系统绑定错误 番外篇完本——by翻云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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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潮涌动,街道两旁的小商贩夹道形成两条长龙,偶然有站在桥上看风景不慎跌落水中的倒霉书生,被游过的渔船尽职尽责的捞起,空中蔓延着食物热腾腾的香气,莺声燕语偶尔从侧旁经过,娇媚的女子结伴而行,神态自若,身后还跟了一大堆的护花使者。
人群熙熙攘攘,矮个子的幼童在人群的腿间奔跑,快被抓住时就发出急促的尖叫声来,还带着一大片嘻嘻哈哈的快活声音,有几个小孩子还没有什么男女大防的心思,专挑女子出行的地方绕圈子,抓着姑娘家的衣裙当做屏障,好借以脱身,难免又混着女子被惊吓到的叫声与护花使者们嘈杂的呼喊。
易擎经历了千年,也未曾见过这般生机勃勃的景象。
又或者说,他虽然经历过,也见到过,却从未融入在其中,别人的喜怒悲欢似是与他全无任何关系的,自然也就不会因此感觉到有什么动容,或是觉得有什么开心的。易擎不由得握了握苏怀静的手,男人平静的站着,看着一切繁华,但看他的神态,心情像是很好的模样。
两人情意萌生都由来巧合,因缘际会之下发现,只是互相对彼此又有一丝戒备,都各自觉得自己爱极对方,胜过对方待自己,此时此刻,便都不愿意开口,只盼着牵着对方的手更长久一些。
苏怀静心中是怕易擎性情不定,待回到现实之后,谁又说得清楚将来会发生些什么,四侯之门大开,魔族入侵,易擎的恨未曾消过,两人是否能顺遂走下去都是未知数,如今这片刻安宁,是易擎父子的最后一夜,难道就不是他们二人最后的安宁了吗?
易擎倒是没有苏怀静想的那么多,只不过是觉得苏怀静性情冷淡,有时说得与做得全不相同,即便说他真心爱着自己,可冷冷清清的,浑然没半分热情,只觉得拿捏不住对方的真心,因此便格外珍惜当下。
两人穿行在人群之中,样貌皆是不俗,便有女子笑嘻嘻的投过目光来,只是落在他们缠握的双手上,不由露出诧异的神色来,或有鄙夷、或有同情、或有遗憾,只不过都立刻撇过脸去,当自己将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苏怀静脸皮薄些,多少觉得有些不自在,就稍稍动了动,想要抽回手来,却叫易擎抓紧了不肯放开,纵然羞赧,可心中难免也有点甜蜜,便松了力气,由他握去。
小男孩正在猫憎狗嫌的年纪,这儿人多,自然更玩得人来疯,偶然有被爹妈唤去坐在摊上喝一碗甜水的,也都是小伙伴一喊就立刻撒了欢的往人群里头跑。苏怀静与易擎二人在人流里穿行,他们都是修士,灵气护体,凡人下意识都会避开些,因而所行的方向虽然称不上畅通无阻,却多少也比旁人要空旷些。
不知道是不是因着这个原因,有个虎头虎脑没劲儿往前跑的小男孩瞅见了空处,就像是蒙了心似的一下子撞了上来。
易擎站外头些,那孩子就一头扎在了易擎的腿上,倒把自己撞了个晕晕乎乎,东倒西歪的像是喝醉了酒。虽说易擎性子近年来大有缓和,不过那也要看是什么情况,苏怀静心里咯噔一声,倒不是怕易擎发怒杀了这孩子,而是怕对方撞出脑震荡来了。
好在大概是习惯了撞来撞去的,那男孩也皮实的很,揉了揉小脑袋总算回过神来了,抬起头看着易擎,大大咧咧的咧开嘴笑起来,他的门牙还没长全,比其他牙齿短了些许,看起来有点儿滑稽,易擎看着他忽然笑出声来,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小心些。”
