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请闭眼 番外篇完本——by脑袋开花

保安催着丛魏。
丛魏点点头，继续向前走。
朋友？
丛魏觉得奇怪，自己哪有什么朋友在这里，而且还等自己好一会了。丛魏加快步伐到了公寓楼下，就看见一个人坐在楼梯口。大概是因为，他整个人都缩在一起。但是看得出来身量高又瘦，所以看上去格外单薄。
丛魏走近的时候就发出了脚步声，那个人抬起脸来，一瞬间就站了起来，向丛魏快步走过来。
“丛丛。”那个人一下子就把丛魏抱到了怀里，跟树袋熊似的，丛魏长这么大还没和哪个同性这么抱过，当即推开他。
“林……”刚想叫名字，就想起来那个人说他不是林子慕的话，就瞬间没了声音。
只是神色冷淡地看着那人，此刻不知又在设计着什么。上次走贴心暖男风，这次走邻家弟弟风。总之，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丛丛。”眼前的人明明比自己都高了快一个头，五官又长得精致冷淡，可是偏偏用这种低低地，又带着沙哑的嗓音喊自己名字。丛魏不得不承认心颤了下。
“我来找你了。”
林子慕想要拉丛魏的手。
原本的他是满心欢喜地，可是看丛小魏，好像很不高兴。
他也不知道发生了，明明自己还在火车上的，可是一觉醒来就发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手里还捏着车票。林子慕看到楼层上陌生的门牌和名字，在楼下徘徊了好久，还被保安当做了可疑人物。
那保安问林子慕在干吗，找谁。
林子慕只能说自己是找丛魏的。幸好保安认识，就让林子慕在这里等好了，丛魏晚上下班就回来。可是没想到等到了六点，丛魏还没回来，林子慕觉得又冷又饿，但是身无分文，只着手在楼下等着。
明明睡之前还是夏天，怎么一晃眼就变成了冬天。而且，自己的模样……好像也发生了变化。
是在做梦吗？
林子慕都怀疑了。
在林子慕发愣的时候，丛魏就绕过了他直接走上楼，听见身后的人也跟了上来，就加快了脚步打开门，然后砰地关上。
丛魏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过分了。
不过分。
丛魏一边告诉一边换了拖鞋，开暖气，往屋子里走。
洗完澡换好衣服，来客厅看电视，拿遥控换了好几个台都不满意。又觉得抱枕垫得不舒服，忽然想起了在医院里自己难受的时候，护士拿来的枕头，又想到自己发烧的时候，那个人抱着自己坐在椅子上……
喂喂，你在想什么呢。
他又不怕冷不怕饿，用得着你去关心吗？
可是，即便是这样，丛魏还是忍不住走到门那边，往猫眼里面看，看到空荡荡的楼梯口，以及对门。
你看吧。人早就走了，还用得着你！
丛魏打开门，原本只是随意地瞄一眼，结果就在门边发现了坐着的林子慕。
这戏……也演地太过了吧……
楼梯间那么冷，即使知道那个人本身就跟冰块似的，但是看到他缩着脖子的模样，还是会觉得可怜。
“你要做什么你就说吧，别把我当傻子一样蒙在鼓里……”
丛魏有些无奈地说。
林子慕站起来，丛魏的视角马上就从俯视变成了仰视。没事长这么高干嘛，丛魏嫌弃地腹诽。
“没有……”
林子慕说。看向丛魏捏着衣角的手。
那时丛魏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小动作。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醒来，什么都变了，你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也变了……”林子慕慢慢地说，无论发生什么，他总是不会惊慌失措的人。
他的手里还拿着那张皱巴巴的车票。
