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番外篇完本——by沈弥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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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低沉稳重的声音是她家世子无疑,似乎有点无奈:“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不走正门,非要从后山结界里过吗?”
另一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温柔舒心,还带着点儿笑意:“我今天要是走正门,就看不到你扶老奶奶过马路了。”
她家世子气急败坏:“滚。”
不得了,星霓心想,世子的好脾气是出了名的,今天居然也能吐出这种粗鄙之词。她不由得往两人来的方向看过去,世子边上站着的那人白衣黑裤,生的气韵不凡,桃花眼,薄唇,是个十足的翩翩公子。
她三两下拍掉落在身上的瓜子壳,待两人走近,低低唤了一声:“世子。”
“不用拘谨。”段予铭见她这会儿规规矩矩,想起来这小姑娘是不认得温子河的,便提了一句,“他是少主。”
“见过少主。”她朝人微微一笑,对方也礼貌地一点头,笑了一下。
星霓对少主有所耳闻,她原以为地位这样高的一个人,应该有些目中无人,没料是个风流倜傥的公子。
她望着两人的背影,忽然觉得世子这种儒雅大方的类型看多了,换个口味也不错。
温子河一早从阮真人那里出来,陆夜白还睡得沉,他也没去叫,好歹有了点时间和阮真人交代了几句,办完正事就往凤栖山来了。
凤栖山偌大一个山,想要安安稳稳隐于俗世是不大现实的,它位于雁山的背面,整座山上都有结界,外人眼里看不到,也能防止附近的人误入。
他不想太过招摇,便从雁山寻了条道,好巧不巧,看到段予铭救了个涕泪横流的小朋友。
段予铭本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人,被他赞了一句“见义勇为”,便觉得处处不自在了。
“我来找你可是说正事儿的。”温子河与他进了屋,倒不是平日里懒懒散散的模样了,他拿出了个圆球似的东西,放在桌案上,“帮我把它物归原主吧。”
段予铭走过去,拿起来细细看了一圈,目光停留在一行崭新的符咒上:“你加过封印了。”
“嗯,今天早上带到一位道士那里封印的。”温子河说,“有人把原先的封印破坏掉了。你让我查这个,我查到了,也该给我一个交代吧?这次的事情,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段予铭见他识破,也不隐瞒,想了一会儿,说道:“前段时间,我派去监视鸦的人传来消息,说有一阵子没见到‘鸦羽’中的几个人了,怀疑鸦在别的地方有些动作。之后我碰巧听说蛇家跑了个小姑娘,凤栖山结界哪是那么个小姑娘就能跑出去的?我便去了一趟,发现明鉴也不见了,还有人说见过那小姑娘失踪前和鸦羽的人在一起。我才觉得这事儿有点不简单。”
正值叛逆期的小姑娘,恰好收到叔叔的来信,又遇上能帮自己逃出结界的人——狗屎运也不是这么个走法。
“所以你想让我先去探一探。”温子河说,随即微微皱了眉,“不得不说,你那个哥哥,和你真的不像,简直不是一个娘生的。”
他很少在凤栖山露面,但段家的人他是很熟悉的。
段鸦其人,跟名字一样,长相看起来也不是很吉利,阴沉脸,鹰钩鼻,嘴角下挂,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阴郁狂躁的气息。他负责妖族里的情报工作,掌管官方送信的“信鸦”,还有一支私卫队,叫做“鸦羽”。
看来此人是真的对这种鸟情有独钟。
段予铭要监视他亲哥,倒不是存心和他哥过不去,而是这位鸦公子有前科——当年他听说老妖王有意跳过自己,选段予铭做继位人,差点就造了老妖王的反,被镇压之后就一直关着。
不过大概天底下道义比不过血缘,时间一久,老妖王心软了,原谅了段鸦,让他继续掌管情报工作,渐渐地对他这两年来发展私卫的事,也老糊涂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段予铭没他爹那么心大,他的宅心仁厚只对着需要保护的妖族子民,并不想在他哥面前当圣母,所以派了人监控鸦羽,处处限制。这两方就这样彼此心知肚明地互相耗着,大概等老妖王两腿一蹬,就要内战了。
如今老妖王的身体江河日下,段鸦做事明目张胆起来也不足为怪。
段予铭叹出一口气:“……鸦他生下来眼睛就是坏的,那一双眼睛只是勉勉强强能用,老爷子不想传位给他,大概也有这个原因。原先我看着他只身体有缺陷,近来心也扭曲得很。不过他到底用明鉴做了什么?”
