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珠之贝 番外篇完本——by敏敏特母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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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曜帝已看穿了竘弋国的真正面目,明白此时抓拿觞引问罪也于事无补,不如早些将兵权交于舒曜,为日后战事的爆发做足准备。“早先,我已拟定了顾浅莞作为皇子妃的不二人选,皇后这几月也在秘密筹备皇子婚礼一事。正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如今皇子已满十八,正是该齐家而后治国的年纪。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众臣无需多言。”
日曜帝的态度已十分坚决,群臣们识趣地附和着:“恭祝皇子与皇妃良缘永结!”
虞舒曜被喜悦的祝贺声簇拥着,可虞凄辰只觉得他静若止水,像是游离于众人之外。
他想道:如今明眼人皆可看出恭亲王的狼子野心,再加之林旬阅一事,虞舒曜可谓是腹背受敌,今日决定纳顾浅莞为妃也定不是他真正心意。
“你可别忘了,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他走近虞舒曜。
“既然如此,你帮我在大婚之日杀了恭亲王。”
“你可别拿这事在我身上寻开心,我若杀了他父亲,他会杀了我。”
虞舒曜不置可否。
“按习俗,明日你要前往皇妃家中见她双亲吧,到时你可别再像现在这幅一脸不情愿的模样,会让人家姑娘心里不好受的。”
“裕怀郡王果然是情场老手,如此了解女人心思。”
“你……”虞凄辰几乎气绝。自己见他兴致不高,本想逗他一逗,不想这小子反倒开起自己的玩笑。
“不过,我确有一事需你相助。”
“但说无妨。”
“成亲之日,留心觞引。”他说得平静。
虞凄辰先是一愣,随后叹道:“哎,真是孽缘。”
对,是孽缘,是怎样都随不了缘的孽债。虞舒曜这样想道。
次日,虞舒曜依礼穿戴蟒袍,带着随行队伍前往兵部侍郎府中拜见顾浅莞的双亲。这只是婚礼前一些必不可少的礼节,大多数新人都觉着枯燥烦闷,而虞舒曜按顺序一步步地行着升堂礼,没有一丝不耐。
待拜见完兵部侍郎顾岳山与其夫人之后,按礼节虞舒曜需辞行返程,可他却向二老问道:“二位,可否让我与小姐单独交谈几句?”
顾岳山面露难色:“浅莞此刻该是在后花园中。只是……今日皇子要与她相见恐不合礼节啊。”
“无妨,我去去便回。”说完,他也不顾二老是否反对,径直朝后花园寻去。
对于这位即将成为皇妃的女子,他了解不多。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她是个极其聪慧的女子,从上次她为觞引送药便可看出。
“许久不见。”他在一条长廊处发现了她。
“参见殿下。”她朝虞舒曜稍稍欠了欠身,并未露出惊讶的神情,像是早已料到虞舒曜会来找她。
“近来的事我想你也听闻了一些,这次大婚注定不会太平,你虽是女流,论机智却不在男子之下,望你这几日多加小心谨慎,特别是成亲之日。”
不想让这桩婚事完成的人绝不在少数,虞舒曜自有准备之外,还必须护顾浅莞周全。对于这位皇妃,他多少是带有歉意的。
“我明白皇子的意思,请皇子放心。”顾浅莞的眼眸亮亮的,“不过,皇子应该记得我们在笙阙台上初次见面时说过的话罢?”
虞舒曜微微点头。
“既然我们在那时就已经达成共识了,不如以后我们在人前假扮夫妻,人后就以兄妹相称?这样,也为双方免去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顾浅莞如此开诚布公,也是虞舒曜乐于所见的。
“好。”
“如此的话,我便称你为义兄了。不知义兄是否认识一个叫今雨的人?”思索良久,顾浅莞终于问出口。
因为是独子的缘故,虞凄辰、虞清和又年长于他,他从未有过照顾弟妹的感觉,今日多出顾浅莞这么个精灵聪颖的义妹,故这声“义兄”对他很是受用。
“认识。”
“我……这辈子许是认定他了。”
虞舒曜有些讶异,今雨毕竟是只妖,而这两人又是如何相识的。“我以为你是个聪慧的女子,自然会懂得‘女之耽兮,不可脱也’的道理,没想到……”
“我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可是找到一个值得让自己“不可脱也”的人,不也是一件乐事吗?”顾浅莞想起了今雨,笑得温柔。“那么,‘士之耽兮’真的‘犹可脱也’吗?”
