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世完本——by桓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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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还有谁不依不挠咬住她不放?
苦油菜的怪味让樊莹不自觉皱起了眉头,她不喜欢这个味道,却很快又夹了一大筷。
她真没想到禹嘉木会从秦母这里策反。
一想到秦舫才和她说过不离不弃的告白,世上唯二的亲人却不可能再支持了,樊莹胸口沉寂许久的野兽就咆哮不止。头脑里久违的声音再度出现,诱惑地提议她清扫眼前所有的阻碍。
不能。不能伤害秦舫的亲人。
樊莹将心口处的衣料攥得皱皱巴巴,忍耐到自己仰面栽倒。
“嘭。”巨痛从头骨股骨手肘各方传来,缓解了樊莹的焦躁。
樊莹从地上爬起来,长发凌乱地从肩头落下。她一点也不怕疼,反而镇定地扶起椅子,检查好椅子没什么损坏,微笑着说“我没事”。
她没事,可在场三个人都有事。
秦母将她看成了洪水猛兽,秦舫待她也有顾忌,唯一不知内情的秦父又是个人精。她这一失态,谁都看得出她有哪里不一样了。
她自然是不一样了。遇到秦舫以后关在囚笼的怪物,它现在叫嚣着要从笼子里跑出来。
樊莹摔倒了,即刻又坐得端端正正,秦舫胡乱扒了几口饭,拉着樊莹站起身。
“爸爸妈妈,你们吃完把碗筷放着我洗。我带樊莹去找点药水擦一擦。”
樊莹乖巧地跟在秦舫身后,一双眼睛如同深渊。
秦舫对樊莹秦母的眼神交锋全无所知,只是凭着本能将樊莹带离那个让她不适的环境。她单方面想要向樊莹伸出援手,这是她能做到最基本的。
樊莹第一次在家人面前显露了一部分真性情,即使她表现出的真实吓到了父母,秦舫也不忍心打消她的积极。秦舫以为樊莹的失态都是因为自己。
帮樊莹找药水只是借口,回到房间干巴巴不知道该和樊莹聊什么,秦舫后来真的找了。她将药水递给樊莹,樊莹躲到浴室去擦。刚开始她听到悉悉索索衣物摩擦的声音,后来就安静到什么都听不见了。
隔着一扇门,又隔了一道磨砂玻璃门,樊莹捂着耳朵窝在马桶盖上。药水被她撂在瓷砖地面没用,她什么声息都不想听见,只顾得上与心中的野兽搏斗。
秦舫躺在床上等她,翻来覆去过了几分钟,就脱了衣服先躲进被窝里。白天出了远门,到现在积累了足够的困意,秦舫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樊莹换好了睡袍,腰带松松系着,衣领斜着露出好大一片白皙肩头。秦舫睡着了,樊莹故意踏着步子走到床头都没吵醒她。樊莹在床头坐了一会儿,将靠强垒在秦舫皮箱底下自己的行李箱抽出来。她弄出的动静不小,回头看了一眼,秦舫依然没醒。
哗啦啦将里头不多的行李都倒在地上,樊莹找出一本皮质封面的笔记本。随手翻到中间,她努力拿指甲划出字迹。一下又一下,歪歪斜斜将她暴躁的想法都刻在纸上。
一个指甲翻开了,疼痛丝毫不能阻止她。指甲划穿纸张,听到那一声刮擦声,她才气喘吁吁停了下来。撕下那页纸,放到口中嚼成了糜。
樊莹含着纸糊,神情恢复了平静。她镇定地走到洗手间,将那一口稀烂的液体吐到了水槽里。
第44章 (十二)
(十八)
凌晨两点,秦舫梦魇了。
在梦中,她和樊莹前一秒还在嬉闹,下一秒樊莹向她遥遥伸出手,她便从楼梯间腾空落下,头部着地掉在七八层台阶,瘦小的身体咕噜咕噜滚到了平地。
