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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家之犬完本——by浮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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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冷冷道:“你再这么问下去,苏姑娘就真的救不了了。”
“既然谢姑娘如此说,定是知道如何救她,还请相告。”唐楼潋着一双颠倒众生的眸子,专注地瞧着谢成韫。
谢成韫沉溺在这汪春水中,迎着他的目光,说道:“九窍丸。”三个字出口,忽然觉得心上像是被揪了一下,一阵尖锐的疼。
想起当日青竹说的一番话:那是我家公子用他防身的金丝软甲换来的,不然,你以为你能杀得了他?我家公子是不是很傻?
她看着近在咫尺依旧完好如初的唐楼,心痛到不行。
唐楼起身,对她拱手道:“多谢!事不宜迟,唐某这便去找九窍丸。她身上的毒已被我暂时封住,但还需人每隔两个时辰以内力压制。”
谢成韫会意,道:“唐公子放心去罢,苏姑娘有我看着。”
“那就劳烦姑娘了。”唐楼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青竹跟了出去,叫住正要踏出院门的唐楼,“公子!”
“什么事?”
“公子真的相信她说的?”
唐楼拧眉,“你追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公子不觉得她很可疑么?就这样把少宫主交给她,若是她在公子走后意图不轨,奴婢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我看你是这段时日与苏愫酥在一起的时间太长,沾染了她的傻气。她若要害苏愫酥,又怎会三番四次地救她?”
青竹答不上来:“这……”
唐楼轻抿唇角,“好了,进去罢,我走了。”说完转身,施展轻功一跃而起,迅速消失在了青竹的视线中。
唐楼一路往南,朝着他知道的那个地方绝尘而去。那里藏着一位不出世的高人,亦是他的忘年之交。
他眯起桃花眼,回想起多年前的一幕。
忘年交兴高采烈地对他说:“老夫苦心研制十年,终于制成了这一颗能解百毒的药丸!”
他对忘年交道:“老鬼,恭喜了,此药可有名字?”
“还未来得及起名,不如就让小友替我取一个罢。”
他想了想,道:“人身九窍,通则无病,就叫九窍丸罢。”
忘年交满意道:“不错,此名甚合我意。”又道,“此药极难制作,搜集材料更是难于登天,老夫此生大概也就只能做出这一颗来,还望小友替我保密,不要泄露出去,否则老夫恐将永无宁日矣。”
唐楼眼眸微动,闪过一丝流光,嘴角勾起一抹饶有兴致的笑。谢成韫,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第29章 (二十九)
唐楼一路飞奔,来到一座挺拔耸峙的山前。
峻山之上白雪皑皑,四野一片白茫茫。山沟被雪填平,和山背差不多高,形成一片白雪铺就的宽阔平地。
平地上孤零零地立着一座茅屋,破破烂烂。
唐楼来到茅屋前,推开同样破破烂烂的木板门,走了进去。茅屋内的情形并不比它的外表好上多少,地面上四处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和药材。他扫了一眼,转身走了出去,径自来到屋后。
不远处的地面上有一圈深色映入眼帘,在这一片白茫茫中分外显眼。唐楼走近,是一块锅盖大小的木板,上面的积雪已被人清理,堆在一边。他熟门熟路地抓住木板上的把手,一把将它掀起,顿时一股酒香扑鼻而来,原来木板之下是一个酒窖。
唐楼沿着入口的木梯走了下去,进入酒窖中,酒香四溢,异常宽敞,堆放着大小不一的数十只酒坛,就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老鬼,在哪呢?我来了。”
没人回应,他不慌不忙地等着。
好半天,终于从一只半人高的大酒坛里传出一把苍老声音,“你这小子,狗鼻子怎么这么灵光!”酒桶里面慢吞吞地钻出来一个老头,老头干瘪瘦小,满头银丝乱蓬蓬的,一张枯树皮似的脸上红光焕发,手上拿着一只精致的酒壶,瓮声瓮气道,“你说,你是不是闻着我的酒香味儿来的!每次你来,我都正好开了坛好酒!”
老头慢条斯理地从空酒坛中跨了出来,走到唐楼面前,拍了拍他的肩,道:“小友啊,你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今日怎的记起我这老不死来了?”
