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清新与小混混 番外篇完本——by忽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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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虽然轻狂,到底也带着三分文人气,年轻时喜欢写毛笔字,别人的书信都是钢笔写在信纸上,他的是行草写在草纸上。有人嚷嚷看不懂,他也不管,你看不懂你猜着看好了,反正上下文的意思,认错一两个也不影响。唯独给韩建设的信,是一笔一划的小楷,一个笔画也没有连在一起过。
最后,韩建设还是没舍得自己烧掉。他将这些东西封在一个纸箱里,贴了封条,留给韩诚一张字条——如果一年内他没有来信索要这箱子,就在韩建设忌日烧掉。
抱起衣服,他下了楼,走了好久走到一个僻静荒凉的地方,捡了几块大石头堆在一处,清理了附近的树杈枯草,开始烧衣服。
……
韩诚这天正在摇头晃脑地背英语,突然接到个电话,是他爸单位人事员打来的——叫他带着他爸的死亡证明和身份证、工作证,到单位办手续,取走丧葬费。他答应了,骑上自行车回了趟家。
家里冷冷清清,吕叔不在,他爸屋子里的东西几乎搬了一半走,剩下的也分门别类理好了放在那儿。韩诚心想,他叔这是回家了,也不和自己说一声,哎,本来热热闹闹一家人,现在他爸没了,自己搬走了,剩他一个,心里能好受?他取了证件,打算顺便去看看他叔。
棚户区路窄,两边平房住户又喜欢乱搭乱建,很多地方连汽车都进不去,只能步行或者骑自行车。韩诚拐了个弯,发现一辆面包车停在那儿,前座车窗都开着,一只壮硕的胳膊搭在驾驶座窗户上,汗毛深重,还纹着一条张牙舞爪的大龙——这龙不但痴肥,而且对眼,艺术性几乎没有,好在体形够大,很有气势。他认得这龙,从边上过少不得打个招呼——
“郑哥!今儿有空过来?”
胳膊的主人从驾驶座上立起身子,看见时他,也笑了,
“小韩!我倒忘了你家住在这片。今天过来,是来收笔款子。”
“还得郑哥亲自来?”
“没办法,这次办事的小孩才过来没几天,业务不熟,张二爷不放心。派我过来压压阵,没什么大事。你这是?”
“有点事儿,路过这。”
“行,你办去吧。”
韩诚打过招呼,继续往前走。他虽然不打算再和道上有所牵扯,但当年郑哥对他挺不错,他心里是知道的。人不能忘恩负义,用不到人家了,见面连个招呼都不打?没有那样办事的。
韩诚拐过巷口,面包车后门被打开了。杜晨懒洋洋地躺在最后一排座位上,这还不够,一双长腿搭在中间一排座位的椅背之上,将中间座位上坐着的那人挤得直不起腰。那人却敢怒不敢言,只能再往一边挪挪。
“小韩?哪个小韩?”他好像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问谁。郑子应了一句,“是上次张二爷见过的韩诚,本来想让他过来做事,但最后没成。”
“他啊。二哥也不知道看上他哪里,我没看出他哪里好。”
中间排那男人本来就心里憋气,听了这话,接道,“二爷当然有他的道道,谁能和二爷比脑瓜子?我看他就……”
话还没说完,杜晨直接踹到了他脸上,皮鞋后掌在他脸上磕出了一大块淤青,
“我他妈问你了吗?用你放屁?”
那男人捂住脸,两只眼睛几欲喷火,强忍着看向郑子。郑子面无表情,似乎对这种事司空见惯了。杜晨看也不看二人,将腿从椅背上拿下来,下了车,理了理衣摆,对郑子说,“我去看看。”就往韩诚消失的同一个巷口而去。
他走出好远,那挨了踹的男人才气急败坏地骂道,“一个婊子,什么东西!郑哥,咱们二爷怎么能容得他这么嚣张,不是给兄弟们寒心吗!”
“常力!”