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就是她的所思所梦?秦舫揉着发涨的脑袋,掀开被子坐到地上,刺骨的凉意隔着一层布料向着她的尾椎氤氲而上。
秦舫看向墙根两只改换了位置的行李箱,走上前拎起樊莹那只箱子。昨晚樊莹将行李塞进去就没再管它,箱子拉链并没有拉好,樊莹的外套从里头探出头来,秦舫这一拎,有几样沉重的小东西就漏到地上。秦舫一一捡起,打开箱子扔进里头。箱中一片狼藉,秦舫顺手叠了几件衣服,余光就瞄到隐藏在行李中唯一的纸张来源——那是一本看起来很寻常的棕色牛皮日记本。
秦舫拣起翻到内页,只见到十几页纸页被撕去的痕迹,再往后,也有不规律的缺页现象。秦舫又回到第一页白纸上摸了摸,依稀能感觉到陈旧的印痕与刮擦。
拿着日记本坐到梳妆台旁,秦舫找出一盒眉粉,将毛刷沾饱了粉末在内页上轻轻扫了几下。纸上,模模糊糊显出一些字迹。
“去——死——吧——”
她只清晰地认出这么一句,其他字迹重叠一起难以辨识。顾不得吹掉纸上多余的眉粉,她立马又翻到下一个缺页处如法炮制。依然是载满盛怒缺乏逻辑的泄愤之语。
私下里,樊莹原来是这样排解情绪。将有悖普世的一面,积压到夜晚,浓缩到纸上。
昨晚樊莹的一动一静,秦舫并不是全无所觉,只是觉察到樊莹的闷闷不乐,刻意不去拆穿。她睡不着,还是背着樊莹偷.窥了她的秘密。
眉粉印在纸上,清理不干净,秦舫找出橡皮擦试了试,没一会儿就放弃了。掩饰不了痕迹,她这不是偷.窥,是明窥。樊莹睡得正熟,总不可能为了坦白这件事把她从睡梦中弄醒,秦舫觉得自己不大可能睡着了,又坐了片刻,披着外套,跑到客厅开了电视。
秦舫在客厅睡着了。
被最早起床的秦母发现,她就说自己是守着一台节目转播等睡了。
秦舫洗了脸刷了牙,冲了一碟子牛奶燕麦,觉得自己做好面对樊莹的心理准备了,她回到卧室。昨晚翻开的日记本原样摆在桌上,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秦舫回头问母亲:“樊莹去哪儿了?”
秦母正在洗衣房,喊着让秦舫将问题大声又说了一遍,才回答道:“没走一会儿,说是去看熟人了。”
樊莹在这里有什么熟人,唯一的熟人……秦舫手脚并用换着衣服,一面扯着嗓子对秦母说道:“我也出去一会儿!”
之前一直不肯见樊母,樊莹忽然又肯了,秦舫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她就知道自己想要陪在樊莹身边。小区200米外有个公交车站,500米远就近有地铁站,秦舫不知道樊莹去了哪一处,只能碰运气到两者之间更好寻人的公交站。
燕京的空气干燥,秦舫什么保湿的霜乳都没用,换了运动鞋就从楼梯往下跑。她连电梯都等不及。
外出的公共交通就那几样,临近过年,多的是要去采购年货的人们,樊莹穿着一件黑漆漆的羽绒服躲在人群里,周围人下意识给这个看起来阴沉不好惹的女孩让出间隙。秦舫因此一眼就找出了樊莹。
“樊莹!我找到你了……”同样穿着蓬松羽绒服、看起来很敦实的女孩子往樊莹身上一扑,搂着她的后背仿佛抓住了童年最心爱的玩具。
秦舫想起过去,这已经足够糟糕,如今她又发掘出多一样自己的坏处,樊莹浑不知该如何应对秦舫。秦舫一半重量压在身上,压得樊莹腰背佝偻,她只是挪了挪胳膊,免得硌到秦舫。好在秦舫很快从她身.上下来,主动放过她。
秦舫先拿手指试探地勾住了樊莹的手指,慢慢壮了胆子攥住樊莹的手,她专心注视着樊莹,认真问道:“你要去哪里?我陪你好不好?”