唐楼道:“老鬼,我有事相求。”
老头伸出枯枝般的手,从怀中掏出一只酒杯,斟了满满一杯酒,递给唐楼,“快快快,先陪老夫痛饮三杯!这可是二十年的桂花酿!”
唐楼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将空酒杯还给老头,道:“老鬼,我要九窍丸。”
老头瞟他一眼,“要来干嘛?”
“还能干嘛?救人。”
“谁出事了?”
“别问了。你就说给还是不给?”
老头又斟满一杯酒,递给唐楼,“以我们的关系,别说是我这酒窖里的酒随你喝,即便是你抬来十个死人,我也是要想法给你弄活的。但是,想要我的药,规矩你懂的,更何况,你要的是九窍丸。”
唐楼接了酒杯,同样一饮而尽,“九窍丸是用来救人命的,我身上恰好也有一件保命用的东西。一物换一物,也算公平。”
“哦?说来听听?”
唐楼默不作声,睨了老头一眼,开始解起衣带来。
“慢!你要做甚!”
唐楼不理老头,将石青色的袍子褪下,扔到酒坛上,又开始解起中衣的带子来。
“你你你,你住手!先说好,以身相许我可不要啊!”
唐楼脱下中衣,露出一件黑黝黝的背心。他将背心一脱,蜂腰猿背,鹤势螂形,一块块精壮的腹肌差点闪瞎了老头一双饱经沧桑的老眼。他把背心扔给老头,戏谑道:“以身相许?想都别想!”
老头摸着手中的黑背心,入手轻飘飘的,质地柔软异常,“这是?”
“金丝软甲,刀枪不入。”
“好!爽快!不枉老夫跟你相交一场!”老头将第三杯酒递给唐楼,“随我上去拿药。”说完,将酒壶放在一边,走到入口,沿着木梯爬了上去。
唐楼将衣服一件件重新穿好,才爬了上去。
老头将一只造型古朴雅致的小木盒交到唐楼手中,恋恋不舍道:“这世上只有这一颗九窍丸,金丝软甲也只此一件,你没了它就等于将自己随时随地置于危险之中?到底是谁让你连命都不顾了?你确信你救的是值得的人?”
唐楼接过小木盒,一个闪身,人已跃出几丈远,风雪中遥遥传来他的声音,“老鬼,对了,跟你说个事,喝了鲜竹酿才知道,你这一窖子都是马尿。”
“什么!鲜竹酿!你小子!有这好事儿也不叫上我!你给我回来!”老头冲了出去,站在雪地里大喊,但四野一片茫茫,只剩下打着旋儿飘下的雪花。
……
“我不要你救!用不着你假好心!”苏愫酥嘴角带血,挣扎着推开谢成韫。
谢成韫懒得跟她多费唇舌,强行将苏愫酥扯了过来,闪电般出手点了她的穴道。苏愫酥两眼一翻,又睡了过去。
“谢姑娘。”身后传来青竹的声音。
谢成韫转身,“青竹姑娘有事?”
“奴婢心中有几个疑问,可否请谢姑娘解答一二?”
“你说。”
“谢姑娘是何时认识我家公子的?”
“大山剑会上。”
“姑娘此前可曾见过我家公子?”
“未曾。”
“也就是说,谢姑娘与我家公子不过萍水相逢。”
“怎么?”
“那么,奴婢不禁要问了,谢姑娘为何肯对一个不过一面之缘的人热心至此?谢姑娘图的到底是什么?”
谢成韫无奈地看着青竹,“你家公子如此睿智的一个人,为何身边的丫头却不太机灵。我若真有所图,又怎会告诉你呢?”
青竹笑道:“不打紧,你就是不告诉奴婢,奴婢也知道你想做甚么。”
谢成韫双手抱臂,挑眉,“你说说看,我想做什么?”
“你看上了我家公子。”
不等谢成韫回话,青竹接着又道:“谢姑娘是被我家公子的皮相所迷惑了罢?这世上,很难有女子能不被公子的皮相所惑。看上公子的人多了去了,可惜公子一个都看不上。姑娘就不要白白浪费时间了。”
谢成韫勾唇:“你这丫头,管得还挺宽。”
“我家公子素来温文尔雅,对待女子彬彬有礼,让人如沐春风,但这都仅止于表象。公子对每个女子都是如此温和,谢姑娘可千万不要误会了,不要误以为公子对你有意。何况,我家公子心里,早就已经有人了。公子看似多情,实则是最为无情的一个人,谢姑娘若不及时回头,迟早会被公子伤得体无完肤。”
“你家公子心里有人了?那人是谁?”