郑子坐在驾驶座上,头也没回,声音却严厉起来,
“以后杜少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今天他心情好,不然你以为踹一脚就完事了?你才过来,今天第一次犯,就算了。但是有一点,管好你的嘴。要是再让我——或者别的人——听到你这么说杜少,传到二爷耳朵里……到时候你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吕然诺烧好衣服已经快中午。他信步往自己的小按摩院走过去,正好顺路,也看看离开这些日子有没有什么事。走近了,看见一个半大小子拎着个油漆桶,站在门前也不动弹,低着头也不知道想什么。
他认识这人。
“李小猴?你来干什么……你妈又不好了?”
“吕……吕大夫!”
那小孩明显吃了一惊,手里油漆桶没拎稳当,晃了一晃,洒出点红油漆来。他局促地用右脚尖搓了搓左脚尖,
“没事,我妈没事。吃了你开的药,好多了,我……我今天……”
吕然诺看到那红油漆,突然明白了。自己算算日子也差不多,反而笑了,
“你是来替人家收钱的吧?”
“啊?……不是……我……”
嘴上说不是,他都快哭了,吕然诺心里一下子有了数。他语气严厉起来,“李小猴,你妈还病着,你跑去做混混,对得起你妈?”
“吕大夫……可是我需要钱啊。我,我真不知道是来找你!不然给多少钱我都不能来!他们把我拉到这儿才告诉我的,我,我不敢说不来,我怕张老二……张二爷卸了我的腿!”
吕然诺已经走到他跟前。这孩子比他矮一头,瘦瘦的,吕然诺看着他,就像看到了当年被逼到街上的韩诚。他的心软了。
“行了,老爷们,哭什么。他们让你干什么?”
“让我把油漆……泼到你门上。”
“吓,我当要干什么,剁我个手指头还是卸我条胳膊呢。一个破门,让你泼你就泼呗。”
“那怎么行!那吕大夫你还怎么做生意!”
李小猴涨红了脸,下了好半天决心,最后说,“不如这样,我,我就告诉他们我今天泼过了。”
然而吕然诺不同意。他心里清楚,李小猴是个新手,那些人不可能不来验收他的成果。要是发现他敢骗他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他半哄半骗地给他出主意,叫他泼得高些,别泼到墙上和地上去。这样门上半部油漆多,下半部油漆少,就算淌了些到地下也不显眼。等他走了,自己买把刷子随便刷刷,最多补上一小桶油漆,也看不出来——
“正好好久没刷油了,门上都是小广告,狗皮膏药一样看得闹心。还给我省了不少油漆钱,挺好。”
李小猴高兴了一下,眼圈又红了。
“吕大夫……你是好人,你给我妈看病都不要钱,药钱都是你往里搭,我,我真对不起你。”吕然诺摆摆手,他却一定要说下去,“吕大夫,我不知道你是有了什么难事儿,可是哪怕怎么凑,都一定快点给他们还上啊,他们驴打滚的债,还不上真的动刀子的!胳膊16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大腿手指脚趾,说卸就……”
“行了,小崽子,用你教我。”吕然诺不耐烦,“你赶紧的,我心里有数。完事你去交差,我还有事呢。”
李小猴点点头,不再多说,动起手来。
……
杜晨眼瞅着韩诚拐进了一间平房的后门。他眉毛一挑,绕道前门看了看,门上那鲜红的油漆刚刚刷平,还没干透。李小猴站在边上不知在想什么,看见他过来吓了一跳,说话都开始结巴,
“杜,杜少!你亲……亲自过来了!我……我刚……刚完事!”
杜晨一看地上丢着两把刷子,嘴角向上微微翘起。他长了一双桃花眼,一头长发今天随便拢在脑后,虽然不像晚上在夜总会时候浓妆艳抹,但一笑起来分外勾人,李小猴看得脸都红了,自己暗自想,这位杜少真的比女人还好看!就是为什么要化妆呢?明明不化妆美得多了。但他不敢乱问,低头听着,
“李小猴,你是当着人家面泼得?该不会还帮人家一起刷漆了吧?”
“我哪敢!杜少!”
