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来不复归完本——by青茶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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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者皆往后哗啦了很长一段距离,苌夕愤恨地喘着气,沭炎眉峰深锁,用手背揩去嘴角的血迹。
苌夕胸口燃起报复的快感,“这一招,龙王大人认为怎么样?”
沭炎将长戟横在身侧,“比之前有进步,不过,想打败我,还差得远。”
苌夕用剑在地上画了一个半圆,“后面还多着呢,还望每一回合下来,龙王大人都能像现在这样,气定神闲。”
天庭,一位仙娥瞧出端倪,谨慎地细语:“我怎么觉着,龙王一直只防不攻,是在谦让那恶妖苌夕呢?”
司序上仙赶忙咳了咳,“啊是么?本仙倒认为,龙王这样是以静制动,待那妖王苌夕筋疲力竭再一招制胜。”
仙娥忧心忡忡,“是吗?”
司序上仙还在给观世镜输送法力,瞅了瞅身旁的雷神,灵光一闪,“那是当然。兵家的策略我们不懂,仙娥可以问问雷神,他打仗也是老手了!”
雷神一愣,对着仙娥求知欲旺盛的神情,权衡了片刻,“嗯。”
万劫山的决斗逐渐进入白热化,沭炎在防守之际,也开始着手攻击。之前用来格挡的盾,逐步变成利刃,进攻着对方的漏洞。
天庭众神仙开始松气,妖界众妖开始悬心。
这场仗,没有胜负。无论最后站着的是谁,对他们两个,都是输。
伤口在你来我往之间增多,仇恨亦在来去之间堆积。风沙在□□的皮肤割出无数血痕,双方皆没有顾及,只是在刀光剑影里厮杀,仿佛没有尽头。
直至沭炎念了一个法术,苌夕的防守砰然瓦解。元神被重创,呕出一大口深色的血液,露出破绽满满的后背。
沭炎闪身至其背后,抬起长戟——只要现在刺下去,刺中要害,胜负便立马见分晓。
但握着戟杆的手倏地犹豫,进攻停顿了一瞬。
变化就在电光火石之间,苌夕突然在刚才的失势中喘过气,猛然举剑,反身一刺。
嗤拉——
刀剑入肉的声音。
苌夕一愣,像被波了一桶凉水,抬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刺进对方胸膛的,自己的剑。
他没想过这一剑会真的刺中沭炎,他本以为会像之前一样,空刺。
沭炎率先从惊愕中回神,他扔下长戟,嘴角终于恢复了上扬的弧度,用掌心包住剑柄上冰凉的手,陡然施力。
哧————
剑身直接穿透沭炎的胸膛,尖端从他的背部冒出,血液顺着剑刃往下淌。
苌夕长大了嘴,似是要喊什么,但嗓子只剩喑哑,发不出丝毫声音。
半空中,银狼猛然发力,径直从黑龙的身体穿过。黑龙发出凄厉的长啸,痛苦地挣扎两下后,蓦然烟消云散。
这场悲壮的决斗,终于尘埃落定。
天庭,寂静无声。平日在各界呼风唤雨的众神,一个个呆若木鸡,眼睛都忘了眨。
许久许久之后。
“龙,龙王大人这是......败了?”
终于,在一句半肯定却不敢肯定的问话之后,凌霄宝殿才像波了水的油锅,沸腾一片。
震惊的,惋惜的,愤怒的,嘈杂到了一处。
喧闹中,司序上仙缓缓收回法力,观世镜消失在半空。他默了默,叹气:“现在麻烦了......”
雷神刚正不阿,“龙王咎由自取,怪不了旁人。”
司序上仙哀怨地看了一眼雷神,“你这只会拿锤子的大块头,当然不知晓他的心思。”
雷神被数落得有点不开心,“他以公谋私,帝君不会轻易饶过他。”
司序上仙飞他一记眼刀,“少说一句会死么?”