提起这个,温子河不免又想到陆夜白,语气沉了沉:“他应该是用了某种方法,由明鉴得知了应晦残魂在陆夜白身上。”
段予铭脸色一变。
千年前那场大战后,邪龙应晦其实并没有死绝,还剩下一缕残魂,被火凤封印在了极寒之顶。
应晦带来的记忆太过可怕,是腥风血雨、生灵涂炭,是好不容易过上安稳日子的妖族人心中,提都不敢提的噩梦。
“不管鸦他打什么鬼主意……”段予铭恶狠狠地咬了咬牙,竟含着一股慑人的杀伐之气,“他休想把妖族再弄得天翻地覆。”
温子河看着他,像是在等他平复心情,过了一会儿才说道:“眼下,我把陆夜白送到了一个地方,暂时藏了一藏。但是今后如何保护他,其实我还没有想好。”
“保护?”段予铭讶异地朝他看了一眼,“子河,你十多年和他朝夕相处,对他有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事情发展到现在,你觉得他还能置身事外吗?”
温子河怔住了。
当年应晦的残魂逃亡,他几乎是刚刚得知就跟着追了出去。
可惜为时已晚,应晦已经窜进了一个孕妇的身体里。那孕妇肚子起伏不甚明显,大概是趁着走路还方便,正和家人一道在雁山游玩。
没料这么一玩,彻彻底底改变了肚子里那个孩子的命运。
温子河默不作声地跟着孕妇一行人,一路到了锡京。
他原以为应晦出逃,应该是带了十足的把握要卷土重来,说不定会害了孕妇的性命,没料孕妇怀胎安安稳稳,后来便是陆夜白出生、渐渐长大。
他常常立在旁人注意不到的角落,看着这个孩子,揣测着这孩子的皮囊里,装得究竟是怎么样的一颗心。会不会,就是狡猾的应晦所化?
他不敢肯定,便也化形成了个小孩子,本来只想更方便试探,没料和那孩子成了朋友。
他这辈子从不与人交恶,真正的朋友却也没有几个。说不珍惜,连他自己都骗不过去。
段予铭轻轻把手搭在他的肩头,语气难得得沉重:“你必须想明白,他迟早会知道——现在已经有人把手伸了过去,你能藏起他一时,怎么藏起一世?你我都清楚,应晦的妖力太强,心机又深沉,当年给予我们一族力量的火凤祖……耗尽修为才勉强把他打成了个残魂关起来,他当年有没有留后招,谁都不知4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道的。现在我们姑且将那小子算成我们这边的人,万一应晦真的通过他的身体醒过来,到时候顶着一张那小子的脸朝你说话,你是用刀捅他还是保护他?”
温子河平日里和段予铭说话,从来都只有他噎别人的份,还没有遭遇过今天这样的败局。
但偏偏对方一遇到有关应晦的事,就好像多了几张能言善辩的嘴巴,说的话句句在理。
他几度张开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只能把罪怪在段予铭不会说人话上——怎么句句都像刺一样扎他的心呢?
“你让我再想一想。”他似是累极了,往躺椅上一靠,闭目不再言语。
“世子,少主走了。”星霓见两个人在屋内没聊多久,少主便走了出来,好像脸色还不大好。自己壮起胆子搭了句腔,他没听见似的径直走了。
星霓默默吐了一口血,要到什么时候她的秋波才能被人正常接收?
