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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笑长安 番外篇完本——by流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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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开始就抱着死的觉悟吧,你小子。”李慎用手撑住椅背,俯下身来,一眨不眨的盯着王真,“现在是准备怎么样?以死谢罪吗?”
王真摇了摇头。
“不。”他道,“我不会死,不会舍弃师父救下的这条性命。”
“迟早有一天,我要毁掉这座城。”
他将心中的意志毫无保留的告知李慎,不论对方能否理解,但他已在此宣告,并会将这信念贯穿人生直至死亡。
李慎哑然失笑。
“你知道的吧,杨火星会死。”他直起身来,口气很平淡,“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所以才会当众施展以刀入神,甚至到我身边也是刻意蓄谋……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然后我会考虑要不要留你一条小命。”
“别再挑战我的耐心了。”他抬手按上王真头顶,在那上面轻轻拍了拍,“虽然杨火星多半不会想在下面看见你,但死人是没有发言权的……”
“回答的好,说不定我就提前帮你把理想给完成了,你觉得呢?”
………………
荣虎稀里糊涂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原本应该躺在这里的王真却不知所踪。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坐起来,从窗格外看见了坐在院中的封河,于是心中微微一松,随即又猛然反醒过来,走下床踩上鞋子小跑出了卧室。
“那个。”他有点怯生生的走近了问封河,“王真呢?”
埋头摆弄手上枪支的封河没有抬头,用右手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的正厅,荣虎本就对这陌生冒出来的佣兵有一种奇特的畏惧感,见状更不敢多言,扶着残缺的右臂走向正厅。他刚刚走到厅门口,就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是王真的声音。
“我是光明会本心社的一员,师父曾经也是。我们的成员潜伏在光明会中,是对如今光明会的现状不满,并寻求变革的一群人。半个月前,我在本心社内的导师获悉,光明会将在长安城有大动作,而其中最开始的一环,正是我的师父杨火星。”
“本心社的成员都是隐藏身份的人,其中绝大多数不能在明面上做出行动,而我恰好是表面身份最接近杨火星的人。我们计划破坏光明会的行动,解救杨火星,而在这当中,你就是我们选定的破局者。”
“我们的计划失败了。”
失败的理由尽管有许多,但最根本的是信息不对等,以及来自内部的不同声音。本心社当中支持解救杨火星的仅有王真与他的导师二人,其他人均在贤者的命令下保持了旁观的态度。一开始他们还能凭借导师的伪装身份获取所需的信息,但在这重身份被剥除后,他们的信息渠道就彻底被切断。
“第一次失败是在你放走薛白狼,我们原本打算让他承担施刑者的罪名,借此使杨火星摆脱嫌疑。证据和资料都已经准备好,剩下的只有跟他本人谈判,虽然他本人不知道,但实际上还有家人活在世上,他既然一心求死,那么谈判成功的可能性很高,只要他亲口承认,就是铁证。”
王真毫无波动的声音听在荣虎耳中,无异于惊天霹雳,他下意识屏紧呼吸,贴在门后倾听里面的对话。他想知道,杨火星的死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而那个让他心生憧憬的少年,又隐藏了什么样的真面目。
“接下来就是荣虎了。”
王真突然说出了荣虎的名字,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偏头向大门的方向瞟了一眼。
“敌人的动作比预料中还要快得多,为了防止被对方利用,我们提前安排将荣虎送到杨火星身边,并向杨火星发出警告……只要他肯带着荣虎离开长安,在那个时候,还来得及。”
荣虎僵立原地。
没错,杨火星是说过要送他离开长安……可他不愿意。
……是他,害死了杨火星?
