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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家之犬完本——by浮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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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个罕有法?老头子这辈子没眼福,还没见识过这种姑娘。”
唐楼站起身,“天色不早了,我回去了。你也早点歇息罢,年纪一大把了,注意着些。老鬼,我明日要下山一趟,你好好待在天墉城,哪里也别去。”
“哎,又要下山?你干嘛去?”老鬼叫住他。
唐楼转身,背后是一轮如帛如银的圆月,宽大的衣摆在夜风之中升沉,似即将羽化的仙人,眸中星光滟滟,令月华失色。
“不是说没见识过么?我把她带回来给你瞧瞧。”

☆、第54章 (五十四)
蜀中谢家。
夜正深,夜色浓得如墨,夜风凉得似水。蜿蜒起伏的谢家宅院宛如一条酣睡中的苍龙,静悄悄、沉寂寂。
谢初今拜别父亲谢成钦,将挂在脖子上的黑色蒙面三角巾往脸上一拉,纵身跃上屋檐,一身夜行衣与夜色相融,只看得见一双墨玉般璀璨如星的眸子。
谢初今运足内力,飞奔起来,跃过一座又一座屋檐。
忽听得身后一声娇斥,“站住!”有人紧紧尾随而来。
你叫我站住我就站住?我又不傻!谢初今嘴里轻嗤了一声,继续往前跑。
紧追着的人见谢初今非但没有停下,反而跑得更起劲了,一发狠,脚猛地一蹬,高高腾起,从谢初今头顶跃过,翻到了他前面,“噌”地拔出剑,往前一指,“喂,叫你站住,没听见啊!”
谢初今摊着两手,看着拿剑指着他的人,开口道:“行啊,谢初凝,两年不见,本事长了不少嘛,都敢拿剑指着你三哥了!”
“三哥?”谢初凝露出讶色,“你是三哥?!”
谢初今将三角巾往下一拉,“姑娘家家的,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还在外面瞎晃悠啥?”
“三哥,真的是你!这两年,你去哪儿了?”看得出来,谢初凝是真的很高兴。因谢怀山的规矩,谢家的孩子们从小混在一处,几乎是在校场打打闹闹着长大,感情比一般的世家深厚。
“四处闯荡,长长见识,开开眼界。”谢初今随口诌道。
“真是羡慕三哥,三叔对三哥真好,让你可以随心所欲。”谢初凝黯然道,“哪像我和我哥……我真想早点摆脱这个家。”
“怎么了?”
谢初凝冷哼一声,道:“还不是因为姑姑!唐家因为她,怪罪我爹,害我爹赔尽了不是,在唐稳父子面前抬不起头。他在外面受了气,便回来挑我和我哥的刺,不是嫌我给他丢人就是嫌我哥没用。”
谢初今“唔”了声。
“你方才问我为何这么晚了还不睡,三哥,我又岂止是今晚才如此,自大山剑会过后,这两年来,我没日没夜地练剑,丝毫不敢松懈。他日再遇到那个什么子虚门门主,我定然要报了当年当众羞辱之仇!可惜,他这两年销声匿迹,不见踪影!”
谢初今变了脸色,冷冷道:“我还当你受了教训会想明白,不想着自己错在哪里,反而执着于报仇雪恨。我看你是不闯下弥天大祸不肯罢休啊?你可知你一时任性所为,可能会给谢家带来多大的灾难?你又知不知道,我今晚为何要回谢家?”
“三哥为何会回来?”谢初凝问道。
谢初今却是再也没了兴致与她说下去,“回去问你爹罢!我走了!”说完将三角巾重新拉起,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初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也转身,翻过几座屋檐,回到了大房的院落。父亲书房的灯还亮着,窗上映出两道人影,一道是父亲的,还有一道看不真切是何人。
都这么晚了,父亲为何还没睡?莫非真如三哥所说,谢家将有大事发生?谢初凝悄步走了过去,将耳朵附在门上听了起来。
“大哥,初今特地赶回来就是为了提醒我们小心。事态紧急,我也顾不得那许多了,这才将大哥连夜叫起。”说话的是三叔谢成钦。
“九嶷山当年被灭门一事,我也曾耳闻。当年何涛乃是因为丧子之痛,才血洗九嶷山。”谢成临道,“不过,我也听闻,何涛之妻当年小产之后便不能再孕,何涛又未娶过别的女人,这何峰到底是不是他的孩子还很难说。”
听到“何峰”二字,谢初凝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大山剑会那日,何峰手上拿的可是七星剑。”谢成钦道。
“那也只是初今的说辞,七星剑到底长什么模样,你我谁也不曾见过。”
“大哥,不是我夸自己的儿子,初今一向在江湖上眼线众多,消息灵通。他打探来的消息,不会有错。”
谢成临的声音带了些怒气,“三弟,你说这话是何意?你养的儿子有出息,能救谢家于水火,我养的女儿就是个祸害是罢?”