男孩眨眨眼,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只是又仰头露出一个再傻气不过的笑容,揉了揉鼻子,高声道了个歉,看着追来的小伙伴后又急急忙忙的如同游鱼一般窜入了人海之中。
易擎看了他的背影很长时间,然后才回过神来,像是有点出神般的说道:“我当初与雪妃燕定亲的时候,心里也曾经想过我倘若有了个孩子,会是什么模样,现在想来,大概是觉得跟那个孩子差不多就好了。”
人类虽然无法决定自己会爱上什么性别的人,但对未来与子嗣的憧憬,却多少都是相差不远的。
就算苏怀静在还没有喜欢上易擎之前,偶尔也会想想自己未来妻子长什么样,结婚后会生几个孩子,孩子又会是什么样的性格之类的等等,但说实话,纯属吃饱了撑着而已。
但是易擎自然不可能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做瞎想,他既然这么说,想来的的确确曾经想过安生下来,做个体贴的丈夫,对即将到来的婚姻满怀期待。
苏怀静想起了自己在双修时看到的那些场景,只觉得醋意跟怜爱之情齐齐在胸口翻涌,不免脸色古怪。
作者有话要说: 男人想的就是轻松啊=L=
作为女性,我对孩子这种东西想的就是各种手术,手术工具,撕裂伤,痛苦……
第105章 棺椁
灯会结束后没有多久, 天就亮了。
两人携手走了小半日, 时辰过得颇快,随着日头越来越高, 易擎抓着苏怀静的手也就越来越紧, 苏怀静自然知道他的心事, 无外乎惦念易凤知罢了。就算凤梧长得多像易凤知,无论他能学成什么模样,对于易擎而言都无关紧要,甚至连仿制品都称不上。
苏怀静想到系统带着他们回去之后, 魔世已经开启,四侯之门崩塌,也还不知道往后是个什么春秋光景, 不由得轻轻叹了声, 倒不计较易擎将自己的手捏得生疼, 只是柔声道:“易擎,往后只有我与你二人互相陪着了。无论怎样, 总归咱们两个都会在一起的。”
他惯来心如止水, 纵然有说过几句暧昧之语,也都是借着当时还是“局外人”的静姐之口委婉传达,何曾亲口说出这般动人心弦的话来,易擎不由抬头看向了他。
其实这话倘若放在平日来听, 易擎至多信个七分,他一生命苦,半世癫狂, 除了自己谁都不太信任,纵然喜欢苏怀静,心里头多多少少也是提防着些的,倘若有一日苏怀静碍事阻了他的路,他会做什么,自己都没个准数。
可是偏生是在今日,待到日头移到了正中央,他们二人就要回到那个难以预计的未来,他的美梦终究要醒来的这一刻,不由得心中温暖,低头去看他与苏怀静握着的手,半晌不语。这时易擎心里的想法与往常已有大变,并不如同往常那般猜忌对方是否诓骗自己,或是有什么图谋,心中激荡之余,竟问出自己平日不屑一顾的话来。
“倘若我死了……苏怀静,你……你会怎样?”
苏怀静神色大显诧异,不由流露出关切担心的模样来:“你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易擎本为自己的失口感到懊恼,但心中的确好奇苏怀静会说出什么回答来,不由又为这个未出口的答案多疑起来,暗道他若说陪我去死,或是伤心欲绝,即便是假话,我也饶他。其实这般想来,已是易擎最不自信至极的表现,因他实在清楚,寻常人也许会看在脸面上说些好听的话,免得叫两人都尴尬,可是苏怀静未必会如此。
故此,这般想法,倒不如说是为自己留个面子。
他们二人说是互相钟情,但由来针对已久,一时半会也改不了这毛病,易擎本已做好等苏怀静耻笑自己的准备,却见他冷硬面容上只见关切,并不曾有多少嬉笑讥讽之意,不由得心神一荡,暗暗心道:这世上怕是除了爹以外,只有他还这般待我好了。
既是如此,刚要改口的话在唇边徘徊一阵,易擎又重新问道:“倘若我真的死了,你会怎样?”
