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家之犬完本——by浮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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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来了来了。”徐娘半老的鸨母扭着腰肢走了过来,扒开几个姑娘,露出两位俊俏的公子,顿时笑得花枝乱颤,“哟,二位公子面生的紧呐,莫非也是远道而来?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尽管跟我说,燕春楼应有尽有,保管伺候得公子们舒舒服服,流连忘返。”
谢成韫问道:“小小姑娘可在?”
“哟,这小小今日是撞了什么桃花运了,这么多俊俏公子抢着点她!”鸨母夸张地惊呼。
谢成韫对老鸨道:“怎么,她没空?”
“有的,有的。”鸨母连声道,“刚刚才空下来,公子来得正是时候哩!二位公子请随我来。”
“你还真点姑娘!”谢初今轻声咬牙切齿道。
“你怕了?”谢成韫挑衅。
“怕?!小爷我出来混的时候你还在学绣花!”谢初今炸毛了。
鸨母将二人带到三楼的一间厢房门外,“二位公子,小小就在里面了。”说完,暧昧地一笑,扭着腰肢离开了。
谢初今抢在谢成韫前头,气势汹汹一掌把门推开,大吼一声:“还不快给大爷……”扫一眼,见到房内坐着一个女子,与楼下那些浓妆艳抹的姑娘们不同,这一位较为素雅。女子似是受到了惊吓,猛地站起身,与谢初今大眼对小眼。
谢初今生生将“爷”后面的话憋了回去,顿时泄了气势,手足无措的,呆了呆,飞快几步走到谢成韫身后,将她一把推了进去。
谢成韫感慨万千,这房间内的摆设,甚至是那张雕花大床,还都与前世一模一样,只除了救过她一命的姑娘看上去年纪要小了些。
“二位爷请坐。”小小微笑着说道。
谢成韫走过去坐了下来,谢初今却别扭地走到窗边,双手插胸,俯视窗外,一副不与她同流合污的样儿。
小小问道:“不知二位爷来此作何消遣?听曲儿,下棋,饮酒,还是想要奴家伺候?”
谢成韫见她玉面飞霞,问道:“小小姑娘可是刚刚饮过酒?”
“是。在二位之前,小小刚送走一位公子。燕春楼的杏花酿乃是恭州一绝,慕名而来者众,这位公子正是专为杏花酿而来,是以,奴家便陪他饮了几杯,微微有些醉意,若有怠慢,还请二位见谅。”
谢成韫起身,倒了杯茶,放到小小面前,“先喝杯茶罢,解解酒。”
小小受宠若惊,“不敢当,有劳公子了!”
谢成韫叫了声“阿今”,谢初今转过身。
“你带了多少银票,借我点?”
“谢成韫,身无分文你也敢逛青楼!”谢初今没好气道,“你要多少?”
谢成韫讪讪一笑,“你有多少,都给我。”
“就这么多了。”谢初今从怀里摸出一沓银票,甩给谢成韫,“一年内记得还我,二成息,逾期利滚利!”
“放心,明日就还你!”谢成韫数了数,三百两。又从身上取下一块玉佩,连同银票一起摆放到小小面前,“这些银票应该够姑娘赎身了,这块玉佩还值些钱,姑娘可将它典当了,做什么营生都好,若姑娘不愿赎身,那就都留着防身罢。”
“这……”小小一时没弄懂谢成韫的意思,意外地睁大眼睛看着她,“公子这是何故?公子该不是认错人了罢?奴家与公子萍水相逢又非亲非故……”
谢成韫道:“没认错!就是你。姑娘就当是帮我了了一桩心事罢,要不要赎身姑娘自己决定,告辞!阿今,走了。”
小小赶紧起身相送,懵懵懂懂的还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直纳闷这是哪里来的散财童子。
走到门外,谢成韫忽然想起件事,转身问道:“小小姑娘的小字可是大小的小?”话刚出口便后悔不迭,只觉得自己异常可笑,她当然还是叫大小的小。
“本来是。”小小的声音带着笑意,“今后不是了”。
谢成韫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先前来此饮酒的那位公子说小小二字太俗,与我不符,不如改成绿筱媚清涟的筱,奴家听了很是喜欢,今后便叫做筱筱了。”
“筱筱……”谢成韫懵怔着喃喃自语。
“公子稍等。”筱筱麻利地转身去了室内,少顷取了张纸出来,献宝一般,“公子请看。”
谢成韫朝那张纸上看过去,两个雄健洒脱的筱字跃然纸上,一笔一划如刀刻在她心上,是唐楼的字,他还活着!她只觉得心跳如擂,天旋地转,一把死死抓住筱筱的手,语无伦次地问道:“他人何在?!走了多久?从何而来,去往何方?”
