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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口有光完本——by土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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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从教工宿舍区出来,想起老徐忽然炸毛的样子,又疑惑又好笑。
笑完了何景阳才想起来问:“李杰还有个哥啊?你怎么知道的?”
关唯简单地回顾了一下下午和赵炳才聊天的过程,何景阳这才明白难怪李杰回去之后不找他麻烦了。
“是因为换班的事儿吗?打你那人……”何景阳想问问清楚。
“不是。别问,以后也别提。”关唯掐断话题,但看着何景阳一脸被堵住的尴尬,心里不忍,加了一句“我嫌丢人呢,而且我也不想回云州,更何况是因为打架被劝返,我妈得气疯了。”
“真不是找我的啊?可你除了那事,平时都没可能得罪人啊。那你以后别一个人……”何景阳说出来又觉得难为情,毕竟是他导致了关唯“一个人”的。
“嗯,知道了,我叫上你。”没料到关唯却答得痛快,那点儿难为情瞬间就消散了。
哎,这算是和好了吗?听到关唯明确表示自己不想回云州,何景阳心底一松,觉得大黑夜的眼前却一片光明灿烂,真想一个俯跃扑到地上,假装拥抱了全世界。
“何景阳,你得帮我打开水了,胳膊疼。”关唯说。
“哦。饭也给你打,衣服也帮你洗,还有作业,选择题和判断题都行,主观题不行……”何景阳絮絮叨叨地说着,却没听到回应。抬头看去,夜色星光都映在关唯黑漆漆的眼里,含着一点儿笑意,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有多久没有这样了?何景阳体会着两人之间睽违已久的平和宁静,暗自下定决心:即便关唯以后再怎么样,都要护着他。黄晋也好,别的谁也罢,都滚一边儿去。大不了打一架,关唯打得,我难道打不得?
失而复得的友谊,让这段通往宿舍的路,在静谧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温馨。
第33章 回到从前
回了宿舍,几个人围观老徐包的大粽子,一致认为有碍观瞻,劝关唯明天一早就赶快找校医换个专业的手法。
何景阳兑好洗脚水,等人都散开了,伺候关唯坐下,伸手去帮他脱鞋。
关唯略觉尴尬,下意识地一躲,扭到了大腿,疼得蓄了两眼泪。
何景阳蹲着不动,也不说话。
关唯忽然想起上学期自己洗衣服把指关节蹭破,何景阳也是这么低头看着看着,忽然落到自己手背上的那几滴泪。
他心疼我。关唯心里一暖,也不挣扎了,乖乖看何景阳解开鞋带,抽出鞋垫来烤在炉壁外面的铁架上,褪去袜子。
两只冻得冰凉的脚伸进热水盆的瞬间,关唯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四个大字:“舒服死了”,忍不住叹一口气,整个人都塌了下来,目光呆滞地看着何景阳头顶的发旋儿在眼前晃动,一晚上紧张到现在终于神魂归位。
“何景阳……”关唯神志涣散地叫。
“嗯。”何景阳头也不抬地答,撩起热水小心翼翼地拂过他的脚背。
能这样叫着他的名字,还能听到他答应,真好。关唯心想。
何景阳在给我洗脚,他想扭头看一眼李杰的反应,可是累得实在不想睁眼了,管他呢。
何景阳收拾完自己关灯上床,关唯已经睡着了。
就是从王亚辉找他那天开始的吧,关唯睡觉时第一次背朝自己,而且再没转过来。虽然今天已经达成和好的默契,但他还是脸朝着窗户下面那一截墙根儿。
睡不着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呢?那一截墙根儿又不会给他说笑话,又不会忽然挑个公式让他背,背不出来就伸手捏他冻得冰凉的鼻子尖,又不会伸手蒙上他的眼勒令他“快睡快睡”,又不会和他大眼瞪小眼,然后傻笑半天……何景阳忽然想起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小小一个人儿,伸出一只细瘦的胳膊,妄图把那个装填得满满当当的大旅行包拎起来,何景阳本想对这么一个事儿逼的同学假装无视,看他出洋相。但是扭头看到那么一张干干净净的脸上,两只乌黑的眼珠子仿佛浸在水里般雾蒙蒙的,忽然就心软了。
何景阳小时候养过一只小狗,长不大,俗称板凳狗,何景阳叫它凳凳。凳凳成天跟着他的脚后跟四处跑,遇到什么不明白或者惊奇的事情时,都会把小小的脑袋一歪,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也是这样瞪着自己,十分信任和依赖地等他伸出援手或者给出解释。
何景阳由衷觉得,这位同学的这双眼睛不该瞪着包,而是该瞪着自己。这样,他就能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不是我的包太重,而是你的力气太小。
可是这小家伙谁也不看,就那么用力提着大包僵在那里,一脸严肃的倔强——哎,没办法,谁让他的眼睛和凳凳一样呢,何景阳没奈何地跨出一步,拎走了包,也决定了象对待凳凳一样,给予这个事儿逼的小家伙宽容和担待,不和他一般见识。
只不过半年时间,这个小家伙就变了个样。说生气就生气,说打架就打架,那个温文有礼的干净腼腆的关唯呢?被他剁了喂狗了吗?怎么能说出那么刻薄的话——“你说我要是提出来和他换宿舍,你是不是挺开心?让他挨着你睡这儿?”