第59章 入夜
被蓝色光幕笼罩的小院中,对话仍在继续。
“之后你被调离长安,师父的身份暴露,而我只来得及救出荣虎……就是这样了。”
王真面无表情,用平乏的腔调述说着事情的始末,然后毫无预兆的被李慎抓着头发,脸朝下狠狠砸上漆黑的棺盖,胸口的伤处被棺材角顶住,他一瞬间白了脸,无可抑制的疼得浑身发抖。
“编,继续编。”
李慎冷漠的声音从头顶传下来,按在头顶的那只手令王真的脸紧紧贴在冰冷棺盖上,几乎要嵌进里面去。他痛苦的喘着气,顶在胸膛的棺材角被硬生生戳进了还未愈合的伤口,黏稠的血液浸透了包扎的纱布,仿佛是有一只手,在那里掏挖着他的血肉。
躲在门后的荣虎目瞪口呆注视着这一幕,片刻后才猛然转醒过来,急忙向厅内冲去。然而就在他伸出手想要去把李慎拉开的时候,对方突然扭过头,沉默的看了他一眼。
他摆着伸出手的姿势,浑身僵硬的停在原地。
——杀意。
每一根神经都在疯狂抽搐,荣虎瞪着眼睛,手脚不听使唤,脑子里也混沌一片,有个声音在脑海深处不断回响:逃,逃,逃……快逃啊。
王真猛然呕出一口血,被上涌的血水呛住了气管,艰难的咳嗽起来。他就算想要说话,在这种情况下也根本发不出声音,濒临极限的身体在剧痛中渐渐麻木,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密密麻麻的血丝爬上了荣虎的眼瞳,他咬紧牙关,拼命向前踏出一步。
……不能逃,就算是死,也不能。
肉眼难辨的一道利风从耳边刮过,随即枪鸣声才幽幽响起,几丝断发在半空中飘摇着落地,李慎抬起手,摸了摸左耳,在那里,有一道细小的擦痕,正往外渗着血珠。
“要杀人就出来,别把棺材弄脏了。”
坐在院中的封河依旧背对着正厅,话音却清晰的传入厅内,李慎搓搓手指抹掉自己的血迹,右手将王真的脑袋放开,看着对方虚弱的滑倒在地,毫无怜悯之心的眯了眯眼,退后一步在椅子上坐下。
“王真!”
荣虎扑过去将人搀扶起来,看着对方胸口被血液浸透了纱布,手足无措的慌乱了片刻,突然想起昨天从医院里带回来的伤药,急忙小心将对方放下,起身往卧室的方向跑。
王真靠在棺材上,吃力的撕开伤口的纱布,将手掌贴上去,调动源能进行修复。勉强能够止住血后,他虚弱的抬起头,与坐在椅子上的李慎对视。
“既然知道杨火星会出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李慎的表情有些阴郁,他用手扶着额头,认真看着王真问道。刚才乍露出冰山一角的冷酷和疯狂都已经从那张脸上消失,他看起来很平静,甚至平静的过了分。
然而这样的李慎,却让王真原本坚定的念头,有了些许意想不到的动摇。
“杨火星是个傻逼。”
李慎放下手,两只胳膊搭在膝盖上,低着头,佝偻着背,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对眼前的王真说话。
“这个傻逼死了,我很不开心。”
“我很伤心。”
……王真怔然。
“求你。”李慎的声音宛如重锤,狠狠砸在王真心中,“告诉我他到底是为什么,怎么死的。”
………………
无香的海棠开满了院落,阴雨无光的夜晚,屋内一盏孤灯昏黄,佳人仍在灯下绣着织锦,一如初见时那般,沉静而美好。
房门吱哑一声被推开,屋外阴冷的雨风席卷而入,吹散了一室宁静。
李慎浑身湿透的站在门口。
海棠将手上的针线放下,取了干净的毛巾,走过去将他身上的外袍解下,挂在衣架上,然后用毛巾给他擦干净脸和手。李慎将门关上,走到桌旁坐下,抬手将湿透的头发拧干,海棠站在他身后,把拧过的发丝重新铺开,用梳子理顺。
两人的相处自然之极,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然而却始终也就停留在这样。
海棠从衣柜中找出一件素色的长衣,去烧了热水让李慎冲澡,等到一切收拾停当,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
“你之前说有助我入神坛的办法,需要准备什么?”