“大哥,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小心防备防备,谢家上上下下这么多口人,老老小小……”
“你也知道谢家这么多口人!想我谢家百年世家,老老小小哪个不是身怀武艺,即便不如鼎盛的时候,那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岂是个疯癫道人说灭就能灭得了的?再说,我们与唐家毗邻而居,谢家有难,唐家又岂会袖手旁观?怕什么!瞧你那点出息!”
“大哥……”
“好了!我会提醒他们小心,也会增派护院人手,差不多就行了,不要弄得一惊一乍,草木皆兵的。再过几日就是小山剑会的日子了,小山剑会之后便是你大哥我的三十六岁生辰,且有的忙了,你啊,还是多花点心思在那上面罢……”
谢初凝赶紧悄声离开,回了自己的房间。不知为何,一颗心七上八下,不安至极。
谢初今脚不停歇地往回赶,回到竹楼之时,已是第二日午时。他直接去了谢成韫房内,没见到人。问了天寅,得知谢成韫正与宋晚一道在厨房做午饭,便也去了厨房。
来到厨房门口,里面两人正在忙活,站在灶台边炒菜的是已经略有些显怀的宋晚,灶台下烧火的是谢成韫。
大锅之内冒着热气,不时传出宋晚翻炒的声音,两人笑着闲话家常,并未发现谢初今的到来。
谢初今懒懒地往门上一靠,双手抱臂,看着眼前的一幕,唇角不知不觉扬起。
“宋姐姐,累不累?”谢成韫问道,“要是累了,我跟你换?”
“不累。”宋晚轻轻抚了抚微微隆起的小腹,“可能月份大了的关系,这孩子最近乖得很,睡觉时也不闹我了,总是能让我睡得安安稳稳。”
“说来,这还是十二都天出生的第一个婴孩。真想早日见到他,定然长得跟宋姐姐一样可爱。”
“还早呢!这才过去五个月。”宋晚眼中溢满幸福,“若是长得像他的父亲,也是极俊的。”
谢成韫笑了笑,问道:“孩子的名字叫甚么?姐姐可曾想好了?”
“取名字的事,还是交给他的父亲罢。”宋晚顿了顿,对谢成韫道,“谢姑娘,你师父可曾,可曾对你提过孩子的名字一事?”
谢成韫一愣,道:“未曾……”
“她师父?!”谢初今站直,从门边几步走了过来,脸沉如水,“谢成韫,你师父不是虚若么?孩子的名字跟他有何关系?”
谢成韫暗道一声糟糕,忙起身道:“阿今,我们出去说话!”
谢初今不理会她,“你们到底瞒着我什么?宋姐姐,难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虚若的?”
宋晚一下面红耳赤,不知如何是好。
见她不否认,谢初今笃定了自己的猜测,“好个人模人样的和尚!亏我还把他当成正人君子!真是瞎了我的狗眼!占了这么大的便宜,还把你害得这样惨。不能就这么让人欺负了,走,宋姐姐,我带你去找他去!”说完拉起宋晚就要走。
谢成韫一把将他拦了,“阿今,别冲动。”
“谢成韫,你不要因为虚若是你师父就袒护他!”
“阿今,你这么贸贸然带着宋姐姐去找他,可有考虑过后果?”
