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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驻残香完本——by清宵细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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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寰丘之顶,视野开阔,仰望苍穹如盖,俯瞰脚下的每一陛阶之上,都站着文武百官,这种气势凌云的感觉历来为皇权所独享的,大概也就是世人纷争的原因之一。
他看着身旁的男人,他身着墨色大裘,头带冠冕,虽然面色憔悴,可风骨依然伟岸慑人。这个男人已位及至尊,天下之人唾手可得,为何费尽心机,不顾一切,苦苦纠缠他一个?
尸祝至二人面前,将祭祀所用的酒醴分别赐予皇帝与六皇子。
二人双手接过,都不自觉的看了对方一眼,淳于风唇边含着不明意味的笑意,看向对方的眼神深情款款,不顾他人在旁,他持杯道:“天帝在上,朕今日在此立誓,此生只会拥有他一人,且决不负卿!”
紫洲瞬时明白了,此时此刻,此地此景,以天为证,以臣为客,以尸为媒,如此空前绝后的婚礼,是他给他的。
念及此,他感觉浑身的热血在翻涌,眼中聚起的雾气已经看不清周围的一切,他紧咬着唇,吞掉了口中的酒,炙烧之感贯穿了五脏六腑。
这样的淳于风如何教他恨的起来,恍惚间,礼官喊了一声“礼毕!”
淳于风执起紫洲的手,步至阶下,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如果这便是生命的尽头,此生亦无所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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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回来后,紫洲一直不肯露面,淳于风也猜度不出他此刻的想法,想要见他,又害怕逼的太紧反而适得其反,所以一直这么拖着。
直到第二天,淳于风正在午睡,因为身体虚弱的原因时常睡不踏实,所以外面细细碎碎的说话声将他吵醒了,他唤了一声:“谁在门外?”
伏志闻言连忙推开门,躬身走了进来,伏地道:“奴才该死,扰到陛下了。”
“朕怎么听见有人失踪了?”淳于风捏了捏发疼的太阳穴,“你们在找谁?”
伏志颤声回:“是……是殿下!”
淳于风愕了一刹:“他怎么了?”
“今日殿下出宫去了城外,被刺客盯上了,现下不知所踪。”
“他去城外干什么?”
“去了阿凝姑娘的坟位。”
“糊涂!朝廷正在清查,如此敏感的时候怎么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火气一上来,心头涌起一股热潮,忍不住掩口咳了数声,麦色的肌肤染上了一抹恹恹之色。
伏志见状,忙劝道:“殿下吉人天相定会没事儿的,奴才已经派人去找了,相信很快就有消息。”
待平复阵咳,淳于风方沉声道:“给朕更衣,朕亲自去找!”
“陛下!”伏志上前阻拦,语气加重:“您还是顾忌一下您现在的身子!殿下还没找到,你要是倒下了,太子又不在身边,天下会大乱的。”
“天下大乱!”淳于风抽动了下唇角,痛苦的皱紧眉头,“朕这一辈子为了整个国家的安定付出了多少,朕只不过想爱护一个人而已!”
不消一刻。淳于风率领众人出了宫门,先是城外,再是城内寻了一夜。无果。
直到凌晨时分,有人来报,在悬崖下面发现了一具酷似六皇子的尸体。
闻听消息,淳于风只觉身体晃了一晃,眼前一阵阵发黑。那日寰丘之顶,他们彼此执手相对,立下誓言,转眼间便要面临天人永隔?上天就是这般的容不得他们在一起吗?不过是父子相爱而已,即便是有错,应当由他承担便是,他可以交出一切,只为换得爱人的平安。
淳于风在心里祈祷了无数遍,脚下虚软的行至尸体前,自那么高的悬崖跳下来,尸体早已面目全非,如一摊烂泥。只能凭一身的紫衣和悬挂在腰间象征身份的玉饰,才能确认对方的身份。
“不可能是他……不……不”淳于风一下子跌坐在地,难以置信的抱着头,那样明艳娇媚的紫洲怎么可能眨眼之间变的血肉模糊。
“怎么可能是他?这不可能!”他浑身剧颤,好似有数万条虫蚁钻进心头,脸都在痛苦的抽蓄着,“不要这样对我,不可以这么残忍!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会一直陪着我,你说你是真心的,你怎么能食言!”
