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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来不复归完本——by青茶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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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兽低沉的哀鸣悠悠从远处飘近,在殿内阴沉沉地穿梭。
沭炎无奈地看着他,默了许久,终于一语点破:“你在气我。”
带着几分埋怨的话,在幽深海水里飘荡,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击打心脏。
笑声戛然而止,苌夕陡然陷入沉默,随即又笑出来,没心没肺道:“哪有?美人是有要事缠身,又不是故意不回家,我这么懂事,怎么会气你呢!”
沭炎本想揉揉他的头发,手还没伸出袖子又撤回来,“你别急着打断,听我说完。”
苌夕又摆了摆手,浑身颤抖地笑着,道:“等哪天有时间吧!我现在得赶回赤谷了,出来这么久那些长老肯定担心死了!指不准又要给我占个卦什么的,看我死没死。”
“再忙碌也不差这一会儿。”沭炎等了半晌,“你还想说什么?我等你说完我再说。”
苌夕又僵硬地摆手,表演得像跳梁的小丑,道:“——哎呀不用啦!以前美人忙,现在我也开始忙啦!等有时间我再跟美人叙叙旧哈!哦对了,白葶去哪儿啦?这臭狐狸天天赖着我,当真要找却不见了影子。”
沭炎一顿,那样熟络的语气让他心里泛酸,问道:“你......跟他?”
苌夕的笑容修饰得毫无痕迹,道:“怎么?不可以啊?”
沭炎微怒,道:“这种事不是可以拿来说笑的!”
苌夕豪爽地拍了拍他的手臂,道:“美人你急什么?快跟我说说白葶去哪儿了,改日我要去参加千妖论术,得他陪着的!”
沭炎拳头紧攥,指节泛白,“我让他先回妖界了,他一直在岸边......不肯走。”
壁角的贝壳海灯闪烁不明,屋内一阵亮一阵暗。
苌夕还是笑着,仿佛十分欢愉,“那一定是在等我啦!这样的话我更不能多逗留了,美人我先走了,改日有时间,请你来赤谷坐坐啊!”
“你——”
“——别送别送了,先告辞了哈!”一面说着,一面朝宫殿外面走。
“你敢走!”沭炎阴沉着低吼。
苌夕脚步一顿,也只仅仅一顿,随后便仍旧头也不回地走。
直到被沭炎气急败坏地拉回去,扣在怀中。
“唔——”
灼热的吻像风暴一样疯狂,久违的气息席卷而来,把苌夕一层又一层地包裹,压迫他的心脏,窒息而痛苦。
沭炎力道之大,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扣住他的后脑勺,不断深入这个吻。
疯了,都疯了!
苌夕使劲推拒,躲避,紧贴着他的人却纹丝不动。反而将舌头伸进他的口腔,发狠地在上颚一带侵略。
“唔嗯——”
直至他发出哭泣一样的哀号,沭炎才放开他。
苌夕眼里噙着薄泪,喘匀了气之后,却仍旧笑得没心没肺,大大方方,慷慨无谓:
“美人你的吻技一点提升也没有,肯定没怎么练习,不像我身经百战阅人无数哈哈!”
“......我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我会等你到愿意听我解释那一日。”相较之下,沭炎显得尤其阴沉。他没有理会对方的装疯卖傻,理性说着他的盘算。
在苌夕手里硬塞了一片龙鳞,沭炎竭力平缓语气,“以后要找我,直接用法术点亮它,无论多远,我马上就到。不必大费周章来东海。”
苌夕十分慷慨地塞进怀里,开怀道:“知道知道!我也觉得我一个妖怪来东海很不合适,以后不会啦!多谢美人哈!”
沭炎好不容易舒开的眉头,又紧紧拧在一起,怒道:“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
苌夕擦去嘴角又溢出来的鲜血,乐呵呵道:“不管意思不意思,我得走了不然白葶等急了回头又得凶我,告辞告辞了啊!”
语罢,苌夕便欢笑着,挥挥手走了。
背影在海水的涌动里,显得十分洒脱,犹如仗剑走天涯的大侠。
岸上,白葶果然在出口焦灼地候着,见到步履维艰的苌夕,便火急火燎冲上前。
“你没事吧?敖广有没有为难你什么?有没有对你用刑?”
