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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丞天下完本——by月神的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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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景看了会儿,“醒了?”他的视线落在王悦的一双脚上。
王悦有些傻的“嗯”了一声,赤着脚沿着楼梯慢慢往下走,一直走到谢景身边,盯着谢景面前砂锅里的粥看,半晌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早餐,银耳莲子粥。”谢景话音刚落,就看见王悦一声不吭地抬起头,一双圆圆的琥珀色眼睛就这么看着自己。
谢景忽然轻轻抽了下眉,捏着勺子的手顿了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收回视线,执着白瓷勺子舀了一小勺粥,他低头抿了口试了下温度,一抬头发现王悦正紧紧盯着自己的动作,谢景一顿,把勺子凑到了王悦的嘴边。
“你在干什么?”王悦手肘撑着桌子,视线落在谢景捏着勺子的手上。
“尝尝。”
王悦眼神微动,抬头看了眼泰然自若的谢景,他慢慢伸长了脖子,低头就这勺子喝了一小口,抿着唇半晌,他抬头看向谢景,一声不吭。这人不做厨子真是暴殄天物了!
谢景觉得王悦那眼神就跟街边等着投喂却没人搭理的小动物一样,那眼神看得他忽然就特别想揉一下他的脑袋,下一刻,他就意识到自己已经伸出了手。
王悦正趁着谢景走神低头凑近了他的勺子又喝了口,忽然感觉谢景的手放在了自己头上,他一顿,略带疑惑地抬头看去,“你做什么?”
谢景不着痕迹地收回手,“去把鞋穿上,我给你盛一碗。”
王悦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扶了下桌子就转身往楼上跑。
在他身后,谢景静静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一双眼忽然温柔了起来,他低头就着王悦没喝完的粥喝了口,感觉还可以,而后伸手从一旁端起了只白瓷碗。王悦下楼的时候,正好看见谢景卷着袖子在盛粥,他看着他,走下了楼。
很多年后,王悦依旧清晰地记得这一幕,清晨阳光下,穿着件灰色毛衣的谢景捏着白瓷勺子给自己盛一碗粥,粥里放了银耳和莲子,熬得恰到好处。这么些年过去,天南海北愿意陪他一醉方休的人数也数不清,可在清晨为他熬一碗粥的却仅此一人而已。风吹雨打十多年,乌衣巷荣辱沉浮,琅玡王氏祠堂又添新瓦,他在建康街头醉别了无数故人知交,在深夜的街巷吐得直不起腰,有人来捡他回家,他在他的背上回忆前尘往事,忽然就忍不住哽咽到泪流满面。
那都是很久之后的事儿了,如今的王悦还可以安安心心地坐在桌子前,接过谢景递过来的碗,心满意足地消受。
谢景送王悦回家,今天是周六,推门进去的时候,屋子里没有人。
他让谢景坐下,去给他倒了杯水,谢景头一次走进来这屋子,落落大方地四下打量着。忽然,他的视线在床头那一堆书上顿住了,望着王悦道:“你喜欢历史?”
“嗯。”王悦没多说什么,抬起杯子手喝了口水。
就在这时候,卧室的门忽然被拉开了,王悦就随意地回头看了眼。
“噗。”他一口水就这么直接喷了出来。
“咳咳。”他忙伸手去擦嘴角的水渍,边将桌子上溅湿的宣纸捡起来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王乐,整个人都看懵了,“你……”
王乐一见王悦那震惊神色,有些诧异,“你活见鬼了?还是这水有毒?”
“你……”王悦盯着王乐那一头亮眼的粉红色大烫卷,想说句什么,喉咙像是被封住了一样,那抹亮丽的粉红色潋滟而粉嫩,晃得王悦脑子里噼噼啪啪的响,他镇定地端起刚手抖泼出去一半的水又喝了一口,仔细看去,他捏着玻璃杯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王乐想伸手理一下刘海,忽然又想到脸上还有妆,硬生生忍住了。她低头不耐烦地扯着汉服的带子,随口道:“王悦你总算是回来了?你这两天干什么去了?我昨天接着你电话,听说你炸人家水管去了?”她一边说着话,一边用力扯着那汉服的一角想把它掰正,扯的手上青筋都跳出来了,忽然她狠狠一甩手骂道,“操!这什么反人类的设计!”
