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至此生完本——by万念若尘

落尘的怜悯、她的无奈、她的不解、她的仇恨都随着眼泪静静流下。
延陵煜城就这样静静地、不知所措地望着哭泣着的落尘，他也有不解，又有困惑。落尘说得没有错，同样是杀戮，同样是生命，到底哪个该死哪个不该死，有岂能是你我决定的？
街道上的人依旧川流不息，愉悦着、欢腾着，继续着他们脚下的步伐。各种喧闹的声音汇在一起，在平城中回荡着。无比强烈的阳光照着这个不大不小的平城，照着整个天下……
延陵煜城陪着落尘站着平城的街道中央，“落尘，人一定不是生来就邪恶的，相信我，好吗？”
落尘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时候善与恶根本找不出明显的界限……”说完，落尘便向街道的尽头走去了……
第33章 落尘避世
落尘此刻已经认识到了虽然他们历经磨难斩除了灵孤怨，但是她却无法清除已经扎根在世人心中的恶念。世人对待生灵的残忍，对待弱者的麻木令落尘对这个她曾怜悯守护的世间充满了失望。落尘不愿意再去面对这一切，她开始觉得迷茫。
落尘感受着灵孤怨留给她的灵珠，才体会到了原来灵孤怨的这份爱是如此深沉。她在灵孤怨的身边，曾经骄纵得如同公主，曾以为灵孤怨给予她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了。
她曾经是那样地无视这份爱，怜悯众生却深深伤害了爱她的人。
落尘：你活着的时候，我甚至没有亲口对你说过一个“爱”字。我怀疑你，背叛你，最后还亲手杀了你。而你还依旧爱着我，把最好的都给了我。如果有来世，我还愿意作你的囚徒，伴你一生一世。救了这些麻木的世人又怎样？帮了整个蓬莱及三派又怎样？已无人再唤我“尘儿”。
一日，落尘带着赤羽剑还有泊渊那个装有灵孤怨魂魄的小瓶子，只身离开了蓬莱仙山。她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跟任何人道别，便默默地离开了。
落尘心中想着：我错了，这个世界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了。我要安静地想一想所发生的一切，我要让我心中所有的情感沉淀，我对灵孤怨的情感，我对延陵煜城的情感，我这生生世世的情感。背负着这些情感，我真的好累……
落尘如同随风飘荡的柳絮，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只寻求一方清净。最终，她落在了南方的一个孤岛上，岛上渺无人烟，生长着千百年的树木和遍地的奇花异草，岛上还栖息着珍奇异兽。远离世间所有的喧嚣，只有怡人的清净。落尘将自己安放在这个岛上，望着朝阳晚霞，聆听鸟啼虫鸣……真正的孤独，真正的清净。
夜晚，落尘回想起来灵孤怨。灵孤怨虽然杀戮无数，妄图毁掉这个天下，但是却养育了她，把爱都给了她，而在最后的时刻，他甘愿舍弃自己的生命成全落尘让她继续活下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当落尘抬起头，看到那满天的星辰是，又回想起了她曾靠在延陵煜城的肩上，望着满天的星，觉得天上的星辰是那般的灿烂。她在想，此时的延陵煜城是不是也会望着满天的星，想起那个曾经靠在他肩头的自己。她知道，她的不辞而别欠延陵煜城一个解释，然而真正爱着彼此的话，又何需解释？落尘望着海的另一边，在心里对延陵煜城诉说着自己的心思。
独思量，情难忘，
隔山跨海共月明。
守空窗，续残梦，
再入君怀泪无声。
延陵煜城知道落尘的离去是自己无法挽留的，然而他想要追寻落尘的足迹。延陵煜城的心中也同样充满了疑惑，他原以为恶灵消亡，人心归善，然而一切却并非如此。