苌夕的脸色白得跟纸没有两样,双目失了焦距,恍若丢了壳子的蜗牛,拔光刺的刺猬。路走的跌跌撞撞,仿佛下一步就要跌下去。
白葶连忙扶住他,担忧道:“你怎么了?他们把你怎么了!”
苌夕仍旧吃力地迈着步子,“没事......”
声音轻得像灰尘,沧桑宛如深秋枯叶。
白葶担忧,“果真没事么?”
苌夕怅然若失地摇头,“......没事......”
又踉跄着往前了几步,终究“哇”地吐出一口血,栽倒在地。
潮水一层迭着一层,在海鸟的哀号中,逐步褪去。
近日天公很不作美,无端端泼了好几日的大雨,似要将凡间淹没。然则,比这更让众生没料到的是——狼王病了。
这个消息惊动了整个妖界。从出生到现在没有染过疾的狼王,竟然病了!
不过,震惊归震惊,该拉近关系的还是得拉近,该用的交际手段还是得用。
于是乎,一群妖王又蠢蠢欲动,打算登门探病,顺便寒暄几句。
结果,不出所料——狼王病中,不便见客。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苌夕躺在偌大的床上,目不转睛盯着窗沿的蜘蛛网。
一只黑色的蜘蛛还在不停编织,网被风吹破了,又爬过去修补,又被吹破,又去修补。一直不断地,每次都怀揣着可以织一张完整的网的决心。
直到风陡然变大,将蜘蛛连同那张网一并刮飞,只剩了两根蛛丝飘扬。
曾经,他也像这蜘蛛,不自量力,不知所谓。还可笑地守了八百多年的流光,愚蠢之极地单相思。
“三日后便是千妖论术,大王切要顾惜好身子。”下玄长老劝退了一群妖王,半劝诫半请求道。
苌夕勉强坐起身,有气无力道:“劳爱卿挂心,好多了。”
下玄十分担忧,道:“大王的精神远不及往日,千妖论术是要签生死状的,您切不可拿病态之躯以身犯险!”
苌夕充耳不闻,“论术的都有哪些厉害角色?”
下玄长老叹气,道:“虽然当日,各行各道的妖族都会派代表出战,但法术能跟大王匹敌的却屈指可数。放眼妖界,估计也只有虎族的赫觞,和竹君子期。”
子期,乃竹妖之首,也是竹妖史上最神秘的竹君。平时不轻易露面,两百年一次的妖王大会都要带一个纱笠。子期尤其擅长隐身术,加上其独创的法术“碧穷千墨”,至今都未有妖能够破解。凡是与之交过手的妖,无论道行高浅,皆铩羽而归。
赫觞,虎族年纪最轻,资历最浅,法力最强的长老。据说其醉心于修法,且因此耽误了好些正事。不过虎王是个惜才的明君,每每赫觞捅了篓子,虎王都不忍心责罚。还给了他一个长老位,表明一番君意。至于赫觞的法术水平,那是整个妖界都十分忌惮的。毕竟上一个已然飞升为仙的“术尊”,便是在不到百招之内败在他手下。此外,阳巅还立了个“恶妖单”,赫觞的名字就在第一个。
苌夕问道:“你觉得这两者,谁的威胁更大?”
下玄摇头,道:“不好说,他们没有交过手,不好评判。不过,千妖论术讲究的是两两对决,若大王等到他们过招之后再上场,那便胜面很大了。”
下玄的计谋很直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赫觞与子期的法术水平相当,对决之后不可能毫发无损。彼时苌夕上场,胜算便会多几成。
千妖论术的规则比较简单,类似打擂台,若在座的妖族认为能打过擂主,便可上台过招,赢了便是新擂主,在台上接受下一位挑战。直到没有妖再敢上台,“术尊”便产生了。术尊可得一枚仙丹,获仙骨,飞升为仙。
强者,勇与谋是不分家的,当然也不乏那些法术不到家,只会使小聪明的,开始不出手,等到人家对决得元气大损,才慢悠悠出来捡漏的妖。
那样的手段,虽未被明令禁止,却也委实为妖不耻。日后飞到天上做神仙,在仙友面前也直不起腰杆。
苌夕叹气,“爱卿是要让孤做不仁不义之辈么?”