辛巳年六月,天帝派遣东海龙王敖广收降恶妖苌夕,不料大败。
帝君的怒火燃了好几日,敖广没对那妖王下杀手,往好了说,是其心怀仁慈手下留情。往坏了说,便是对天帝的衷心有变,不愿按照天帝诏令行事。
天帝左思右想,本想将敖广处以极刑,让他魂飞魄散,但又转念顾及他之前的累累战功,为天庭乃至六界的贡献均不少。
便法外开恩,处以“凌迟”之刑。
凌迟,会断气,会死,但魂魄尚在,鬼身飞到冥君的地宫,步入轮回,还有机会入神道。只不过废了一身修为,得重头修炼。
这刑罚虽称不上极刑,却也委实残酷。神龙有九千九百九十九片龙鳞,这道刑,便是将龙鳞一片一片,连皮带肉挖下,令受刑者血尽而死。
天帝好面子,不想让外界知晓这场败仗的缘由,是敖广对他的衷心有变。故而在《天史》只一笔带过,没有交代具体的刑罚,对外也没有公宣。六界除了天帝和施刑的小仙,皆只知晓敖广因战败被罚,不知具体是哪道刑。
“辛巳年六月,天帝派遣东海龙王敖广收降恶妖苌夕,大败,罚之。”
.................................
赤谷,妖王殿。
苌夕惨白着脸色,从病榻挣扎而起,焦急问着旁边的近侍:“还是没打听到么?”
沭炎是让着他的,无论旁人清楚不清楚,他自己也最明了。否则天庭的战神,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便败给他。
那人明明说着绝情的话,末了却下不了手。为什么?为什么要握着他的手,把剑刺进自己的胸膛?为什么要说那种话激怒他?为什么最后受伤了,战败了,反而露出解脱的笑意?
他一开始便是这样打算的,还是,后来突然间改变的?
苌夕觉着千丝万缕的思绪全都堵在胸口,让他喘不过气。他必须找到沭炎,必须当面问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近侍连忙上前,把被子盖过他的胸口,“大王您大伤还没好,不可以乱动。”
苌夕挥开他,怒火攻心,“孤问你打听到没有!”
近侍咬着嘴唇,懊恼地摇头,“天庭这次的口风特别紧,连竹君都没有消息,更,更别说小妖了。”
苌夕想了想,仓皇起身,“孤去趟东海,他的贴身随从肯定知道。”
近侍连忙拉住他,“大王万万不可,您现在路都走不稳,您——”
“——滚开!”苌夕猛地一挥手臂,头脑顿时晕眩,他脱力坐下,气恼地邦邦捶床。
耳朵嗡嗡作响,直到有一个清亮的声音:
“你如今这么焦虑失措,本宫看着,可真是大快人心!”
苌夕循着声音望去,“谁!”
只见殿中几缕程光缭绕,徐徐出现一位娉婷女子,她孤傲地扬起下巴,“听墨赋说你已经记起前世了,怎么,这就把本宫忘了?”
华丽的衣袍,凌人的气势,尖锐的嗓音。这是蜿蜒长廊的阴暗角落,独有的角色。还有一把锋利的匕首,剧烈的刺痛,以及满目的红血。
苌夕猛然一震,“是你!”
是上一世,趁沭炎不在家,把他毁容的那女人!用尖刀在他脸上划出一道又一道伤口,没有一丝完好的皮肉的那女人!
珊瑚脸上洋溢着快感,“看来你想起来了?苌夕,你害本宫这么惨,本宫该如何报答你呢?”
苌夕一怔——究竟是谁害谁?
前世的记忆,他记得不很清楚,较清晰一些的,也是毁容之后,沉浸在无边恐惧,不能呼吸的暗无天日的时光。而这些恐惧,乃至后来沭炎对他变心,种种来源,都是眼前的这女人,将他毁容导致的。
“你来做什么?”苌夕脊背挺直,装束起尖锐的芒刺——他现下是妖王,法术在珊瑚之上,不必像前世那样,任人鱼肉。
珊瑚笑盈盈走近,“本宫说得很明白呀,来报复你的。”
苌夕挥退近侍,神色冷冽,“是么?公主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明白。孤没找上公主,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珊瑚得意如一只优雅的孔雀,“你想报复本宫,本宫想报复你。不过看样子,报来报去,还是本宫赢了。”
苌夕双眸一觑,“是么?何以见得?”