青竹将目光投向躺着的苏愫酥,“还能有谁?谢姑娘不会看么?感觉不到么?公子的真性情,从来只在少宫主面前才展现。少宫主和我家公子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双方长辈也早已默认他俩的婚事,只等少宫主再长大一些便要替他们完婚。谢姑娘,这些你可能比得上?”
谢成韫不语,深邃的眸子中隐隐泛出冷色,道:“你这丫头,可真是不聪明啊!若我是你,是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说这些蠢话的。你一心激我离开,就不怕我走之后你家少宫主毒发身亡?”
“奴婢并非是想激谢姑娘离开,只是叫谢姑娘看清事实,莫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看清什么?”
谢成韫回头一看,唐楼站在门口,风尘仆仆,鬓染霜露。
青竹欢欢喜喜迎上前去,“公子,解药拿到了?”
“嗯。”
唐楼径自走到床前,探了探苏愫酥的脉象,对谢成韫道:“这两日有劳谢姑娘了。”
谢成韫道:“无须客气。”
唐楼将苏愫酥扶起,让她靠在自己怀中,一手捏住她的下颚,另一只手将九窍丸塞进了她的嘴里,再将她的鼻子一捏,迫使她把药丸吞了下去。对着她的背推运了一阵掌力,这才又将人放平躺好。
青竹问道:“公子,少宫主的毒解了吗?”
唐楼答道:“解了。”
“那真是太好了!待少宫主醒了,我们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唐楼道:“不行,暂时还走不了。这毒解是解了,不过她内功修为太差,还是让少部分毒渗入了血液之中,需要以内力将毒慢慢引出,在引毒的过程中,不宜奔波。”
“引毒需要多久?”
“约莫两三天罢。”唐楼懒懒道,声音中透出疲惫。
谢成韫看着他,曾朗如日月的双眸中布满细细的血丝,遥想当年他一厢情愿为她奔波之时,不知疲倦,不辞辛劳,应当也是如此的模样,心里又是一阵酸楚,柔声道:“引毒的事,就交给我罢,你先去歇歇。”
唐楼没有推辞,对谢成韫道:“那唐某就不客气了,谢姑娘费心了。”说完,起身走到墙边,靠墙而坐,闭目养神起来。
谢成韫坐到床上,开始替苏愫酥引毒。待得引完一个周天,已是到了半夜时分,她困得不行,也走到墙边坐下,很快睡了过去。
第二日,谢成韫缓缓睁开眼,一低头,怔了几息,嘴角忍不住高高扬了起来。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披在身上的石青色长袍,她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里,笑得比朝霞还要明媚。
☆、第30章 (三十)
“谢初今?”唐肃坐在书案后,抬头问道。在他面前,站着那日被派去霹雳堂打探的手下。
“没错,是他。”手下微弯着腰,恭恭敬敬地答道:“属下已打探清楚,谢初今与霹雳堂一直交易不断,但每次不过是些零零碎碎的小买卖。属下查到,在恭州城楼被炸前两日,谢初今从霹雳堂购买了整整一车火药。”
唐肃沉着脸不语。谢初今,原来这事你也有份。整整一车,怪不得几丈高的城墙瞬间被炸成一堆废墟。
“盯着谢初今,随时将他的去向禀告于我。”
“是!”手下转身要走。
“慢着!”唐肃走到多宝阁前,将一只青瓷花瓶转了一圈,多宝阁从中间打开,露出一间密室来。
他走了进去,少顷,手上拿着两只瓷瓶走了出来,两只瓷瓶一大一小。他把两只瓷瓶交给手下,道:“这只小瓶里装的是芙蓉花粉,大瓶里面是一些芙蓉蝶。芙蓉花粉无色无味,但对这些芙蓉蝶具有极大的吸引力,它们会紧紧追寻芙蓉花粉的气味。谢初今那小子惯会玩花样,易容术了得,一旦他易了容,几乎没有人能够认得出来。你找机会在他尚未易容之时,不知不觉地把这小瓶里的粉沾在他身上。这样,不管他变成什么模样,都逃不出这些芙蓉蝶的追踪。”
“是!”手下接过瓷瓶,退了出去。
唐肃坐回书案,铺开一张雪白的宣纸,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粗大的笔来,在案台上的一方端砚中醮了醮墨汁,笔走龙蛇,写了个硕大的谢字。写完后,他盯着这个谢字瞧了一会儿,在其上唰唰两下画了个大叉,狠狠地将笔一掷,整支笔没入了青石地板之中,紧绷着脸,恨道:“谢家!”
