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家之犬完本——by浮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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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窗边,将窗合上。转身,谢成韫已在床沿坐好。
他半蹲在谢成韫身前,细致温柔地扯开她的衣裳,露出她胸前挂着的梅花形坠子,将黄豆大小的那颗凝魂珠取了出来。
手摸向右脚,从靴中抽出匕首,手举着匕首,却半天没动作。如雪如凝脂般晃眼,怎舍得破坏它?
“你若是下不了手,便让我自己来罢。”谢成韫道。
唐楼摇了摇头,“你下手太狠。”终是将匕首的尖峰对准了她的胸口处,屏气凝神地划了一条细小的口子,一颗颗血珠像断了线一下子蹦了出来,他挨近她,凑靠上去,将这些血珠一一舔去,迅速地将凝魂珠植了进去,上药止血……
恭州,唐家。
谢成韫被箭射中之后,在床上修养了两日。因身体的底子不错,胸口的箭伤恢复得颇快,已能下床走动。
唐肃将两人的婚礼改到了一个月之后。
自她替唐肃挡箭之后,此人对她温柔备至、百依百顺。怕现端倪,她自从醒过来之后,尽可能地寡言少语。唐肃却以为她是受了惊吓之故,才会变得郁郁寡欢,便极尽所能地投其所好,取悦于她。
与她设想的一样,唐肃果然没有将谢初今与天亥交还的打算。这两日留意下来,天亥的囚禁之所她已经摸清,就在唐家的地牢之中。谢初今的头被唐肃藏在何处,却无人知晓。
阿今不能再等了。
不能硬来,要夺回阿今,便只能从唐肃身上下手。
谢成韫坐在床边,垂眸,低头看着胸口的伤,伸出两指,一运内力,对着箭伤插了下去……
唐肃推开书房门,走到多宝阁前,转动青瓷花瓶,打开密室的门,走了进去。
密室的正中摆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是一个系紧的包袱。他走到桌边,将包袱打开,露出谢初今的头。
谢初今紧闭着双目,脸上还留着斑斑血渍。唐肃盯着谢初今,目光阴寒。谢初今,你无数次坏我的事,即使你如今身首异处,也不足以令我泄愤。
谢初今,我要你,死无全尸!
唐肃右手一抬,运出十成功力,眸光一慑,那带着雷霆震怒的掌风便要对着谢初今的头拍下。
“公子!夫人不好了!”密室外有侍女疾呼,“夫人的伤口又崩开了!”
唐肃手一顿,顾不得谢初今,急急冲出了密室。
谢成韫房中已是乱成一片,林夫人正在重新为她止血包扎。侍女端着满是血水的盆从他眼前走过,晃得他心烦。
阴沉着脸,一把拂开挡在眼前的另一名侍女,一眼看到躺在床上的人,好不容易养好的气色又变得惨白。
林夫人包扎完,起身,对唐肃道:“尊夫人虽是体格不错,也受不住这一次又一次的失血,往后定要小心照料着些才是,不然难办。”
唐肃点头应是。
送走林夫人,唐肃返回室内,如刀的目光扫了扫一众侍女,寒声问道:“怎么回事?!”
几人噗通跪下,战战兢兢道:“夫人似是做了噩梦,醒,醒来之后就这样了。”
“肃哥哥。”谢成韫睁开眼,嗓音细若游丝,“你先让她们出去,我有话要和你说。”
“废物!还不快滚!”
侍女们慌忙退下。
唐肃坐到床沿,握住谢成韫的手,柔和了神色,问道:“阿韫要说甚么?”
