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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九琊完本——by一十四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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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琅挠了挠头:“我原觉得他该是哪位了不得的人转世重生,或是别的什么,现在看来,竟连人也不是了。”
刑秋“嗯”了一声,并没有接他的话头:“就此别过?”
谢琅换了个方向溜走,临别道:“国师大人,论法会再会。”
陈微尘睡了三天三夜。
终于从一片纷乱而深沉的黑中醒来时,茫然睁开眼,好一会儿,才转过头去,看见守在床边的温回。
温回使劲儿眨了眨眼睛,才确信,害怕高声说话会惊扰他一般,小声却极开心道:“公子,你醒啦。”
陈微尘缓缓坐起身来,倚在床头。刚醒时,声音也是虚弱的,只问:“叶九琊呢。”
温回“方才刚出去,这三天叶剑主是常看着公子的。”
小桃见他醒,也是欢喜,端一碗清粥过来,含笑道:“公子挂念叶剑主,我看他也是挂念您的——您睡着的时候,叶剑主还问过我,您小时候是什么样的,少年时又是怎样的——我说,公子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人啦。”
“挂念?”他低声重?5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戳苏饬礁鲎郑成植园准阜郑吹孽酒鹈祭矗粑拧?br /> 小桃知道是那毛病又犯了,忙道:“公子,快别想,快别想,是我错了,不该让你知道,欢喜起来,又要心疼。”
陈微尘却冷笑了一声,笑过之后,低声道:“你为何觉得……我是欢喜?”
“公子……”小桃看着他,越看越觉得,自家公子非但没有欢喜,反而……反而悲伤得很。
陈微尘闭上眼,过一会儿,许是那痛终于平息了下来,才转头望着窗外,目光中一片空荡荡。
客栈院中的海棠正是凋落的时候,片片残红落在石上。
“我不要这样的挂念。”他低声道。
“公子,您到底是怎么了?”小桃担忧道。
“他知道了,”陈微尘道,“他既知道,我便……毕生都不是陈微尘了,我只是个见不得人的东西,是那个人的影子。他挂念,挂念的却不是我……从今日起,我是再也骗不过他,骗不过自己了。”
房外回廊,叶九琊接住一张飞书,展开信笺,便仿佛有北国的寒气扑面来。
上面写着:
“师弟,我已令门中弟子查阅典。凡与心魔有关,多言修道大乘乃斩灭心魔,你我幼时已学过。然而今日于深处得一残卷,上言,上古时有古法,是人与心魔合一,无内外彼此之分,终成大圆满。”
第52章 兰因
小桃看着自家的公子, 半是欢喜,半是心疼。
忽然听见陈微尘问:“现下是什么日子?”
“是四月二十七,公子睡了三天。”
“不早了, ”陈微尘揉揉她头发,“以后没有事情要做, 不必往国都去。早日回家,你和阿回把婚事办了。皇朝不出月余就要不保, 虽然不会战火连天, 但也不会安稳,要让家里注意着些。”
“公子……”小桃听到他又提“婚事”,抿嘴笑了笑,又想起来温回这几日常有的神思游移的异状来,与温回对视了一眼。
温回朝她使了个眼色。
小桃会意,心中也略想了想, 不如过几日,等公子好了再说不迟——现在若说出, 又要使他费神。
他们又说了些话,小桃伺候陈微尘喝完一碗清淡淡的荷叶粥,见他面上又有微微的倦色,放下了纱帐, 端着盘碗和温回一同出去了。
陈微尘褪下腕上缠着的佛珠, 在手里松松握着,那佛珠质地润泽,刻了些经文, 微微磨着手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不清楚,听见门轴吱呀一声响,听脚步声,是叶九琊推门进来。
陈微尘隔着软纱帐望了过去。
