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口有光完本——by土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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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徐在一片欣欣向荣中“咳”了一声,表示要讲个小话,惨遭无视,只好掏出两副扑克,大喝一声“谁打双升!”瞬间围了一群人。
五分钟之后,众人在李杰怂恿下猜拳,就“徐老师打牌太差,谁家要他”一事做决定,老徐心底老泪纵横,心想自己刚刚在桃花庙里不该许“希望我的学生们各个都有好前程”,该许个“尊师重道”先。
一片融融泄泄的大好春光里,关唯靠在何景阳和李杰靠过的那棵树下闭着眼睛装睡,心里一片惆怅。
这么暖的阳光,这么软的草地,这么轻柔的风,何景阳却不在身边。
在又能怎么样?
想看着他的眼睛,想对着他笑,想和他说话,想伸手戳他的锛镂头,想踹他一脚,想把他按在地上揍一顿,想闻他身上的味道,想抱着他……想他是我一个人的。
可是他会说:“关唯,别傻了!我只是你的好哥们儿。”
屁的好哥们儿。
第38章 谁的情书
“怎么睡这儿了?多阴啊!”好哥们儿的声音忽然响起,关唯心里酸酸甜甜滚成一锅粥。
“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着。”沉默半晌,何景阳伸腿踹了他一脚。
“你怎么知道?”关唯不情不愿地动了动,不想睁眼。
“你那睫毛都快抖成扇子了,真困了还是觉得没意思?”何景阳笑着蹲下来贴到他身边。
“没有,就是不想动。”关唯懒懒地说。
何景阳没走,就地坐下,看着关唯的脸在自己的注视下,慢慢泛起红晕,睫毛越发抖得厉害。
关唯耳后发梢下露出的那一小片白净的肌肤,令何景阳忽然想起那天他从自己嘴里卷走那块糖时的感觉——不,根本没感觉,我还懵着呢,这事儿就完了——所以,应该是什么感觉呢?
他想开句玩笑,话堵在喉咙口,说不出来。
“去玩儿你的,让我自己呆着吧。”关唯翻身给了他个脊背。
好想再试一次——何景阳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迅速站起身掉头就走。仿佛走慢一步就会被关唯发现:“呵,装得那么正经,原来也这么流氓。”
关唯听着身后这人听了自己一句“去玩儿你的”,马上就跑了,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算了,算了啊!关唯!别再这样了!太难堪了!他一遍遍念着自己的名字,克制着悲伤漫延,终于成功地在被人发现之前调整到正常状态,又安静乖巧地坐到了收录机旁边,给大家换磁带。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
何景阳甚至没有来得及等到再和关唯独处的机会,老徐就已经晃着挂了两耳朵的白纸条子,招呼大家准备收拾行装下山回家。
玩儿得正嗨的人们根本不理,直到不知谁说了一句“再不下去就赶不上晚饭了”,这才一边集合一边乱糟糟地问:“老师好累啊,晚自习能不能免了?”
老徐笑眯眯地看着这帮宠物,感叹自己终于找到了讲个小话的机会:“两千字春游作文,晚自习前交上来并且我能评优的,可以不上。”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从“不是吧!”“徐老师你也太黑了”“这是作文吗这是短篇小说吧”到“哎呀这个收录机太重了我拎不了啦,要不咱下山的时候别拿了……”人群顿时静默,老徐大笑着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喊“我那就是二手的也得两百多!你们试试给我丢了!”
有人比老徐跑得更快。等他发现时,已经在他前面了。老徐仔细一看乐了:这是几个平时作文就很不错的学生,看来是要挑战自我了。
老徐同志一面为自己班上学生的昂扬斗志深感欣慰,一面开始琢磨:怎样才能让他们又写了作文又心甘情愿地去上晚自习呢?
关唯是早早蹿出去的几人之一,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
何景阳隔着人群远远望见,心里不快。
上山的时候还好好地相跟着谈天说地,怎么下山说跑就跑?难道是生气自己和李杰在树下坐着没去找他?还是生气自己给女生放磁带,没帮他在成语接龙时解围,害得他挨了好几下爆栗?或者是生气自己没陪着他在树下多坐一会儿?还是说生气自己那点儿可耻的心思——不对,这心思他也不应该知道啊。
他这儿正想得百转千回,赵炳才晃过来招呼他“走啊!”