上面的时间还是07年。可是，林子慕知道，现在肯定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我们吵架了吗？我惹你不高兴了吗？”
林子慕问。
“可是……我不记得了……”林子慕哀伤又愧疚地凝视着丛魏。
那么像，语气，神态，以及眼神。
真的，和记忆里的林子慕好像。
丛魏微乎其微地眨了眨眼睛。怕错过他的每一秒表情。
“原来丛丛穿西装，是这个样子的。”林子慕微微笑地说，眼睛下面的痣在昏暗的灯光下若隐若现。
“但是我一定做了什么很坏的事情，才让你这么生气的。”林子慕微微皱眉，似乎在努力地回想着，可是记忆还是一片空白，只有火车的轰鸣声。
林子慕拉起丛魏的手，放到自己脸前的近距离。
“弹三下，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即使他长成了大人的模样，可是神情却和少年时一模一样。
那是丛魏和林子慕提出来的约定，因为他总是恶作剧搞破坏惹到林子慕，所以就不要脸地跟林子慕说：“木木啊，我们来做个约定吧。”
“如果下次我再惹你生气，你也不能不理我，就让你弹三下脑门，你就原谅我吧。”
看丛魏不说话，林子慕总算有点急了。
“弹多少下都没关系，你……”
丛魏睁着眼睛不敢动，觉得视线有点模糊。模糊中好像又看见了很多的清晰的东西。
林子慕犹豫地伸手，碰到自己的手指，是冰冷的。
丛魏顺着手指摸过去，碰到了他温凉的手掌。丛魏的手贴上林子慕的胸膛。手心是之下是心脏缓慢的跳动，和自己一样。
活生生的，人。
人。
丛魏真想咬自己一口，看是不是在做梦，可是，如果这是梦呢，梦里面林子慕完整无缺地站在自己面前，自己会怎么做……推开他吗？不是的，丛魏觉得自己心跳的很快，自己是多么希望林子慕能够好好地活着。那么——
就当做梦好了，假的也好，真的也好，反正他已经分不清了。可是，现在这一刻的自己，为什么这么想要哭泣……
看到什么都没发生过的你，我为什么觉得是如此地幸运。
看到什么都不知道的你，没有伤害，没有死亡，我竟然觉得是命运在眷顾我。
就算是……梦也好。
像是被按到了开关，丛魏原本冷淡的神情终于开始动容。
眼前的人，怕丛魏够不到，微微弯下腰，将脸凑到了丛魏的面前，细致的五官一层层放大。
就连痣都变得那么深刻。
——我该相信他吗
丛魏问自己。
——你和林子慕，是什么关系。
——是我信任的人。
丛魏伸出手在林子慕的额头上轻轻碰了记，然后吸了吸鼻子，说：“看在你诚心道歉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下不为例。”
林子慕受宠若惊地睁开眼，看上去就跟小仓鼠一样可爱。
“进来吧，楼道里不能放垃圾的。”
丛魏一边说一边进去。他看见玄关柜子的玻璃台上反射出的自己的脸，微笑着的，平静的脸。
“你见过无嗔大人吗？”
“大人刚刚还在这儿的……”
鬼差的神色看向那黑色的轮回镜，这轮回镜可以唤起前生今世的记忆，只是……轮回镜可以扭曲时空。时空扭曲了，大人的记忆又要乱了。这两百年前大人进去玩了一百年，怎么如今又玩心大作……鬼差提心吊胆地凝视着那面镜子。
“大人的猫！”另一个鬼差指着在轮回镜中穿梭的黑猫，那黑猫突然从镜子里跳了出来，然后又飞快地跑走了。
“大人……该不会是进去了吧……”
“这可……”
“要不要禀告阎王爷啊……”
“闭嘴，先等等再说，说不定大人只是去人间道了而已……”
两个鬼差叨叨絮絮地说了半天，然后又鬼鬼祟祟地离开了轮回镜前面。
“丛丛一个人住吗？”
林子慕捧着水杯问。看丛魏一刻不停地在房间里进进出出。
“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被套？”
丛魏探出头来，左右手分别拿着蓝色和白色的。
“恩，我记得你喜欢蓝色的。”丛魏自顾自地回答道。然后过了一会，就把被子搬了出来。
