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黄完本——by零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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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了头,赵祯无精打采地回到房间,心头只觉乏力极了。只希望展昭此刻清醒着,哪怕使不了武功,以其聪明才智必定也能想出好办法偷溜进城。他却忘了,展昭若真清醒,又如何会让他冒进城之险呢?
不自觉伸手朝向那消瘦了的憔悴脸庞。一开始只是拇指轻抚眉宇,渐渐地,慢划过鬓角,再向下,入手一片扎刺。多日未曾打理的下颌已然青茬密布,映衬着病态的苍白更显几分落魄。(零:每次看古装剧都想吐槽那一堆没胡子的男人们。更甚某男主角昏个十天半月,竟连一根胡须都不长,你是练了葵花宝典吗你?内心万千草泥马奔过~~~~~偶个人是觉得昭昭留胡子也很萌啦,胡子拉碴的超有男人味。不过介于现代人的审美。有些东西,得果断美化啊。)
在他的记忆中,从未见过展昭有过如此模样。展昭虽出身江湖,为人爽朗不拘,偏偏某些时候于自身细节处倒严谨得紧。无论入宫觐见或是轮值,还是他偶尔兴起出宫晃到开封府某人卧房,无论是衣着打扮,还是房内摆设,展昭总是打理得一丝不苟。就像他这个人对人对事的态度。正是因为有着如此沉稳干练的心性,总让旁人不自觉寄予太多依托,不自觉想要偎靠。
“展护卫,朕究竟该拿你怎么办?”
无力的手被缓缓托起,一点一点上移,直到略带干涩的唇轻触上指骨分明的五指。时而摩着指背,时而拂过指腹,时而吻上指尖。此时此刻,时间仿佛静止,空落落的心被填满了。
爱之一字,竟如此微妙。
小小的拥有,已然感到满足。可当这份满足充盈到溢出时,反而觉得哪怕身心尽皆揽入怀中,仍是不够。
是不是,爱的本身便是一种贪婪?
痴痴地,俯下身去,情难自禁将吻印上额间。正感受着内心滂湃无际的美好,身下之人突然身子一搐,一口鲜血喷出。
“展护卫你怎么了?”张皇失措,一把抱住展昭上身,还不及擦掉嘴角血迹,又是接连数口呕出。赵祯六神无主地看着满目血色,那触目惊心的红,就像一把刀剜在心窝。是五灵华芝丹抑制伤势的作用快消失了吗?不然何以急转直下?
“展护卫,你要撑住听到吗?朕会救你的,朕发过誓,一定会救你的!”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赵祯的叫声引来了孙家母子,一见屋内情况,也惊了个目瞪口呆。还是孙婆婆经历过风浪,很快镇定下来。“死阿牛,还愣着干嘛?赶紧去借推车把人送城里去!”
阿牛犯难了:“可是,现在去怕是赶不及进城。”
孙婆婆怒道:“性命攸关的事儿,城门落下,难道不能叫开吗?快去!还磨蹭什么?”
阿牛应了正要离开,却被赵祯叫住。赵祯努力收住如绞的心痛,道:“晚了,明儿个再去吧。”
孙婆婆急得直跳脚:“小赵,你犯什么傻啊?我们能等,可你哥等不了。阎王爷不等人啊!”