“早在二位公子进来之前就已离开了,去了哪里,奴家不得而知。”
谢成韫一个闪身冲下楼,燕春楼外人来人往,纷纷攘攘,举目四望,一张张全是素不相识的面孔。她胡乱地游走在人群之中,漫无方向的寻找,逐渐逝去的时间就像绵绵细雨,将她刚刚升起的希望慢慢浇灭。明明站在喧嚣的闹市,却满腔怆凉无助。
天地之大,她要去哪里找到他?
☆、第15章 (十五)
谢成韫失魂落魄地在人潮中随波逐流,脑海中一片空白。谢初今跟在她身后,两三步远的距离。
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片叫好之声,谢初今快步走上前,拉着谢成韫就走,“谢成韫,走,带你去看热闹!”
谢成韫本就不喜欢往人堆里凑,更别提现下正黯然神伤,便推拒道:“我不去,要看你自己看。”
“你以为小爷爱凑热闹!”谢初今吼道,“走,去看!”不由分说硬拉着谢成韫挤进了围观的人群之中。
“素闻蜀中多俊杰,今日一试才知所言为虚!不过都是本姑娘的手下败将!怎么,诸位英雄好汉就这点本事么?”说话的是正中站着的一个身形娇俏的姑娘,戴着面纱,露在外面的一双妙目古灵精怪,顾盼生辉。
姑娘此话一出,人群之中顿时一片哗然。
“哪里冒出来的轻狂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会几套拳脚功夫就敢出来比武招亲了!”
“比武招亲不过是个噱头,你看她哪有一点诚心?”
“小姑娘没见过世面,自以为打败了几个酒囊饭袋就了不起了!”
“不过因为她是个女流之辈让着她而已,还真蹬鼻子上脸了!”
“真的没人敢上来了么?”蒙面姑娘朝人群中问道。等了片刻,依然没人上前。蒙面姑娘咯咯笑道:“不光酒囊饭袋,还是一群缩头乌龟呀!看来今日是扫兴了!”
“一个姑娘家,太过狂妄可不是什么好事。”人群中走出一个彪形大汉,满脸横肉,面目狰狞,身上扛着一把大刀。
蒙面姑娘冷笑:“本姑娘能不能狂妄,等你吃过本姑娘的亏,在本姑娘手下讨饶的时候,我再与你论道论道。”
“听闻姑娘这比试乃是为了招亲?”彪形大汉问道。
“不错。”
“我来得迟,没听到姑娘的比试规则,可否请姑娘重新说一次,怎样算输,怎样算赢?”
“本门规矩,若你能揭下我的面纱,便算你赢,我便要嫁给你。”姑娘话锋一转,“可是,若我不愿嫁你,那么,我只能杀了你!”
彪形大汉问道:“若你杀不了我呢?”
“杀不了你,自然只能嫁给你。”
“贵门这规矩订得不错,甚合我意!”彪形大汉大笑,“敢问姑娘出自哪门哪派?”
姑娘道:“子虚门。”
谢初今乐了,子虚乌有,可真是会诌,欺负人家胸无点墨。
彪形大汉未听出异样,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就请罢,娘子,为夫先得罪了!”
“谁是你娘子!”姑娘怒喝一声,剑花一挽,便朝彪形大汉刺去。
彪形大汉一手扛刀,一手从容接招,以退为进,时不时说些浪言浪语刺激那姑娘。姑娘被激得气息不稳,招式凌乱,恨不得将他的嘴剁个稀巴烂。
忽然,众人纷纷惊呼。
谢成韫终于彻底回神,抬眼一看,原来那姑娘的面纱已被挑下,露出一张千娇百媚、惊慌失措的脸。彪形大汉看得眼都直了,将面纱放到鼻前深深一嗅,淫_笑道:“娘子好香,为夫醉了!”