“你恨阿炎,对不对?”阿炎,珊瑚一直都是这样,像唤情郎一样唤着沭炎,“让本宫想想,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恨他的呢?是他前世负了你,还是今生弃了你?”她在寝殿中踱步,仿佛六界都握在手中,
“苌夕,本宫今日来是告诉你,世上最痛苦的,不是恨一个人,而是恨了千千万万的时光,发现,恨错了人。”
苌夕紧攥着拳头,对方接下来的话,让他指甲活生生抠进肉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二更,难道没有么么哒嘛
☆、云雾散尽(二)
“你以为上一世,阿炎是因为你毁容弃了你么?其实不是,在你们相遇之前,他与本宫便已经订下婚约。即便阿炎不想答应,也由不得他。是你,让他公然顶撞自己的父王,说要解除婚约。让他不顾东海颜面,不顾与西海的情义,公然说要解除婚约!
直到本宫对你出手,他才发现用再多法力也只能摘除本宫的咒法,不再让你的伤口溃烂,却始终不能愈合你的伤口。
他才发现凡人是多么脆弱,本宫随便一个法术便可让你几乎丧命。
他才发现只有坐上至高王位,才能保全你。
于是,才跟本宫成亲。
你这自以为是的男妓!你知道什么?你死了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自尽之后,阿炎跃下断龙崖去找你扔下的永世砄,他满身是伤地从崖底回来,在那结界外头守着你的尸体嘶声裂肺地痛哭!”珊瑚几近哀号:“他是那么骄傲的东海太子啊!他何时这么狼狈?!”
苌夕浑身的血液变得冰凉,看着最爱的人在眼前自尽,连尸首都不能抱一抱,应该,那种痛苦,简直比用刀穿刺心窝还剧烈。
他忽然想起白葶说,“敖广在那时,不知怎的受了重伤,随后又大病一场,险些被权利纷争抢去性命”。
原来,是为了去找永世砄么?
断龙崖,崖凶可断龙。
不过一块石头,至于这么不要命地去捡么?
珊瑚骄傲的眼眸溢出一滴愤恨的眼泪,伸出一指点去,又狠戾笑道:“哦,你知道本宫为何有机会对你下手么?因为他那时因为偷了永世砄,正被天帝责罚呢!你能想象,他受完刑罚回去,看到倒在血泊里的你的表情么?你当然不知道了,不过本宫那时可在暗处看着呢,他那种悲痛的表情,本宫只觉得畅快!畅快!哈哈哈!”
她的笑声十分尖锐,毫无保留地嘲笑前世被蒙在鼓里的苌夕。
苌夕周身紧绷着,上手臂的伤口裂开,红血顺着手臂的线条往下淌。
嗒!嗒!嗒!
带着腥味的液体一滴一滴往地上砸。
“还有么?”他抬眸,一红一白的瞳色瞬间变得可怕,“你今天来,想必不止说一千年前的事情,这么简单吧?”
珊瑚停止嘲笑,“当然有!本宫今日便全都告诉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喝了孟婆汤,早忘得干净,本宫可没忘!你大闹本宫的婚礼,让阿炎当场悔婚。乃至于现在都没人愿意娶本宫!你一个凡人,犯了如此滔天大错,冥君岂能放过?顺理成章地便把你押进了八寒地狱。
可阿炎呢?他跟东海的其他龙太子斗了两百年才顺利继位。他一继位,便以东海龙王敖广的身份,让冥君把你放出来,置入轮回。冥君既不能不顾及他,又不能枉法,便把你置入了畜生道。本宫本来以为,那便是对你的惩罚,却没料到,阿炎在你出生那日,布了一阵红雨,让狼族以为天降吉兆,将你奉为千古妖灵。”
苌夕看着对方气急败坏的样子,声音变得冰冷:“所以,你气不过,便又开始报复?”
珊瑚盯着窗外射进来的白光,似有一丝洒脱,“不,本宫还没那么记仇。本宫想,既然你们相爱,便随你们去好了。没想到,你这一世,竟是个只爱皮囊的肤浅货色!竟只会糟蹋沭炎对你的一片真心!”
苌夕觉得可笑,他为那个口口声声的“美人”守候了八百多年,在这女人看来,居然如此一文不值,“糟蹋?你扣起罪帽来,可真是半点不含糊。”
珊瑚一时情急,“你敢说不是你么?阿炎跟后祭大战,不慎被魔焰伤了容貌,他趁疗伤时偷跑出来见你,你竟认不出他!你敢说,那不是你么!”