“肃哥哥,我方才,做了一个噩梦。”
“阿韫做的是什么噩梦?别怕,告诉哥哥。”
“我梦见三哥家的初今了。”谢成韫哆嗦了一下,“他,他没有头,他浑身是血地站在我面前,要我把他的头还给他!肃哥哥,他说你抢了他的头,让他死无全尸,他做鬼也不会放过我们!若是不把头还给他,他日日都会来找我,你我永无宁日。”她猛地从床上坐起,直愣愣地看着唐肃,“肃哥哥,你是不是真的抢了他的头?我不管你和他有何恩怨,他人都死了,你还给他好不好?我好怕!”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又渗出血来。
“阿韫,别怕,别怕,你先躺下,别动。”唐肃扶着她的肩,让她躺倒。
她死死顶着,“肃哥哥,你答应我!不然我安不了心。”
唐肃眯了眯眸子。谢初今,你死了都还不安分。
他原本是不信这些神鬼之事的,但重生一回,也知道了世间无奇不有。他的小阿韫,失而复得不容易,不可再有闪失。只要再将那贱种除去,他便能与她过一辈子情投意合的日子,弥补前世的缺憾。也罢,谢初今,为了阿韫,放你一马。
“好,我答应你。”
唐肃命人将谢初今的头送回了十二都天。
十二都天如今已是一片狼藉,海棠林被毁了大半,草坪上依然是血迹斑斑,只剩下竹楼依然如初,却也只是表面如初,楼内早已物是人非。
湖前立了一队人马,是唐楼从天墉城召来的护卫,护送谢初今的遗体进天墉城。
唐楼静静地看着老鬼小心翼翼地将谢初今的头清理干净,与身体缝合,再在其身体之内置入不腐药。
唐楼将谢初今抱起,越过湖面,将人放入湖边的木棺中,将棺盖合上。
夙迟尔在合棺盖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么伤心作甚?你看看你,这两天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完了。”老鬼拍拍夙迟尔,“待到引魂术成功,这小子便又是一条好汉。”
“呜呜呜呜,我就是,我就是心疼初今哥哥,初今哥哥好可怜。”
唐楼对老鬼道:“老鬼,好好保存他的身体,拜托了。”
“哼,这还用说!”老鬼道,“回去就给他浸药水里!”
“还有这几个孩子……”
“行了行了,你何时也变得如此啰嗦了!就是你师父不管,老头子也会管他们的!放心!”
唐楼笑了笑,不再多说,目送他们离开。
确定唐肃将谢初今的头还回十二都天之后,谢成韫终于松了口气。
入夜时分,唐家地牢上的假山前,几名看守镇守。
月光寒,有人踏着月光来到假山之前。
“甚么人!”为首的看守喝道。
来人将斗篷上的帽子掀开,露出一张惊艳绝尘的面容。
“原来是夫人。”看守拱手行了个礼,“不知夫人深夜到此,有何贵干?”
谢成韫道:“听说地牢之中关了一个孩子,我来看看。”
“这……”看守为难道,“未经公子同意,小的不敢擅自做主。”
“连我也不行?”谢成韫径自朝入口的机关处走去。前世她曾见识过唐家的这个地牢,机关的位置牢牢印在脑中。
听闻夫人有伤在身,看守无人敢上前拦她。
谢成韫按下机关,入口打开,走了进去。
下到最底层,看到被绑住的天亥。
天亥的双眼被一条黑布蒙着,被铁链锁住,由两名执剑的守卫守着。
“夫人。”
“夫人。”
她问道:“为何将他的双眼蒙上?”
“夫人有所不知,此童的双眼甚是诡异,能迷惑人的神智,因而公子吩咐将他的双眼蒙上。”其中一人答道。
她道:“把他的锁链解了,把人交给我。”
守卫面面相觑,不知是否该听从。
她不耐烦,走到其中一人面前,闪电般出手,夺过他手中的剑,将另一人挑晕,将剑架在此人的脖子上,“把钥匙交给我,不然杀了你。”说话的同时,剑锋微微入肉。
那人只得从身上摸出钥匙,交给了她。
她拿了钥匙,剑柄对着那人的后颈一砍,将人砍晕。
“小亥,我来了。”她走到天亥身边,蹲下,将剑置于一旁,将钥匙插入锁中,“怕不怕?”
“不怕。”天亥咧开嘴笑起来,嘴唇泛黑,“老大,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不过,我好像中毒了,他们不知道给我喂了什么毒,我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四把锁打开,绕开缠在天亥身上的锁链,天亥软绵绵地滑了下去。谢成韫一把接住他,正要伸手去解蒙在他眼上的布条,身后阴风乍起。
一道凌厉的剑风向她的后背扫来,凌霜剑气。
她抱着天亥向旁边一闪,转身。
“谢成韫,士别三日,果然当是刮目相看。”唐肃目光阴翳,偏生嘴角还浮着一丝笑,看上去无比怪异,“装得不错,连我,都被你骗到了。”
她把天亥放在一边,捡起地上的剑,横在胸前,挽了个剑花,指向对面的人。
“唐肃,你我之间的恩怨,拖得太久。我腻了,就在今日了结了罢。”
“动手之前,你先告诉我,你是如何办到的?”
