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珠之贝 番外篇完本——by敏敏特母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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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曜帝听完虞舒曜这番话后,陷入了静默。许久,他才问道:“若你食言,他会如何?”
“倾他所有,弄个天翻地覆。”
虞舒曜的声音如雪水般澄净冷冽。
日曜帝眉头紧锁,“你可曾想过,若让他当了天师会如何?”
虞舒曜的眸子望向窗外的幽幽黑夜。
“依儿臣所见,还是赐予他天师之位罢。这样,局势方有缓和的余地。”
觞引那夜的怨气未消,今日又再添怒气,怨上加怨,怒上加怒,恨上加恨,两人本就难以收场了。若这次再食言,恐怕要逼得觞引没了退路,自己也没了退路,最后落个兵戎相见刀光剑影魂飞魄散。
“况且,如今碧落卷在他手中,若要拿回神器,必须做出让步。”
“朕且再考虑考虑,明日早朝再议吧。”日曜帝不禁扶额,早些年前已医好的头风近日又发作起来。
月蘅后看出了日曜帝的不适,便过来扶着日曜帝,两人准备回宫。
临走前,月蘅后忽然转身问虞舒曜:“舒曜,你可还记得兵部侍郎之女顾浅莞?”
顾浅莞?虞舒曜稍稍皱眉,像是在仔细回想。良久,他才记起是烟花大会上的那个女子。
“恩。”
“和她的婚事,你可还记得?”
原来母后提起她是为了这事。
“儿臣记得。”虞舒曜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记得便好。”月蘅后朝虞舒曜意味深长地一笑,便和日曜帝出了抟云宫。
觞引立于笙阙台上,静谧的夜将他的身形隐去。
亥时的打更声还未响起。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竟来得怎么早。
一个人愿意等另一个人,这其中缘由要经历过风花雪月之人才能体悟。
今日傍晚下笙阙台时,虞舒曜与觞引檫肩。
“别忘了你的承诺。”觞引冰冷的声音传到了虞舒曜的耳边。
虞舒曜并没有停下脚步,只在经过觞引时说道:“今晚亥时,笙阙台。”
如此,便成了觞引早到的理由。
高处不胜寒。
身处冷冽萧瑟的寒风中,觞引不知为何,竟忆起今日笙阙台上的虞舒曜,忆起那个沉浸在冬日夕阳中的唇色发白,虚弱到摇摇欲坠仍拼命站稳身子的孤傲少年。
觞引心有余悸。若自己慢一分,虞舒曜便有可能死了。
在虞舒曜将匕首插进胸口的那一瞬,觞引所有的怨气怒气恨气全没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便是让他活下来。可等所有的怨气怒气恨气又涌上心头时,他便提了赐他天师之位的条件。
爱恨,一瞬之间罢了。
倏然,通往笙阙台的石阶处传来脚步声。
一片黑暗和寂静中,觞引能感觉到那人离自己越来越近,可他故意不转过身去,只背对着那人。
整座都城沉浸在冬末深夜的黑暗中,笙阙台附近的人家早已熄了灯火,商户小贩们也早早收摊,只有街角处一个面摊还有些许光亮。
笙阙台上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境域。
虞舒曜从石阶处徐徐走上来,觞引的背影一点点出现在他视线里。
修长的脖颈,略显单薄的肩膀,消瘦的身形......
看着那背影,他不禁想起那天雪夜里被自己误伤的觞引,那个在林中苦苦等他回来的觞引,那个濯濯如白露星河的觞引。
虞舒曜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的眸子竟温柔了几分。
“亥时——亥时!”打更人的声音忽然传来。
虞舒曜稍稍回神,清冽的声音传出:“你来早了。”
一针见血。
此话一出,觞引立即变了神色。
“赴当朝皇子之约,自然只有早到的理。”
待觞引转身看向虞舒曜时,方才的些许慌乱消失不见,嘴角和眼底已带上戏谑和不屑。
从未有人敢用这幅神情对着虞舒曜。
可虞舒曜不怒,“若你要天师之位,明早辰时之前,抟云宫外等我。”他不等觞引做出反应,就独自转身向石阶处走去。
“你约我亥时笙阙台上,只为了说这一句?”虞舒曜走出几步后,觞引忽然开口。
虞舒曜不应他。
出于本能地,觞引竟迈开步子拦在虞舒曜面前。“为什么不问我今日为何出现!为什么不问我要天师之位作什么!”