面对面坐在桌旁,李慎端起泡好的茶水喝了一口,开门见山道。而坐在他对面的海棠却是罕见的愣了下神,才开口回答。
“只要你做好入神坛的准备,随时都可以。”
李慎端着茶杯,视线投在杯中蒸腾着热气的水面上,陷入了沉默。他与海棠之间本就是一场交易,只是时间长了,总会有些别的东西掺杂进去,很难再分得那么清楚。
助他入神坛是当初海棠提出来的筹码之一,如今两人的交易已经差不多完成,就只剩这最后一件事。
做完之后,便是两清。
“具体要怎么做?”
李慎放下杯子,看向海棠,无论这之后会怎样,他已下了决意,便不会更改。
“我会对你施以‘点睛’术,在你心中留下暗示,让你能够突破自身极限,触摸到神坛的境界……一旦感受过一次,相信以你的实力,定然能真正突破那层障壁。”
海棠沉静的话音悄然抚平了李慎心中不自觉的那点焦躁,让他也真正平静下来。虽然不知道对方所说的‘点睛术’究竟是什么,但彼此的了解和这些年的相处,让他相信她的判断。
于是他道:“现在可以吗?”
不知从何而来的冷风吹起了海棠的额发,她微微敛起眼帘,伸手将被吹起的发丝挽回耳后。
沉静的嗓音在房间中幽然响起,似叹息一般。
“可以。”
………………
长安东郊,白苇渡。
入夜的渭水依旧静静向东流淌,远处的渡口依稀可见灯光闪烁,在这样糟糕的雨天里,河岸边的草地也变得泥泞无比。
有人躺在那里,面朝天,微睁着眼。
他是个刺客,原本应该是,在十六岁前,他活着的意义就是学习如何杀人,以及去杀人。那个时候,没有人告诉他,杀人是不对的,正相反,在他受到的教育里,不杀人,才是错误的。
这是个人吃人的世道,人命如草芥,强者生,弱者死……正因到处都是黑暗,所以才分外渴望光明。
“咳咳……”
巨大的刀口从他的右肩延伸到左腿,几乎将整个人从中剖成两半,血液从他的身体渗入湿泞的泥土,散发出腥臭的气味,又被从天而降的雨水打散。
空气中染上一层肃杀的气息。
手持鬼齿大刀的高一从黑暗中现身,沉厚的鞋底践踏在泥水上,发出啪啪的溅响。赤红如火的头发有一绺湿漉漉的搭在了眼前,看起来状况也并不怎么好,身上的战甲被开了许多个大小不一的窟窿,每走一步,都有一串血珠洒落在身后。
他走到躺在地上的人身旁,弯下腰,将对方头上的战盔粗暴的扯下来。
下面是一张苍老而平静的脸。
“你……”
高一皱起眉,在脑海里回忆是否在哪里见过这张脸,然而他一无所获。奄奄一息的老人却并不关心他的反应,而是有些出神的望着前方奔流不息的河川,想起了许多,许多年以前……他心爱的那个姑娘。
他向她许诺:待事情结束,便带她去他的故乡,找个安静的小村,置点田地,一起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他没能做到,让她等了一生。
年轻时总有这样那样的不得已,如今想来却只不过是‘放不下’,‘看不开’,理想也好,信念也罢,大都只是自身的执念……总得要等失去后,才明白什么是最应珍惜的。
高一放弃了回忆,将老人的脸深深印入脑海,右手提起鬼齿大刀,向对方脖颈斩下。
电光石火一瞬间,原本躺在地上的老人凭空消失,高一震惊的瞪大了眼,看着对方搂住他的腰,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轻轻道——
“光明在上……”
漆黑的雨幕中响起一声巨大的轰鸣,奔腾的渭水陡然直立而起,向着半空高高冲去。无数人被这一声巨响从梦中惊醒,远处的白苇渡亮起一盏又一盏灯火,嘈杂的人声交织沸腾。
又是一个,不眠夜。
………………
双手搭在椅扶上,李慎按照海棠所言,尽可能放松的坐在椅子上,平静的注视着对方的眼睛。
“你必须全身心的信任我,不能对我有丝毫防备。”
海棠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伸出手捧着他的脸颊,轻声道。她的声音似乎带着某种令人安心的力量,而李慎也要求自己收敛本能,不去违抗这种力量。
他相信她。
海棠双手捧着他的脸,渐渐凑近,当两人的鼻尖几乎相碰时,她开口低声吟唱起李慎听不懂的歌谣。虽然听不懂歌词,但旋律却十分优美,缱绻,而温柔。
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只有她,她亦如此。
自身的意识似乎在抽离,李慎也无法形容这种感受,他的眼中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只剩下海棠那双沉静而美好的眼眸。一切都变的不真切起来,连海棠的歌声也渐渐变成了遥远的呢喃,感觉却并不坏,有种异常的放松和解脱感。
不知过了多久,海棠的歌声消失。
李慎缓缓从失神中苏醒,他扶着头,过了一会,才开口道:“失败了?”