延陵煜城来到了泊渊的书房，泊渊正在注视着原来放着赤羽剑桌子，自从将赤羽剑交给落尘以后，这桌子上便是空荡荡的。泊渊见延陵煜城来了，便轻声说：“自从落尘拿到了赤羽剑，这一切就开始了。她注定要忍受着这一切，没有人能帮她、能替代她。”
泊渊知道延陵煜城是为落尘离去的事情而来的，便和他一起坐在了桌旁，饮着淡茶，还不时地轻轻叹气。
泊渊说他知道落尘的离开是必然的，因为她已经承担了太多，她需要自己的时间慢慢卸下所有沉重的背负。
泊渊望着深深思念落尘的延陵煜城，对他说：“你俩缘分注定你们还会再相遇的，给落尘些时间，我想时候到了她会回到你身边的。”
延陵煜城也期待着能相逢的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落尘无奈的眼神。
这个时候，延陵煜城又想到了聆诗和倚琴，他知道她俩跟随泊渊多年，泊渊一定为她们的离去而痛心。延陵煜城一直把善良的俩姐妹当作妹妹看待，他有些伤感地说：“聆诗和倚琴也因为正邪之战离去了，师父也很痛心吧？落尘她肯定也很伤心。”
泊渊脸色很沉重地说：“是啊！这两个孩子自幼便在这蓬莱跟随我，然而这也是她们的宿命。希望她们的魂魄能回到南海的菩提树下继续修行，结束这世间轮回之苦。”
泊渊站起身来，在屋子里面徘徊，他说：“灵孤怨再强大，我们有铲除他的可能。然而，对人心的恶念，你我都将无能为力。人心的恶念虽不同于邪灵可以顷刻间颠覆这个世界，然而却会慢慢地消磨、吞噬这个世界。当太阳大周期到来的时候，没有正道和邪灵的对抗，有的却是每个人心中善恶的对抗…… ”
延陵煜城望着泊渊，问道：“师父，我们有什么办法吗？”
泊渊摇摇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却沉默了，然后告诉他世间最难以预测的就是人心，他又说道：“你知道，现在聆诗和倚琴不在了，落尘又带着赤羽剑离开了，我们的选择不多了，一切顺应天意吧！”
正邪大战之后的蓬莱极其宁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然而泊渊的心情却如同翻滚的海浪，层层起伏着，难以平静。他只能告诉自己，对未知的一切，顺应天意，但愿苍天自有安排。然而，无论如何，他不想再去伤害落尘。
延陵煜城决定要离开这蓬莱山一段时间，他知道落尘想要独自安静一段时间，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要寻找她。他感觉空气中到处都有落尘的气息，他在心中一次次地呼喊着落尘。他不停地走着，一刻也不愿意停下来，仿佛每走一步都会离落尘更近一些。
夜晚，他独自坐在树下，看着天上的星星，回想着他曾答应落尘要经常陪她一起看星星。他对着天空轻轻地说：“落尘，你可了解寻找一个人是多么痛苦吗？我感觉到处都弥漫着你的气息，而我却看不到你。你还会回到我身边的对吧？让我陪伴你好吗？”
最终，延陵煜城没有目的地游荡了很久，最终又回到了他曾经熟悉着的平城。他站住城门外，注视着平城中来来往往的百姓，没有了邪灵的侵袭，这些百姓目前的生活倒也算是安然，也不再是无地可耕，至少可以丰衣足食了。然而，人们的表情虽然透露着喜悦，但是也流露出了麻木。他们永远也无法忘记他们曾经经历的困难，曾经失去的亲人。
延陵煜城在城外站了很久，听着城内传出的喧哗声，伴着孩童的吵闹声，他感觉到了一种不安。最终，延陵煜城转过身子，他没有走进平城，而是向城边偏僻的地方走去。
延陵煜城在城外走着，看到了此时的平城外已经遍地花草，似乎和蓬莱山山谷中的花草一样的艳丽。他最终在城边较为偏远的地方找了一个木屋，安下了身来。
木屋前有一个小院子，院子中央有一棵槐树，院子里还放置这一张石桌和几把石椅，和简陋的锅灶。房屋内的布置简单而整洁，木床书桌，书架木柜。
延陵煜城住在这里，感受着平城内百姓的生活气息，而又可以给自己留得一份清净。如同落尘一样，他也需要时间沉淀他的过去，同时等待着他的落尘。