“你在干什么?”王悦总算从那顶水色泱泱的粉色头发上转开了视线,打量了眼王乐身上套的乱七八糟的衣裳,他忽然一怔,那是套竹青色的汉服,看上去应该经过了简化,但保留了汉服最基本的特色。王悦看着那件款式熟悉的衣裳,望着屋子中央穿着古装的王乐,眼神停住了。
身穿汉服的王乐。
王乐扯了半天腰带和衣襟,皱着眉开口道:“学校有个文艺晚会,我们班排了个节目,每个人都要穿汉服上台,烦死了,还要带一副字过去,这衣服是我们班班长管学校艺术团借的衣服,我试一下大小。”她说着话攥着那衣襟一角又去扯,咬着牙道:“学校旁边理发店老板说他老婆跑了,要打折促销,老子昨天去染了个头发,二十块钱,不要钱似的。”
王悦看得眉头一紧,“别拽那衣角,这衣裳不是这么穿的,王乐你别拽它。”他走上前,下意识就伸出了手理了下那衣裳的衣摆,动作轻车熟路。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衣裳款式,他看了眼王乐,“把手抬起来。”
王乐看了眼帮他整理衣裳的王悦,先是诧异,犹豫过后慢慢抬高了手。
王悦一点点慢慢替她整理着衣襟,最后伸手环住她的腰从背后将腰带轻轻系上了,轻轻一声响,他起身看向王乐,眼中忽然就静了。
亭亭玉立的古装少女,细腰广袖,眉眼清丽,正像是旧时画上走下来的魏晋士女。王悦一直没能想象得出来王乐穿古装的样子,可这一幕真的出现在眼前,他脑海中一下子就想象出了王乐走进乌衣巷王家府邸的模样,少女穿着襦裙坐在庭院里煮茶看书,那就是琅玡王氏养出来的女儿。
王乐看着对着自己发愣的王悦,皱了下眉,“怎么了?哪儿不对吗?还是很奇怪?操!老子就说一定很奇怪!他妈的艺术团一群王八蛋非得要穿!”
“不,没有。”王悦摇了下头,“你这样穿很好看。”
谢景倚着门看着这一幕,他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王悦。
“好看?我操!真的?!”王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从一旁的椅子上拿了只东西过来,“对了,还有这玩意,王悦,这玩意儿怎么戴?斗篷!”
王悦看了眼王乐手中的灰色的竹戴笠,看着她拿在手里翻来覆去,他眼神微微动了下,伸出手轻轻将那戴笠拿到了手上。
王乐打从拿到那戴笠起就没停下来过对它的嫌弃,此时定睛一看,这灰蓬蓬的跟块抹布似的,真是丑到一言难尽,她忍不住开口道:“我操!这他妈的也太丑了吧?我去!这要怎么往头上戴?靠!”
王悦闻声掀起眼皮淡淡看了眼王乐,单手捏着那戴笠的边缘,抬手轻轻戴上了,他的动作很熟练,可谓驾轻就熟行云流水,轻轻压了下戴笠边缘,他抬眸扫向王乐。
王乐猛地住了嘴,忽然就瞪大了眼,卧槽!这人……这人怎么戴起来那么好看?4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卧槽!
青黄色竹戴笠,淡灰色轻纱,王悦抬眸静静望着他,眼中有山水,他轻轻敲了下戴笠的边缘,轻轻一声响,好像这巍巍魏晋两百年尽剩下了风流。
谢景原本只是静静看着,直到王悦抬头那一瞬间,他眼底忽然起了浩瀚波澜,他目不转睛地望着王悦,没有说话。
“就这样戴,不丑。”王悦伸手将那戴笠摘下了,递还给了王乐,开口道:“你刚说你们每个人还要带一副字过去?”
王乐愣愣地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修文截止!!!
后面的章节对不上!!!
慎入!!!
前后剧情完全衔接不上!!!
第14章 家书
谢景走后,王悦铺开纸,提笔蘸了墨,正要落笔,手腕却又顿住了。
写什么呢?
