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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丞天下完本——by月神的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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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泥砖瓦旧城区,谁能想到这儿曾是一千八百年前东晋第一豪族琅玡王氏供奉着列祖的祠堂。
王悦忽然就清晰地记起了那个他一直做却又一直记不分明的梦,白绫高悬,风中传来几声招魂幡上的青铜铃声,撕心裂肺的哭声在他耳边响彻不息,他站在祠堂前想冲进去看看,却怎么都跨不进去大门,伸长了脖子却又怎么都看不清那里头的景象,只能模糊地辨认出那是个灵堂。
那是……谁的灵堂?谁在哭?
王悦的脸色苍白到几乎透明,一下子没站稳竟是摔跪在了地上,大雨倾盆,他撑着地的手一点点攥紧,在地上磨得刺疼,血水一瞬间就被雨水冲刷干净了。
他跪在地上,良久,几近无声地低声沙哑道:“母、母亲。”
那被他刻意遗忘,他一直不愿意深思的一份痛苦,忽然徜徜徉徉铺在他了面前,胸膛中疼痛一下子蔓延开来,王悦猛地攥紧了手。
你怎么敢忘?
王长豫,谁都能忘记,你怎么敢忘?
没过多久,雨中就有脚步声响起,一声又一声。
王悦撑着地回头慢慢看了眼,雨夜的小巷,一个人淋着雨缓缓朝自己走来,碎发下一双散着凉意的眸子。王悦轻轻扇了下睫毛,辨认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声音皱眉问道:“谢景?”
谢景浑身都湿透了,一身黑色高领毛衣更是从袖口衣摆都在成线地滴水,他走进了,低下身蹲在王悦面前,垂眸静静看着一身狼狈的王悦。
“你怎么了?”这一句话问得极为平静,平静到有些渗人。
王悦抬头望向他,眼中有些错愕,他没想到谢景会出现在这儿,他没说话。
谢景忽然伸手掰住了王悦的下巴,低沉着声音开口:“我再问一遍,你到底怎么了?”
王悦下意识偏了头,雨水遮住了他的视线,他闭了一瞬眼,再睁开时他的声音已然淡漠了许多,他低声道:“谢景,你让我一个人静静。”他有些受不了了,精神被绷到了极致,有种近乎惨烈的感觉。
那一瞬间,隔着雨幕,王悦看不清谢景的脸色。
王悦低着头,慢慢攥紧了手。
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变成今日这样?他有些想不通。
第19章 秦淮
王悦坐在地上良久,终于抬头看向雨中一言不发的谢景。
“谢景。”他有些疲倦地开口,“我……我今晚有点累了,没事,我就是出来走走,我……”他忽然说不下去了,见谢景仍是沉默,他索性也没接下去,撑着地慢慢站了起来,拿袖子擦了把手上的血。
雨还在下,王悦随意地抹了把脸,抬头看着黑漆漆一片根本望不见尽头的街巷,忽觉人生可笑,他是王长豫,琅玡王氏大公子王长豫,该死的,他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这天大地大的,他觉得自己如今真像条丧家之犬,举目茫然。
他慢慢回身往来的方向走,刚走了两步,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平静的声音。
一直没开口的谢景出声喊他的名字,“王悦。”
王悦闻声脚步一顿,轻皱了下眉,良久才低声疲倦道:“我先回去了。”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夹杂在一片嘈杂雨声中。王悦忍不住揉了下眉心,不知道怎么同谢景解释今天的事儿,说句实话,他的确也不太想解释,这大概是他二十多年最狼狈的时候了,他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渐渐停了下来。
“王悦。”
王悦闻声回头看去,下一刻整个人被一把拽着胳膊扯了过去,他尚未反应过来,就已经狠狠撞上了谢景的胸膛。
大雨如注,谢景箍住了他,一手扣着他的下巴,一手按着他的后脑勺,忽然低头。
谢景吻了下去。