一片黑暗和寂静中,觞引所说的话显得十分突兀。
“虞舒曜,你为什么不看我?”觞引在步步紧逼。
“出于不屑?”觞引的唇角勾起冷笑,“还是愧疚?”
虞舒曜的神色从未变过,向觞引缓缓说道:“你失态了。”
“虞舒曜!”这一声,包含了觞引所有的爱恨嗔痴。
他愤怒,他怨恨,他无奈。每当他为虞舒曜发狂成疯时,虞舒曜只像个局外人般发丝不乱眼眸不转。一石尚能激起千层浪,可纵使他向虞舒曜的心湖扔下千万颗石子,也激不起一点水花。
觞引无奈地冷笑,却笑不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觞引才隐约听到虞舒曜的声音。
“你无非是想让我失去最看重的储君之位。”
他抬眼望进觞引的眸子里。
虞舒曜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严冬北风的凛冽:“觞引,你记住!既然要恨我,就恨得彻底点!”
虞舒曜的眸子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任谁也看不清他的心事。
他有意凑到觞引的耳边,吐出一句:“若你对我仍有情,你必定处处心软,又如何把我拉下储君之位?”
说完,他竟在觞引耳边发出一声很轻的讥笑。
温热的气息扑在觞引的右耳上,这声轻笑轻易地激怒了觞引。
“区区一个虞舒曜,我觞引岂会放不下。”
觞引还之讥笑。
虞舒曜依旧神色不改,“今后朝堂上见。”
朝堂之上,尔虞我诈,明枪暗箭。你我对垒于此,必要发挥全身解数方可将对方击垮。如此,你我便可不念情分不留情面。
你不念我,即是解脱。
残月上结了一层霜,把月光也晕染成了霜色。他们披着最清冷的月光,朝着相反方向各自远去……
此时相思却相离,宁遂月华流照君。
天还未全亮,空气中仍有月色的凉。
耐不住宫外的凉意,觞引径直迈进抟云殿。
推开门后,是一个种满梅树的小庭园。此时正值冬末春初之际,梅花本就开得有些稀疏,又遇前几日的大雨摧残,泥里便夹杂着点点残红,再配上干枯扭曲的枝干和灰蒙的天色,竟为这庭园平添凄清肃杀之感。
看到此景,觞引心上忽然泛起点点涩意。
虞舒曜十二岁那年,他也来过这抟云宫。六年过去了,这宫里的摆件花草是完全不同了。他记得,那时庭园里种的全是凤凰树,如今种满桃树应该是虞舒曜自身的意愿吧。
原来,虞舒曜不喜凤凰树,不像虞曜仪那般喜欢凤凰树。
觞引定了定神,穿过这座庭园,踏过一级级石阶,再穿过一道长廊后,停在主殿门前。
兴许是觞引来得太早,所到之处竟没有一个宫人。
他缓缓将门推开,步子不自知地放轻了些。
殿内还升着火炉,替觞引稍稍褪去了些身上的寒意。觞引迈开步子,细细地观察着殿内的一切。
殿内的摆件寥寥无几,书倒是极多,整整摆满了两面墙柜,一个大几案摆于西北角。
觞引走向书柜,发现书柜上贴着十几条大小一致的字条。觞引随意看了一张纸条,便得知这纸条的用处,原来这些纸条上写着书的科目类别,专门为这么多的书籍分门别类:兵法、政事、礼仪、祭祀、声乐、文史……
觞引忽发觉虞舒曜收藏着极多有关兵法的古籍,心上莫名一惊。
当年,觞引随虞曜仪辗转沙场时,经历了太多次的胆战心惊。虞曜仪每上一次战场,他便心惊一次。那种感受,他不愿在虞舒曜身上再经历一次。
想到此处,觞引稍稍恍惚。
“我记得昨夜说过,让你在宫外等我。”言外之意,便是觞引竟敢擅自进他宫中。
体会到了这话中的生分和疏远,觞引稍稍皱眉,随即转头看向声音的主人——虞舒曜正立于寝殿的玄关处看着他。
此刻虞舒曜已穿起朝服,只是散着的墨发还未束起。觞引暗自想到,虞舒曜身份何等尊贵,这束发哪需他亲自动手,自是每日有专门的宫人为他束起。只是他那墨发经由他人之手,自然避免不了染上其他庸人的气息。
觞引挑了挑眉,“此时还未入春,皇子怕是住惯了这温暖舒适的宫殿,却不知这个时辰的宫外如何严寒。”
话中自带三分冷。
虞舒曜只是淡然回之:“觞引你该知道,这世上有些门是任你觞引也无计越过的,就像这抟云殿的宫门。”他一步步逼近觞引,眼里却结着一层寒霜。“人各有命,尊卑有别,难道你觞引不懂?”