“今晚你先睡在沙发上吧，客厅有暖气，应该不会冷的，恩……要不要再加床被子，可是衣柜里面没有了……我去拿条毛毯吧……”丛魏说着说着又要进房间。
林子慕放下水杯，跟了过去。
丛魏一转身就看见离自己近在咫尺的人。
“怎么啦？”丛魏问，他知道自己此刻是微笑着的，连语气都温柔地可怕。
“我不冷。”
林子慕静静地看着他说道。
“怎么会不冷呢？你看你手都冻红了，快让开了……我去给你铺被子……”
丛魏绕过林子慕，却猝不及防地被林子慕从身后抱住。
丛魏抱着毛毯，林子慕抱着丛魏。
静默了半晌。
丛魏问道：“累了？”
林子慕抱得更紧了些。点点头，没说话。
“那就早点睡觉吧，明天带你去吃早饭！”丛魏说着要向前跨一步，可是，被身后的人给抱住了，便只能在原地。
“你在害怕。”害怕什么？
林子慕脸埋在丛魏脖子间，声音小小的。
丛魏只觉得脖子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耳朵热热的。
“那天，我睡午觉的时候——”
林子慕慢慢地说，可是丛魏却急了，转身捂住他的嘴。
“什么睡午觉啊，我都忘记了，你可能不知道，我现在都24岁了，马上就要25了。你说的那些事情，都是好多年前的，我都不记得了……”
丛魏飞快地说完，就去了客厅。
林子慕看着他，没说话。
“晚安。”
丛魏关上门前对林子慕说。
林子慕笑着对他同样说了两个字。
这样的日子，熟悉的对白。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
我们隔着窗户说早上好，在各自回家的路口突然转过身，看着对方了无心事地走远。
丛魏躺在床上，黑暗里响起了林子慕的话。
“那天睡午觉的时候——”
那是中考之前的寒假，林子慕看书看得累了，就趴在了书桌上睡着了。那时丛魏还在听英语听力，就悄悄凑过去。端详着眼前的人。
耳机里女声正念到一段对白，不记得了是什么，但是丛魏记得的是，自己凑了过去。
林子慕的眼睫毛碰到了自己的脸。
丛魏好像回过神来，飞快地收回动作。做贼心虚，大概就是形容此刻的感觉。可是，一想到前两天有个女生打电话过来，连续好几天，都有那个女生的电话，而林子慕每次都和她会聊很久，而且聊地很开心，丛魏看到那总是对着自己才有的神情，此刻因为另一个人而出现，说不嫉妒是假的，所以就总是恶作剧地调侃林子慕是不是找女朋友了，还说着要去告诉林奶奶。林子慕每次都笑笑否认，却一点也不因为这个而生气。而丛魏看到他这样的反应，就更加在意了。好像有块石头，压在了心上。
你是我的。
丛魏看着熟睡的林子慕默默说道。
——从前是我的。
——以后也是我的。
“人性的最初就是欲望，欲望迫使占有，不过是假借爱的名义来束缚彼此。”
林子慕冷淡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不是的。
丛魏看着原本睡着的林子慕醒了过来，他手擦着嘴唇，好像擦着很不干净的东西。而自己，在他眼里，就是那个不干净的东西。
“你好恶心。”
林子慕说。
“不是的。”
丛魏慌乱地辩解。
“你别碰我。”林子慕嫌弃地甩开他的手：“我不想再看见你了，你走吧。”
“不是的，林子慕……”
丛魏摇着头……
“林子慕……”
丛魏刷的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眼角还残留着一点湿润的感觉。丛魏眨了眨眼睛，平复着呼吸。

☆、第 32 章
丛魏走到客厅的时候，客厅里很安静。丛魏小声地绕到了沙发那边，看见林子慕侧着缩在沙发上，被子盖到下巴，一半的被子滑到了地上。
丛魏走过去，蹲下来。凝视着睡着的人。
“还在做梦吗？”
丛魏自言自语，“这梦还真是长啊……”
门外传来轻微的吵闹声，丛魏听见有人在说话，而且嗓门还挺大，听说话的内容，大概是对面有人在搬家。
林子慕皱了皱眉头，翻了个身。
哐当。
是东西撞到了门的声音。
丛魏手快地捂住了林子慕的耳朵。脸睡得都热乎乎的，真可爱哪。