那个瘫在地上满面泪痕的狼狈男人,哪里还是运筹帷幄的冷酷帝王,伏志忍不住拭了拭泪,上前道:“陛下,殿下他已经……”
“闭嘴!”淳于风突然爬起来,不理会身后众人的呼喊,勉强挪出几步,一口鲜血自嘴角淌出,慢慢后仰的倒在了地上。
昭阳殿的门窗紧闭着,太医们慌手慌脚的忙碌起来。
伏志已秘密通知丞相赶来,二人焦虑的立在床侧,随着太医诊断的时间越长,脑门渗出了汗水,双拳紧握,坐席不能安。
直到稍微年迈的李太医,来到二人面前,低声道:“陛下体内存有大量的毒素,本来这种毒性不大,长期服用只会使服用者的身体慢慢虚弱下去,然而经此刺激毒素侵入心脉,且陛下此时毫无意志可言……”
听他一顿废话,赵丞相首先沉不住气了,打断道:“你就说陛下已经病到什么程度了!”
“轻者三天之内醒来,但也无法撑过一年;重者……”李太医瞅了二人两眼,道:“重者瘫在床上如同木石,无知无觉,直至五脏衰竭而死。”
二人听了神色凝重的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不说话。
丞相沉沉的脸上,一道道皱纹证明着他的阅历非浅,默然了半晌,方道:“立刻封锁消息,昭阳殿必须一切恢复如常。”
伏志赞同的点了点头,丞相迟疑道:“要不要考虑秘密召回太子?”
伏志看了对方一眼,垂下视线,没有搭话。
正在此时,突然闯进一人来,众人都怔住了,只见普通护卫打扮的六皇子戏剧性的出现在眼前,目光巡视了一圈,道:“怎么都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儿?”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俯首行礼。
紫洲径直来到塌前,见父皇无声无息的躺在床上,“父皇他怎么了?”
此话问出,无一人敢回答他。
越是这种静默的气氛,越是让人感觉到死亡的恐惧,他回过身来看着伏志,面色瞬间惨白,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父皇他到底怎么了?”
伏志踏前一步,咽下喉咙的哽咽,垂首回:“陛下以为殿下掉下了悬崖,一时悲极伤身。”
紫洲怔了怔,突然伸出手搭上淳于风的手腕,凝神诊了很久,渐渐的明白了一切,毒入心脉,已是回天乏力,即使他身上的血莲蛊也无法做到挽救一颗心。
他突然晃着淳于风的手臂,小心翼翼地道:“父皇!洲儿回来了!你睁开眼看看洲儿。死的那个人不是我,是我身边的侍卫,我们交换了衣服,大家才突破了重围……你睁开眼看看我。”
榻上的人没有一丝要醒的痕迹,突出的五官依然峻峭,却毫无生气。伏志见状与丞相交汇了下眼神,欲与众人退出殿外,却被紫洲出言阻止。
“谁都不准退出去,我就是想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们相爱,什么都无所谓了……”
他握起他的手,放在唇边深吻。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当皇帝,皇帝有太多的无奈,太多的身不由己,太无情,太累……你不喜欢我和你走一样的路。”
“以前我不懂,你的一些做法甚至让我感到恶寒,如今我懂了,但是……你却离我而去。”
“那么多年了,你从未离开过,不管我多任性,只要一回头你一直都在……”
“……你的爱深沉如海,包容我的一切……”
“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让我们好好相爱……”
他的脸埋入他的手心,泪水如注,“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的抛下我!”