李小猴急中生智,胡扯道,“我先用刷子刷了个大叉叉,又泼了油漆上去。正好他回来,要和我拼命,我就说是张二爷派来的,他就不敢了,说马上还钱,还求我能不能答应他把门涂上。我想二爷这第一次泼漆都没说过不让涂,就是个警告,就答应了。他借我的刷子我没给,自己去买的,所以地上有两个。”
“哦,”杜晨这次真的笑了,端地是艳若桃李,看的李小猴一呆,“你他妈刷了就刷了,编这么个弱智谎来骗我,你当我傻逼啊?”
……好看是好看,就是嘴太毒了。李小猴默默地想。
两人回到车上。郑子问,“杜少,这小子活儿干得怎么样?”
李小猴紧张地看着杜晨,杜晨瞥他一眼,笑了,“挺好。”
……虽然嘴毒了一点,但是心底很好!而且笑起来真好看。李小猴又默默地想。
而郑子一边面无表情开车,一边在心中“我艹”——这位大少爷今天心情竟然如此之好?听到他开口说谁“挺好”,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脾气上来可是连二爷都不给面子的啊!
第53章 欠债还钱
韩诚进了屋,第一句话就问,“叔,你这怎么一股油漆味?”
“闲着没事刷了刷大门。”吕然诺头都没抬。韩诚心里暗自高兴,刷了门,是不是意味着他叔改变主意,不打算走了?要不然店都不开了,刷门干什么?
但他知道他叔的脾气,没敢直接发问,转到前门看了一眼。这一水的血红,直接压在他眼睛里,看得他直磨牙花子——不是暗红,不是朱红,是血红啊!跟刚泼了一大盆鸡血上去似的!太扎眼了!
“叔……你这口味,挺特别啊。”
吕然诺溜达到他身边,看了一看,眉毛也是一皱。嘴里却说,
“我辟邪。怎么地,你有意见?”
“没意见,没意见。”
看他叔挺精神,说话夹枪夹棒使劲挤兑他,他就放了心。坐着说了一会话,他跟他叔报告了要去单位的事情,就告辞了。他叔也没留他。
一路骑到他爸单位,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人事员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边上座位的大姐替他办手续,业务也不熟,心里也不耐烦,说话分外不客气。韩诚只能跟着赔笑。那大姐是管工会的,正巧有人来办工会住院补贴金,她就放下韩诚这边先去忙自己的业务。韩诚也不敢抗议,又多等了十几分钟。
办完自己的业务,他突然想起来他爸的住院报销金来。他吕叔告诉他,住院费用九成以上都可以单位报销,他爸那二十大几万的住院费用和抗排异药费用,基本都包圆了。他最初是从几个相熟的老同事——也是他爸的老同事——手里串的钱,那几个人早年间下了海,这钱对他们不算什么,何况报销之后马上就还的。
当时,他还问这几位叔叔的姓名,惹得吕叔老大不高兴——那是我的事,人情也是我的人情,关你屁事?但是他很坚持,就算没机会当面说一句谢谢,总要记在心里感恩,所以他叔报的几个人名,他心里记得牢牢地。
“姐姐,我问一下,”他问那位工会大姐,“我爸的住院报销款,什么时候能下来?”
那大姐看了他一眼,“不是一起给你了吗?那不叫报销,叫职工慰问金。住院七天以上,工会给发300慰问金,你刚才签的一摞单子你也不看啊?收据就在里面。和抚恤金一起给你了。”
“不是,我是说那个报销钱,花30万给报29万那个……”韩诚详细说了起来,没说到一半,那大姐噗呲乐了,
“小伙儿,想什么呢?有这好事,我自己早上了。还花30万给报29万,那企业早破产了!你想得美!”