“好。”这回樊莹应得干脆,看一眼秦舫和自己牵在一起的手,稍稍安心。
“秦舫。”樊莹含着秦舫的名字,吐字柔得秦舫心都要化了,等秦舫抬起头看她,她便凑过去从秦舫唇瓣撷了一缕香。我喜欢你。不顾时间场合,她心中这么想,就这么说了。
女孩子们搂搂抱抱的,围观群众见怪不怪,一瞧她们亲了又告白了,还有点反应不过来。现在的年轻人,同性友谊怎么闹得和谈恋爱差不多?有部分明白女人之间存在爱情的,头一回看到*,就都时不时瞄两眼这一双漂亮姑娘。其中不乏一些露骨畏.缩的视线。
政.府喉舌年年关怀着未来的三千万光棍,却少有来可怜那些因了后天选择胎死腹中同等数量的女孩儿婴灵。时下男.权大背景,小说里自然也免不了处处有着蛛丝马迹。秦舫与樊莹眼中唯有彼此,没心情理睬旁人,却有人臭着嘴朝她们吹了一个响哨。
“两姑娘在一起没有性.福可言啊,还这么年轻,真是可惜了……”
一句“调侃”将秦舫打回了现实,她虽然不为自己的性.向羞愧,却实在感到了尴尬。樊莹敛去眼中温柔,往那人走过去。只靠听她就精准地判断出那人的方位。
“可惜?”樊莹机械地吐出这两个字,像是播放录音的复读机。那人怔了怔,不高兴被个女孩子看得心中发怵,硬着头皮接着耍嘴皮。
他点点头:“是啊,可惜。你和我谈恋爱,岂不是更开心?”
樊莹也点点头,意思是自己一字一字都听清楚了,并不冤枉他。樊莹下意识撇一眼秦舫的方向,秦舫也揣着口袋正看向她,并没有阻止的意向。樊莹嘴角微微勾起,右手手掌握成了拳,朝那人的右眼窝狠狠砸了过去。
“啊!救命!杀.人啦!”先时乘了口舌之快,这位目中无人的男子嚎得比打鸣的公鸡还要有穿透力。
樊莹抡着拳头在他眼前一晃而过,公鸡立马噤声。樊莹于是笑着说:“我是女孩子,女孩子可不会打人。”
出了这个闹剧,似乎没法再和这人同乘一趟公交了,樊莹却完全考虑不到这点。她打他,是因为他说了不该说的话。比起那人怎么痛,怎么嘶叫,她更关注秦舫的态度。她怕……怕秦舫觉得她这样不对。
秦舫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她们是同一阵营的盟友,当然不能在大庭广众拆她的台。秦舫只是凑过她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还有下回,你下手再轻一点,别把他打到医院,让他疼几天就行了。”
秦舫这是赞同她的意思?不觉得她野蛮冷漠吗?樊莹有点反应不过来,看着秦舫惊讶得话都说不出来。她的惊讶,并不显现在脸上,她在秦舫面前恢复了一点以前机器人的木讷。
“樊莹,车子来啦。”
两个女孩子打完人还能有说有笑,公交来了也没人蜂蛹而上,等她俩上车坐好了,陆陆续续才有乘客上来。像那个被揍的,根本就没胆子上车,另有人和他同行,笑了他几声,他便硬着头皮扒住公交车前门。
转了好几路公交车,路上堵车又堵了半个小时,樊莹和秦舫终于来到了樊母的现居地。樊母属于院里病情比较严重、存在自残以及伤人倾向的病人,接受的是全封闭的治疗,除非医生允许见不到外人。樊莹去见樊母,还是打电话让主治医生亲自来接的。
樊母的女儿说好要来,一来却来了两个女孩。两个女孩都不是大方外向的性格,女医师稍加留心,还是能二选一选出病人所养育的女儿。她借眼神来判断——樊莹那双超然世外的眼神,一般人养不出来。樊莹缺少正常人琐碎生活的气息,这让她看起来向一个没有生气的精致娃娃。
认出了樊莹,打过了招呼,女医师看向秦舫犹豫一会儿,“这是……”
樊莹立马说道:“这也是家人……秦舫是我的女朋友,我想介绍给她认识。”
光听声音,樊莹说得稍嫌冷淡,但女医师惊奇地发觉樊莹那双木然的眼眸逐渐注入了生机。她本来应该仔细核验秦舫的身份,想了想,她同意了。至于樊莹的同性.恋身份,女医师丝毫不以为奇。早前同性恋被当成心理疾病,科学已为它平反,她一个浸淫学术多年的研究人员,当然不能愚昧。
樊莹和樊母在专门的会话室见面,谨防樊母随时发病,桌上安有预警的警铃,一按就有一大群医疗人员呼噜呼噜跑过来将发病的病人镇压住。