寝殿落针可闻,阳光在地上默默流走。
正如那晚,在深巷的青石砖上,游动的冰凉月光。
珊瑚的脸颊抽搐着,“那时,墨章才刚去世。你知道墨章是谁么?那是跟了他一千多年,除了先王,他身边唯一的亲属。”
苌夕沉默——他当然知道,墨章就是墨管家。
珊瑚诘问道:“你能想象他多难过么?他那时被后祭重伤,在太上老君那里治疗,却非要跑下凡看你。因为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他说,怕你等久了,把他忘了。却没料到,你记得他,却不认得他!”高贵的公主,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宛如索魂的鬼差。
“他回来之后大口大口地呕血,一遍一遍嘶吼着‘报应不爽’,这些,你知道么?你这恶妖你知道么!”
苌夕额头冒着冷汗,“所以,他便伤心欲绝,与我相忘江湖,再不来找我?躲着我?”
“又错。”珊瑚幽幽然倚在桌边,狰狞地笑,“是本宫,不愿再看他备受煎熬,不愿再让他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便去太上老君那处求了一枚遗情丹,下在他的药汤里,骗他喝了下去。
不过后来,他发现了。你几百年后闯进东海那天,他刚好从太上老君求了解药回来,刚好想起你。他有千千万万的话想跟你说,不过你呀,好像怨恨他弃了你八百年,根本没心情听他解释呢!”
滴答!滴答!滴答!
血液仍旧没有停止往地上砸。
苌夕的指甲抠进了掌肉,“然后呢?”
“然后,你是不是就开始恨他了?不过,也没完全恨他,对吧?直到你向他求救,他也没来救旦逍和莫首南,你才彻底恨他的,对吧?”
苌夕一颤,“你怎么知道的这些?”
“本宫怎么不知道?那日你不听他的解释,毅然决然离开东海。他立马便去面见天帝,想禅让龙王王位,脱去一身束缚与你浪迹天涯。不过呢,天帝很器重阿炎,便劝他留下。到后来,劝说无用,便把他禁押了起来。
哦,你是不是给他递了信号?他倒也看见了,不过在天牢里出不来,便派墨赋来帮你了。但是呢,墨赋是墨章的亲弟弟,他跟本宫一样,恨透了你。便明面上答应,却压根没有动手。那日妖界被阳巅屠杀,他与本宫,可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呢!只可惜啊,旦逍和莫首南太难对付,那些道士没能一并杀了你。反而在白葶那几个妖孽的推动下,让你成了妖王!”
“然后呢?”
“然后,天庭准备攻打妖界之时,本宫便向帝君请旨,让他派阿炎与你决斗。并许诺阿炎,只要斩除妖王,便允他退位。”
“所以,他在这之前,并不知道我就是妖王,是么?”
“他当然不知道了!他从天牢里出来,便赶去赤谷见你了。他看到你就是妖王的时候,哈哈,你瞧见他的表情了么?本宫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哈哈哈!那表情,便仿佛看到了,世间所有期望都尽数坍塌。也便是那一瞬,本宫才体会到前所未有的痛快!”
那一日,沭炎与苌夕再妖王殿中密谈,珊瑚便一直隐身在殿中窃听。
“但是天庭一开始派兵来攻打妖界,他并不在军队中。”
“当然,他那时还没答应帝君呢。不过后来本宫给帝君分析了利害,又在众神面前举荐他,帝君便又与他商议。奇怪呀,他当时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苌夕的眸子仿佛能滴血,“让我们自相残杀,这便是你的报仇大计?”
“没错。你们不是相爱么?本宫偏要让你们相杀!对决那日,阿炎所有的心情本宫都清楚。他只是下不了手杀你,便想着死在你手上也不错,于是便用言语激怒你。没想到,你还真的下杀手呀!”
苌夕浑身颤抖,呼吸声逐渐粗重,眉间的图腾瞬间变得阴暗,好似地狱的幽火,“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圈套。”
珊瑚的声音越发尖锐,“怎么,听到这些,是不是很痛苦?是不是感觉心脏被砍成一片一片的?是不是发觉恨错了人,是穷尽碧落黄泉的绝望?本宫告诉你,本宫就是要让你绝望,让你悔恨!报复你,报复你这上辈子的男妓,这辈子的恶妖!报复你抢了阿炎却不真心待他!报复你自以为明白爱为何物!让你怀着无边的悲痛和悔恨度过余生!让你日日夜夜不能释怀!让你在噩梦中找不到出路,在美梦后坠入悲惨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