话音落下,觞引像是被虞舒曜眼中的冰刃刺中一般,身子竟微微一震。虞舒曜早前那句只是话中暗藏生分,而如今这句竟用尊卑有别来与他划清界限。
此门彼门,似门非门,实则有门,心中无门。
殿内一片寂静。
作者有话要说: 注:文中“此时相思却相离,宁逐月华流照君”一句是改自唐诗《春江花月夜》中的“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早朝
“人各有命,尊卑有别。太子这话固然无错,可这世间的变化无常你我是领教过的。”觞引不甘,毫不忌讳地说:“否极泰来,盛极转衰,尊卑转换亦是常事。这道理想必太子也能明白。”
何人为尊?何人为卑?尊贵之人沦为卑时,卑贱之人自为尊!
虞舒曜自然读出了觞引话中的敌意,他睨视着觞引,“这世上还有一个词,叫痴人说梦。”
觞引正欲还击,这时一宫人毕恭毕敬地走进正殿:“皇子,早朝的时辰快到了……你是何人,竟敢闯进抟云宫!”
这人好生奇怪,竟会在这个时辰出现在皇子的正殿中。宫人见觞引未穿官服,一时间也无法辨别他的身份,生怕他对皇子不利。
觞引见这宫人对他怀有敌意,长得又有几分清丽脱俗,想着这宫人怕是爱慕虞舒曜,心中不由也生起几分敌意,故盘算着臊她一臊:“姑娘长得这般娇俏可人,想必皇子平日里定是疼你的。”
觞引说完,还刻意将那宫人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眼里略带戏谑。这招果然管用,那宫人的俏脸不争气地红了,许是觉得被觞引看穿了自己对皇子的心意而感到羞愧,故不敢去看虞舒曜,也不敢看觞引,只把脑袋垂得低低的,还了一句:“你说这话,我且放得过你,皇子也定不会放过你。”
“那我可要问问皇子了”,觞引转头看向虞舒曜:“皇子你究竟放不放过我?”
虞舒曜不回答觞引的玩笑话,神色不改地对那宫人说:“论这世上何人最嬉皮无赖,该就是他觞引了,你也别和他再纠缠下去。”
和觞引相处了那么久,虞舒曜也逐渐悟出了对付嬉皮无赖时的觞引的法子,那就是——不理会他。
那宫人听从虞舒曜的话,向觞引作了个大大的鬼脸后便上前替虞舒曜束发。觞引也不自讨没趣,只安静地在一旁等待虞舒曜束发完毕。瞬间,殿内安静下来。
觞引的视线时不时地落在虞舒曜的长发上。他只瞟了几眼,便看出那宫人束发的手法十分娴熟,心中暗自猜测这宫人许是专门为虞舒曜束发的侍女。接着,觞引又不自觉地将视线投向铜镜里映照出的高华轮廓。
这般好皮囊,怕是一千年才出这一副罢。
觞引暗暗想着,视线便呆呆地一直停留在铜镜上。虞舒曜早就察觉到觞引的目光,却不料他能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出神,不禁心中一动,下意识地便想逗一逗他。虞舒曜不动声色地调整了铜镜的位置,好让铜镜里出现觞引的身影。待到调好角度,虞舒曜也不回头,眼神却停留在铜镜中的觞引脸上。
待到觞引回过神来,仔细看着铜镜中的虞舒曜,才发觉虞舒曜正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在与铜镜里的虞舒曜视线交集的那一瞬间,觞引不觉想到了在小楼里自己躲在屏风后面偷看虞舒曜脱衣的那个夜晚,此刻他也有种自己偷看虞舒曜却被虞舒曜当场抓到现行的感觉,心中又乱又臊,脸上也热腾腾的。他立刻垂下眼,不敢再看镜中的虞舒曜和自己。
虞舒曜看着镜中那红透了的觞引的脸,好似什么戒律清规荣华权势全都从心中眼中清了出去,心里只觉轻松惬意。
