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家之犬完本——by浮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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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
老鬼背着手,走了过来。
“想你爹夙遇夙左护法,多少光明磊落,多少英雄气概,又有多少洒脱,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顽固执拗的孩子来?再这样痴缠下去,最后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他有他的底线,惹火了他,到时救命恩人的身份也护不住你。”老鬼摇了摇头,“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他有多喜欢她,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关你何事?”苏愫酥冷冷道。
“我不过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想提点你。嗬嗬嗬嗬,看来,是老头子是多管闲事了。”老鬼笑了笑,拎着酒壶离开了。
夜深无风,微凉,漫天的星,碎玉一般洒满穹幕。
竹楼一片寂静。
谢成韫躺在床上,被房间内的一闪一闪的幽光唤醒。
睁开眼,坐起身,垂眸,入眼一长串微弱的幽光,一闪一闪,从她的床前铺开,一直延伸到门边。
一室清冷的莲香。
她下了床,弯下腰,捧起其中一盏幽光。原来,是一朵手掌大的睡莲,只绽开了最外面的一层花瓣,中间有一个花苞,那一闪一闪发着微光的,正是花苞。
谢成韫穿上外衣,挑了挑眉,捧着这朵睡莲,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抬眸,怔在原地。
湖面上铺满了同样的睡莲,萤着幽光飘在水面上,壮观得就像千万点坠落湖面的繁星,让人有种置身银河的错觉。
湖中响起悠扬的箫声,划过深邃的夜空。缠绵,婉转,云卷云舒,仿佛陷入痴情的女子在向意中人诉说爱恋。
随着箫声的响起,那藏在睡莲花苞中的幽光渐渐亮了起来,像是被箫声唤醒的精灵,绽放出耀目的光芒。
其余所有人都被箫声唤醒,走到竹廊上,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一朵朵炫目的睡莲如同一盏盏花灯,从湖面缓缓升起,漂浮在半空。只剩下吹奏之人,芝兰玉树般立在湖面。
谢成韫用手拨开花苞,从里面飞出无数闪着亮光的小虫,和着箫声的节奏扑腾着翅膀,亟不可待的振翅高飞。
曲声终了,所有人还沉浸在微醺的箫声中,意犹未尽。
吹奏之人却已踏着水面,拨开漂浮在四周的莲灯,向谢成韫走了过来,一步一步,不缓不急。
心如鹿撞,谢成韫想逃。
他吹的,是《求嫁》。
她转身。
“阿韫!”
不等她迈开脚步,他叫住她。她只得停在原地,背对着他。
“那一日,我曾问过阿韫,知不知道我最喜欢的是什么,我此生最大的心愿又是什么。”
她不出声。
“阿韫,我现在告诉你,我最喜欢的,是你。此生最大的心愿,是娶你做我的娘子。你在意的,我会比你更在意。你想要护住的,我和你一同守护。你想要的,我即使舍弃性命,也要替你得到。我会尽我所能,让你如愿。”唐楼上前一步,伸手扶住谢成韫的肩膀,将她转了过来,与自己面对面。他双目灼灼,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阿韫,可愿嫁给我?”
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等着谢成韫的回答,包括苏愫酥。她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唐楼,这个与她从小青梅竹马的人。她从不知,原来他也是可以柔情似水的,原来他也会做这种讨好女人的事。她没有一日不梦想着他能变成现在这样,可是,等他终于变成了柔情款款的模样,他的柔情给的却不是她。这是她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刻。
“不愿意。”谢成韫淡淡出声。
他扶着她双肩的手一紧。
“为甚么?”
“没有甚么为甚么,就是不愿意。”谢成韫拂开唐楼的手。
“你心里有我。”他死死地盯住她的眼睛,想从她的神色中发现什么,哪怕是一丝的波动也好。
她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你误会了。我心里的那个人,并不是你。”
“唐二哥哥?”
她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讶色。
她的惊讶尽收他眼底,满腔热情顿时化作一股又酸又涩的愤怒,“他是谁?他和我长得很像?你最开始接近我也是因为他?”