王悦猛一下子愣住了,瞪大了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的脸庞,明明是那么黑暗的夜色,他却如此清晰地看清了这人的脸,谢景闭着眼,脸上全是冰冷的雨水,他下意识就开始猛地去推谢景,却忽然感觉到谢景在啮咬着自己的下唇,他一下子僵住了。
从来没有一个人教过王悦这时候应该怎么做,他推不开谢景,他浑身都在发软,心底掀起狂澜,所有的意识在一片颤栗中顿时灰飞烟灭。
谢景,谢景,谢景,满脑子都是这两个字,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他和谢景,这个清冷的人此时此刻浑身上下从发梢到指尖都是暖的,暖的滚烫。王悦猛地睁大了眼,他抱住了谢景,像是个孤独无助的人忽然抓住了眼前的什么东西,他死死地抱住了谢景,浑身颤抖不休。那一瞬间,他竟是想哭。
大雨中,谢景低头吻着他,手紧紧地压着这人的后脑勺,将瑟瑟发抖的王悦狠狠地勒在了怀中。
雨下得轰轰烈烈。
酒店。
谢景坐在沙发低着头,捏着王悦的手有条不紊地给他清理伤口,自打把淋了一生雨冻得浑身哆嗦的王悦抱进门起,谢景就没说过一句话,从给王悦利索地换了身干净睡衣又吹干了头发,到如今抓着人给他处理伤口给他上药,谢景全程连一个字都没扔给王悦。
如此泰然自若,实在是远超了王悦的意料。
谢景正抓着王悦的手,拿棉签擦着王悦手上的伤,忽然看见那手指轻轻动了下,他看见王悦的食指轻轻蹭了蹭他手中的棉签。他抬头看向王悦。
王悦缓缓开口道:“你……为什么?为什么要……”
谢景神色未变,伸手从一旁的盒子里拿了支干净的棉签,“瞧不出来?我喜欢你。”
王悦愣住了,谢景这话说得实在太直白,也太自然,他清清楚楚地听见了每一个字,可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忍不住问道:“你说什么?”
谢景抬眸望着他,又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第一眼见着你,我就有些喜欢你。”他的语气极平常,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又明明白白。
“你……”王悦不知道说什么好,望着谢景发怔。这个人,是怎么把这番话说得如此不卑不亢光明磊落的,这好像是他独有的本事,所有的东西经由他嘴里说出来,便是再正常不过。
王悦睁大了眼,有些震惊,又有些茫然,下意识想从谢景的手里把手抽回来,却感觉忽然被捏的更紧了。王悦挣脱不过,竟是不想松开了,他太累了,他握着这个人的手,像是攥住了夜里的一道光,溺水时眼前的一根稻草,他握住了,便松不开了。
“这么晚了,跑出去做什么?”谢景捏着王悦的手问了一句,他望着王悦。
王悦当然不知道怎么解释,他顿了很久,才编出个不怎么蹩脚的理由,“我睡不着,出去走走。”
“睡不着?”谢景反问了一句,抬手试了试王悦的体温,确定他没发烧后放下了手,“怎么会睡不着?”
王悦心中本来就有些慌,脱口回了一句,“睡不着就是睡不着,我出去走走而已。”
谢景抬眸望着他,过了不知道多久,他低声问道:“你怕什么?”
你怕什么?
这四个字一出,王悦的脸色一瞬间血色褪尽,他像是被谢景一下子戳着了痛处,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神经绷得太紧,人是容易崩溃的。他怕什么?他如今有什么可怕的?琅玡王家早没了,东晋已经覆灭了千年,他琅玡王氏大公子如今不过一条丧家之犬,他有什么可怕的?他还怕人知道不成?
他一个已死之人到底在怕些什么,在执着些什么?他已经回不去了。这儿多好啊,日子清静,又少纷争,不用尔虞我诈,也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他呆这儿有什么可怕的?他忽然有些想笑,这半生皆可笑,风光地活了大半辈子,最后竟是活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王长豫,你还敢口口声声说你不怨不恨?天下谁有你王长豫更道貌岸然,明明整个人都被恨意侵蚀得快腐烂生疮了,还要做出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你做给谁看?你究竟怕些什么?