……
谢成韫盘腿坐在苏愫酥身后,替她引毒。引完之后,做了一回吞息纳气,起身。
“你替我做得再多,我也,我也不会感激你的。”苏愫酥语气幽幽,精神已经好了许多。
谢成韫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转过身,“你想多了,我不是为了你。”
“我知道你为了谁!我还知道,你做得再多也没用,你入不了他的眼的。不过,本姑娘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我不想欠你,总归会还了你的人情。”
谢成韫笑了笑,“次次都是救命之恩,你确定你能还得了?还是,你准备用命还我?”
“你!”苏愫酥气得眼前一黑,差点又要晕过去。
“少宫主!”青竹一进门,就见到这一幕,赶紧放下手中采买的物什,冲到苏愫酥身边将她扶住,一扭头气势汹汹地朝谢成韫道:“谢姑娘,你就是这么照顾我们少宫主的?好一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谢姑娘,你在我家公子面前装得可真好。”
谢成韫眼底染上一抹霾色,一直勾着笑意的唇角慢慢地凝结,“她非要自取其辱,我只能成全她。”
青竹愤恨地瞪着谢成韫,正要开口,被苏愫酥打断,“青竹,算了,不要和这种人一般见识。你不是和唐楼一起出去的么,他人呢?怎么没和你一道回来?”
青竹换了副温和的口气道:“还不是心疼少宫主你么?公子见你这两日被毒折磨得食不下咽,人都瘦了一大圈,特意中途绕道去替你买糖蒸酥酪了。自从上次公子带少宫主吃过一次,少宫主就念念不忘的,公子都看在眼里呢。”
谢成韫一愣。
苏愫酥面上飞霞,“被你一提,我好像真的饿了。”忽然双眸一亮,扭头看向门口,嘴角向上弯起,眉眼也弯成一道新月,“唐楼,你回来了。”
谢成韫缓缓抬眸,看着唐楼从门口走入,手里拎着一个食盒。她看着他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看着他取出一碗送到苏愫酥面前,看着苏愫酥舀了一勺,秀气地抿了一口,笑魇如花对唐楼道:“唐楼,你对我真好。”
她看着唐楼浅笑不语,眸中流溢的是她前一世常常见到却又不屑一顾的温柔;她看着唐楼走到桌前,从食盒中取出另一碗糖蒸酥酪;她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对自己道:“顺便多带了一碗,谢姑娘可要用些?”
她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个陌生人,言不由衷道:“不要了,我不喜欢这个味道,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
唐楼善解人意道:“无妨,这世上喜欢这种口味的人本就不多。喜欢它的,谓之美味朝思暮想,不喜欢它的,避之唯恐不及。”
苏愫酥嘴里含着一口糖蒸酥酪,含含混混道:“我就喜欢!不喜欢的人那是没口福!”
“我先去歇下了。”谢成韫转身走到墙边坐下。
说是歇息,其实不过是背靠着墙闭目养神而已。此处统共只有一张床,苏愫酥中着毒,床自然是给她睡,青竹与她睡在一起。唐楼则是与谢成韫一样,靠在墙边将就一夜。
清晨,谢成韫醒来,照例又在身上看到了唐楼的袍子,她自嘲地笑了笑,起身,走到院子里。
晨间的风还有些料峭,墙外有几支柳条垂入院内,癫狂着随风舞动。唐楼正在院子里练功,即便只是一身中衣,也耀目的有如枝头新绿,撩动着她的眼帘,让她一时忘记了今夕何夕。
她站在唐楼身后唤他:“唐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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