他眼底的酸涩让她难过得透不过气。但是,她不能错过这次放他走的机会。
“他是谁?他到底是谁?!”
她咬了咬牙,坚定地说道:“他是我此生唯一想嫁的人。”
他皱紧眉头,用力咽下一口涌上喉头的猩甜。
“我的确是错把你当成了他,对不住。你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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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一口气,将自己降到尘埃里,“没关系,没关系,阿韫。我不介意你心里有人,我也不介意你把我当成他。”他艰难地朝她挤出一个笑容,“我会好好努力,我好好努力行不行?我把他从你心里赶走行不行?”
谢成韫避开他的目光,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他眼底的绝望刺得她生疼,“你再努力也没用,你永远也不可能赢过他了。”
“为甚么?!”他几乎是吼着问道。
“因为他已经死了!”
猩甜又涌了上来,这回再也压不下去,噗的从他的口中冒了出来,身体晃了晃,有些摇摇欲坠。
谢成韫死死忍住伸手去扶他的冲动。
老鬼却忍不住了,从一旁冲了过来,扶住唐楼,一跺脚,气急败坏道:“老头子可是费尽心力才救回你这条命,你自己不知道爱惜,我还舍不得我的药呢!”看着谢成韫,“这还没好透呢,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在眼前被肆意践踏。苏愫酥将自己藏在黑暗的角落,一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眸中是深不见底的恨意。
唐楼稳了稳身形,勉力站定。
眼底的绝望渐渐逝去,取而代之的是比暗夜还要深邃的暗沉。
他推开老鬼,朝谢成韫走了过去,缓缓说道:“阿韫只管一心一意练剑,不必理会世间这些琐事,交给我就好。我来做你的眼睛,你的耳朵,你的嘴,你看不见的我替你去看,你不想听的我替你去听,你不愿说的我替你去说。只要你高兴,怎么都好。”
谢成韫猛地一顿,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对上一双盛满柔情的双眸。
☆、第75章 (七十五)
似一道突兀的闪电划过,顷刻之间,狂风骤起,脑海之中卷起滔天巨浪,掀翻了谢成韫那一叶孤零零而又不堪一击的名为理智的扁舟。
再顾不得强作冷漠,再顾不得好不容易才硬下来的心肠。所有的努力与狠心,在眼前这双温情脉脉的眼眸之中化为灰烬。
不绝如缕,溃不成军。
“你方才说的甚么?”任自己沉溺入他含情的双眸之中,谢成韫声音低低的,软成了泥,带着一丝轻颤,如梦呓般喃喃道,“你,能不能再说一遍?我没听清。”其实并不是没有听清,而是她不敢相信。当一个人的思念到达极致,当日思夜想变成现实,反而让人望而却步。
“好,阿韫想听多少遍都可以。”唐楼摸了摸她的侧脸,绽开一个纵容的浅笑。他的唇角尚凝着一丝血迹,这一笑,恍若妖娆艳逸的鬼魅。
他极有耐心地低沉着嗓音又说了一遍。
“阿韫这回可听清了?”
她一声不吭,只是看着他。
他便接着说道:“我的阿韫,可还是将甚么都不放在心上?可还是很容易便着了别人的道?”