何景阳一想到那句话,心里就象灌进一股阴冷的风,喘不上气来,恨不得把眼珠子睁裂了,才能盛下那些来回打转非要抢着往外跑的眼泪。
你可真狠啊!我连你要转回云州去的事都不敢问,你竟然说我开心——何景阳憋着气徐徐往外吐,深怕呼吸声重了吵醒关唯,万一他转过来,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太狼狈。
明明已经开春了,火也烧得很旺,可还是这么冷。
何景阳想象去年冬天一样,拿自己的被子把关唯连人带被子裹进来。可以前做起来光明正大的事情,怎么现在这么为难?
左思右想之后,终于心一横,掀起被子兜过去,胳膊搂在关唯身前,把两个人包了个严实。
大腿外侧隐隐的疼痛和大脑深处绵绵不绝的困意来回争斗之下,关唯本就睡得很不踏实。加之意识到自己这段感情求而不得的痛苦和绝望还没有机会纾解,心情更是郁结。
身后突如其来的拥抱让他呼吸一窒,直到确定骤然贴上来的怀抱并不打算马上离开,才慢慢放松下来。
何景阳温热的鼻息轻轻掠过脖颈,平稳而有节奏,在这首枯燥无聊的催眠曲的作用下,关唯的眼泪夺眶而出,捂着被子能盖住啜泣声,却盖不住身体哭得发抖。
何景阳感受着关唯的颤抖,想着那些无法言说的痛楚,心里明白这和好的表象后面,是自己无法抚慰和回应的难过,只好紧紧抱着,直到怀里的人情绪平复,慢慢安静下来。
第二天醒来,关唯赖在被窝里不想睁眼。这张被子压在身上的分量,让他沉浸在和何景阳前所未有的亲密中——我喜欢的人,他也在意我,真好——可是我却不能再贪恋了,那就再多感受一会儿吧。
何景阳挟着一股风跑进来喊着他的名字。
关唯不耐烦地睁开有些浮肿的双眼,明媚的晨光中,他喜欢的少年眉目俊朗站在床前,笑着骂他懒,催他起床,说医务室老师来了,吃了早饭快去换药。
恍然中有一种错觉:仿佛脱轨了一段时间的生活和学习,一夜之间回到了物理竞赛之前,甚至更远,远到元宵节之前。
分班之后,对于从编外班进到快班的学生而言,各科老师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学习进度较上一学期略微快些,很快也就适应了。
李杰把打工和家教全都停了,何景阳没有再和球队的人一起玩,关唯的进度也慢慢开始反超,大家都适应了单元小测的时候,他不再是全宿舍最后一名,而周义和马立文除了课表和他们不一样,几乎感觉不到不在一个班。
李杰把这个变化称为螺旋式上升,虽然还是高二学生,虽然还在这个环境下,但每个人的目标更明确、实力更强,状态也更稳定了。
在这样的变化中,一切都按部就班,不徐不缓地朝前驶去。
过了个年,关唯的个头以超越关妈期望值的速度开始猛蹿。
关妈电话里听着关唯抱怨带过来的裤子都短了,想着自己好吃好喝供了多少年的儿子,在吃了几个月缺油少水的食堂之后终于开始茁壮成长,大为感慨:“男孩子还是得吃点儿苦,才能长大”。
关唯当然嗤之以鼻,毕竟赵炳才同学并没有长。不过他总算可以和马立文平起平坐了,虽然还欠李杰和何景阳这支第一梯队一小截子,但假以时日,也不是没可能。
身高之外,关唯最大的变化是性格。
比以前爱说爱笑,和一起进了快班的陌生同学也很快熟识起来,起码身边不再是只有赵炳才和何景阳了。
马立文认为他是因为学习成绩终于能在青中这个江湖上出人头地了,才一改上学期的低调沉默不多话的形象,逐渐显露出跳脱本色。
用周义的话来说,以前当着关唯的面开个不雅的玩笑都觉得是一种罪过,现在嘛——周义听了他对于身高展望的狼子野心,上下打量一番之后,不怀好意地笑着问:“小关子,高度上来了,长度见没见长啊?”