虞舒曜微怔,脑中不自觉地浮现那人的脸庞。
“既然认定了他,为什么会答应这次的指婚?”他另起话头。
“我明白这桩婚事的重要,不仅是对于你,也是对于我和我的家人,对于整个曜国。”接着,顾浅莞说得眉飞色舞:“另外,我想趁着这次机会激激他,让他早点认清自己对我的感情。他还不知道这几日我要成亲的消息呢。不知等他发现之时他会是什么反应,我想一定有趣极了。”
虞舒曜平静地听她说着,心里却向自己反复询问着方才那个问题。
‘士之耽兮’真的‘犹可脱也’吗……
☆、风雨欲来
“叶初空,怎么还没到啊,明日可就是他们大婚之时了。”今雨心急得很。
叶初空将今雨背上的觞引扶正,“濯见老头儿就在那里了。”他的手指指向层层云雾之下的一个小岛。
原来,当年濯见道人逝世之时便得道飞升成仙,在南方的岛上做了个清闲自在的无妄真君。
“我们下去吧。”
“恩。”三人随即降落到无妄岛上。一进岛,放眼皆是高大的凤凰木,让人辨不清去路。巨大的树冠上坠着一簇簇红到极致的凤凰花,这突如其来的满眼火红让觞引竟产生了眩晕的感觉,他一个踉跄,背上正昏迷着的觞引就要往后栽倒,所幸叶初空眼明手快,马上接过觞引,将他扶好。
“老头儿,快收起你的法术,别玩了。”叶初空高声喊道。
回应他的只有飒飒风声。难道这岛上连个小厮都没有?
叶初空不禁腹诽,这都过了多少年了,他这个师傅还是像当年那般的小孩子心性。
“师傅,徒儿来看望您老人家了。”叶初空想,看来得说些好话哄哄他才行。
在暗处的无妄真君还是憋着不出声。
“在下叶初空,拜见无妄真君!”说完,叶初空还行了一个礼,心里想着这老家伙儿年纪越大架子也越大了。
“好好好,这才对了嘛。”无妄真君终于现了身,缓缓朝三人走来。
今雨原以为濯见道人是个鹤发长眉的老者模样,今日一见,没想到他看上去竟是和叶初空、觞引一样年纪。
“你这老家伙儿,快来看看觞引怎么了。”叶初空二话不说,一个箭步上前,提起无妄真君的耳朵就往觞引这拉来。
“在旁人面前,你就不能替为师留留面子啊。”无妄真君朝今雨看了一眼,“还有,你就是和觞引学坏了,他胡闹叫我老头儿,你也跟着他胡闹。”
“方才不知是谁在胡闹,明明知道有人到访还躲在暗处不出声。”叶初空道。
“额……对了,你找为师有何要事啊?”在叶初空面前,无妄真君也得吃瘪。
看着他们师徒二人,今雨十分无奈……
“你快看看觞引,他已经昏迷三天了。”叶初空道。
无妄真君听了这话,终于认真起来,一挥袖将法术撤了,露出这地方的原本面目来。
原来他们已经在无妄真君的住处里了。
今雨将觞引平放在榻上后,无妄真君用指尖抵住觞引的眉心,双眼闭上,嘴中低声说着什么。
“他怎么……”今雨开口问道,叶初空忙让他噤声以免打扰到无妄真君。
良久,无妄真君收回了指尖,神情凝重地向叶初空问道:“他因为虞曜仪堕了仙?”
叶初空的神色滞了滞,开口答道:“觞引还是去找他了。这一世,他叫虞舒曜。”
无妄真君站起身,声音低沉:“果然如我所料,他真是觞引命中的最后一劫……觞引这几日昏迷是因为魔性正渐渐侵入他的心智,导致他被困在了自己的心魔之中。方才我做了法,他不久便会清醒,但这只是暂时的,他已经摆脱了凡体入了魔道,我挽回不了。”
“不如,我去向仙友讨颗能忘了前世今生的丹药,让他服下,一了百了。”无妄真君提议。
“若真能一了百了,你为何不服?”叶初空凝视着他,眼眸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咳咳,还是算了……总之,觞引堕仙一事我会尽量瞒着那些家伙儿,日后你们要让他少受些刺激,否则他会在魔道中越陷越深。”无妄真君叮嘱他俩。
“那虞舒曜即将大婚的事我们该不该告诉觞引?”今雨话音刚落,觞引就猛地睁开了眼。
“你……什么时候醒的啊?”