“嗯。”段予铭淡淡应了一句,“可能我有点惹他不高兴了。”
“少主是您的故交。不会放在心上。”星霓知道二人关系,小声安慰了一句。
“这次不会,他没那么小气,只是有点想不开。”段予铭摸着温子河送还回来的明鉴,从那上面看到自己的倒影,竟觉得有点陌生,“今后……怕是真的会记恨我了。”
似乎在应和这句话,竹林里潇潇风起,鸣响瑟瑟飘来,他双目空空地从窗子里望出去,碧涛下,看见了当年那个稚气未脱的白衣小少年。
第16章 银棺
温子河从段予铭那里出来,其实没走,而是上了一趟极寒之顶。
凤栖山山顶,千年来春风不度,雪虐风饕,一眼望去满目皆白,无际无涯,叫人一时间竟不知身在何处。
温子河轻车熟路地往一个方向走过去,直到看见小小的“守墓亭”。
极寒之顶的外围一圈用来埋葬妖族逝去的人,由几个犯了轻罪的妖族子弟看守,那些子弟自然认得他,为首的那个朝他恭恭敬敬地一弯腰:“少主怎么会从山下来?”
“去世子那里坐了坐。”温子河往亭柱一靠,“你们不会打我的小报告吧?”
几个子弟互相看了一眼,按理说守墓是不能擅自外出的,但世子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怎么敢追究。闻言连声答:“哪敢哪敢。”
温子河把几人的表情看在眼里,笑了一下:“那我悄悄地回去,你们假装没见过我。”
说完他也没管别人的反应,径直从墓地的正门走了进去,不漏痕迹地把自己从一个闯入者,变成了归人。
几名子弟暗自腹诽:看这大摇大摆的样子,算哪门子的“悄悄”?
“银棺”在极寒之顶最高的地方,外头守墓的子弟是不能进墓地的,自然走不到这里面。就算有人进来了,也会被结界挡回去。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按在那云雾缭绕的空中,不一会儿就被一股力量吸了进去。
视线被白雾短暂地蒙蔽,待他能看清的时候,已经站在结界里面了。面前出现了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他条件反射地一惊,随即想起——这是他二十一年前离开的时候,留下的傀儡。
那傀儡不会说话,只是个长成少主模样的花架子,中看不中用,二十多年一过,身体已经有点摇摇欲坠的势头了。
看见这么个弱柳扶风的自己,温子河也觉得甚是不自在,三两下把傀儡修了一修,就放它自己溜达去了。
银棺,便是当年关着应晦残魂的地方,看上去是个晶莹剔透的矮圆柱,不知怎么地竟让他想起陆夜白故事里的“水晶棺”。
“水晶棺”里现在空空如也,既没躺着白雪公主,也没关着残暴的魂魄。
他背靠着“水晶棺”坐下。虽然这是他仇人曾经的墓地,毕竟也是千年来待惯了的地方,四周寂寥,反倒让人心静。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到凛冽的寒气直达肺部,略微抚慰了心头起伏的情绪。
与此同时,他的耳畔又不断回响起段予铭的话,一会儿是“你觉得他还能置身事外?”,一会儿是“你是拿刀捅他还是保护他?”
——于是压下去的情绪又冒出头来了。
千年霜雪,也没吹得他心硬如坚冰。但凡遇上和陆夜白有关的事,他好像就特别容易急躁、分神、婆婆妈妈。
明鉴的事一发生,尤其是到了现在,他便知道陆夜白这辈子恐怕不能做个正常人了。这些年他也没停止过寻找将应晦赶出来的办法,最终却一无所得。毕竟妖怪跑到凡人的肚子里,附在一个胎儿身上,没有古例可循,谁都不知道应晦还会不会醒,醒来的那天,陆夜白又会怎么样——
他看着他从挂着鼻涕的熊孩子,长成了个标致的年轻人,心态上既像关照着自家的小辈,又像是看着自己的朋友。自然希望自己能护着他一辈子。
极寒之顶云雾缭绕,寒气凛冽,他不怕冷似的一坐便是一个下午。
“夏天到来了,师父院子里的菜真好看,有绿绿的丝瓜,黄黄的南瓜,还有一排排的小辣椒……”
陆夜白单手插腰,另一只手把锄头杵在地上,望着阮真人家后院的菜地,口中一个一个地点过去,编起了小学生作文。他穿一件短袖,裤腿卷到了小腿肚,看起来还真有点正经务农的架势。
“很好。”他自己很是满意,“所有的品种都浇完了。”
这就是阮真人给他安排的修行。当他照料完阮真人的菜园子,就可以去书房随便看书,大把大把的志怪游记,还可以和阮真人聊天,偶尔观看她刻符咒。
这几天他收获颇丰,已然重塑了一个全新而完整的世界观。
阮真人也很是满意——她一辈子就没遇上过愿意和自己聊天的东西——已经正式地把他收为徒弟,他今后就算是“一心门”的有且仅有的弟子了,不出意外,还会是下一任掌门。
不管有没有实质意义,说起来都觉得挺厉害的。
也怪温子河和阮真人打交道太少,如果他知道阮真人是这么个德性,打死他都不会送陆夜白来这里。
裤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陆夜白许久没听过这熟悉的旋律,心里又挂念着某人,跟巴甫洛夫的狗似的迅速一接,含着点隐晦的小期待:“喂。”
“夜白,你在那个夏令营里了没有?”是他妈妈。
陆夜白清了清嗓子,缓解了一下自作多情的尴尬:“在啊,有事儿吗?”