赵祯抱紧了展昭,把脸埋在他的发间,叫人瞧不出此刻是个什么表情。语气虽淡,却透着一股子绝望。“没人比我更清楚情况,我哥他怕是挨不过去了。”
“小赵兄弟,别说丧气话。只要赵大兄弟还有一口气在,我们就得一试。”阿牛劝道。
“我不想他受苦,难道错了吗?难道你们就能保证那个所谓神医可以救得了他?我……我只想他安安静静地走,只想好好陪着他走完最后这段路……。”
孙家母子如何能明白赵祯的心思,直指他狠心,说再怎么着死马当活马医,如此执拗只会枉送兄长性命。对此赵祯全然不理。无论他们怎么劝,都不为所动,反而给了阿牛身上仅有的钱,求他置办一副棺木。阿牛无奈,揣着钱第二天一早再度去了碧川县城。赵祯则问孙婆婆要了一把剃刀,说要为兄长修面。
修面前手一阵发抖,但当那把剃刀贴上展昭下颌,颤抖彻底消失了。赵祯剃得很仔细,一只手插入散开的长发中轻托着颅后,一手执刀沿着脸部线条刮下来。怕伤了那个人,他的动作轻柔又迟缓。青茬悉索落下,被沾湿的布巾时不时擦拭去,不消多时下颌已光洁一新。有的时候,用心比经验更重要。第一次尝试,他相信如果能活着回宫这或许也会是他最后一次。即便他愿意,展昭也断不会给他这个帝王纡尊降贵的机会。所以他的手在动刀,心却胀得满满,因为他知道这会成为他弥足珍贵的回忆,哪怕未来的日子只有他一人记得的回忆。
修完面后,赵祯又重新打水为展昭洗头擦身。孙婆婆含泪看他忙前忙后,在她眼中赵祯所作所为就像是在为展昭送终做准备。她自然无法获悉赵祯心里的打算。从头至尾赵祯就没放弃过,尤其当从孙阿牛口中得知碧川县城来了位神医,更坚定了他进城救人的打算。
是了,进城才是关键所在,只要进了城,往人多嘴杂的百姓堆里一扎,柴文益也无法只手遮天。而如何进城,他决定搏一把,就在那副棺木上做做文章——前提是必须与孙家母子撇清关系。
“你说什么,你们要走?要走是什么意思?”孙婆婆似乎没能听懂赵祯辞行的意思。
“我打算带我哥回乡。”
“你……你这不是瞎胡闹嘛!你哥伤得如此之重,如何经得起一路颠簸?你是想存心害死他吗?”
“婆婆,我不能再等了。昨儿夜里我哥醒来过,说想要回家,您能明白一个将死之人不想客死异乡的心情吗?那或许便是回光返照了。”
孙婆婆不解道:“那你要阿牛去买棺木做什么?”
“我不能保证我哥能挺到回乡,若路上有个万一……我就送棺木回去。所以……,”上前紧紧拉住孙婆婆,将一样东西硬塞入对方手中,赵祯眼里满是感激与不舍。“您母子俩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这个权代我的一点心意。”
孙婆婆不肯收,推搡几次,在赵祯的一再坚持下,只得接下来。摊开掌心一看,竟是一副做工小巧的莲花状金耳饰。孙婆婆见了一愣,费解地望向赵祯,赵祯以为孙婆婆是奇怪他何以会有女人家的东西,忙解释道:“这是跑商路上为家中小妹买的,如今我身无分文,只有将这赠予婆婆,聊表谢意。”
孙婆婆没再说什么,而是若有所思地回了房。直到午时三刻,阿牛带着一副薄棺回转,才从房中迎出来。
阿牛将棺木交托赵祯后,心急慌忙地拉了母亲回房,一脸悲戚道:“娘,您可千万要撑住。我姐和姐夫他……出事了!”
孙婆婆一把拉住儿子,大惊失色道:“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出事了?”
“我去县城购置棺木,恰好遇上经常来我们村巡视的姜捕头,他告诉我几日前一场大火将我姐夫妻两烧死在屋内。衙门本是要通知我们的,可人手都被派去搜捕那两个钦命要犯了,就没顾得上,姜捕头让我们得空上义庄收尸。”
孙婆婆闻此噩耗只觉晴空霹雳,晕眩地捂住额头险些站不住脚。阿牛慌忙扶母亲到榻旁坐下,为其抚背顺气。“娘,您可要保重啊,我可就您一个亲人了。”黝黑的汉子不由落下泪来,想着想着,突然恨恨道。“说来可气!仵作验尸时明明验出他二人是被人杀害后以火烧尸,可衙门忙着别个事,硬把这谋杀的案子当做意外处理,姜捕头为人正直不愿也这般歪曲事实才偷偷告诉了我。”
“你说……什么?”孙婆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他夫妻俩……是被人……害了的?”
见阿牛悲愤点头,孙婆婆抖着手难以置信地从怀中摸出赵祯给的那副金莲耳环,递到阿牛跟前。阿牛一把抢过,惊诧道:“这不是姐姐出嫁时,娘特地找了城里的巧匠打给姐姐的陪嫁?怎么……怎么在您这儿?”
“你也瞧着像,是不是?那就对了,那就说明我没有老眼昏花。”孙婆婆喃喃自语。
“这到底怎么回事?”
老泪纵横,孙婆婆简直泣不成声。“这是……这是小赵给我的。说是答谢我母子多日来的照拂。可我就是想不明白,怎么会是阿莲的陪嫁呢?”
阿牛闻言又惊又怒,攥紧手中那对金莲耳饰道:“娘,这您还不明白?我们这是引狼入室,居然救了害死我姐姐姐夫的大仇人!”