韩诚愣在那,脑子嗡嗡响。他不死心,又问,“姐姐是不是你不太了解情况,我叔说的,他也在这干过的,他……”
“我是管这个的我不了解情况?你叔是谁,工会主席吗?他说的就准?”那大姐眼睛一瞪,不乐意了。
韩诚赶紧认错,又问,“那姐姐,你看你能不能给我看看这几个人,估计和我爸差不多大,可能下海了,单位还有他们联系方式吗?”一边说,他一边写下那几个名字。
大姐很不耐烦,“我说了我不管这个人事,你让我查,我去哪给你……这哪是离职的?他们不还在我们单位吗?哦,这个,死了,癌症,好几年了。这个升了。剩下的都在,就咱们车间。”
韩诚和几个人碰了面,他们异口同声从没借过吕然诺钱。其中一个还冷笑一声,
“你爸没了,算就算了。吕然诺那个狗脾气,逮谁咬谁,我还能借他钱?我拿去喂狗都不会给他!”
韩诚什么都没说。这人的意思很清楚,冲着他爸就不会借,何况还有吕叔。其他几人没有明说,但是意思是一样的。
他们对他爸什么态度,其实他并不在乎了。他现在脑子乱得很,顾不上这些。钱,30万钱,他吕叔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
他浑浑噩噩骑回了棚户区,骑到了那不能进汽车的巷口,突然停了下来,浑身一激灵。他想起了郑子口中那笔款子,和吕叔无缘无故刷的血红色的大门。
高利贷欠钱不还,第一步就是喷油漆,血红色的,大大的喷在门上,墙上,这是一个警告。而第二步,就是将人抓走,让家人付钱。如果没人来赎……
他打了个寒颤。对方是杀过人、进过宫,黑道上有一号的张老二。他叔……这是想干什么?
……
晚上八点多,韩诚准时来到“今宵蓬莱”的门口。望着那霓虹闪烁的巨大招牌,他心里五味陈杂。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踏入这扇门,但是他错了,错得很离谱。
下午他没敢直接去问吕然诺,站在路口给郑祥打了个电话。郑祥听了他说的情况也是一愣,但是名字、住址都对上了,金额是二十六万,借款时间是三个月前。韩诚最后一丝侥幸破灭了,很明显,从开始为韩建设张罗手术时起,吕然诺就已经准备好了这笔款子,而差出的四万块,大概是他叔手里最后的积蓄了。
四月底,天气已经转暖,但韩诚浑身发凉。张老二的钱不可能赖账了事,这关该怎么过?他自己,手里那五万早先给了吕叔一万,近期花销里里外外也有几千,已经不到三万五了,就算都拿出来也是杯水车薪。
郑祥看他不说话,给了个建议,
“韩诚,如果我是你,我会装不知道。不是让你六亲不认,实在是这事你不该管,也管不了。你叔能背着你们借钱,还不一定背着你们能做出别的什么,何况现在没有和你说,说明他自己有自己的办法。你就该做什么做什么,过自己的日子去吧。”
该做什么做什么?韩诚怔怔。
他现在本该在温暖的房子里背英语,吃零食,等着林宇研自习回家。一起洗澡,说不定还要干上一炮。明天起来,给宇研做饭,送他上学,睡个回笼觉,再扫扫地买买菜,继续看书……过几个月,和宇研一起出国……再过几年,和宇研一起回国……攒些钱,开家店,做小老板……和宇研一起……宇研……
如果自己没有发现,也许就真的这么过下去了。如果没有发现,吕叔想必会自己默默承担,让自己以为他是不辞而别,提前返乡。自己会和宇研在一起,偶尔想起他吕叔,不知道回了家乡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开心,说不定还要抱怨几句,吕叔怎么也不给自己留个通讯方式,打个电话来。
可是他现在知道了。他怎么能昧着良心,让吕叔自生自灭?
“郑哥……我能不能见见二爷?”
“韩诚,你是想求情?劝你趁早断了这个念头。二爷是喜欢你,但是你自己绝了这条路,现在跑来对二爷的生意说三道四,你活腻了?”
“不是,郑哥。我……我想把这笔钱转到我身上。我来还。”
“……韩诚,你想好了?”
“嗯。”
“行,晚上八点,场子后门等我。”
韩诚没等多久,郑祥就来了。半句话也没说,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跟上,还从上次那个小门进了夜总会。这次,办公室里人不少,除了张老二,还有几个男人站在旁边,唯一一个坐着的是杜晨,他一头长发披散着,懒懒散散仿佛没睡醒,正支着下巴玩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