这一刻,他以为回到了小楼。
“皇子,发束好了。该去上早朝了。”宫人束完发髻后毕恭毕敬地说。
虞舒曜站起身,随意地对觞引说了声:“走吧。”
觞引的头仍是微垂着,甚至不敢与虞舒曜对视,只低低地应了声:“恩。”
虞舒曜走在前头,像是在给觞引引路,觞引则一言不发地跟在虞舒曜后头。两人一前一后,引得不少宫人注目。
抟云宫和戊昀殿相距不远,两人用了一盏茶的时间便到了戊昀殿的阶前。
“不回头?”两人停在阶前,虞舒曜问他。
“弓已开,箭不回!”觞引望着一级级台阶上的戊昀殿,语气坚决。
虞舒曜不再多说,仍走在前头,迈上这一级级的石阶,觞引亦跟上他。
当两人并肩走进戊昀殿时,所有公卿王侯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俩身上。大殿里寂静了片刻,随即又爆发出众多的议论声。
虞舒曜不屑与众人解释,在往常早朝时的位置站定后,发觉觞引停在大殿的正中间。面对众人的议论,觞引的脸上没有一丝胆怯,但眼底满是戒备。虞舒曜突然觉得此时的觞引像是一头小兽,正在独自面对着虎视眈眈的猎人们的围捕。
让他站自己身边,或许他能心安一点。
下意识地,虞舒曜朝觞引说:“过来。”
不似虞舒曜往常如冷冽冰泉的声音,这一声很轻很柔,像是五月里融入阳光温度的清流般,流进觞引的耳里心里。
觞引微怔,迟迟迈不开步子。他不禁怀疑,方才那句话真是虞舒曜所说?
虞舒曜亦微怔,不知自己为何会说出方才那句话。
此时,宫人尖锐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朝拜。
“免礼。”日曜帝坐在龙椅上,看到觞引的那一刻眸子瞬间变得锐利。“众爱卿可以开始禀奏了!”
群臣们好似约定好了的保持沉默,似乎在等虞舒曜率先解释觞引今日为何出现在早朝上。
虞舒曜见群臣这般,也就开门见山了:“父皇,多年前是觞引将碧落卷赠于皇兄,助皇兄推翻□□建立曜国。而昨日,他再次用碧落卷助儿臣力破谣言。况且近日东蕃上相星异常,而觞引通晓星象足智多谋,所以儿臣提议将觞引封为我朝天师,护我曜国社稷。”
虞舒曜望着日曜帝的眼睛,“望父皇准奏。”
此言一出,在众位大臣中引起不小的骚动,赞成和反对的声音皆有。觞引却仍像个无事人般立于大殿的正中央,接受着一切打量的目光。
觞引不动声色,心中却暗暗感叹虞舒曜的聪明之处。虞舒曜知昨日一事未能说服众人将自己认命为天师,于是虞舒曜他便搬出多年前自己对虞曜仪的赠卷之恩,朝中之人哪敢冒犯先帝,这样一来9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说服力便加强了许多。
“昨日皇子你曾说过觞引他潜心隐居,恐怕他志不在仕吧!”恭亲王果然是老谋深算,虽未明说,言语间却暗藏反对之意。
此时,许久未说话的觞引终于开口,姿态不亢不卑,语气不急不躁。
“在下当年将碧落卷赠与先帝,助先帝推翻□□,便是出于一片爱民之心。今日我决定入世,亦是出于一片爱民之心。”
觞引虽是回击恭亲王的质疑,但讲这番话时他的眸子却死死地盯着日曜帝,眼神里全是威胁之意,好似在说:
今日你日曜帝不顺我意,我便将昔日虞曜仪与我的往事公诸天下!
“好一片爱民之心!”日曜帝端坐在龙椅上,轻轻鼓起掌来。“如今怀有私心之人愈来愈多,爱民之心却是难得了!觞引这般的人才确实该被我朝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