“虞舒曜即将大婚?”觞引的眸子里寒光乍泄。
看着这样的他,今雨竟有不寒而栗的感觉,一时答不上话来。
觞引不顾旁人,站起身来就往外冲。
无妄真君一个箭步挡在他面前,“觞引,你已非仙体,再这样下去你将万劫不复!”
觞引不看他,只是将手搭在无妄真君的肩上,“他这一劫,我还没有历尽。”
说完,觞引绕过他,每一步都走得坚决无比。
“觞引,我和你一起去!”今雨追了上去。
“老头儿,我还会来找你的。”叶初空留下一句话,也追了出去。
“你知道和虞舒曜成亲的人是谁吗?”今雨拼了全力才追上在前方驾云的觞引。
“无所谓。”觞引的目光阴鸷。
今雨看出了他的念头,毫不客气地说道:“是顾浅莞。你不许伤害她!”
“你对她动情了?”
今雨答得干脆:“对!”
“我记得你说过,若她嫁与他人,你会去找一个比她更有趣的人。”
今雨回道:“我不找了。经过这次,我已经确定,她是全天下最有趣的人,没有‘更’的可能了。”
觞引已自顾不暇,自然无心深问他们之间的事。“既然如此,我们分头行动。你去说服顾浅莞,我去找虞舒曜,初空你尾随迎亲队伍以应不时之需。”
今雨听后自是十分欢喜,叶初空却是暗自叹了声气。三人各怀心事,驾云向京城赶去。
今日便是虞舒曜大婚之日了,京城中的百姓们竟自发清扫了自宫门到皇妃家的道路,一来是因为百姓们由衷希望他们爱戴的皇子的婚礼能够隆重举行,二来是由于顾浅莞平日里乐善好施、平易近人的事迹在百姓之中流传开来,人们借此举表示对这位善良的新皇妃的真挚祝福。
吉时降临之前,各项与婚礼有关的事务都在紧锣密鼓又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抟云宫中已布置一新,迎亲队伍已准备就绪,由席升若率领众人迎娶新皇妃。而此时,虞舒曜正在日曜帝和月蘅后的住处中向他们行三跪九叩之礼。
行完礼后,月蘅后再也抑制不住情绪,落下泪来。
“我终于盼来这一天了,曜儿。”她声音还颤抖着,两手紧紧抓着虞舒曜的手腕。他感受到手腕处传来的温热,看着月蘅后湿润的眼眶,内心一时柔软下来,欲抬手为月蘅后拭泪。可月蘅后随即说道:“你知道的,你皇兄早逝,所以我一直有个遗憾,今天你能与浅莞成婚,也算是替你皇兄了却了我的一桩心事了。”
虞舒曜抬起的手顿时垂下,站起身就往外走。
自上回之后,日曜帝就察觉到了虞舒曜的不对劲,遂立马喝住他:“站住!你就这么讨厌别人提及你的皇兄?”
虞舒曜继续往外走,同时留下这么一句话:“别人提及他,我无所谓,但别拿他和我相提并论,因为总有一天,我的功业会胜过他!”
他的这番话语掷地有声,让日曜帝和月蘅后皆微微发怔。他们意识到虞舒曜愈走愈远的那个背影是他们从未见过的,他们意识到虞舒曜终究只有十八岁,尽管少年老成,却仍有这个年纪特有的倔強和骄傲。
这么多年,他们都忽视了这一点。而虞舒曜已在不知不觉中长成了他们意料之外的模样。
天渐渐昏暗下来,离吉时还有一个时辰,此刻的抟云宫中,各路人马在此处奔波出入,忙碌地准备着各项事宜,真是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诶诶诶,就是你了,你快把这婚服送去给皇子。”一名宫人随即接过婚服,向皇子的寝宫走去。
这名宫人没有依照宫中的规矩先在门外禀告皇子,而是放肆地推门而入。
已近傍晚,寝宫中竟没有点灯,一片幽暗之中,室内随处可见的明晃晃的红色煞是晃眼。
在重重叠叠的红烛、朱窗、罗帐之中,他定睛一看,终于发现虞舒曜的身影。虞舒曜正背对着他随意地坐在毛毡之上,手中似乎握着一个茶碗,身旁煮茶用的炭火堆中还有零星的火点。
宫人一边用手摩挲着婚服的布料,一边缓缓地走向虞舒曜。
“这婚服,很适合你。”宫人在虞舒曜的对面坐下,将手中的婚服推向他的跟前,“皇子你说,若是为它再添上几分血色,会不会更好看?”