围观群众的哄笑声中,关唯的小脸虽然还是积习难改地红了一下,嘴上却不认怂:“你是问静态的还是动态的?”
“静态怎么说,动态怎么说?”周义奇道。
“哦,静态和动态其实无所谓啦,主要还得看运动状态下二者的差值。反正差值肯定是越来越大。”关唯淡定自若地把一个上不了台面的话题演变成了学术研讨,又加了一句:“你不懂也正常,以后就知道了。”
周义反应过来又气又乐,指着关唯半天说不出话来。刚进门的赵炳才以为他们在说物理题,凑过来要问个详细,被一群人放浪形骸的大笑吓得好久没回过神儿来。
李杰对关唯偶尔露出的那种不屑和淡漠也收敛起来。有时候聊起什么事儿,甚至会建议大家听听关唯的看法。这种待遇令关唯受宠若惊,对李杰的敬畏之心中仅存的那一点点畏,完全消失不见,偶尔还会调侃一把挤兑一下,令李杰生出“这是一个升级版的关唯”的感慨。
见识过关唯好几个面的何景阳暗暗撇嘴,还没有给你们表演一不顺心就上嘴亲人一言不合就往死刻薄呢,这才哪到哪啊?
何景阳起初有些不适应,仿佛自己背地里藏着的宝,忽然光华绽放引人注目起来。但这样的关唯显然更为群众所喜闻乐见,时间长了,便也和大家一起选择了欣然接受。
毕竟外向的性格更容易让人放心,有没有事都在脸上放着呢,不象以前藏在心里,不鸣则已一鸣惊死人——不,死人都能被惊得活过来。
而且每天晚上睡觉,这人也不总是朝着墙根儿了,偶尔也会平躺,虽然同时必然伴随着拉灯,但至少没再提过换宿舍这事儿,他很知足。
远山透出浅淡的绿意,暖气停了,小火炉撤了,尘封多时的窗户陆续打开了,忽然又飘了一场雪。
雪花挺大挺密,但不及落下就化成了水,从地面到空中到处湿漉漉的。
何景阳头天下午回了趟家,和几个朋友骑着摩托玩儿疯了,第二天睡到天大亮才起床。
厨房里传来脂油饼的香味,何景阳蹿进去,趴在妈妈旁边看着铁鏊子上金黄的烙饼直流口水。
何爸从外面进来,说家里的车马上要去云州,要蹭车回学校就赶紧。
开车从束水镇到青中,有半小时就够了。如果拿保温桶给他俩带点儿脂油饼过去,说不准还热着呢——何景阳本来打算下午再回学校,想到大家都回家了,只有关唯和李杰在,忽然心生普渡众生的悲悯之情。
何景阳左手拎着保温桶右手拎着塑料袋背上背个双肩包出现在宿舍门口时,李杰端着刚洗完的衣服从水房回来,看到此情此景,盆都没放就开始唱:“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上还背着一个胖娃娃呀……”
何景阳大人大量以德报怨,也顾不上计较他身为一个高二男生是抱着什么样的情怀,学会了唱这首名为《回娘家》的通俗歌曲,扔下东西就叫他过来吃烙饼,一边问关唯去哪了。
李杰属于长年不回家的,这会儿看着热腾腾的油滋滋的香喷喷的葱花烙饼也有些不淡定,拈了一块塞嘴里,一只手指着教室的方向。
何景阳往教室去找关唯,一路想着李杰刚才那个罕见的高兴劲儿,有些难过。这人哪儿都好,怎么就是不爱回家?抽空得问问赵炳才怎么回事,要不要适当地给予一些温暖和关怀?