“凝魂珠。”谢成韫嘴角浮起一抹讥笑,“宋晚给我的凝魂珠。”
“凝魂珠?”唐肃眼中闪过愕然,继而一阵大笑,“凝魂珠!没想到,竟然是凝魂珠!她呢?!你回来了,她又去了哪里?!”
“自然是,入了轮回。”
唐肃面上狰狞顿现,凌霜剑带着疯狂的暴怒向谢成韫扫去。
谢成韫举剑一挡,然而,手中之剑太过普通,不敌凌霜剑气,断成两截。
唐肃扫视一周,将另一名守卫手中的剑也砍成了两截。
“谢成韫,没有剑,我看你要如何了结!”
谢成韫平静地看着他,面上露出一丝怜悯,将手中的断剑一扔。运气,真气凝于掌心,从指尖逼出,空空的右手幻化出一把由真气凝成的剑。
“无相剑!你竟然练成了无相剑!”唐肃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谢成韫一言不发,执剑直指唐肃命门,招招狠绝。
唐肃被她逼得毫无还手之力,只剩招架之功,连连退避。情急之下,忽然向瘫倒在地的天亥掠去,五指张开,扼住天亥的喉部,把他提了起来。
“谢成韫,你再动,我杀了他!”
谢成韫毫不犹豫,无相剑的剑风扫向天亥的后脑勺,不偏不倚,正正好好将蒙住天亥眼睛的布条割断,连天亥的一根头发丝都未曾伤到。
布条掉落的瞬间,唐肃对上了天亥的眼眸……
待到恢复神识,唐肃发现自己正立在已化成一片废墟的谢宅之中,凌霜剑仍在他手中。
谢成韫站在他对面不远处。
朔风猎猎,吹起了一地的烟灰,迷乱了人眼。夜色下,她穿着一袭飘逸至极的衣裙,长发与裙摆随风飞舞,自成一派、不可言说的好光景。
不属于他的好光景。
他想,他是真的爱极了她的,不然,为何会对这一道光景念念不舍,以至于重来一世也是为的得到她。他不懂,为何他明明计划周全,部署细致,到头来却仍旧是一场空。他仰头,望着深邃无际的夜空,苍天凉薄。得不到眷顾的人,命中注定会输。
但,纵然是输,也要输得体面!
他目露狠戾,凌霜剑一挽,向她刺了过去。
被她避开,反手一剑,刺在他肩部,上次被獠牙戳中的伤口上。
“第一剑,是为宋姐姐和我师父。”
他顿了顿,举剑再刺。
无相剑向他执剑的手扫去,手腕一阵刺痛,凌霜剑哐当落地,溅起轻微的烟尘。
“第二剑,是为阿今。”
她未作停歇,剑风向下一扫,横过他的双膝,又是一阵钻心的疼,他猛地跪倒在地,双膝被灰烬中的残渣戳破。
“第三剑,是为谢家满门无辜的亡魂。”
他跪倒在地,背挺得笔直,用阴鸷的笑迎接她一步一步的走来。想让他跪着给这些人谢罪?他偏不低头。
为了她,杀了这么多人。后悔么?不。
睁大了双眼,看着她手中那道剑气以不可阻挡之势向自己飞来,随之而来的,是颈部的剧痛,有什么从他的颈部喷了出来。
这么狠,她是恨极了他啊。
也好,那就就让她恨着罢,总好过忘了他。
“最后一剑,是为我。”
头越来越重,渐渐支撑不住,一寸寸往下低。
弥留中,他仿佛听到了他的小阿韫在远处唤他,娇娇糯糯的可人意,“肃哥哥,我好想你呀。”
头一耷,闭了眼。
☆、第86章 (八十六)
谢成韫带着天亥赶到天墉城时,唐楼已不在城内,携着从五个孩子后背上临摹下来的道术洞址图,孤身一人去了九嶷山。
情势紧迫,他要在四十多天的时间内,修会常人可能要用上一辈子才能参透了悟的道术。
夙迟尔趴在用来浸泡谢初今身体的大药桶边沿,两页秀气的娥眉几乎拧成了一堆,“初今哥哥,你可千万要坚持住啊!乖乖的,不能烂掉,知不知道?”