姑娘恼怒至极,举剑一阵乱砍,“臭流氓!我杀了你!”奈何彪形大汉身手远在她之上,她连人家的衣角都碰不到。几个回合之后,反而被彪形大汉反手擒住,动弹不得。
须知,姑娘摆这个擂台比武招亲不过是一时任性与人赌气而已,之前胸有成竹是笃定那人必然会及时来救自己,可直到现在那人还未出现,姑娘心里真的开始慌起来。
她不知道,她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的人此刻正坐在对面屋顶之上,手捧着一个小酒坛,不急不忙地盯着下面的动静。
人群之中又开始窃窃私语。
“自作自受。”
“可不是,这下惹祸上身了罢!”
“先前说话口无遮拦,看现在谁会救她!”
“……”
“呲!瞧瞧这些正派人士的嘴脸!”谢初今悄悄对谢成韫道,“姑姑,还不出手?再不出手,可要出人命啦。”
彪形大汉将姑娘扣进怀中,低下头凑到姑娘的颈窝,表情陶醉,“娘子,你是打不过我的。娘子好香,为夫都快把持不住了,走,为夫这就带你去洞房啊!哈哈哈哈!”
“真他娘的恶心!”谢初今骂道。
谢成韫顺手一抽,从旁边抽出一把剑。旁边那人原本双手交叉将剑抱在胸前,冷不防银光一闪,胸前便只剩下了一个空鞘,那人傻了眼。
彪形大汉正要挟着姑娘腾空而去,哪知,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脖颈之上架了一把明晃晃的剑!好快的身手!他连对方是何时出的手都没有看清楚!
屋顶上那人把酒坛子往旁边一搁,毅然起身,正要飞下去救人,见此突发一幕,嘴角勾了勾,又坐了回去,拎起酒坛子慢悠悠灌了一口,干脆看起戏来。
“放开她。”谢成韫淡淡道。
彪形大汉看了对方一眼,原来是个又嫩又俏的公子,虽然留了两撇八字须有些煞风景,却是不输潘安的好相貌,心下一喜,暗道今日艳福不浅,笑嘻嘻道:“公子,先把剑拿开,有话好好说。”
谢成韫心里正不爽着,见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愈发讨嫌,毫不犹豫地将剑往前送了一分,彪形大汉的脖子上瞬间现出一丝血迹。她加重口气道:“放开她!”
“我放,我放!”彪形大汉慢慢松开手。
姑娘一个箭步挣脱出来,捡起自己掉落在地上的剑便要重新杀将过去。谢初今将人拉住,鄙视道:“老实待着,别添乱!”
“阁下现在总可以把剑拿开了罢?”彪形大汉道。
“不可以。”谢成韫冷冷道。
“格老子的,你这不讲信用的小白脸!”彪形大汉骂骂咧咧。
谢成韫手下一用力,剑刃又入肉一分,彪形大汉立即住了嘴。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开始起哄。
“公子你不讲道理啊!”
“是啊,人家凭真本事娶媳妇儿你管得着吗!”
“就是!面纱都摘下来了!”
“这可是他们自己定下的规矩,不能不认啊!”
见有人帮腔,彪形大汉立时涨了气焰,嚣张道:“我说你谁啊,这么爱管闲事儿!我堂堂正正比武赢来的媳妇儿,凭什么你说放就放啊!”
谢成韫道:“我乃,子虚门门主。”
谢初今一呛,连咳了好几声,强忍住笑。
“原来是门主,方才多有得罪!”彪形大汉口气好了些,涎笑,“不打不相识,以后都是自家人!”
“谁跟你是自家人!”
“我说门主,你这是什么意思?大伙儿都听见了啊,他这是打算死不认账啊!在场的各位可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谁也不能抵赖!”
“没人要抵赖。”
“既然如此,那就请您再将贵门的规矩说给大伙儿听听,让大伙儿给评评理!”