一道雾蒙蒙的屏障隔住两人,使得那身影也如镜花水月般影影绰绰起来。
陈微尘转过头,继续看着手里佛珠。
“什么时候发现不对的?”他低声问。
“最开始。”
陈微尘笑了一下:“我以为丢了九幽天泉,你必定立刻去追,无暇想些别的什么,原来还是低估了你。”
叶九琊不说话。
陈微尘打开幔帐来,将那层轻烟一样的东西挂在床边小帘钩上。
“碍事,倒显得我像是深闺里的姑娘。”他略带调侃的语气与往日听不出什么差别来。
掀开帐子后,叶九琊伸手拿过他手腕,仍像往日一样探查他状况。
只不过这次,将要触到时,那手似乎往旁边躲了一躲。
那边陈微尘眼睫微垂,全然是欲睡着的模样——他之前刚刚睡过整整三天三夜。
“你昏过去后,阑珊君带着弟子前来,说是砺心镜异变。”
“能照见心魔的镜子,本就蹊跷。”陈微尘道,“原来真有贯通两界的用处。”
“心魔”这词一出,倒是让叶九琊想起他们在南海剑台时的光景来——那时候陈微尘万般不愿意被带到砺心镜前,死活不愿睁开眼。
那镜子里,陈微尘的面前一片空空荡荡。
——他为此还编出不少似是而非的话来,无牵无挂及时行乐、镜中人便是心上人之类。
他也曾数次说过“我无心魔”。
正沉默着,温回叩了叩门:“叶剑主,阑珊君来访。”
陈微尘便道:“他没回去?”
“他要要追查心魔的始末。”叶九琊道。
陈微尘靠在床头上,闻言笑了笑:“这样说来,我倒是要庆幸……让你看见与那些心魔作对,不然,说不得还要被你们追杀——他大抵是见了我那个样子,有没有找你的麻烦?”
“尚未直言此事,”叶九琊道,“只是说了对于心魔种种,仙道并不知如何对付,你恐怕是被心魔所害,想来看望你。”
“我……”陈微尘静了一会儿,道:“我也不晓得,我跟它们仔细算来不是同一种来路。只知道人与心魔并不属同类,不能用寻常的道理来想。除了你的剑意,别的能对付心魔的法子,还要你们另想。”
叶九琊“嗯”了一声,犹豫一下,道:“那你——”
陈微尘知道他要问的,无非是他怎么来到人世之类,笑了一下,打断他:“快去见阑珊君吧,你们大概有事商议……等你回来,我就告诉你。”
叶九琊最后看他一眼,留给他一句“好好休息”,起身离开了房间。
过一会儿,窗户被轻轻敲了一下,刑秋从窗子外过来——落地时险些被自己袍子绊倒。
陈微尘便笑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偷偷摸摸了。”
刑秋也不避讳,溜溜达达过来,在他床上坐下:“你家那个,近来看你看得可紧,要不是阑珊君过来,我还真不敢来看你。”
陈微尘问:“来看我做什么?”
刑秋哀叹一声:“我好心记挂你,你却不知道我。”
陈微尘看着他:“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学了人间那一套看来看去的虚礼了。”
魔帝做贼心虚似的往四下里看了看,确认叶九琊无暇顾及这边,也无旁人在此,才笑眯眯道:“我一是来向你赔不是,二是来送样东西给你。”
“嗯?”陈微尘道,“你有什么不是?”
“山顶上,你昏过去,然后掉下来那次,小道士心境不坚固,给吓傻了,想不起来出手救你。不过,我那时却是可以去把你接住的。”
顿了一会儿,看陈微尘不说话,他接着道:“可那时我也看见叶九琊在天边,就放下了出手的心思。心想着,他要救你是最好,若他连救你都不愿救,便让你摔死,倒干净了——只是尸身难看了些,不过料你也不会在意。我竟想让你摔死,这就是要赔的那个不是了。”
陈微尘“嗯”了一声:“你明白我,这个不是便不必赔了……东西呢?”
刑秋眼里一点怅惘,轻而迅速地往陈微尘手里塞了样东西,触手温凉润泽,似乎刻着些符文,然后勾唇笑了笑:“我那天在戏园子里听了一句词,有趣得很,说给你听。”
说完便轻轻哼出了声来,他这人,只要不是存心捏着嗓子拿腔作调戏弄人,嗓音是极好听的。
陈微尘握着那东西,怔了一会儿,道:“我不曾想到,去魔界一趟,倒遇见你这么个知己。”
魔帝站起身来:“我想着,你大约想要这个东西,恰好我有,便送了过来,也正好断了自己的念想。”
“我不在了,你今后要往哪里去?”