众人立在当中,对眼前的一幕,虽然感到凄哀,但更多的是恶寒。
只见,淳于风的手自他手心缓缓垂落,腕间的念珠啪的一声断了,小小的木珠迸落了一地。
紫洲睁着眸,满地滚落的木珠打乱了他的视线,溅碎了他的心,慌乱的伏在地上一颗颗的将它捡到手心,“不能丢了,找回他,三十六颗,一颗都不能少。”
话落满屋子的人,围着地面寻找念珠。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将捡回的念珠交到了紫洲手里。
他双手捧着找回的念珠,心智却蒙上了一层灰,失去了判断,失去了方向,他一字一顿缓缓道:“淳于风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你若醒不来,我会毁了这里的一切,毁了你这一生的心血。”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整个昭阳殿安静的如同坟墓一般,不管谁来探望以何借口,都被守卫在昭阳殿的御林军拒之门外,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外面的人说长道短,六皇子软禁皇帝的传言被愈演愈烈。
可又谁知六皇子不吃不喝的躺在皇帝身侧已经第三天了,依旧没有任何关于皇帝醒来的预兆。
直至深夜时分,神志不清的紫洲痴痴的望着那张安详的脸,那个人不再用温柔清澈的眼神追逐着自己。
他突然俯下身,捏开淳于风的齿关,舌头灵巧的钻了进去,一伸一缩的挑逗着对方的舌尖。
“风……你睁开眼看看我,你不是很喜欢我这样对你吗,你醒醒……”他努力压抑着喉头的哽咽声,看着对方没有任何的反应。
“你若死了,我会毁了你这一生的基业,若不想看到朝野动荡,民不聊生,你就尽管这样无忧无虑的睡下去!”
可不论怎么样,那个人不在回应他,那个人会像一具尸体冰冷的躺在这里,直到死亡。
破晓时分,晨间的第一缕阳光照亮,殿内的每个角落,昭示着生活仍在继续。
他眨了几下空洞的双眼,设在殿中的计时更漏一刻也不曾停息,于是他光着脚下了塌,一脚将它踹翻。
伏志听见动静跑了进来,瞧见榻上的淳于风没有丝毫醒来的痕迹,默默的拿起地上的衣衫,披在了殿下身上。
紫洲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问:“他醒了?”
伏志犹豫了一下,方摇摇头,只见殿下的神色疏忽之间变得狠厉,“拟旨!”
伏志立刻感到不安:“殿下你这是要?”
“国不可一日无君,自然是登基做皇帝!”
“殿下……万万不可!”
紫洲看着他,故意问道:“有何不可?”
“太子还在边境,如果您强行登基,他万一起了反意,动用了边防部队,若北方谷奴族趁此来袭,后果不堪设想呀!”
紫洲听了,牵动了下嘴角,冷冽的双眸散发着妖异,扬声道:“我就是要毁了这里的一切。”
伏志一怔,立时明白了殿下这是用激将法想将陛下激醒,但又瞬即俯首道:“再给陛下些时间,万一陛下若醒了呢?”
紫洲凝着床榻处,眸光颤了颤,沉默半晌,方道:“三天。你现在马上拟旨,昭告天下三天之后六皇子登基为帝。这三天解除昭阳殿封锁令,谁愿意进来说些什么你就放他进来便是。”未待伏志回话,遂离开了昭阳殿。
伏志看着塌间熟睡的淳于风,心急如焚却又无能为力。
接下来的日子里,六皇子烂醉如泥,朝政不顾。朝野上下更是极为混乱,人人自危。而这些对他来说统统都不重要了,没有了淳于风,他淳于紫洲也活不了多久了,那些身后之事又与他何甘。
浑浑噩噩的又到了第三日夜里,紫洲一口一口的灌着酒,看着尚服局送来的皇袍,他突然笑了,笑声异常的诡异:“母亲,儿臣明日就要登基为帝,您高不高兴?”
“过了今日,天下就是儿臣的了,您高不高兴?”
“母亲的夙愿,儿臣总算没有辜负,我们氏族终于得到了一切,报复了一切……”
回应他的依旧是无尽的沉默,他突然将手中的酒盏掷了出去,玉色的酒盏破碎了一地,紧接着他晃晃悠悠的站起来,看着满屋的摆设实在碍眼,便统统将其砸碎,看着它们破碎,竟有一种毁灭的快感。
“老天非要如此玩弄我们……好……好。那我就毁给你看……”
折腾的累了,他便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而后身子剧烈的战栗,抽泣声充斥着整座寝宫。
“儿臣知道您在说儿臣没用,没出息,自私。可儿臣就是爱他,不要命的爱他,十多年里付出了那么多就是想让他一样爱我,不要命的爱我。儿臣心里有一个洞,只有很多很多的爱才能填满了,这个洞现在被他一点点填满了,可他却不在了!。”
“他不在了……他不在了……”他无助的茫然四顾,“没有意义了……没有意义了!”