第34章 咱和好吧
对不起,和32发重复了,这章不用看。
第35章 长大了
对不起,和33发重了,这章不用看。
第36章 怎么办
“一道儿白,一道儿暗黄,给山们穿上一件带水纹的花衣;看着看着,这件花衣好像被风儿吹动,叫你希望看见一点更美的山的肌肤”——关唯坐在教室里看《范文解析》,读到这一段,觉得和青中周围的景致十分贴合,不禁望着窗外入了神。
《范文解析》下面压着他昨天收到的一封信,黄晋执笔,三个人署名。信里说了一堆琐事都不要紧,最后一段只有一句话:“你和同学们的关系还好吧?”
这是借机打探他们托付给何景阳的要事战果,其义不言自现。
这叫好还是不好呢?
稳步上升的成绩,越来越轻松的功课,已经超过赵炳才的身高,和睦相处的同学,神经五烂但让人心生温暖的老师,以及一段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感情。
你们的好,是我的不好。我的好,是何景阳的不好。因为我想要的和你们认为我该要的,不一样——“当个人利益与集体利益发生矛盾时,我们要坚持以集体利益为重,并愿意放弃或牺牲一些个人利益”——关唯脑海里自动浮现出政治课本上的这段话,我也已经开始放弃和牺牲了。
他黯然地想着这段时间以来,一面要躲着和何景阳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以免心里的贪念死灰复燃,一面还要象没事人一样和他谈笑风生,简直是一种折磨。
还好何景阳的状态也趋于平稳,没有再提要回束水镇,甚至开始懂得用功了。
只是这种折磨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也许,要一直等到和他考上同一所大学?如果考上不呢?
满纸的文字全认识,排到一起却变成了完全看不懂的话,关唯心里烦恼,把书一合,专心致志发呆。
喜欢他,毋庸置疑——放弃喜欢他,只怕做不到——别再给他压力,努力做到——仍象从前一样相处,自己默默喜欢,这样最好——现在就是“这样最好”的状态,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关唯问自己。
时近中午,又是周末,还下着雪,教室里人都走空了。关唯脸朝着窗户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何景阳站在教室门口,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萧索落寞的背影。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有一种感觉:平日里的关唯,象是背了个欢快脱跳的壳,现在趴在桌子上的这个状态,才是壳里真实的模样。
他走过去站了半天也没被发现,只好干咳一声刷存在感。
关唯正发呆发得走火入魔,闻声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是何景阳,眼角眉梢缓缓溢满笑意,问他“怎么来这么早?”
这么一笑何景阳倒愣了,又好象刚刚那个萧索落寞才是壳,他这轻轻咳了一声儿,把那个壳给震掉,里面露出来的,还是个欢快脱跳的关唯。
想着的人忽然出现在眼前,关唯心里就象一滩皱了的春水忽然又舒展开,可是一想到自己走投无路的感情,这滩水又皱了起来。
偏偏始作俑者浑然不觉,一边伸手帮他收拾书本一边絮叨着:“走啦走啦,回宿舍啦,猜猜我从家给你们带的什么好吃的。”
看到书下面压着的信封,何景阳停了一下,拿起来看看,问:“黄晋的啊?”
俩人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何景阳想的是“不知道黄晋问那事儿了没?”关唯想的是“我该怎么写回信。”
心里莫名涌起一阵烦躁,关唯不笑了,又怏怏地趴到了桌子上。
“咳,怎么了?我跟你说,今天我可是带了刚出炉的热腾腾的烙饼,你要回去晚了,得让李杰吃光了。刚才碰着李杰,你猜他唱的什么歌儿——”何景阳俯身对着关唯的脸,摆出一副自认为温和慈祥的表情。
关唯嫌他烦,下意识地伸出手按在何景阳嘴上,看到何景阳一脸愕然才觉得不妥,赶忙抽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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