谢成韫将剑撤走,扔还给剑的主人,对那人道:“多谢!”双手负于身后,朗声道:“不错,我子虚门确实有这么一条规矩,门中女弟子如若面纱被人摘下,必得嫁与那人,若不愿嫁,必得杀了那人。”
彪形大汉用鼻子哼了一声。
“如今,我门中这位弟子面纱既已被你揭下,而她打又打不过你,身为门主,我决定——”
谢成韫淡淡一语落下,四下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在场众人包括彪形大汉全都竖起了耳朵,很好奇这位年轻的门主接下来会怎么说。
谢成韫一本正经地吐出六个字:“废了这条规矩。”
“噗!”谢初今再也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比武招亲的姑娘向谢成韫投去无比钦佩的目光。
屋顶上那人勾唇一笑,自言自语道,“子虚门门主?有点意思。”
又是一片哗然。
彪形大汉火冒三丈,“老子信了你的邪!你说废就废?先问问我手里的刀干不干!”挥刀就向谢成韫砍去。
“门主接剑!”比武招亲的姑娘娇呼一声,将手中的剑扔向谢成韫。
谢成韫稳稳接过剑,游刃有余地挡住彪形大汉迅猛的攻势,见招拆招的间隙,用内力传声,以在场众人都能听见的声量说道:“若是你输了,便要心甘情愿任本门主废了这条规矩。”
话音一落,变守为攻,招式快得令人眼花缭乱。众人只见到场中一阵剑花乱闪,银光四射,出剑之人身影憧憧全然辨不清,彪形大汉应付得捉襟见肘,不由得都有些敬畏起来,江湖上何时出了个如此厉害的子虚门!也不知是正是邪,与近两年崛起的魔教有无关联。
众人还没看过瘾,激斗戛然而止,或者说是谢成韫单方面收了手,收不收手早已由不得彪形大汉。胜负已然分明,彪形大汉一身粗布袍上被割开了无数道口子,差点就要衣不蔽体。这还是出剑之人手下留情的后果,只要下手再重一分,那些口子便割在他身上了,彪形大汉惊出一身冷汗!
谢成韫一个眼神扫过去,彪形大汉赶紧道:“今日遇到门主,我认栽!”说完扛起他的刀,一溜烟跑了。
围观的人群见没什么热闹好看,相继散去。
☆、第16章 (十六)
那比武招亲的姑娘走到谢成韫面前,一拱手,道:“多谢恩公相救,小女子没齿难忘。小女子苏愫酥,敢问恩公姓名,他日定当重谢!”
谢成韫道:“姑娘言重了,小事一桩,不足挂齿。在下的姓名不便告诉姑娘,见谅。”
“有恩不报非君子,恩公剑术了得,定是江湖名士!何必谦虚,告诉我又何妨?”苏愫酥追问。
谢初今不耐烦道:“欸,我说你是不是脑子里面缺根筋?人家都说了不方便了,还问东问西!能不能有点眼力见?”
苏愫酥白了谢初今一眼,“你算老几?”
“你是我老二,你说我算老几?”
“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厉害,你吐一个我看看?”
“本姑娘又没得罪你,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
“不为什么,看你不顺眼。”
“你!”苏愫酥气得脸煞白,恼羞成怒地盯着谢初今,“蜀中男儿的风度,本姑娘今日叹为观止!”
谢初今的性子谢成韫是知道的,激不得,否则只会越战越勇。于是打断二人的口舌之争,“阿今,该回去了。”
苏愫酥见状,道:“既然恩公不肯透露名讳,我也就不勉强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江湖再见,再报恩公今日救命之恩。”
谢成韫道:“再说罢。”说完,转身就走。
苏愫酥恶狠狠地瞪了谢初今一眼,“还不快滚!”
谢初今挑了挑眉,邪气一笑,“不急,在下还没谢过姑娘呢,怎么能就这么轻易地滚了?”
“你想说什么?”苏愫酥警惕道。
“姑娘身为一个女子却勇气可嘉,毫不畏惧,让在下深深地领略了两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字,实在是感激不尽啊。”
“哪两个字?”
“找死。哈哈哈哈!”
“混蛋!”苏愫酥气得发抖,提起剑就砍过去,谢初今早已跑得不见踪影,只有风中传来他的大笑声,渐渐消散。
“他说的没错。”身后飘来淡淡一语。
苏愫酥扭转身子,让她望眼欲穿的人怀抱着一只酒坛,懒洋洋地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终于舍得现身了?”苏愫酥突然一委屈,大颗眼泪掉落下来。
“酒也喝完了,戏也看完了,自然该现身了。”他扬唇轻笑,几近妖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