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黄完本——by零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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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也笑了,眼中荡出温柔:“这样才对,多笑笑,心情愉快,对你会有好处。”
“你不要我欠你人情,可我的确觉得欠了你人情。”展昭说。
“那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就当还债好了。”
“什么?”
白玉堂蹙眉思量,许久,才道:“你,小心一点那个人。”
展昭一愣,随后神色严谨地点头:“我知道了。”
白玉堂没想到展昭答得如此爽快,反有些错愕:“你真的知道了?”
展昭淡淡道:“白兄,我不是孩子。”
是啊,猫儿比他精明百倍,也许他早就肚里有数。他真是多事了。
白玉堂涩涩一笑,却让纷乱的眼神飘向别方,“那我就放心了。”故作潇洒振振衣衫,他转过身挥了挥手,“送君千里终须别,就送到这了。我房里的床还等着我回去睡回笼觉呢。”
坚定的步伐迈出,白玉堂略去满身满心的不甘不脆,他要洒脱,为了猫儿,也要守住这洒脱。
洒脱的相对是什么?
羁绊?
是的,羁绊。这世上他只会被一个人羁绊住,哪怕只是那人一声轻轻的“玉堂”。
白玉堂没有回身。因为他的心正在发颤。
只有在最危机的时候才会脱口而出的“玉堂”,只有在最动容的时候才会叫出的“玉堂”,只有在忘却紧守的礼数才会情不自禁地“玉堂”。
现在,是哪一种情况?
他,为什么会叫他“玉堂”?
“我们之间,你一直想要一个答案。这个答案,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双目倏地瞠大,心反被无形地积压。
答案?什么答案?
步子突然不自觉又向前迈去几步。身后那低沉的声音却追魂似的追过来纠缠住他。
“玉堂,你不是一直想要这个答案?难道你不想听吗?”
头脑里本能地蹦出千万个“不想”,让他自己也是错愕。他明明一直在逼着他的这个答案,何以现在竟如此抗拒?是太突然没有做好准备,还是……还是……他根本没自己想象中有承受这个答案的能力。
终究慢慢回首,身子,却转得僵硬。
对上的,是展昭无波无澜的双眸,看不出情绪,也看不出要昭示的迹象。但这一刹那的心绪不宁也造就了一刹那的痴望。
一刹那后,展昭走向他,他走得不急,也不慢,一切都自然地不能再自然。
包括那双拢上环抱住他的手臂。
温暖的怀抱啊,冬天冰雪有何所畏?
将以我的火热化去一切,于是,满心遍野不再有饥寒。
风也有它歇息的港湾。
风也会张开双臂抱拥住逐风的人。
因为风的感情就在手里,在它的怀抱,在逐风的人痴痴念念的守望……
于是,窒息的心又一次有力跳动,向世人证实那活得美好。
于是,再坚强的人的眼眶也吟了泪水,因为已不懂那激动将如何宣泄。
于是,颤抖着的手更加颤抖,却,不再犹豫,慢慢上升,慢慢上拢,慢慢地,想将那千万次梦中的相拥化为现实。
拥紧,拥紧,拥成身体的一部分,拥进生命之中。
“不管你把我看成什么。在我心中,你永远是展昭最爱最敬的朋友。”
手,还未触上,已经僵止。
心,还未大起,已经大落。
梦,还未成型,已经碎成了片片块块,如那空中的雪,融了,化了,不见踪影。
是梦吗?是梦吗?
紧拥的双臂已经松散,梦中的人已经离开。
如果是梦,他将大声嘶喊,将心喊出,将梦喊破。清醒后的真实便会将他拯救。
现在呢?
是梦吗?是梦吗?
为何这四周的雪冷得那么真实?
为何他蜷起自己,蹲下身子,仍截止不住风雪的寒冷?
好冷,好冷。好真实的冷——心的封冻。
究竟是他的错,还是那个人的错?
爱,是错的吗?
不爱,又是错的吗?
朋友,朋友啊……
还是如此温柔啊。就是这让人无法离弃的温柔,他的心虽然寒冷,却不再下冰雪。
朋友?
是吗?……
……为何不是?