“他当初做这犯戒之事时可有考虑过后果?”谢初今反问道。
“不怪他!其实,他也和我一样,是被人给陷害了。”宋晚解释道,“那日,我被人迷晕,醒来头昏脑涨,迷迷糊糊间,发现自己被关在伽蓝寺的一间禅房之中。除我之外,禅房之中还有一人,身穿黑色僧服,昏睡在榻上。我用尽力气爬过去一看,才发现是他。后来……”宋晚难堪至极,脸红得火烧一般,“后来,我只觉得浑身燥热难耐,这才注意到禅房之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香味……这时,他也醒了过来……我们,我们……”她将头埋得低低的,再也说不下去。
谢成韫的心猛地揪起。伽蓝寺……此人为何要将她掳到伽蓝寺?若宋晚是在伽蓝寺被人欺负的,那么,孩子的父亲……她不敢往下深想。
“是这香有鬼?催情香?”谢初今问道。
宋晚点了点头。
“宋姐姐,你与何人结下过仇怨?”谢成韫问道。
宋晚摇摇头。
“似宋姐姐这般温和又与世无争的人,怎么可能与人结怨?”谢初今道,“这个问题暂且放在一边。你和他孩子都有了,他还在伽蓝寺悠闲自在地当他的和尚,对你们母子不闻不问,未免也太便宜他了!”
宋晚道:“他没有不闻不问,谢姑娘便是受他所托才救了我,收留的我。”
谢初今对着谢成韫挑眉道:“真是这样?”
谢成韫在心里叹了口气,只得点头。
☆、第55章 (五十五)
曾经,武学分支众多,刀枪剑戟、拳棒棍矢。
却至当今,武林以剑为尊,其余分支没落。剑道又以蜀中为盛,其余各地均以蜀中马首是瞻。
小山剑会,乃是武林至高剑会,十三年一次,历届剑会之魁首均被奉为盟主,统率武林正派。
十三年前,谢家家主谢怀山命丧小山剑会,而唐家家主唐稳登上了盟主之位,一坐就是十三年。
从来,没人能够连任。
十三年后,抱着同一个信念的江湖人士摩拳擦掌,蠢蠢欲动。盟主,该换人了。这一回,说不定就轮到自己了……
小山剑会前两日,伽蓝寺。
虚若手持佛珠,站在禅院之中,与擅闯者对峙。他打量了对方一眼,深眸之中闪过一丝讶色。此人一身白衣胜雪,面沉如霜,除了一双藏刀掩锋的眸子,面相与他的一位友人有七八分相似。
对方也在打量他,看他的目光明白无误地透着憎意。
虚若心下了然,此人,是敌非友。遂道了声“阿弥陀佛”,平静地问道:“施主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贵干?”
“因师父之故,我丢了一样很要紧的东西。”那人开口道。
“施主说的,贫僧听不明白,还请施主明说。”
那人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眸中仍是寒光一片,“过两日,你自会明白。我来,是想请师父随我下山。”
“若贫僧不去呢?”
“若师父不随我下山,那么,明日一早,师父私练无相内功的折子便会上奏朝廷。等着梅家的,将会是九族全诛的命运。”
虚若执佛珠的手一紧,深眸猛地一抬,“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现在,师父可愿随我下山?”
执佛珠的手无力地垂下,虚若闭上眼,点了点头。
那人一挥手,从禅院外跳进来两名黑衣人,将虚若的双手牢牢缚住。两人一左一右携着虚若,踏着夜色下山而去。
剩下白衣人独立院中。
他迈出脚步,慢慢走到禅院一侧的石桌旁,盯着石桌上的棋盘看了一会儿,手一抬,一掌拍下,石桌四分五裂,粉尘四扬。
空见被这巨大的响动惊醒,冲出来一看,只见到碎成一摊的石块、空空荡荡的禅院以及敞开着的院门。赶紧回屋找师父,几间禅房都寻遍了,也没找到人。
空见茫然地站在院中,不知所措……
小山剑会前一日。
蜀中的一家酒楼。
靠窗的一桌坐的是两位姑娘。其中一位身着绿衫,看起来十六七岁模样,面容娇俏。另一位着粉衫,看起来十五六岁模样,生得很是玉雪可爱。
“阿姐,要不,我们还是回去罢。”粉衫女孩儿道,“爹爹知道了,会骂的。”
“胆小鬼!”绿衫姑娘不高兴了,“我不回,要回你自己回!”
“我,我不认识回去的路……”粉衫女孩儿嘟了嘟小嘴。
“那就少啰嗦!等我找到唐楼,再着人送你回去便是!”