“那自然是将你埋了,还能如何?”苏怀静哪知道易擎此刻只是想听几句好话,只觉得他问得实在莫名其妙,不由得疑惑十分,忽然古怪道,“难道你以为我会给你陪葬吗?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叫方才还觉得心头泛甜的易擎立刻青了脸,他当然不是真的希望苏怀静真的陪葬,只是难免想听点好听的,不由哑声道:“可……可你连为我去死都甘愿。”
“假使事出有因,那么我为你死是我的造化。可好端端的为你陪葬,除了脑子出了毛病还有什么理由。”苏怀静不以为然道,该落得好的甜言蜜语半句都没听见,易擎气得胸膛不住起伏,却又说不出什么旁得话来,要他自个儿开口怪苏怀静不哄哄自己,还不如千刀万刀的将他活生生杀了,也比说这句话来得痛快。
这时日头已是正当午,易擎气得甩开苏怀静的手,怒气显然,倒冲淡了不少依依不舍的悲伤;苏怀静隐约知道自己大概是说错话了,可是说错了哪句却不怎么清楚,细细想了一番,只觉得自己说话合情合理,没有一句不在道理上。因而有些茫然,只不过他想着易擎的坏脾气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又难免放下心来了。
有时候与一个半疯半癫的人处久了,他突兀的喜怒哀乐,便难以过于重视了。
刚巧两人沉默下来,日头正当好,系统也没有什么提醒,说走就走,苏怀静只觉得身体一阵摇晃,四周发出光来,天地转瞬间便黯淡无光下来,哪还有什么易擎在旁,不由得下意识伸出手去寻摸了方向,果真抓住一只手,便紧紧握住,慌道:“易擎?”
那只手紧了紧,挣开了苏怀静的钳制,反手握住他的手腕,似是还没从怒火里走出来,但仍是压抑着性子和缓道:“我在这里,苏怀静,我在。”
苏怀静这才定下心来,这会儿视野内只有白茫茫一片里蕴藏的几点金色光辉,他眨了眨眼,感到易擎的体温从相连的那只手上源源不断的传过来,不由得发虚起来。他虽然不知道自己方才说错了什么话,但约莫是知道自己说了不合时宜的言语,这情况并不少见,有时候很多符合道理的话,其实并不一定符合感情。
人区别理性与感性,正是为了让自己不要过于绝对任何一方。
于是苏怀静便道:“易擎,我方才说了很不对的话,是也不是?”
“你哪里会说什么不对的话。”易擎忍不住冷嘲热讽道,可大约是想起了什么,他轻轻叹了口气,捏了捏苏怀静的手腕,柔声道,“其实不是你的错,你修行《太丹隐书》久了,尘世七情六欲被你忘却,更何况你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是我置气了。”
这样动听的情话,这样温柔的态度,听起来实在不像是易擎的风格,苏怀静哪知易擎是想到这个话题之前自己与他说同行的话来,因而放软了态度,还当是易擎讽刺他,不由得更是惭愧。
能叫易擎这样委屈自己的讽刺人,自己大概是头一个了。
虽然思绪对不上路,可好在结果总算没选错,苏怀静自觉有错,当然没有火上浇油,而且易擎尽管是讽刺,但语气却是少见的示弱与退让,总归算是说了句人话,没有搞得气氛过于难堪,就平静道:“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好,换是谁都不会像我这么说话,是么?可我不太清楚,你生气也是应当的。你不好的时候多了去了,这次没有。”
易擎听得不由笑出声来,柔情愈浓,两人自互相表露情衷以来,还未有如此刻这般心灵贴近,手便慢慢滑落,掌心相贴,十指交缠。他此刻方知姑娘家们爱黏着情郎,爱吃醋生嫉,又能因为几句甜言蜜语化成绕指柔究竟是因为什么了。
他当年尽管很满意雪妃燕的容貌与实力,可是心中对她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感情。
假使当初雪妃燕不曾设计陷害他,也许过不了多久,易擎暗自揣测自己与雪妃燕的性子怕还是不会相合,那样就不会发生之后的许多事情,静姐自然也不会因为裂天囊接近他,苏怀静更不会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了。
不过也吃不准,说不准千年过了,自己与雪妃燕早早的和离了,在尘世行走千年,做个感受红尘苦楚的寻常大能,有一日也许在哪处碰上了苏怀静,他要借裂天囊一用,自己便好心肠的帮他一帮,两个人结伴一起行走,日久生情,慢慢自然就会好上了。那时自己再牵他的手,听他说一些叫人哭笑不得的话来,知道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两情相悦,还有这样的欢喜无限。