最终寻到了一处,他像中了魔似得一点点蹭着地面靠近碎的满地的瓷器,他拿起了其中一块,将锋利的一角对准他手腕,轻轻一划,鲜红的液体顺着他的手腕一滴滴坠落,烛光摇曳下,他狞笑的脸,“风,洲儿陪着你,你不会孤独的。”
话刚落下,门被从外面打开,朦胧中他看着穿着内侍衣服的兰正初,伏志,苏乐闯了进来,他被兰正初抱到了床榻,感觉手腕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伏志道:“还是叫太医吧!”
兰正初道:“来不及了,简单的处理下,必须马上送殿下出宫。”
紫洲尚有几分清醒,迷迷糊糊挣扎着,“我不走,我要和风在一起。”
“殿下听臣说!”兰正初压住紫洲的手臂:“单将军叫人通知臣,太子早已回了京城,他现在用兵符调了神策军,以“清君侧”的名义杀进皇宫,准备缉拿殿下,外面定有太子妃的眼线,所以只能借助暗道送殿下出宫。”
“风……风。”
“殿下放心,太子他不会对陛下怎么样的,现在最危险的是殿下您呀!”
“不走……我不走……”声音已渐渐微弱,陷入了昏迷。
伏志与兰正初将殿下抬进了青鸾宫的偏殿,入口有人接应,而后伏志与兰正初离开了青鸾宫,苏乐则负责在寝宫内扮演酒醉的殿下。
当紫洲恢复些意识后,他已经在马车上了,用力揉了揉发疼的额头,有些茫然的看着手腕处被包扎的伤口,关于昏迷前的片段,零零碎碎凑在一起,差不多整理出些脉络。
他慢慢掀开帘子,一阵寒风迎面吹进来,立马精神了些许,看了一眼赶车的人的侧影,他并不认识,便问:“你是谁?要带我去哪?”
那人并没有回头,一面驱马一面道:“回殿下,属下奉命保护殿下,要将殿下送到安全的地方。”
“宫里的情况现在如何了?”
“属下带殿下离开时,神策军已经到了丹尉门外,现在如何属下也不清楚。”
紫洲垂下眼睫,心中忖度:这一离开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若要这么逃了,只怕他和父皇此生无缘再见,那怕只是守着那冰冷的床榻,他也没有资格了。
正犹疑间,四周不知在何时已经被黑乎乎的人群包围,他们集体蒙头蒙面,根本无法识别身份。
“不好,被他们发现了!”驾车人喊了一句,“殿下可要坐稳了!”
话语间,蒙头蒙面的黑衣人如旋风般向他们扑来。驾车人一面驾着车,还要一面格挡向他劈来的剑气,尽管他身上已被刺了数剑,仍旧以最快的速度驾着马。
马车还在不停奔跑似乎没有了方向,后车厢的紫洲被颠来倒去根本没办法稳住,更别说出招对付黑衣人。在此期间,驾车人终究抵不住狠辣的攻势,身中数剑而亡。
这时,马也受了惊吓,疯了似得朝一个方向狂奔,眼看往前数丈便是悬崖,如此下去只怕连人带马摔个粉身碎骨,但车里的人并没有丝毫的挣扎,只是阖上眼选择坦然接受。
就在这喘息之间,驾车的位置突然落下一人,在即将落下悬崖的那一刻,那人一刀将马与车之间相接的皮带砍断,马脱了缰跌下悬崖。
车身晃悠了几下,停在了悬崖的边缘。
紫洲睁开眼,夜色下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迎风而立,他背对着他,所以他看不清他的面貌,看不出他的身段。
紫洲不说话,静静的注视着那人。貌似过了很久他才转过身来,在如此环境衬托之下他的脸白的异常诡异。
紫洲颤着声音问:“为什么要救我?”
淳于孤睿笑了笑,眼睛每掠过一处都让紫洲感到不寒而栗,即便是淳于风也没有让他如此怕过,但此刻的淳于孤睿却真的让他怕了。
淳于孤睿缓缓走过来,一手将紫洲揪了出来,他的鼻梁几乎贴到他的脸上,“就这么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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