王悦终于有些控制不住地低下头,脸色苍白,他现在感觉自己就跟个厉鬼似的,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终于颤着声音极低地说了一句:
“谢景,我偷了人一样东西。”
我偷了一条命,一段人生。我原是个已死之人,一千多年前的已死之人,尸骨都已经腐烂透了,不知道葬在什么地方。王悦手脚冰凉,抬头看了眼谢景。
谢景的脸色顿时有些异样,他静静望着王悦。
王悦觉得浑身发冷,下一刻,他被人轻轻拥入了怀中,他控制不住地打颤,终于,他死死地拽紧了谢景的衣袖。
谢景抱住了王悦,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着他,他感觉到王悦抱住了自己,那种带着战栗的、用上了极大力道的拥抱。那一瞬间,他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王悦的情绪,逼近崩溃的那种恐慌、挣扎与茫然,于此同时,他还感受到了王悦对他全身心的信任,那种带着孤注一掷意味的、带着惨烈意味的信任。
“王悦。”谢景低声喊他的名字,手一点点慢慢地插进了他的头发,他想起八个字,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揽着王悦睡在床上,给他盖上了被子。
谁也不知道是谁先伸出的手,谁先拥抱住了谁。
外头夜雨大得惊人,打在窗户上噼噼啪啪的响,窗外一片漆黑。
谢景伸手慢慢解开了王悦的衣服扣子,一颗颗往下解着,他忽然抬手抚上了王悦的脸,黑暗中,他感觉王悦在抖,他低头细碎地吻着他,从未有过的体验让他的呼吸有些难得的不稳,他抱住了王悦。
王悦整个人都在颤抖,他感受着谢景的体温,那一刻他忽然记起很久之前的大街之上,他望着迎面走来的谢景,那人朝着他笑,那笑赏心悦目。他又记起谢景站在桌子前拿勺子慢慢地搅着粥,光铺在他身上,这个人整个人都是暖的。如今这个人离自己极近,黑暗中,他听见他的心跳声,听见这人低缓的呼吸声。王悦止不住地想发抖。
他偏过头,一双眼盯着低头吻着他侧颈的谢景,他知道谢景在干什么,那感觉很陌生,他有些紧张,却没有推开谢景。
谢景低头看着他,终于,他压着王悦的腰,一点点进入王悦的身体,听见王悦忍不住脱口而出低低的一声闷哼。
“难受吗?”谢景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喑哑得厉害。
王悦看了眼他,抖着唇没说话,脸色苍白得厉害,半晌才低声道:“有点疼。”他抓紧了谢景的胳膊,眼中有些发红。他有些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却死死地抱住了谢景,带着股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绝然。他忽然就记起来了,是他先抱住的谢景,他先伸出的手,是他想要谢景。
谢景低头看着他,亲了下他的额头,“忍着点,我轻点。”
第20章 有钱
王悦次日醒过来的时候,抬头看着枕头边上睁着眼睛望着他的谢景,有些微微发愣。
谢景抬手轻轻揉了下他的脑袋。
王悦忽然就记起来了。
这一次,他清楚地确定,琅玡王氏大公子、王家世子、他王长豫跟人睡了。
谢景望着他发愣的样子,忍不住伸手将人用力地揽住了,额头贴上了王悦的额头,他极轻地笑了下。
王悦莫名有些呼吸急促,被谢景抱着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莫名其妙地就涨红了脸。
“有哪里不舒服吗?”谢景抬手轻轻摸着王悦的头发。
王悦望着他,过了很久才说了一句,“有点疼。”王悦说这句话,是摸着良心的,双腿好像没知觉了,那疼痛感让他心情复杂。他看向谢景,“你也第一次?”