下玄眉间的皱纹堆到了一处,语重心长道:“臣是为大王安危着想,您的身子并未痊愈,即便不去,也不会有妖友评头论足。”
苌夕摇头——他的心里有执念,若是之前,他压根不会将千妖论术看得这般重要,也对神仙这个身份没什么向往。
他只在每年的四月初二回去慕夕城,在海棠树下等他永远不会回来的美人。想着来生一定要带他去赤谷,看苦等苦盼了八百多年的梨花海。
然则时过境迁,这场石破天惊的空欢喜,亦是时候终结。他的美人是神仙,不是因为急事缠身,只是单纯将他抛弃,不想回来罢了。
于是拳头逐步握紧,十分坚定道:“不,必须去。孤会让六界众生都知道,赤谷苌夕,是何许角色。”
..............................
小剧场:
“旦逍大人,这些事情小妖自己能做。”莫首南微怒,阻止正在晾衣裳的旦逍。
要说这旦逍也委实奇怪,分明一个法术便可以搞定的寻常家务,却非要亲力亲为。
他讪讪收回手,顿了顿,又接着把剩下的衣裳晾完,随后折身转去厨房。
莫首南气极,转着轱辘追上去,“您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停止?如若您喜欢这座茅屋,小妖大可搬走,不会与您争抢!”
旦逍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深深道:“你不答应,我不会离开。”
莫首南气红了脸,“您好歹曾经是堂堂狼王,为何现在如此无赖?”
旦逍冷着眼睛冷着脸,默不作声。
莫首南转着轱辘回到房间,摊开一张布,将衣物一件一件扔上去,准备打包走人,比旁人矮小一半的身影异常坚定。
旦逍跟上去,站在门边念了一个法术,还没系上的包袱“嗖”的一声便没了。
莫首南回头狠狠瞪他一眼,又变出一张麻布,这回还没放衣裳,便又没了。
又变出来,又不见,又变出,又不见。
不知过了多少个循环,温文尔雅的莫首南终于爆发,“您究竟有完没完!”
旦逍依旧冷着眼睛冷着脸,道:“你不答应,我就没完。”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才知道有种作者叫单机作者,然后……我就是………
☆、千妖论术(一)

苌夕的病,说轻,他又失魂落魄跟活尸无异,说重,又里里外外都找不到病根。
不过,按照神医的说法,他这压根不算病。
因为神医给出的诊断结果是——无事生忧。
通俗的说法便是闲得慌,没事把自个儿憋出病来了。
下玄长老焦灼不已,觉着这个神医有点不靠谱。神医眼观鼻鼻观心,又忙不迭重新诊断了一遍,得出的结论是——中邪了。
于是,下玄长老在没跟狼王请示的情况下,英明神武地削了神医的“神医”称号。
至于苌夕,他压根没闲工夫管这些琐碎,只时不时抓着一片黑乎乎的龙鳞,问下玄:“东海,是否就敖广一条神龙?”
下玄回道:“不是。东海是四海之中最大的神海,神龙多了去了。”
可是每次下玄这样毕恭毕敬地回答,没过几炷香,苌夕又会问他。导致后来,他都有点相信神医的诊断了。
到了论术那日,苌夕终于没有再问。只是拖着一身病躯,带着某个执念,默默无言地,在入口跟送行的狼妖告了别。
千妖论术,说有一千个妖一点也不夸张。禽、水、兽、静四大族都会来凑凑热闹。说到四大妖族,禽、水、兽三族皆是动物修炼而成,而静族是植物修炼而成,譬如竹妖。
为了妖族的论术大会,妖族先辈特意修筑了“圣妖台”,位于地势僻静的朱山。
圣妖台无疑是妖界圣地,水涨船高,朱山的地位也因此上升不少。
既然是圣地,规矩便比寻常地方森严。入口设了一处三荒结界,只限持有邀请令牌的妖精进入。没有令牌而擅闯的,便会置身三荒之地,任凭法术如何高强,也逃脱不出。
故而,入者,皆为对手。
至于那枚服了可以飞升为仙的仙丹,便一直藏身在圣妖台中,只有术尊产生之后,它才会出现。
圣妖台很高,耸入云霄,没有上台斗法的妖,是不知道台上变化的。直至一方被击落下台,众妖才可辨别输赢。
并且,不计生死。
一般而言,先出手的皆是些小喽啰,后面的方是些大角色。由弱至强,千万年来皆是如此。
然则这回,出了些意外。
竹君子期,一开始便登了台,一袭深灰□□身影在空中一划,留下清冽的声音:“苍林子期,请各妖友赐教。”
众妖一凛,眼珠子险些从眼眶蹦出——这兄弟搞什么玩意儿?