他每说一个字,她的神识就像是被抽走一丝,待他将这些话完完整整地说完,她已如同灵魂出窍般,茫然地点了点头,呆呆地看着他。浑然不觉,自己的脸上已布满了泪。
唐楼轻叹一声,抹去她脸上的泪。
纵使他从未见过她流泪的模样,纵使他觉得她泪流的样子美好动人,他仍是不愿见到她的眼泪,不舍得。
他弯下腰,将她圈在怀里,贴近她的耳边,柔声哄道:“别哭,别哭。有甚么好哭的呢?我的阿韫,还是这样呆呆的,可爱至极。”
她的泪落得更凶了,身体僵硬着,双手垂在两侧,就像是一只牵丝人偶。
他将她的头轻轻压向自己的胸口,一下又一下温柔地摩挲着她的后脑勺,“阿韫的心,我过去总是看不透,是我不好,是我做得不够好……”
他停了停,皱了皱眉。时间不多了,他意识又开始渐渐涣散,很快他便又要陷入黑暗。
他并不是一个完整的魂魄,他只是一缕残魂。当年,在他死在她的剑下之后,本应堕入黄泉,却被一抹执念所牵扯住,留在了人世间。他想不通,不知道这抹执念究竟来自何人,又是谁放不下他,不愿将他忘却。
总归不会是她的,她恨她厌恶他还来不及。
但也正是这抹执念,让他无从像一般的生灵轮回。于是,他在人世间飘荡了无数年,而他原本完整的魂魄也渐渐被人世的生气所蚀,渐渐变得支离破碎,残缺不全。
倘若,不是因为那一次偶然,他进入了这一世的唐楼体内,或许他便真的烟消云散,化为乌有。
他没想到,他还能再睁开眼。也没想到,他还能遇到他的阿韫,他的绝无仅有的阿韫。更没想到,将他留在人世的执念,来自她,那不愿将他忘却的人,是她。
真是,造化弄人。
她方才所说的那些话,对于这一世的唐楼而言,句句绝情。于他,却是不敢企盼却终究成了真的美梦,满腔的欣喜若狂无法言表。
每当这一世的唐楼情绪不稳之际,便是他醒来之时。
但他毕竟只是一抹残魂,每次醒来的时间总是仓促短暂,很快便又会睡去。
他不知道,每一次的陷入黑暗,还会不会有再醒来的机会。他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说,他有经年累月的思念要倾吐,他有遗憾终生的错要弥补,可惜……
他渐渐有些吃力起来,意识正一点点消散。
他费力地凝了凝神,扶着谢成韫的肩膀,让她站好。
他看着她的眼睛,恳求道:“阿韫,不论如何,不要再推开我了,好不好?不管你是因为甚么,再不要推开我。”
意识开始飘忽,他等不及她的回答,募地低下头,朝那刻骨思念的人吻了下去。
牵丝木偶般的人慢慢有了反应,伸出手环抱着他的腰,张开唇,默许他,回应他。
蹉跎两世,两人才算有了真正意义上的亲吻。
失去意识前,他想,世间最美,不过两情相悦……
唐楼睁开眼,眸中的暗沉消失,又恢复成绝望。
很快,绝望变成惊愕。
怀中是他朝思暮想的香软,嘴中是他食髓知味的香甜。
他又失神了。
明明前一刻她还是狠心绝情地要赶他走,等他回过神,却发现她娇软在自己怀里,与他缠绵拥吻。
他不过略一怔忪,便被这失而复得的美好激得不管不顾起来,忘乎所以,狠狠地抱紧她,亲吻她。
良久,谢成韫推开他。她唇上还带着他嘴里的血,她想起他亲她之前说过的话,他求她不要推开他,她还没有答复他。
她认真地问道:“若你我在一起,你的结局只有死路一条,你也不改心意?”
他想笑,就为了这么个理由?她就为了这么个理由?!
他火得不行,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甘!之!如!饴!”
心头那根绷紧的弦一下断了,谢成韫猛地一伸手,揪住唐楼的衣襟,将他扯向自己,另一只手向上一圈,踮起脚,勾住他的脖子,将他的头压向自己,对着那张还带着血的唇吻了上去……
四周静悄悄的,老鬼和孩子们早已知情识趣地退散。
没了箫声的指引,浮在半空中的睡莲不知何时已重新悉数落回湖面,花苞中的雪萤虫重新睡去,萤光减弱,变成一闪一闪的幽光,将湖面又变成了繁星点点、泛着清冷莲香的银河。
唐楼抱起谢成韫,跃向湖面,在成百上千朵发着幽光的睡莲中,与怀里的人纵情深吻,一夜沉沦……
那双带着深重恨意的眼眸,也在黑暗中看了他们一夜。
……
天未亮,谢家的一众家仆们便早早起了床,热火朝天的忙碌起来。今日,所有人都要比往常起得早,没人敢有丝毫怠慢。
今日是谢家家主谢成临三十六岁寿辰,谢家要大办一场,等天一亮,便会陆续有宾客上门。
家仆们各司其职,砍柴、备菜、挑水、洒扫,其中尤以负责挑水的家仆最为辛苦。皆因,谢家上下百余口人,平日饮用的水均来自谢家后山上的那一口古井。今日所需的水,会比平时多出许多。
那口井,颇有些来头。据说,乃是观音大士净瓶中的甘露所化,能祛病痛,健体躯。谢家祖先传下来的规矩,谢家人只饮此井之水。
天渐渐亮了,谢家也越来越热闹。
戏台子搭了起来,咿咿呀呀唱个不停。
夙迟尔长在魔教,从未见识过这种大家族热闹的景象,比自己过寿辰还要兴奋雀跃。
“没见过世面的丫头。”谢初今鄙夷道,“可怜。”
夙迟尔毫不介意谢初今的损贬,反而感激地朝他甜甜一笑,“是啊,初今哥哥,我就是没见过世面,多谢你带我出来见世面啊,初今哥哥最好了。”
谢初今摸了摸鼻子,“哼”了声,对夙迟尔道:“你在这里等我!”