谢景看了他一会儿,有些失笑,手上一点点用力地将人抱紧了,“再睡会儿,我去给你买点药。”
王悦忽然就觉得很难得,他还真以为谢家大少爷什么都会,他看着谢景起身穿了衣服往外走,一直看到谢景走到了门口处,忽然瞧见了谢景回头看了他一眼。王悦愣了下,没想到谢景会回头,连眼神都来不及闪避,直直地就看入了谢景的眼。
谢景的手轻轻放在门上,忽然就低头轻轻笑了下,“我很快就回来。”
王悦不知道怎么回,半天才憋出个字,“嗯。”听着非常之敷衍,谢景走后,他有些想咬舌头。
在南京老巷兜兜转转地待了几天,雨下得有些大,王悦也没去太多地方,在乌衣巷和秦淮河附近走了走,买了个陶埙,也不管谢景是不是听得懂,坐在秦淮河水岸边对着他吹了一晚上的魏晋古曲,从悠扬婉转一直吹到热血衷肠,他自己吹得浑身发抖,最后还是谢景撑着把伞拉着他的手回了酒店。
谢景问他什么,他就说想起些以前的事儿,谢景倒也没追问。
王悦记起这个身体的正主也有个不怎么如意的过去,知道谢景可能想岔了,但是谢景没提,他也忍住了没问。魂穿这事儿放在古今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本来就心虚,更是一个字都不会和谢景提,他也不觉得谢景会想到这方面。但他还是发现,谢景最近常翻魏晋的书,南京放在过去是建康,街头巷尾时常有书店,里头多的是魏晋的书,他时常发现谢景陪着?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浣郑咦抛咦牛掷锊恢裁词焙蚓投嗔艘涣奖臼椤?br /> 谢家少爷是个很聪明的人。
王悦瞧着坐在对面喝着粥的谢景,忽然伸手给他夹了个小笼包子。
谢景抬头看着他,看了一会儿,他夹起包子慢慢地吃了起来,吃得样子温温吞吞,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王悦盯着他看了会儿,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慢慢涌上心头,正失神,忽然感觉到放在桌子上的手被人轻轻握住了。他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去,谢景神色如常,修长冰凉的手轻轻握住了自己的手。
王悦忽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烫,餐馆中人来人往,他盯着谢景,示意他知廉耻。
谢景脸上表情丝毫未变,“我们明天回去吧,你觉得怎么样?”
王悦微微一愣,“怎么这么快?”
谢景望着他,“不想回去?”
“你之前不是说……”王悦顿了下,“来的时候不是说还有几天?”
谢景看着他心神不宁的样子,倒是没说什么,只说了一句,“先回去休息几天,你要是以后还想过来,我找时间订票。”
王悦看着他,没说话,他总觉得谢景这样子有些反常,可表面上又瞧不出什么。
谢景倒的确是骗王悦的,他握着王悦的手淡淡地想,这南京城,今后怕是再不会有机会踏入一步了。有些事,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就跟他今天早上扔了的那些魏晋书籍一样,就让它这么过去。而该留得还是得留。
……王悦离开南京的时候,南京的雨还没停,他隔着人海望着这座种满梧桐的老城,谢景撑伞跟在他身边静静看着他。
王悦衣服没穿整齐,衬衫领口掖了进去,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懒散,谢景伸手替他把领口仔细翻出来了,“走吧。”
“谢景,你说了人死了之后,会看见什么?”王悦缓缓回头看向谢景。
谢景闻声顿了很久,他撑着伞,看着那个皱着眉满眼疑惑的少年,终于,他淡淡说道:“人死了,就是结束了,看不见什么东西,等到没人记得了,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王悦沉默了。
谢景看他呆得厉害,忍不住抬手轻轻揉了下他的头发,低声缓缓道:“想什么呢?”
“谢景,我跟你说件奇怪的事。”
“嗯?”
“第一次见着你,我感觉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你。”王悦犹豫了片刻,点头道:“好像在哪儿见过。”实在是记不清了,琅玡王氏世子一辈子见过的人数不胜数,他也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而来。
谢景站在那儿,望着王悦的视线一下子忽然温柔了起来,他很久都没说话,良久,问道,“一见如故?”
“一见如故。”王悦觉得这个词用得太对了,就是一见如故。与君初相识,有如故人归。
“那不是挺好的。”谢景拉了王悦走,缓缓道:“怎么就成了奇怪的事了?”
“这事不奇怪吗?”王悦有些错愕道。
“世上离奇的事多了去了。”谢景望了眼王悦,淡淡道:“别多想了,再慢要误机了。”
王悦不明所以地被谢景拽着往前走,他被谢景扯得脚下走两步一踉跄,他莫名其妙地看谢景的侧脸,看着看着竟是觉得忽然有些想笑。他也不知道想笑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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