去了房间里把耳塞拿了出来，戴到了林子慕的耳朵上。然后又替他盖了盖被子。丛魏才出门。
果然，看见对面的门开着，客厅里放着好多的纸箱子，还有搬家人员进进出出。看来要有新邻居了啊。
夜里又有雪，再过几天就是除夕了呀。丛魏搓了搓手，往旋转的玻璃门走过，丛魏一边往车子方向走一边看见了门口站着的人。
那件外套穿在他身上很合适，因为本来就是他的。
“你怎么在这里？”
丛魏问。
“等你。”
林子慕撑着黑伞，此刻将两个人拢在伞下。周围的店都关了，只剩下些空荡荡的灯光。
“今天，我去原来住的地方了。”
丛魏一时之间还没有明白他说的是哪里，等到明白过来，才知道他指的是——
林子慕回答：“他们搬家了，去国外了。”
“国外？”丛魏惊讶地叫出来。神色紧张地看着林子慕。
他问物业的人，原来的住户去哪儿了？物业的人问他是谁，林子慕就说自己是那户人家亲戚。物业的人才告诉林子慕说，那户人家上个月就移民了，去国外了。
林子慕看着丛魏焦急又小心翼翼的神色，微微笑着说：“原来我还有个弟弟……”他的笑声很低，像是山涧里细小的暗流。
“你见过他吗？”林子慕温柔地看着丛魏：“他长得和我像吗？”
丛魏只觉得心被一点点捏紧。
“我没见过。”
“啊，真可惜。”
林子慕有些失神地看着黑色的，湿漉漉的地面。
在林子慕离开之前，那个物业的人欲言又止地说：
“那家人也是蛮可怜的，虽然物质条件好，但是大儿子几年前发生那种事……”
“……什么事？”
“看你的样子，也是好久没和他们联系了。他们家大儿子前些年去世了……”
听说是发生了意外，但具体地我也不知道，后来幸好又有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我见过，长得聪明伶俐的……诶……离开这个地方，也是可以理解的……
林子慕站在那里，好像是寒风中的一棵树。
丛魏正在卫生间洗漱，突然灯就灭了。再去摁开关，也没反应。
丛魏拿起手机照亮摸到了客厅，看见林子慕静静地坐在那里，被吓了一跳。
“停电了。”
丛魏说。
林子慕站起身，走了过来。
“你别乱走，小心磕到，我去找蜡烛。”
丛魏拿着手机去柜子那边找蜡烛。
可是好多年都不用的东西了，现在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出来。丛魏想着要不要去楼下的超市买。
就听见了有人在敲门。
丛魏走出房间的时候，就看见林子慕站在门口和人说话。
“你需要蜡烛吗？”
“谢谢。”林子慕拿了两根。
“没事。”那人转身就进了家门。
“是谁啊？”丛魏过来问。
“邻居送的蜡烛。”林子慕摊手，还有打火机。
林子慕点燃了蜡烛，插到了桌子上。烛光下两人一时无语。暖气也在渐渐消失。
“那个邻居……人挺好的。”丛魏打开话题。
“恩。”
“我住了那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停电，哈哈。”
“恩，幸好有蜡烛。”
客厅的窗帘被拉开，窗外是洋洋洒洒的雪花。丛魏想起了上次在山上的大雪，那些被冰封的桃花树。
丛魏看向林子慕在黑暗里细致的侧脸，林子慕突然眨了下眼睛。
“恩？”
丛魏说：“林子慕。”
他认真地说：“有我在呢。”
林子慕微微不解，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丛魏的手放在口袋里，也许是因为寒冷，他捏紧了手。
“今年的除夕，我们一起过吧。”
黑暗里他的眼睛好像星星。
林子慕沉默了些许，才慢慢说：“好。”
丛魏回到房间，关上门，黑暗的房间里静悄悄地，丛魏背抵着门，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手心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