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谢初今的手臂,泡了几日,他的身体已不似最初那样僵硬,被她一戳,立马凹了个小坑,陷在那儿,弹不回来了。吓得她好一阵揉搓,那陷下去的小坑才又慢慢弹了回来。
拍拍胸口,呼出一大口气,幸好初今哥哥甚么都不知道,不然一定会跳起来揍她一顿!欸?呸呸呸,甚么幸好他不知道!他若是真能被气得跳起来,揍她多少顿都好啊……
于此,老鬼倒是丝毫也不担心的,一边给药桶内添加药材,一边不以为意道:“小友学什么都快,老头子敢打赌,最多一个月,他便能出师,打道回府了。”瞥了谢成韫一眼,目中闪过一抹忧色,他不担心小友能否学成,他担心的另有他事。
小友刻意隐瞒,对天谴一事只字不提,这姑娘至今仍然被蒙在鼓里,傻乎乎地以为逆天改命便是施个道术、做个道场这么简单。殊不知,天意岂容违逆?一介凡人,又如何争得过上天?天道无情,你从老天爷手中抢了甚么,就得还回去甚么。
他是没想到,似小友这般风流惜命之人,竟然有朝一日也会如飞蛾,奋不顾身地扑向火海,只为成全意中之人。
情到深处,难自禁;情到深处,人自痴。那日,这姑娘一双流着血泪的双眸,别说是小友,就连他,见了也是万分不忍。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落在小友眼中,该是怎样的心疼与不舍。
谢成韫不语,只是安静地看着被浸泡在药水中的谢初今。
他紧闭着双目,神情安详,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乖得不得了。发髻梳得整整齐齐,是夙迟尔的功劳。老鬼的缝合手艺无可挑剔,他的脖子上只能看到一圈细细的疤痕。只不过,阿今素来爱臭美,即便是这细细的一圈疤痕,定然也是忍不了的。
其实,这又算得了甚么呢?活着才更重要啊。
她想,若阿今因此而炸毛,到那时,她就摆出长辈的威严,教训他要知足。虽然,她在阿今面前,从来就没有过威严。以后,可能也再不会有了。
“宫主。”
站在门外的侍从恭敬地唤了一声。
紧接着,有人走了进来,步伐轻缓,在谢成韫身后驻足。
听到夙迟尔叫了声“娘”。
“谢姑娘。”来人唤道,声音轻柔,是苏又眠。
谢成韫转身,对上苏又眠的一张愁容,愁容之上是一双写满担忧的眼眸。
“谢姑娘,令侄可还好?”苏又眠看了看泡在药桶中的谢初今,关切地问道。
谢成韫淡淡一笑,都这样了,还用问么?
“宫主找我有事?”她不答反问。
有些人,面和心善,温柔体贴,但她就是喜欢不起来,比如眼前这位。这倒是与她是苏愫酥的母亲无关,夙迟尔她就很喜欢。
苏又眠微微一愣,心思细腻如她,一眼便看出谢成韫不喜欢她,甚至连掩饰都不愿。这姑娘性格直爽,不喜欢拐弯抹角,那么她也就开门见山了。
“我来是想请问谢姑娘,姑娘刚从山下而来,可有我家酥儿的消息?”
“苏姑娘没回来么?”谢成韫问道。
苏又眠此言一出,一旁的夙迟尔心里一咯噔,背对着苏又眠就朝谢成韫挤眉弄眼地使眼色。
她没想到,母亲竟然找到谢姐姐这儿来问了。她也是回了天墉城之后才知,阿姐并未回天墉城,也未回到妖月宫,不知去向。母亲已经派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手下山寻她,却是遍寻不获。
母亲问起,她只说未曾见过阿姐。至于阿姐擅闯十二都天,大闹一场被初今哥哥一气之下赶了出去的事,她怕母亲知情之后不喜初今哥哥,便没敢告诉她。
长久以来,苏愫酥在她面前一直是一副极其强势的姿态,也让她以为,苏愫酥比她聪明比她厉害比她见多识广,即使孤身在外,也不会有危险。
她心内忐忑极了,她怕谢姐姐将实情告诉母亲,怕母亲知晓之后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