早就明白了这一事实,只是始终不愿坦承。以为梦的缥缈还有边角可寻。
也好。现在,也好。
至少不再痛苦。
他已懂,已知晓那个人的心,也明白未来的路该如何前行。
朋友……
抬头看那穹苍,他的嘴边有笑。
幸好是冬。
冬天的冰雪再寒,他也耐得住。
他懂了,他耐得住的,他会给那个人想要的一切——
第9章 (九) 梦非梦
投在精美镂花窗面上的那抹身影像是被钉在了上头,始终不见有动。
他已经看了很久,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看些什么,为何而看。于是起身,他走去,亲手将那厚重的宫门推启。
夜之黑色涌动起来,雪之白色“铺张”开,极度的反差让他逃避刺目。当再次睁开,入眼的便是那清风中的大红官服在面前拂摆。
有一刹那惊诧,以为四周景物竟似在瞬间流动,洗为鲜活。
可他知道,云仍是云,月仍是月,人,如昔是人。
对他的微笑也如昔,这让他不自觉也回以笑容。
他说:“陪朕到御花园走走。”
投照在地的影子,后一条紧紧跟随着前一条。
步伐出奇一致,不急也不徐。
夜幕的乌衣不着边角,可以捕捉的唯那满目雕甍画栋、峻桷层榱,不同于日照下宏伟气派,夜晚的皇宫总是突起一种寂寞难耐。墙头窗台的镂龙镌凤,晦明之间,只感觉张牙舞爪异样狰狞。
由廊绕过朵楼出得锦德宫,他不由舒了口气。
秃枝横木交错的御花园虽没什么可看,却难得让人感到舒畅,好似烦躁正从体内一点一滴撤走。夜的冰凉可以使他冷静,身后的人也使他有种难言而喻的安全与舒心。
他知道展昭已经看透他的烦躁,所以那个聪明的人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声打扰他。他最欣赏的就是展昭这一点。这个宫里恐怕除了玉贞,最懂得在该说话的时候说最恰当的话、不该说话的时候缄口不言的人便是展昭了。
不过,他究竟在烦躁些什么呢?
却是连他自己都想不通。
漫步而行,不知不觉竟进到阙亭。随意拂了拂石凳上的埃尘,他坐下打算歇歇脚。见展昭仍站着,不由笑道:“站着干什么,也坐下休息休息。”
抱剑当胸,展昭道:“微臣岂敢逾越,与陛下同坐……。”
挥了挥手打断他不要听的话,他笑道:“规矩是做给人看的。现在只有朕与你两个,朕不想看,你又何必多此一‘矩’?”
展昭笑了笑,当下不再客套,拂净他右手边的石凳,坐下。
闲聊是十分愉快的。止不住的笑声,不时从两人之间爆出。
他再一次有了那种想法——展昭和玉贞很像。所谓像,不指别的,而是指他们对人平和的态度。在他们眼中,皇帝是人,乞丐也是人,并没有太大不同。所谓君臣,若不将孰高孰低的身份摆在面前硬生生做出姿态给旁人观摩,他不过也是个凡人。希望被人了解,希望别人用一种平视的眼神看着自己,得以将所有“高处不胜寒”抛诸脑后,轻取其中轻松自在。
所以,他才在众多的人中选择了玉贞,不是吗?
若是他真可以以“爱”的名义诠释他们之间的依恋……
这个阙亭建在太湖石垒起的山石之上,地势颇高,由亭中望去,可将锦德宫完全纳入眼中。原本清冷的宫殿兴许是冬日的关系,显得益发萧索。
感慨地叹了口气,他道:“锦德宫在皇城中最偏近冷宫所在,是当年太宗先帝为一本该打入冷宫的宠妃所建。在多数人眼里,这里便与冷宫无异。”回看展昭,知他在等自己把话说完,遂道,“展护卫,你告诉朕,若朕真的爱着玉妃,该让她受这样的委屈吗?”
展昭淡淡一笑:“陛下真的觉得玉妃娘娘受委屈了?”
“或许。”
“如果陛下真这么觉得,难道还不清楚自己的感情吗?”视线飘向远处,瞳孔尽是深邃,“爱一个人就会凡事都为对方考虑。也许在玉妃娘娘心里,觉得受委屈的是陛下也不一定。”
“怎么说?”