他并没感到自己被下了什么暗示,也没有突破自身极限的感觉,所以说应该是失败了……失败的理由,恐怕还是他没能真正对海棠完全放下防备,或者说,是他的本能不允许他对任何人放下防备。
海棠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有人对你下过暗示,在我之前……像这样深层次的暗示,能生效的只有第一次。”
她如此道。
第60章 斗地主,炸金花,还有接龙
“不可能。”
李慎断然否定,本就阴郁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他用左手扶住有些轻微眩晕感的脑袋,停顿片刻,向海棠解释道:“我是说,如果下暗示只有你这种方法,那我可以确定没有人对我干过。”
“点睛术是没有规定使用方式的。”
海棠并不因为自己的推断被否定而感到恼怒,她说着话转身走回桌旁,给李慎沏了杯茶。茶水略凉,但对目前的李慎而言却正好,他一边慢慢啜着茶,一边将困惑的视线投向海棠。
面朝着他,海棠在桌旁坐下。
“你知道光明会的起源吗?”她问。
李慎不知她为何突然提起这个,点点头道:“千年战争的黑暗时代,人们自发兴起的互助组织,意为在黑暗中寻找光明,后来逐渐发展扩大,就成了光明会了。”
由于中土长安的一家独大,和它与光明会之间解不开的宿怨,导致光明会在中土的影响力微乎其微,对不了解西陆的人而言,光明会已经是个遥远的概念。李慎对光明会的了解,多半来自于海棠,类似于这样的常识,也都是在认识海棠后才逐渐得知的。
“这是简略的说法,但实际上在那个时代,人类的互助组织在一开始有很多。哪怕是身处绝境,人类的劣根性依然不会消失,追求权力,追求财富,各种各样的组织之间同样充满着矛盾,在种族灭亡的危机下,仍旧为了一些地盘或者资源而彼此争斗不休。”
海棠用沉静的声线将那一段历史娓娓道来,她口中的黑暗时代,仿佛一幅画卷般,无比鲜活的在李慎眼前铺开。
“在那个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清楚,如果不能团结一致,那么人类真的会灭亡。但无论有志者付出怎样的努力,尝试了多少次,也无法用和平的方式来取得共识,最成功的一次,是组建起一个当时最大的全人类联盟,可惜组建者一死,联盟立刻便崩溃了。”
“到最后,解决问题的,仍旧是武力。”
李慎不禁露出微笑,这跟他在长安城里领悟出来的道理一般无二——无力时与人讲理,人只会对你讲拳头,等强大了冲人露拳头,人家才会跟你讲道理。
从古至今,从无改变。
“光明会能在一众组织中脱颖而出,靠的便是光明密术。当时人类所掌握的制造工艺和资源,远远无法那些非人种族们相提并论,想要提升战斗力,就只有依靠自身,磨练战斗技艺,提升修行境界。然而那个时候的修行功法跟现在相比,不仅不完善,而且很危险,因为每个人体内的源脉都不相同,贸然去修炼他人的功法,很可能会把自己的源脉练废掉,轻则残废瘫痪,重则死亡。”
“光明会的创始者最初导师文森特,是一名修炼错了功法,结果把自己双手练废掉的失败者。但他残废以后并没有自暴自弃,而是开始去后方巡游,把自己的经验和知识无偿分享给其他人,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人受到他的帮助,而他的知识和阅历也在不断的巡游中积累增长,渐渐的,人们开始称他为,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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