挂肠搜肚了一阵子,王大公子发现他这人肚子里确实没什么墨水。这辈子唯一背的滚瓜烂熟也就一篇王氏家训,那还是他从小抄到大抄了十多年才记住的,他在白事店里写挽联,那话都是王老板提前给他备好的,他照着抄就行了,如今忽然要他写些辞赋文章,说实话有点为难他了。
在王悦小时候,王导可谓是对他寄予了厚望,不耐其烦地从深山老林里请了一位又一位名士回家教他读书,指望着把他教成个魏晋君子。无奈王家大公子实在不上道,天天变着法子糊弄那几位夫子,一转身又照样吊儿郎当,老丞相看得心拔凉拔凉的。后来到了建康国子监读书,王家人一个没留意,他一转眼就又勾搭上了太子司马绍,这下彻底好了,他自己不学无术,还整日带着司马绍一起游手好闲,几位老太傅看得抓心挠肺,奈何这两人一位是东宫太子,一位是丞相世子,忍无可忍,那也得忍着。
王家大公子这性子,说实话是有几分稀奇的。
东晋王朝重文轻武,同级别的文臣地位要比武将高上不少,像王悦这种不读书的世家子太少见,尤其是后来玄学兴起之后,王悦这种人基本绝迹。
东晋初年,曹魏尚儒的风气早已经去了七七八八,上流世家大族都开始讲起了玄道,世家大族的子弟不会讲几句玄学出门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单就说王导一代名相纵横一世,入了江左,那也得老实地跟着大家品玄论道共同提高自身修养,正经事儿都不干了,整日就坐在新亭陪着一群江东土著豪阀唠嗑。文臣尚且如此,武将莽夫地位如何不尴尬,要是稍微不入流一些的武将那则更是不被人待见了。
北方几位乞活军流民帅,手掌重兵坐镇江东,陶侃、祖逖、郗鉴、苏峻,谁不是一流人物?可这帮人连挤进东晋上流权贵圈子的资格都排不上,唯一一个出身相对相对还行的郗鉴,那也得和江东几大豪族联姻来稳固和抬高自己的地位。
可就这么一个各家各户都讲究读书论道的环境下,王悦他就是对读书不上心,这种情况俗称又叫烂泥扶不上墙。
王老丞相自从发现自己的嫡长子长歪了后没少苦口婆心地劝,偶尔见王悦太不上道了也会忍不住骂一两句,奈何王家小世子后台硬背景黑,他当爹的打不得骂不得,反倒回回把自己气得够呛,后来王丞相索性就撒手不管了,你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吧。可琅玡王家是江左第一大户,王家大公子没文化,这说出去实在太寒碜,于是王导对王悦的要求就剩下了一条,也不高,有事儿没事儿你记得装一装文化人。
王悦装的一直挺像的。
小时候各种诗书功课都是司马绍帮着混过去的,王悦早忘了脑子里有东西是种什么感觉,这会儿忽然让他为王乐写点什么,他一下子有些不知道怎么弄了。
想了一整个下午加半个晚上,终于,犹豫了良久的王悦蘸了墨,沉住气缓缓落笔写了起来。
他将写好的字卷了卷,放在了王乐耽美文库旁。忽然瞥见那套汉服叠得整整齐齐摆在一旁,他拿起来看了会儿,一双眼静悄悄的。
他忽然就想,也不知道王导怎么样了。
自己死的太突然,他的身后事也不知道王导会如何安排,弱冠而亡,没有子嗣也没有妻妾,一个人来一个人走,那灵堂前也不知道是谁替他守灵,谁为他上这一炷香。
他母亲曹淑平生就他一个嫡子,养了二十年,说没就没了,她要怎么办?这余生几十年,她一个人究竟是怎么过下来的?
王悦放下了那汉服。
一大清早,起迟了的王乐匆匆忙忙拽着鞋子从屋子里窜出来,一头粉色头发乱得跟被人刨过一样,王悦坐在桌子前喝着水,静静看着王乐满屋子手忙脚乱地窜。
王乐发现自己迟到了,准确来说,她觉得自己都快旷课了,她慌乱地将那汉服一把塞到耽美文库,伸手就从一把抓过了王悦昨夜些的大幅字帖,看都来不及看,抓了转身就跑,冲出门的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跟台旧机器似的,浑身零件都在抖。
这他妈绝对迟到了!
王悦见王乐连脸都没洗,就漱了下口,忍不住探头喊了声,“你不吃早膳了?”
“不吃了!”
“我写的字你看过了吗?”