他希望再遇到落尘的时候，他们心中能有对着世间共同的领悟，正如同他们曾经有着要灭除邪灵、拯救苍生的共同愿望。虽然此刻的他们都是困惑的、无奈的，但是他相信会有云开见日的一天。
延陵煜城坐在小院子中，自言自语：落尘，我理解你，我和你一样，再也不愿去面对人心的罪恶，我也又一次地感到了困惑，分不清楚这世间的善恶。但是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一直逃避着吗？让这世间自生自灭？经过灾苦的百姓心中有了更多的麻木，甚至有为了生存下去而产生的更多的残忍，他们其实也只是为了更好地活下去啊……
善非善，恶非恶，
难辨世间百态。
正非正，邪非邪，
留得满目污浊。
百转千回又生困惑，
万般磨砺再陷迷途。
苦思难明何为人心，
万物苍生何度此生？
第34章 被爱所囚
落尘手捧着装有灵孤怨魂魄的小瓶子，轻轻地说：“泊渊掌门说你可以回到菩提树下继续修行，他还说最终我们还有相遇的一天。但是，即使相遇又怎样？那时的你不再是你，而我也不再是你的‘尘儿’。”
落尘又看着赤羽剑，“赤羽剑，你能认出我，认出灵孤怨，认出延陵煜城。你记得一切，但是我不记得那许许多多。我只知道我是落尘，从小跟随灵孤怨的落尘。为何不能让我简简单单地当我的落尘，而偏偏要把一切都让我来承担？为何我要怜悯众生，却杀掉爱我的人？”
落尘不想让灵孤怨的魂魄回到菩提下，因为她知道那样灵孤怨就完完全全地消失了，不再记得“尘儿”，也不再能听到她的诉说。
“听得到吗？你能听得到吗？我从未对你说过爱，但是此刻我真的爱你，一直都爱着你。这份爱跟我一起长大，我无法不去承认，也无法忘记。”
落尘对着小瓶子哭泣着，一直哭泣着，在树下慢慢睡去……
“尘儿……我的尘儿……”
落尘听到了她熟悉的声音，她睁开眼睛，看到了她熟悉的灵孤怨。灵孤怨似乎看上去和以前一样，身穿深紫色的长衫，长发飘逸，目光温柔，对着她淡淡地笑着。
“你又回来了？回来陪尘儿了？不要再离开我，不要……”落尘哭泣着抱住了面前的灵孤怨。
灵孤怨轻轻抱着落尘，安慰着她。
“快告诉我，怎么才能留住你？我要让你活过来！我不要让你回到那所谓的南海菩提下，我不要你忘记今生今世你爱着的尘儿。我不想再去在意那所谓的青鸾火凤，现在的我只是落尘。”
“尘儿，你真的想要我回来吗？你真的爱我吗？”
落尘点着头，“我爱你，虽然曾经的我不知道这份爱有多么的深重，但是现在我知道了，我不能没有你！告诉我该怎样做才能留住你？快告诉我！”
落尘死死抓住灵孤怨的胳膊，不愿意放手。
“如果你真的想让我回来，我自然会回来陪你。感受你的内心，我便会回来……”
灵孤怨抱着落尘，眼睛望着远方……
……
落尘哭泣着，忽然醒来了，她发现自己身边只有那个装有灵孤怨魂魄的小瓶子。
落尘把瓶子握在了手中，“感受我的内心，你真的会回来吗？我一定会让你再回来的……”
落尘把那小瓶子放在自己面前，坐着树下，轻闭双目，感受着自己内心，陷入了深深的冥想之中。她想灵孤怨给她的灵珠中一定有答案，告诉她该如何让灵孤怨回到她的身边。
……
这时，泊渊发现了落尘带走了装有灵孤怨魂魄的小瓶子，他不知道落尘到底想要干什么，然而他却担心落尘对于灵孤怨的留恋会让她失去理智，做出大家无法挽回的事情。
“落尘啊，你要把握住自己的内心，看清善恶啊……”
泊渊将游墨和夜半晨叫到了他的书房，“落尘她带走了灵孤怨的魂魄。”泊渊说完面色凝重地看着游墨和夜半晨。
游墨有些不解，“带走灵孤怨的魂魄又会怎样？”
泊渊说：“我担心那灵孤怨留给落尘的灵珠带有了太多的情感，让落尘对灵孤怨有了太多的舍。我想她是想让灵孤怨重新回到世间……”
游墨和夜半晨大惊，游墨问道：“这可能吗？”
泊渊点点头。
夜半晨说：“我相信落尘生性善良，为了天下苍生，她是不会冒险让灵孤怨复活的！”
泊渊摇摇头，“其实当灵孤怨将灵珠给落尘的时候，我本想阻拦，但是一念之差却没有动手。那灵珠已经在落尘的体内了，这意味着她的情感已经与灵孤怨的一些情感融合在了一起，是善是恶，是正是邪，你我都难预测……”