“不不不,这怎么会呢?”孙婆婆连连摆手不信。“他兄弟二人怎么瞧都不像是坏人,断断不会做出那种事的。”
“娘啊,您老糊涂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只是生了副好皮相,您又怎么能肯38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或许是巧合?……”
“这世上哪来那么巧的巧合?!”阿牛抄起墙角一把割麦的镰刀。“不行,我们这么瞎琢磨是琢磨不出什么结果的。我这就去问他去!”说着,气急败坏地冲到展昭房间。
赵祯正在打包行李,见孙阿牛凶神恶煞撞进门,被吓了一跳,忙上前询问缘由。却在阿牛拿出金莲耳环时傻了眼。
“姓赵的,你倒是说啊,为什么我姐孙阿莲的陪嫁会在你那儿?是不是你杀了我姐姐姐夫,谋财害命?”
赵祯万万没想到这孙家母子竟是那妇人的娘家人,而好巧不巧地,他竟又将唯一的罪证赠予他们。一个“我”字含在嘴里,组织了千百次,竟不知从何辩解。
“你说不出便是认了!果然是你这厮杀了我姐姐,你这忘恩负义的混蛋!”阿牛大吼一声,举起镰刀就向赵祯砍过去。
赵祯闪身避开,连忙摇手道:“不不不,阿牛哥,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解释。不是我谋财害命,是你姐夫要害我兄弟,我是出于自卫……。”
“自卫?你若说我女婿害人,老生我信。可难道我女儿也会害你们不成?”孙婆婆也听不下去了,扑过来拼命捶打赵祯的胸脯。“没有良心的畜生!我家阿莲就是个软心肠,胆小善良,她平日里连地上的一只蚂蚁都不敢踩死,更何况是害人?你怎么对得起我?你怎么可以害死阿莲?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婆婆,我……。”赵祯不敢还手,只能任由孙婆婆打骂,此刻他几乎连肠子都悔青了。当初为何就不能放那妇人一条生路,哪怕她事后报官抓他,也好过此刻被冠以恩将仇报的名义无地自容。
“娘,你让开,让我给姐姐报仇!”
阿牛一把扯开母亲,再次挥舞镰刀。赵祯仓惶地左躲右闪,却被一步步逼向土炕。眼见避开后阿牛的镰刀就要砍向床上的展昭,赵祯心急之下一脚踢飞凶器,并一把拉住他手臂急道。“阿牛哥,有话好好说。别伤了我兄长。”
“有什么可说的,弑姐之仇,不共戴天。”推开赵祯,见他不顾自己却拼命护住展昭,阿牛复仇心蒙住眼,发了狠,没头没脑地冲向展昭,一把扼住其颈项,竟是要生生将人掐死。“一报还一报,你杀我姐姐,我也要你兄长性命作抵!”
“不!——”赵祯哪里能容他这般胡来,一时情急,一掌劈去打松阿牛掐人的双手,随后飞起一脚将人踹了出去。
阿牛趔趄着没能站稳,一跟头仰天栽下摔进屋里晾晒的稻草堆,竟再也没有起身。等孙婆婆抢过去,只见大片的鲜血自阿牛脑后涌出,先前被踢飞的镰刀刀刃竟直插后脑,转眼人已没了气息。
“啊啊啊啊啊~~~~~~~~阿牛啊,我可怜的孩子,你倒是醒醒啊!你怎么就把你娘一个人丢下了。你姐姐走了,你可不能跟着去啊。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不能死,你若死了让我对你死去的爹怎么交代啊?!你……你还没有成家,没有子嗣,孙家祖祖辈辈可是要恨死老婆子我了。”
呼天抢地的哭喊声简直像要将房顶掀翻,若不是这孙家母子在村里住得偏僻,如此叫喊早引来左邻右舍。
赵祯简直难以置信,自己一时失手竟害得孙阿牛殒命,想到过往那一口一个亲昵的“小赵兄弟”,痛悔的泪水止不住流淌下来。踉跄两步,上前想要解释,却见孙婆婆一个回头,怨毒的目光恍如蚺蛇欲待撕裂眼前一切。“是老生有眼无珠,错救了你这畜生,我……我……我跟你拼了!”说罢,竟是不管不顾一头撞向赵祯。谁想泪水模糊了视线,未能撞上正主,却生生从身旁擦过,一头撞到墙上,顿时额头鲜血直流。
赵祯大惊失色,嘴里连声叫着“婆婆”,慌忙抢上抱住她软倒的身体,手用力捂住流血不止的伤口。“婆婆你怎么了?婆婆你没事吧?……我去叫人!”见人昏厥了,赵祯打算去求救,却被即刻醒转的孙婆婆一把捏住手臂,怎么都不肯放手。
“让老生好好瞧瞧你的模样。”赵祯怔在那儿,任由那孙婆婆打量自己,人一动都不敢动。孙婆婆含泪看了半天,点点头,艰难道:“好,我记下了。等会儿下到阴曹地府,我会和阎王爷说就是你这人模狗样的畜生害死我孙氏一门。……人在做,天在看。你可以瞒过世人的眼,却瞒不过老天爷的天眼,总有一天你会得到报应的,老生我要化作厉鬼,生生世世地跟着你向你索命!”