那大概又是另一片风景了。
他心中正想得跌宕起伏,好似活生生将那千年的寂寞都熬尽了,终于有一日,两人皆是衣冠楚楚,光明磊落的模样,于光风霁月会相逢,做最恰当的交际,叫苏怀静见到自己最完美最好的一面。自己那时也见他,虽病容哀哀,却风采不减;绝不似如今这般,自己叫人看得全是癫狂半生,喜怒不定的模样,他哪怕有几句言语,也心中多有猜疑。
想得正是入神,却不觉眼前一黑,还不待眼睛誓言,胳膊上忽然一沉,似是有什么东西压了上来,易擎伸手去摸,只摸到女子柔软的手指。他很少与人接触,女子更是不多,如今一摸便心知肚明是静姐在身旁。
可是苏怀静分明是男身随他而来,怎么会是静姐在侧。
女子低声轻吟了片刻,缓缓吐出口浊气来,忽然道:“易擎,咱们这是在什么地方。”虽是女人腔调,但口吻与苏怀静一模一样,浑然不似那个温柔慈悲的静姐。
想来这里只有两人,他自然懒得伪装了。
四周不但黑暗,而且封闭无比,干燥的木板上有淡淡的香气,易擎其实都不必多猜,他瞧了一眼就知道这是什么地了,便谑笑道:“怎么,你没有睡过棺材吗?方才还不愿意陪葬,这会儿都与我同穴了。”
岂止是同穴,根本就已经是同棺了。
苏怀静哑然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大概是写到现在最甜最恋爱戏的地方了。
其实写的时候有说易擎想过一切都没有发生,他还是会碰见苏怀静这个想法
还提到过几次雪妃燕。
这一段其实是很普通的一种想法,他所希望让苏怀静看到的是最好的自己,所以多少觉得遗憾。
有点孩子气,像十几岁的少年郎行为幼稚,却仍然希望心上人看到自己成熟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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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舐犊
“看来你睡过不少棺材, 这副睡得你舒服吗?”
苏怀静听易擎声音平稳, 纵然心里觉得晦气,但他也知道有些禁地封印也许会在里头, 因此不敢妄动。棺椁密不透风, 还分开里外两层, 倘若寻常人躺在里头,不过片刻就要被活生生闷死,哪还管得晦气不晦气,但是他们两人修为高深, 便是在水中龟息几日也不成问题,因此一时之间手挨着手,头碰着头, 忽然都沉默不语起来。
过了好片刻, 易擎忽然抓紧了苏怀静的手, 哑声道:“阿静,我再也见不到我爹了, 是不是?”棺材不大不小, 容纳两人却是绰绰有余,又建得颇为深邃,易擎稍稍躬起身体,勉力将自己靠在苏怀静的肩头上, 竟也叫他做到了。
苏怀静也是有父有母的人,虽然不清楚易擎心中此刻是何等难受,但是他细细想来, 只觉得那是很悲痛的一件事,便也伸出手去,将他搂住了,两人躺在棺材里头,相拥无言。
易擎也不动弹,半晌平静的自问自答道:“既然咱们回来了,自然是见不到了。”
“你别难过。”苏怀静去摸他的头发,又因为空间不大而有些束手束脚的,最后便侧过身体,轻轻搭在了易擎的胳膊上,柔声道,“千金难买后悔药,你却又多了八年弥补的光阴,你爹爹心里自然也是欢喜的。”
易擎枕在苏怀静肩头,忽然道:“我方才坐在房间里,你在外头看着的时候,我爹醒了,我与他说我要走了,他还有些瞌睡,与我说,钱带得够不够,在外吃饱穿暖,切不可委屈自己,倘若有坏人欺我,千万不要硬抗。”
苏怀静听得心中一颤,不由得又将人搂紧了些,只感觉到易擎的几滴热泪滴落在他的脖颈上,烫得说不出话来,喉咙发堵,眼圈儿不知不觉也红了。易擎眼泪流的更凶,他张了张嘴,哽咽道:“我这千年来,转生百次,忘却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可是从没忘过那一日的光景,我与我爹说的最后一句话,我说……我说他如今可是心满意足了!我因雪妃燕怨他,还说他与那些人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是一心盼着我死……”
他将牙齿咬得作响,连苏怀静都听见了,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却又听易擎道:“他小时候管教我要做人端正良善,我总是不听,人家骂我蛮横没娘,我恨他一句话也不说,便总爱使坏,他怎么厌烦的,我便怎么做。倘若他打我,我就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