“我知道了!有事回来说!”王乐的声音从大老远楼下飘过来,逐渐远去直至彻底没了声音。
王悦慢慢将手里的杯子放下了,思忖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写的东西应该没什么问题,他毕竟是琅玡王家大公子,再没文化也是个晋朝人,唬唬这儿的人还是没问题的,他点了下头,他抬手又端起杯子慢慢喝了口水,转身回厨房找吃的去了。
王乐走了没多久,王悦一个人没事儿干,起身又回房间把笔墨收拾出来了。
他总觉得昨晚那几个字其实没写好,闲来无事,他打算重新写写找点感觉。
面前摆着裁得整整齐齐的雪白宣纸,漆黑的墨,王悦提笔蘸墨,写了一两行却总是觉得不满意,过了半天,他甩手把笔轻轻撂下了。
心境不太对。少年时跟着琅玡王家的几位先生学写字,那时候不知道天有多高,也不知道地有多厚,胆气粗得很,下笔透出股狂劲,我手写我心,当然豪气干云天。可如今呢?
说着不恨不怨,心平气和,实则不甘又愤懑,快憋死了。既没有看清云淡风轻的胸怀,也没有只手回天的本事,却要装出这副随遇而安的从容样子,到底给谁看呢?
可笑说不上,挺可怜的。
王悦的手抖了下。
他回身从桌子的抽屉里翻出王悦的课本,翻到最后面的附录处,看着上面那篇兰亭集序。
这是他堂弟的字,王悦也没想到,千年后琅玡王家最出名的不是他父亲王导也不是他叔父王敦,而是个只会写字的书呆子,王悦还记得自己一次看见这字时的震惊,他真是没想到,后世吹得天花乱坠的,大名鼎鼎的书圣,书法世上旷古绝今的一号人物,会是琅玡王羲之。他记起一幕场景,抽着鼻涕擦着眼泪的小孩团坐在他家堂下写字,院中桂花树开得正好,一转眼春来冬往,忽而玉树临风一少年。
他看着这上面熟悉的字,忽然觉得这其实也算封家书。
王悦正愣着,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那声音不急不缓,王悦隔着门脑海中忽然就浮现一个人。
开门一看,谢景静静立在门口。
王悦望着他,不知怎么的,他望着这人皎皎的样子竟是有几分转不开眼,“进来吧。”顿了片刻,他侧过身拉开了门。
他让谢景进屋坐了,见屋子里有点乱,他随手扒拉了一两下桌上的笔墨,正准备收拾宣纸和课本,面前忽然伸过来一只莹白修长的手,王悦手中的宣纸被轻轻抽了出去。
谢景垂眸扫了眼宣纸上的字,这还是他第一次认真端详王悦的字。
龙蛇横飞,笔力之雄浑全然不像是个少年人写的。谢景看了好一会儿,抬眸看向王悦,“你写的?”
王悦点了下头,“我写的。”东晋琅玡王氏,满门书法大家,从未浪得虚名。王悦这辈子什么都混,唯独一手字是货真价实的好,幼年受罚一抄家训就是几千几万字,这一手的好字那绝对是实打实从根基上练出来的,即便是他如今心境不对,可是形还摆在那儿,瞧着总是好看的。
谢景垂眸望着那字看了会儿,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却忽然听见王悦开口道:
“正巧你来了,一起喝酒去吗?”
谢景抬头看去。
王悦手里头随意地拿着《兰亭集序》,手有些抖,或许他自己都没察觉。
王悦忽然就想喝酒,人不开心的时候,要学着自己找乐子。他从个建康数一数二的纨绔落到这步境地,说实话真的很惨了,他又不能和别人诉苦,那憋屈的时候他找人喝两杯总成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绝对是我写文以来发展速度最快的一对cp
第15章 歌谣
老胡同老地方,风情万种的老板娘还是戴着一双水红色袖套,笑着给王悦拎过来两大坛子青梅酒。
谢景看着对面心情不错的王悦,忽然觉得有些头疼。这世上大约没有比一个三杯倒的人要请你喝酒更让人头疼的事儿了。
王悦笑了笑,倒酒的样子相当熟练,做人嘛!首要的是开心。
“干!”王悦伸手将碗抬起来,对上了谢景,难得一副豁得出去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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