额头的血下流到眼角,又再次滑落,彷如由眼中溢出的凄厉血泪。“索命”两字一出,孙婆婆浑身抽搐起来,两眼如铜铃般瞪出,出气多进气少,可怖模样与厉鬼无二。瞧得赵祯浑身打颤,只觉骇到了极点。他不明白,为何先前如此慈祥的老人,瞬间可以变得这么恐怖。他很想松开手,可手臂被死命拽紧了,僵持着直到感觉怀中的躯体渐渐冷硬去,耳边仍自回响着孙婆婆适才诅咒的每一字每一句。
“我要做鬼缠你一生!你杀我儿,我也要你子嗣断绝,无子送终。你弑我亲,我也要你所亲之人亲手死在你手里,令你痛苦一生。我要你爱而不得,孑然一身,孤苦终老!”
都说女人的怨恨是最毒辣的,赵祯终于品尝到了,犹如万剑穿心,却不能不面对。挣开禁锢缓缓放下尸身,赵祯抖着手想为逝者合眼,然而无论拂上几次,孙婆婆始终睁大双眼瞪着他,似在提醒她生前的死不瞑目。满室弥漫血腥味加重了那股浓郁恨意,压抑得赵祯几欲作呕,可是吐不出,本欲捂嘴的双手上沾满了鲜血,像是无时无刻提醒他又有两条人命葬送在他手里。
刺目的艳色,染红了眼底的净白,赵祯觉得心口似有什么破裂了,使他体内极纯粹的某部分整个扭曲起来。恐惧压弯了内心最后一丝理智,他无措地张皇四顾,发现小小的屋室内只剩他一个,想站起来逃离这个地方,然起身几次,都手脚发软地瘫坐回原地。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不该是这样的。他们是我的恩人,我是想要报答他们,而不是要他们的命。为什么为什么,老天为什么要这么捉弄我?谁来帮帮我,谁来告诉我这一切不是真的。啊!——”
凄厉的嘶喊回荡在陋室之间。像是回应了赵祯的哀求,床上昏迷多日的展昭手指突然动了一下,随后更是薄唇微颤,轻轻地不知唤了声什么。仿若得见最后一线曙光,赵祯不敢置信地扑过去紧紧握住展昭的手。
“展护卫,帮帮我帮帮我。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做错了?我忘恩负义,杀了自个儿的恩人,我会得到报应的,是不是?”
温暖的体温借着手掌的接触流入已经麻木了的躯体,为了更好获取这份暖意,整个身子随即伏了上去。听着对方有力的心跳,心渐渐安定下来,苦痛虽然还在,似乎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没关系,有什么就报应到我身上好了。只要你可以平安无恙,不管是要承受什么报应我都不在乎……。”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尝试用手机写文,也不知道写成啥样子了,不管了先发了。
第44章 (四十三) 入城求医
碧川城外,进出的人群已早早排起长龙。几日前开始戒严,三里外屯守的驻军,奉命调动几队人马去查劫了柴王府贡品的悍匪,有的跟着捕快下散到附近村落搜捕,有的守住各处城门要道对过往商旅住户一一盘查,剩下的轮班在衙门里休整后援。
日上三竿,队尾处传来喧哗。守城的几位官爷不高兴了,往后一瞧,只见盘查的长龙末梢推来一副棺木,一个胡子拉碴浑身脏乱的年轻人正在与几个脸熟的城里混子争吵。好像是这几人觉得棺木跟在身后亦步亦趋地甚是不吉利,要把人赶走。青年不依不饶,争了几句差点动起手来,见守城官兵被引了来,青年忙丢下那几个混子迎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