刑秋想了想:“我不晓得,回魔界也没意思,随便逛一逛吧。”
“既然这样,我托你一件事。”陈微尘淡淡道:“替我去南海,看一看那面镜子。看不出所以然来也不要紧,只管小心你自己不要再被那东西上身。等我养好了修为,还能在南海与你碰面。”
“好。”刑秋望了望他,抛一个媚眼:“那就告辞啦,你这个来路麻烦的很,也小心着些,冤家。”
陈微尘被他逗得笑了一笑:“陛下,再会。”
等到深紫衣的魔帝也消失在窗外茫茫云烟里,陈微尘耳边犹响着他唱的那句词。
词是:“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许久,他张开手指,手心上放着一枚佛印,正是往指尘去的信物。
且说那厢小桃和温回正在集市上采买,温回手里拿着一些,还抱了一匹墨色底暗银纹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的布料。
小桃边走,边不住地往那匹布料上看,笑道:“公子从小到大竟没穿过黑衣服,那天在山顶上还是第一次看到——我没料到他穿黑这样的好看,这地方又产上好的绸布,等回家去,一定要让绣娘仔仔细细做好。”
温回抱着布道:“我却觉得他不喜欢黑颜色呢,要不怎么从未穿过。”
小桃想了想:“也不是这样,你看,从小到大,他可讨厌过什么不曾?”
“也是,公子惯是不挑东西的……”
他们回到落脚的客栈时,正看见阑珊君走出来,行了个礼。在回廊里跟上了正往陈微尘房间去的叶九琊后,两人还不忘悄悄对了个眼神。
——我看叶剑主对公子愈发的好了。
——可不是么?
他们看叶九琊推开房门,也跟着一起进去。
室中暖香尚未燃尽,余烟袅袅。
而四望之下,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京剧《锁麟囊》
“兰因”是兰因絮果,兰花一样美好的因缘,飞絮一样零落的结果。
某人掉了马甲就跑路~~当然是有原因哒,这章没说清楚的下章会讲。
明天没事,立个flag多码一些。
第53章 万劫
且说那日封禅事变后, 人群浩浩荡荡来,匆匆忙忙走。皇帝既死,国都中又免不了一番争端。
只因皇子皆年幼, 羽翼未丰,暂时还当不得大任, 又有几位王爷身为陛下血脉兄弟,垂涎那高高在上的龙椅, 一时间腥风血雨刮遍宫城。当初左相从天峪关匆匆调来兵马, 大军开到一半,他见国都并无怪事,想来当日那妖人只是心怀怨恨,并无狼子野心,又改了主意,命大军仍回去守着天险雄关。
然而三王爷与二王爷斗得正欢, 又与带头的那位将军是姻亲,星夜传书一封过去, 老丞相的命令便失了效,军队仍往南来,要为王爷撑腰。
是夜军队至国都城下,声势浩大, 这位三王爷旗开得胜, 当夜就试了龙袍,坐了龙椅,要择日登基。
登基的日子还未定, 便又有百里加急的消息跑死了七八匹马,从天峪关传来,说是那夜燕党大军一夜强攻,破了雄关,正浩浩荡荡南下。
新皇帝摸着烫手的玉玺,发了第一条诏令,令城外数万军队北上迎击。然而南朝地势虽险,却无强兵,一旦失去了易守难攻的天峪关,便毫无招架之力。燕字旗所过之处一路投降声。
新帝便沦落成了亡国之君。
一夜之间江山易主,国都中人尚且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先皇帝的皇后戴上凤冠,穿了一身大红衣,凄婉哽咽一声,从国都最高的城楼跃下,才茫然想,这是改朝换代了。