游墨也皱起了眉头，“这可如何是好？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哎！”
夜半晨问：“掌门，是否可有化解的办法？”
泊渊看着窗外，低声说了一句：“无论如何，先找到落尘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也许延陵煜城能够说服她，让灵孤怨的魂魄回到南海菩提下。”
“是啊，希望一切还来得及。”游墨说着，也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落尘已经冥想了几日，一日清晨，一缕柔和的阳光照在了落尘的身上，沉浸在冥想中的落尘被这股温暖唤醒，慢慢睁开了眼睛。
落尘望着她面前的小瓶子，轻声说：“我终于明白你为何要给我这灵珠了，不仅仅是因为你对我的爱与不舍。你真的要回来吗？我真的要让你再回到这个世间吗？”
落尘双手捧起了这个小瓶子，“你离我是这样的近，让我怎能放弃你？我已经杀过你一次了，我欠你的太多了……然而，真的要让你复活，我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你真的想让我这样做吗？我真的敢这样做吗？”
落尘又把那小瓶子放下，一直注视着它。
“我永远都是你的囚徒，以前是，现在也是。这个灵珠再次囚禁了我，我摆脱不了这份爱、这份如同锁链般的情感……”落尘自言自语地说着，正如她所说，她被灵孤怨的爱死死地困住了。
落尘从灵珠中找到了能让灵孤怨复活的方法，而这代价就是落尘今生今世所有的眼泪。落尘要用她今生所有的眼泪来修炼，七七四十九天之后，灵孤怨便会复活。
落尘将再也没有眼泪，这意味着她将不再有怜悯之心，不会再去同情众生的苦难，不会再去怜悯弱者、拯救生命。不仅仅如此，落尘将不能再看清善恶，剩下的只是一份执着的爱。所以，这个代价太大了。
虽然落尘对于世人的麻木和残忍痛心至极，但是她并不想让他们再次陷入水火之中。落尘犹豫着，她不想放弃灵孤怨，也不想抛弃众生，但是她只能选一个，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落尘体内的灵珠越来越强烈地滚动着，激发了她对灵孤怨越来越强烈的情感，仿佛此刻的落尘已经完完全全地被这份爱占据了。
落尘又一次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看到了灵孤怨，落尘疑惑地问他：“告诉我，我该怎样选择？我想让你再回到我的身边，但是能不能答应我，不要伤害那些平民百姓，即使他们是麻木的、残忍的。能不能答应我？”
灵孤怨看着落尘的双眼，“尘儿想要的，我都会答应。”
“真的吗？别骗我。”说着，落尘又轻轻抱住了灵孤怨，感受着她熟悉的气息。
“我不会骗你的，永远不会……”灵孤怨轻轻抚摸着落尘，他看着落尘，然后又看着海的另一边。
……
落尘清醒了过来，“这是真的吗？还是一场梦？别骗我，千万不要骗我。”
落尘一遍遍地重复着“不要骗我，不要骗我……”。
最终，落尘还是拿起了那个小瓶子，她咬了下嘴唇，最终打开了那个小瓶子。一缕淡淡的红光从瓶子中浮了出来，慢慢地靠近了落尘，最终进入了落尘的体内，附在了那颗灵珠上。
落尘开始修炼，用她毕生的眼泪为代价，换回灵孤怨的复活。
这时泊渊、游墨还有夜半晨已经离开了蓬莱，他们开始寻找落尘，一刻也不敢停歇。
“掌门，您说灵孤怨给落尘灵珠难道是他早有打算？”游墨问道。
“哎，那灵孤怨是邪灵，难以揣测其心中所想。但是一旦他有机会复活，有机会来一统天下的时候，他肯定是不会放弃的。我想大战那日他甘愿让落尘杀他，完全是因为他害怕继续战下去会伤及落尘，并不代表他真的心甘情愿地放弃霸占这个天下。”泊渊说着，又一次叹气，“哎，都怪我一时手软，让落尘拿到了那颗灵珠而没有阻拦，而又聚集了灵孤怨几乎消散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