“为了给娘娘身份,陛下第一次忤逆了太后的意思。太后对此多有微词,陛下全独自承受下来,娘娘一定是知道的。所以凡事都处得小心谨慎。娘娘一定是不想给陛下再添麻烦。”
他笑起来:“朕怎么觉得你似乎比朕更了解玉妃的心意。太可疑了,帝王可是很容易猜忌的。”
看得到展昭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是想扯出个笑容来回应他这个并不高明的玩笑。然太过僵硬的动作始终没有成行。持续有片刻沉默,展昭才吐出一句:“臣懂。因为臣也曾爱过。”
“朕听说你以前有个喜欢的人,是吗?”
似要逃避话题,展昭起身走到亭柱边,没有搭腔。
坐着的他,看到的只有展昭一半的表情。可这一半,已经足够。
紧抿的双唇,感觉的出包裹其中的是牙关咬紧;眉头终究是诚实,控制不住地微蹙着。展昭的眼神看着远处,但他总觉得展昭看得更远,用心眼在看——看那心的追思。
他是多少有些知道这件事的,两年前一向尽忠职守的展昭史无前例地请了三个月假,过了一月,包拯突然火急火了地向他来要御用的疗伤圣药,借口说是展昭因公受伤。他因担心还特地遣薛良走了一趟,结果却听说是与展昭有三生之约的女子过世了,而那女子的死似乎跟展昭有关,所以她娘家十分不理解,将前去悼祭的展昭赶出来并打成重伤。
此刻,那心神飘荡远方的人是不是正在追逐着那缕再也握不住的魂魄?仍想着她,爱着她吗?难道,还要将那没有结果的爱继续着?
他有好多想问,但那样的表情让他不忍再问,不忍逼迫着硬是拨开那人心中的脆弱。但是,他仍忍不住,也许口的开启并不算疑问,只是他的一种无知的感慨罢了。
“到底,什么是爱呢?”
是的,他只是在感慨。近来总在想着这个问题。他应该是爱着玉贞的,是吗?然,为何总莫名觉得缺憾了什么呢?
不再“漂泊”了的神情,乌色眼眸定定回看着他。
“当自己不再像自己的时候。”展昭如是说。
当自己不再像自己的时候?
什么意思?
正想问个究竟,却听一声落雷般的呼喝当头劈下。
“狗皇帝,纳命来!”
或许,天真的将要落下雷来。
他感觉一道电光在眼前闪过,这让他突然什么也看不到了。耳边只有风的呼啸,紧跟着闻得的是——
“万岁,小心!”。
叫喊如同一道利剑,割破了他双眼的白茫。他终于看清扑向他的人。
是展昭!而在他身后的慢慢绽放开的是被他放走名叫韩孟非的男人的冷笑。
身体彼此的撞击,沉重不堪负荷。都没能站稳,两人一同摔到地上。
“展护卫?”努力坐起,他推开覆在身上的展昭。不禁意地触摸,竟沾染一手鲜血。心下大骇,抱紧展昭看其后背,后心处深深插入一枚飞云镖。
“展护卫!”惊骇地不能自矣,怒目瞪向韩孟非,“你!”
韩孟非仍在冷笑,死神般无情,一如他手中的冰锋。
就当那冰冷的剑尖向他刺来的时候,“救驾”声突然此起彼伏响起,一波一波好似渲染到天外。刺客一愣,毫无预警地竟是转身离开。这样的发展,连他也看得傻眼。
无数侍卫很快涌到身边将他包围,但是他却完全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满心满眼中只有那为他挨下一镖的展昭。因为那个人就在他怀里,痛苦着,喘息着,每一动的挣扎他都深切体会得到。
迷蒙了的视线,简短急促的呼吸,看到的是那惨白了面容的人努力开启双唇。
“展护卫,你不要说话。”抬头,他不断叫着询问:“太医呢?太医怎么还没到?”