樊莹进了房间,秦舫就在门外的长椅等候。樊莹说要让樊母见她,秦舫都到了门前还觉得不可置信。五分钟没到,樊莹就打开门让她进去,秦舫都没好要对樊母说些什么。
在秦舫的想象里,樊母是个披头散发的女疯子,事实上她见到樊母的第一面并非如此。剪着短发的樊母,五官与樊莹一模一样,秦舫恍惚以为自己见到了未来中年的樊莹。樊母真是个美人,带着如此的惊叹,秦舫的问候也诚恳起来。
她说,“伯母好。”寻寻常常一句话,却不知道撩动了樊母哪一根神经。樊母弓着后背,野兽似的拿手臂攀爬,一下越过谈话的桌子到了秦舫面前。
“你不要相信她。她很小的时候就不像个人啊!我怕她一个人在家无聊,给她抓了小狗崽,她直接给摔死了!你是大学生你一定懂吧,什么人能做出这样的事啊!还有啊,她初中的时候,我以为她要好转了,她……她……”
樊莹起先冷眼旁观,后来上前捂住她的嘴。捂着樊母嘴巴的手,还有揽住樊母的另只手都被樊母抓碎了皮肉,一道一道的血印子像是要将樊莹扒掉一层皮。秦舫看得呆了,樊莹喊她按铃,她才反应过来。医生护士们熟练地限制樊母的行动,给樊母肌肉注射了一管镇定剂,因为她情绪过于激动,不得不加大了计量。
初时神采飞扬的女医师经历这一番,面色暗淡了不少,她显然也没摸清樊母发病的原因,急着回去给樊母看病,和樊莹说起话也是心神不宁。
“这次是我的疏忽,以为她的病情好转了很多,可以和家人正常相处。”
医师言语中有抹不开的歉意,樊莹便安抚她几句,樊母的情况她则一点也不关心。
秦舫和樊莹探过病就走了,女医师站在原地,有句话放在心里现在才说。
“见到家人激动到发病的病人,真不多。”
樊母进院以后,除了满嘴胡话,说得最多的就是樊莹。樊母神志不清,说的话不能作数,女医师还是从别的途径了解到一些樊家的情况。
樊母婚姻存续期间就有精神病发病的迹象,受不了丈夫抛下她另外奔赴幸福去了,离婚后病情就更变本加厉。樊母的母亲早就死了,身边没什么亲人,平时不和别人接触,也就没人发现她有精神病。樊莹就这么被她养到十六岁,直到有一天,樊莹跑到警察?2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十九)
从医院出来之前,秦舫请医生帮忙开了消□□水,她再找了个清净地方拿棉签细致地涂了樊莹手上的伤处。有几处皮肉都翻出了,秦舫看着都觉得后怕,倒是樊莹自己面色如常。
樊莹说:“你有什么想要问我吗?”
樊莹主动提起,秦舫本该抓住这个机会。可樊莹受了伤,她能在这个时候让樊莹剜开心口,将一怀的旧痂展览给她吗?
“不……”不急在这一时。秦舫想要这么回答她,樊莹却打断她。
“她和你提到小狗崽,我就从这开始说……”
樊莹低着头,涂完药的双手把玩着秦舫光滑完好的手,她讲故事一般说起自己的事,好像那些根本都与她无关。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楼上人家的母狗生了一窝十几只小狗,那家大人不要。在读初中的小哥哥就一家一家地敲门,问,你们要不要收养一只小狗啊?那狗就是一般的土狗,和不知道什么品种的狗杂交了,生出来一窝杂毛的小狗崽。别人都嫌不可爱,他挨家挨户地问,就到我家了。”
“我妈刚好在家,她就抓了一只放到我眼前,问我可爱吗?她那时教我学着赞美,小狗等同可爱这个词,我就点点头。我妈留下这只狗,小哥哥就走了。”
“然后,她让我抱这只狗。我碰到小狗,感觉它软绵绵的好像没有骨头。我不敢抱,她就往我怀里塞。她松手的时候,那只小奶狗突然舔了舔我的手,我觉得很恶心就松了手。”
“它当时呜呜叫着没死,后来过了几天死的。所以,我真的摔死了那只狗……故意的。”
那只是意外啊!秦舫听着樊莹自己熟练地下了这个结论,除了抓住樊莹的手还真说不出话来。樊莹的逻辑如此“通顺”,一定是樊母长期洗脑的结果。
秦舫组织了一番语言,才认真地劝解她:“不是所有人都要喜欢小狗的,你可能不喜欢它,也可能是怕它,总之它舔你的时候,你的身体本能让你松开了手。这是一瞬间的事,不是你能决定的。”
想了想,秦舫又问:“那只小狗当时就不能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