“他怎的不按常理,这么早就上去?”
“还要不要咱们这些小喽啰过过瘾了!”
“看来他早有谋划,让所有妖友都慌乱失措,好乱中取胜。”
“这样看来,跟他交手的妖友岂不吃了大亏?”
“哼,出其不意,必自毙!”
周围嘈杂声一片,苌夕没心思多想,只按照之前的计划行事。见上圣妖台的是子期,便果断忘了下玄的忠告,跟了上去。
“赐教不敢当。赤谷苌夕,望与竹君切磋一二。”
卧病几日,他说话失了许多往日该有的活力,像在说着别人的事情,没有丝毫起伏,宛如一条拉平的麻线。
于是乎,一群没机会出手的小喽啰,十分有小情绪地怨骂生不逢时。更有甚者,想着这玩意儿三千年才举行一回,当众嚎啕大哭。
相比之下,台上平静许多,过往的风声都能听见。子期便手握一支玉箫,衣袂翩跹地立在台子边缘。
“在下以为传闻中的狼王,是位身形伟岸的大角色。”
苌夕垂眸,自顾自打量一番,冷冷道:“不好意思,让竹君失望了。”
子期感受到对方语气冷冽,便浅浅一笑,道:“在下只是随口一说,还望狼王莫要介怀。”
苌夕坦然,道:“不会,竹君雅名在外,孤断不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跟肚子里有墨水的人说话,苌夕会不由自主地咬文嚼字,他不是很喜欢这样的交谈方式,于是变幻出一把墨黑色的长剑,暗示对方开始斗法。
不过子期似是没瞧见,仍是悠然道:“狼王可知,在下为何要第一个上圣妖台?”
苌夕一愣,倒还真想听一听,“为何?”
玉箫在手中一转,子期的声音无意识地变得柔和,“为了给那爱闹脾气的小鬼一个承诺。”
爱闹脾气的小鬼?
苌夕大胆揣测,“你指的是......白葶?”
子期颔首,道:“没错。看来,他在狼王面前也闹过脾气。”
苌夕汗颜,“这倒没有,只是让竹君如此在意的,六界恐怕也只有白葶。”
子期叹然,“在下确实在意他,可他却视为无物。他怨恨在下,恨到至死方休,却把气撒全在他自己身上。四处行走引诱,妖也好,人也罢,只要是个男身,他便要去一夜风流。”
白葶在妖界人界的风流帐确实不少,这一点苌夕也清楚,毕竟狐妖修炼需要精气,找个对象双修双修,吸□□气,也不是全无坏处。
苌夕只认为这是每个妖族修炼法术的不同方式,便没觉奇怪,“他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况且精气对狐妖修法有益,他这样也不吃亏。”
子期一顿,道:“你是这样想的?”
苌夕毋庸置疑地点头。
子期又道:“看来狼王还真一点儿也不在意他呢......”
苌夕想了想,他委实在意苌夕,但不是子期那种在意,于是道:“孤在意他这个朋友,也很珍惜他这个朋友。”
子期直以为苌夕这么多年不明白白葶的心意,白葶那家伙当这狼王是情人,这狼王却当他是朋友,“......没料到狼王在这方面如此迟钝......”
苌夕垂眸,“苌夕惭愧。”
子期又换了个问法,“你尝试过,对一个人求而不得么?”
苌夕蓦然一哀,“自然。”
子期又道:“白葶,他让在下倾尽毕生之爱,却始终不减对在下的怨恨,反而对你......”笑容泛了一丝苦,叹然道,“苌夕,你猜本君有多嫉妒你?”
苌夕一怔,明白了竹君的言外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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