“陛下……。”
怀中的人气若游丝,这让他感觉眼眶一热,抱拥的双臂紧了紧。他安慰道:“你安静地休息。朕会救你,无论如何,朕一定会救你。”
“……陛下,你……你没事就好……臣就放心了……。”
颤巍巍的手伸来,如同用尽全力在攀爬。他赶紧迎上,想一把握住,但……
——当一个人往上走的时候总要经历千辛万苦,堕落,却只要一瞬。
和伸来的缓慢艰难不同,手的回落快得惊人,手指仅拂过彼此,已然错过。
心有片刻梗塞,没了跳动。就在最恍惚的时候,他突然又听见自己的心坠到地上碎裂的声音。不是痛,而是一种无法适应的惘然。
“展护卫……。”轻轻叫了一声,只为了确定一切不是他的幻觉。
死了……展昭死了……?
他才刚刚说了会救他,怎能让他就这样死了?
他是君王,是九五至尊,他是一言九鼎的人。
不可以,决不可以。
他一定要救他,定可以救他。
没有任何思索,双唇便是覆下。
忘记是谁告诉的他,人的气息是相通的,佛言渡人,若一个人没了气,人的气息也可以相“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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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要下落的雷是否落得迟了些呢?
为何直到四唇相触的霎那,才感觉雷的轰鸣落到头顶?
豆大的汗,滴落床被。大口大口喘息不得止歇,好象要把胸腔内所有激跳的不堪承受宣泄而出,又好象……等待唇口那仍留有的些微麻痹的奇异淡去。
指腹触着唇齿,摸索着清醒后急速退去的虚幻——不真的梦的残迹。
身边的玉人受到惊动,樱咛一声醒转来。
睡眼惺忪,玉妃依上赵祯肩头,关切地问:“万岁,您这是怎么……。”
毫无预警地,赵祯抱住那柔嫩的身子压覆住,亲吻便是落下。蜻蜓点水地一点,封住檀口欲发出的疑问,他道:“没什么,做了一个噩梦而已。”
是的,是个噩梦。
之后是深入的长吻,撬开齿贝,缠绵悱恻,不依又不挠,像要抽尽彼此胸腔的空气直到窒息。
再次离开玉妃双唇,他发觉身下的美人喘息着在微笑,眼睑安顺地闭合,却似经不住内心的激情使长长的睫毛不停颤动着。那种笑他看得明白,只有正沉浸于幸福的女人才有这样美丽祥和的笑容。
玉贞是爱着自己的。自己当然也是爱着她的……
“睡吧。”温柔吻落爱人额头,赵祯搂住玉妃再次躺倒龙帐之中。
夜,静得空虚。
双眼茫然睁着,没半点睡意。手指自动自发抚上唇角,从这一头轻轻划到那一头。
上面仍留有玉妃的味道,细腻温润,甘甜带有女人独特的芬芳。……和梦中惊心骇骨般又刺又麻的接触……全然不同……
思索突然刹住。他敲敲额头,敲去满脑的不知所谓。
想那些有的没有的东西做什么?这个梦本就做的莫名其妙,不着边际。展昭的本领他是知道的,别说被杀,就是要伤他,又谈何容易?做那样的梦已属怪异,居然还梦到自己……度气……
略感滑稽地牵扯了下嘴角。视线不自觉移向那映在窗头的身影。只见黑色的轮廓安定不见动摇。
偏偏如此,让他莫名觉得心像被什么给堵了。
感觉身旁玉妃已经睡熟,赵祯想:既然没有睡意干脆起来。于是蹑手蹑脚下床着衣。
梦的过于真实,往往会令人不得辨真正的真实。
真正的真实是否此刻?真实的他是否真正清醒?
如若清醒,何以推开宫门的霎那,他竟觉得梦的霓衫再度降临?
第一眼如是黑与白的交织,第二眼如是官衣的红“弥漫”眼前。而后,一如既往的笑容投注瞳眸深处,一如既往如风拂面着。
背脊——却是——僵直。
当然,僵直只有一瞬。
赵祯的无法反馈,只因鱼贯而来的画面的应接不暇,与梦中过于相似。但他从不是浑噩的人,是梦是醒,他心中有数。他知道展昭何以能恭恭敬敬在门边候着。看来他是早听到里头的“动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