“这婚服再好看,也与你无关。”虞舒曜为自己续上一杯茶,徐徐举到嘴边。这时,那宫人的身子猛地前倾,把虞舒曜手中的茶碗打翻,将自己的唇硬生生地送了上去。
他还未来得及品出残留在虞舒曜唇舌上的茶究竟是哪个品种,虞舒曜已钳住他的下巴,将他大力拉开,眼眸中像是有千万根冰刃蓄势待发。
“觞引,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敢,我知道。”你之前来小楼中找我不就是为了杀我么?
觞引挣掉虞舒曜大手的束缚,再次靠近吻住了虞舒曜的唇。这次,虞舒曜没有任何举动,所以他不打算浅尝辄止,他死死含住了虞舒曜的下唇瓣,手指在虞舒曜的左耳上反复摩裟。渐渐,他能感觉到虞舒曜也在回应着自己,他的手开始在自己身上游走,为自己解去衣带、外衫、里衣……
接着,是灼人的疼痛感。虞舒曜把方才煮茶用的木炭狠狠按进了觞引的胸口。
“这婚,我成定了。不想死,就离我越远越好。”两人胶着着,互相凝视对方。觞引没有要拿开滚烫的木炭的意思,因为虞舒曜正徒手拿着它。
“你看,我们两人一向如此,你让我痛,你自己也会痛。虞舒曜,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对我毫不动情!”觞引额角开始冒出汗来。
“所以你对我动情了?”虞舒曜冷笑,反问他。
倏然,觞引不顾一切地上前,唇轻轻地落在了虞舒曜的嘴角上,他吻得柔情,吻得小心翼翼,生怕虞舒曜读不出自己对他的情意。
一吻完毕,他将额头抵着虞舒曜的,低声说:“舒曜,我知道你因为皇子这个身份而身不由己,你并非真的想娶顾浅莞对不对,放下对我的所有防备吧,让我和你一起……”
不容觞引说完,虞舒曜像是被一根尖针刺中一般,将灼人的木炭用力砸在地上,木炭瞬间四分五裂,灰黑的碎屑散落一片,其中还夹杂着闪着微光的火星。
他大力地一把抓过觞引的衣领,也不管觞引如何反应,一言不发地拽着他就往外走。
☆、凤凰花开
虞舒曜在前疾步地走着,觞引被他拽着只能磕磕绊绊地跟着,两人出了寝宫,穿过长廊,一路人没有宫人敢上前询问他们的皇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从未看过如此盛怒的皇子。”
“是啊,也不知道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在今日惹怒皇子。”
“依我看啊,任谁上前都会被皇子的怒火烧成灰。”
“不过那个和皇子在一起的男子是谁啊?”宫人们小声议论。
终于,两人要出抟云宫大门时,管事的宫人毕恭毕敬地说道:“皇子,婚礼马上就要……”
“滚!”虞舒曜浑身散发着冲天的戾气,没有因这位管事宫人的劝阻而停下脚步。他大力地扯过觞引,朝那个地方疾步走去,全程不管觞引同他说什么,他都置若罔闻。
终于到了,流觞坞。两人停在引墨阁门前。
“不进去看看?”虞舒曜的嘴角微微勾起,不是浅笑,是在嘲讽。至于他在嘲讽什么,觞引不敢再想,却也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恰好推开了引墨阁的门。
虞舒曜一步步逼近,“门外这片凤凰木,喜欢么?”
觞引又退一步。
“流觞坞、引墨阁,这两个名字是他取的。你该明白其中的深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