“可,可是,蜀中这么大,你上哪儿去找楼哥哥呢?”
“明日,便是他们正派十三年一次的小山剑会,我们去小山剑会看看,说不定能碰到他。”
“哦,好罢。可是,你就不怕他不高兴么?我们这样偷偷摸摸地跟着他下山……”
“夙迟尔!”绿衫姑娘杏眼一瞪,“你还当不当我是你亲阿姐!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么!”
粉衫女孩儿眨了眨眼,“阿姐别生气,别生气。我要不当你是我阿姐,怎么会答应陪你来嘛……”
正在这时,邻桌的说话声传入了姐妹俩的耳中。
“听说了么?今年的小山剑会有好戏看!”
“什么好戏?”
“昨日放出的消息,将在会上严惩伽蓝寺淫僧,据说要当众对其施以鞭刑。”
“嘶,伽蓝寺的淫僧?莫非是戒痴那老色鬼?”
“若是那老色鬼有什么意思!非也!这受刑之人却是另有其人。”
“莫卖关子!快说,是何人?”
“虚若。”
“虚若师父?!不像啊!何况,他还是钦定的武僧!”
“不像又如何,钦定的武僧又如何?这世上人面兽心、道貌岸然之辈还少么?再说了,他自己都认了。先是用迷香将人迷晕,再行那龌龊之事。不知害了多少前往伽蓝寺烧香拜佛的良家女子……”
粉衫女孩儿不愿再听下去,皱着眉头对绿衫姑娘道:“阿姐,这僧人真可恶!”
绿衫姑娘却是目露喜色,“竟是虚若!看来,他明日定是会去了。”
同一日,梅家。
梅伯安微弯着腰,耐着性子听梅修齐絮絮叨叨训完,恭敬地回道:“叔父,此事,侄儿是真的无能为力。”
“他是你亲弟弟!别人不了解他,你还不了解他?!他心里除了棋还是棋,何时对女色有过兴趣?枯木逢春般喜欢上个女人,也被你活活拆散!”
梅伯安叹了口气,道:“叔父,他自己都认了。”
“少跟我废话!我只问你一句,叔和,你到底救是不救?”
“为了梅家,侄儿不能救。否则,便是与武林正派为敌,这个责任,侄儿担不起。”
“好个为了梅家!又是为了梅家!叔和当年剃度出家,难道就不是为的梅家?”
“侄儿不能置梅家于风口浪尖。更何况,这一届小山剑会,侄儿有信心赢得魁首,将盟主之位从唐稳手中夺过来。”
梅修齐一声悲笑,“为了名利,六亲不认。盟主之位若真是落入你的手中,那才真是老天无眼。”
赵家。
赵缓之站在院中,面前是一排站得整整齐齐的剑士。
赵缓之点了点人手,命令道:“你们明日混于人群之中,听我号令行事。”
十几名剑士齐刷刷应“是”,赵缓之摆了摆手,令他们退下。
赵君庭走了过来,问道:“都布置妥当了?”
赵缓之阴森着脸,道了声是。
赵君庭见他这副样子,不放心地叮嘱道:“记住,明天的首要目标是何,切莫因小失大。”
赵缓之捏紧拳头,“若不是唐肃相告,我还不知道贱人竟然与那淫僧自小苟且!明日,不把那对奸夫淫-妇碎尸万段,我心头的火实在难消!”
“奸夫众目睽睽之下受刑,贱人必定会来相救。先抓活的,再逼问出凝魂珠的下落。凝魂珠乃我族秘宝,断然不能在我手中流落在外。待我们夺回凝魂珠,要杀要剐随你。”
“知道了!”赵缓之目露躁色。
十二都天,午后。
谢成韫就着一杯温水服下最后一颗固元丹,盘腿坐在榻上,运了运内力,绵长充盈的内力游走于周身,丹田再无虚空之感。
愣了愣,嘴角慢慢扬起,从榻上跳下地,一阵旋风似的冲了出去,闪到谢初今面前。
谢初今正聚精会神地捣鼓机括,被她吓得往后一靠,“谢成韫,你要死啊!不会敲门啊!”
“阿今,我内力好了!”谢成韫灿烂一笑,“再也不会失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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