谁料那英勇神武的燕将军破了国都后,未来得及安顿,便突害暴病,命在旦夕,留下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幼子,临终前环顾床前人,见均是些跟着南征北战的莽夫,叹一口气,将幼子托付给前些日子才收到麾下的军师——今日过后,便是帝师。
军师姓庄,名白函,年轻得很,虽然资历尚浅,有封禅大典弑帝之举在先,又有一路下来显出才华,那些部下也都信服。
于是幼帝登基,由帝师辅佐。
帝师代执御笔,代持国玺。一手建新朝,一手安黎民,收拾旧山河,再度挥戈北上,意在整座中洲的大好河山。
日月如惊丸,转眼又是许多时日过去。
指尘山下有人家。
有传说道,禅境里的凡尘人家是数百年前一位执意还俗的高僧的血脉。暂且不论这传说的真假,指尘地界既是世外的禅境,人家也是民风淳朴不与外面往来的桃源。
每逢初一或十五,集市开集,山上寺里的人也会下来采办。
“拿好嘞。”摊主将东西包好,交到来人手上,见他腕上缠一串佛珠,身后又跟着几个黄布衣的小沙弥,知道是寺里的人。只是面前这长相俊俏的年轻人未削发,也未着僧衣,不由得多说了几句:“您看着倒是面生。”
这人淡淡笑了一下:“了意师兄近日在闭关坐禅,换了我来。”
摊主按捺不住,又见这人形容可亲,问道:“您也是了字辈的?原来上师们开始收俗家弟子了么?”
只听他答道:“不算弟子,是个外客。”
又闲话几句,那人告辞,走回深山里。
入夏以来,山中草木苍翠,暑意全无。
一道石阶入深林,藤蔓挂树,时有鸟鸣。
遥遥传来撞钟声,一声又一声。
陈微尘在半山腰望着上面若隐若现的巍峨佛寺,忽然想,山中无日月,自己已在这里待了两月有余。
他眼里神情淡淡,依旧沿路上山,进了寺门,将东西交给掌管事务的僧人,自己进了后殿。
殿中佛像前倾,下视的目光说不出是慈悲还是漠然,墙上绘着种种图案,东面是摩诃萨青舍身饲虎,西面是佛主释迦牟尼割肉喂鹰。
佛像下站着慈眉善目的空山大师,见他来,微微一礼:“陈小友回来了。”
陈微尘还礼:“大师找我何事?”
空山大师并未直言,只是上下打量了他:“小友比起初来时,戾气已消了八九分。”
“大师亦然,”陈微尘平淡答他,“我犹记得初来时,大师侯在山门外,头一句话便是‘孽障,总算知道过来’,今日倒是喊起了‘小友’。”
空山大师捋了捋胡须:“若非你执迷不悟,又何至于落到那日命不久矣,稍有不慎便沉睡不醒的下场。”
陈微尘也不再与他顶嘴,只规规矩矩道:“多谢大师收留教导之恩。”
空山大师手里拈着佛珠,道:“今日前来,一是来看你进境,二是有事相告。”
“我修为前几日已经尽复,按照空明师兄所说之法,以心经观照心魔世时,常觉妖魔绊身,不得寸进。”
“那处若泥沼,连你也解不得……”空明大师沉吟一会儿,道:“能否和我细说那里情景?”
“那里没有情景。”陈微尘道,“不像人间一样,那里是没有地方的,也没有形体,我在的时候,都是混混沌沌的一团,偶尔有些知觉,不过都没有灵智。”
“所以心魔之祸的源头,是心魔不知为何开启了灵智,继而又不知用什么办法来到人间世。”空山大师若有所思,“外面的弟子传来消息,说人间已经开始被心魔殃及,常常有人发疯而死。”
“原本分隔两处时,心魔与人并不相干,现在心魔出现在人间,人与各自的心魔本是一体,故而不知不觉便会相融。若守不住心神,便会神思混乱,最后丧命。”
空山大师摇头叹道:“本是从心生,还是从心灭。”
等大师忧心忡忡离开,陈微尘无奈笑了一下,心想老和尚年纪大了,竟也记不清楚事情,说是有事相告,转头便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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