“怎么样?好不好玩?上什么课?”那边陆妈妈像是个话篓子,不停地往外冒问题,“你说你怎么一去就没个消息?你别学子河玩那一套啊我给你说,这么好几天了,你爸以为你人间蒸发了呢。”
“哪有。这不没信号吗。”陆夜白顺嘴一说,察觉到了之后立刻补充,“我是说实验室里头全封闭,一天下来没个信号。”
这不知名的山上还真的没什么信号,陆夜白经常搜不到网,他妈妈能把电话打进来,大概也是人品攒得不错。不过不提温子河还好,一提他就想起了那人说过工作的地方没信号,难不成就在这里?
他原以为温子河是妖怪的事情已经八九不离十,这会儿忽然觉得温子河也可能是个道士。
他胡乱想着,那边他妈妈再说什么他也只顾瞎应声。挂了电话,他对着屏幕上的短信,现学现卖地教训了一句:你说你怎么一去就没个消息?
那短信还是他们重逢那天温子河发来的,只有两条,他没事就拿出来看一看,能看出一百种味道。
他把手机塞回裤兜,忽然想起了喜马拉雅山猴子的故事——山脚下村庄里的人越是控制着自己不去想那只喜马拉雅山的猴子,就越会去想,所以一辈子都没能点石成金。
他觉得温子河就是那只喜马拉雅山的猴子,孜孜不倦地在他的脑海里上蹿下跳,赶都赶不走。
“师父哎!”他朝屋里大喊了一声,做出高高兴兴的模样来,“我浇完啦!我们什么时候来聊天儿呀?”
他自小就学会了怎样说话讨喜,擅长和各种类型的人相处,这几天摸准了阮真人的喜好,愣是装出了个求知欲旺盛的傻白甜。
阮真人很快出现在门口:“是授课。现在你是我一心门的正式弟子了,自然要教你一些正统知识。”
陆夜白:“没问题,您讲什么我听什么。”
阮真人也不爱惜自己的道袍,往门槛上一坐:“我先给你讲一讲我们门派的发展史。”
陆夜白:“……”
他不想听哪门子的门派发展史。
但他还是答:“好啊师父。”
阮真人咳了一声,和他大眼对小眼,半晌道:“不好意思,我也不记得了。”
陆夜白连忙说:“师父,您不要觉得收了我这个徒弟,就非得摆出像模像样的架势。我们门派,‘一心’二字,讲究的不就是随心随欲吗?您想说什么说什么,我都爱听,野史杂怪最好不过。”
阮真人本来觉得自己收了个徒弟,算是个正经师父了,想装模作样一会儿,听到徒弟这么上道,她“哈哈”笑了两声:“不瞒你说,我的师父爱讲些个门派历史,我想学着他,又记不住。那我就给你说一说你昨天看的那本《柳州幽靈》,你看完没有?”
陆夜白把锄头随手往墙上一靠:“看完了。里面一共提到了三十二个妖怪,六个会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