“初今哥哥,你干嘛去啊?”
“让你等着就等着!”谢初今手一挥。
稍后,谢初今出现在谢成钦房中。
谢成钦正在丫鬟的服侍下换衣衫,准备出去接待宾客。谢初今的母亲死得早,谢成钦鳏居多年,也未再娶,房里也未添过人。
谢初今嬉皮笑脸道:“亲爹,给点儿银子呗。”
“干嘛?”谢成钦瞥他一眼。
“我这不忘了带了嘛。”
谢成钦痛快道:“要多少?”
“不用太多,一百两就够了。”
谢成钦吩咐丫鬟道:“去给公子取二百两来。”
大概是心疼谢初今从小没有母亲,因而,对于谢初今的要求,谢成钦从来不会拒绝。
谢初今拿了银子,出了谢成钦的房门,忽然折回,认真道:“爹,等你三十六岁的时候,我也给你办一场寿宴,轰动全城能让你尾巴翘上天的那种。”
谢成钦笑道:“臭小子,快滚罢!突然这么孝顺,想吓死你老子啊!你啊,常回来看看你爹,我就知足了!”
谢初今带着谢成钦给的二百两,来到夙迟尔面前,对夙迟尔勾了勾手指,“走!哥哥带你去见见真正的世面。”
夙迟尔张大嘴,“要去哪里啊?可是,可是,谢家就很热闹了啊。”
谢初今嗤了一声,“这算什么热闹?既然你来了恭州城,哥哥就尽地主之谊,请你开开眼界,吃香的喝辣的去!”
“那寿宴不吃啦?”
“吃你个头!有什么好吃的!都说了带你吃香的喝辣的了!不去拉倒,小爷自己去潇洒!”谢初今拔腿就走。
“哦!去去去!我去啊!”夙迟尔咧嘴一笑,小跑着跟在谢初今后面。
半路遇到谢初凝。
“三哥去哪儿?”
“哦,出去转转。”谢初今看到谢初凝手上提着的剑,“去后山?练剑?”
“嗯。”谢初凝点头。
“你爹的寿辰你去练剑?”
谢初凝黯然,“今日来的人,大都参加过大山剑会,见到我必然会指指点点。今天是我爹的好日子,我还是不惹他生气了。”
“你管他们怎么说呢!”
“三哥,如今谢家,不会嘲笑我的,也就只有你了。”谢初凝苦笑,“不说了,我去练剑了。”
谢初今点了点头。
不断有宾客鱼贯而入,三人逆着人流的方向,朝谢家的大门走去。
此刻,没人知道,截然不同的方向,指引的却是截然相反的命运。
一路通生,一路往死。
☆、第76章 (七十六)
谢初凝躲在谢家的校场练剑,一躲就是整整一日,直到下半夜,无边的黑穹之上渐渐堆起了厚重的乌云,遮星闭月,不能识物,她才收了剑,摸黑回了谢家。
白日的喧天的热闹已经远去,此时的谢宅静得吓人,一片死气沉沉,丝毫不像是才办过寿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