“关唯怎么跑那么快呢?”何景阳假装四下寻摸。
“肯定是抢着写作文去了。”赵炳才淡定地说。
何景阳虽然瞬间就认同了这个比起“关唯生气了”更靠谱的说法,但心里仍是不甘。
所以人家其实并没有生气好吗?但是他不生气我为什么不开心呢?难道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注意到我有没有陪他玩儿吗?那他注意什么了?杜宇的口琴?周晓波的霹雳舞?姚静非的歌儿?赵文的魔术?他为了不上晚自习这么着急去写作文,准备干啥去?我得想个什么借口也能不用上自习?
患得患失地想了一路,还得应付赵炳才这个话唠不停地絮叨,直到快下山了,何景阳终于为自己的情绪找到了一个说法:我在意的是他是不是在意我?
一定是被关唯影响了,怎么这么多愁善感?何景阳迷茫地想。完全没有意识到一个高中生不想上晚自习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他自己之所以不去争取,只是因为他的作文写得太烂了。
关唯直接去教室了,晚饭也没见人。
何景阳虽然内心是抗拒的,但还是忍不住给关唯打了饭留着。同时忧心忡忡:没有了小火炉,饭凉了怎么办?不过他的担心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大通铺发生了一件大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吃过晚饭,赵文赵武兄弟俩进门,从门外边拣了一封信——没有信封,白底红道的两张信纸,折成了一颗“心”形。这种小手工女生们课间常玩儿,显而易见是为了将来某一天折给自己的心上人。
可这位心上人太粗心,把它给掉地上了。
“情书啊!没人认领我可就拆了啊!”马立文一把抢过去对着灯光端详半天,也没看出个什么来。
全寝室只有关唯不在,沉默半晌后人们开始乱起来。
“要不要拆啊?要是关唯的他会不会生气?要不等关唯回来再决定?”“不可能是关唯吧,他长得比女生都好看,谁好意思给他写呀?”“怎么不可能,他那么好看,性格又好……”“那万一是写给何景阳的呢?”“才不是!”“拆了就知道”“拆呗,万一不是情书呢……”
“没有抬头!”马立文忽然说,“也没有落款”,他无辜地把信纸一扬,“我看你们讨论也没个主见,就拆了。”
人人长出一口气,旋即又围上来。
“念吗?”
“都拆了还不念,装什么正经啊!”
于是马立文开始念。
信写得大方得体,主要表达了一位姑娘对一位少年的思慕之情。通过这封信,人们得出以下几个结论:
1、不可能是写给关唯的,因为信里说了,“你的成绩一直都那么优秀”。那就没关系了,只能对关唯同学误过了这个八卦深表同情。“赵炳才你不要往前挤,人家这儿写着挺拔的身姿了”——何景阳嫌弃地拨拉开赵炳才,余下的几个人听了,纷纷不自觉地挺直了自己的腰板。
2、“一想到明天要去爬山,应该有更多机会看到你,心里就有淡淡的喜悦。但不能和你比肩而坐促膝长谈,便又是深深的哀伤”——肯定是咱们班的。
3、女生文笔很好,应该不是原来编外班的。因为老徐有逮着机会就念人作文的毛病,大家对女生们的水平都很清楚。
4、快班里青中的女生很多,但字写得这么漂亮,应该容易找到——众人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李杰,分班后他是语文课代表,收发作文顺便留意一下,应该不是难事。
李杰眉毛一挑,“所以呢?找出来之后,是要告诉人家我们捡到一封情书应该是你写的,请问是写给谁的吗。”
众人愣了一下哄笑起来。
关唯推门进来,一脸得意地说“我的作文写完了!一会儿就去找老徐……你们干嘛呢?”
“我们在地上拣了封情书,不知道给谁的,正研究呢。”何景阳看见关唯得意,也不由开心,主动解释道:“不是给你的!”
关唯一头雾水。
赵炳才赶快补刀:“因为信上写‘你的成绩一直都那么优秀’。”
关唯一头雾水化成一头黑线:……
“给你留了饭啦,你快吃去,马立文继续念啊~”何景阳着急地催。
“别人眼中的你,永远淡定从容,我却知道你游刃有余的后面,悄悄藏起的疲惫和不堪……每次看到你开朗笑容之后那一抹忧伤,都希望自己是一阵风,掠过你的眉梢眼睑,将它们吹散。”
关唯一口饭喷出来,咳个没完。
何景阳怀疑地看着,等他这口气顺下去,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知道是给谁的?”
“不知道。”关唯喝一大口水,伸手要信,“给我看看。”
“哦,那你别激动,肯定不是给你的。信是在地上捡的,可能是人家放这人包里他没注意,给掉出来了。”马立文递过信去,一边为自己有可能私拆关唯情书辩护。
“嗯,我学习成绩不优秀,身姿也不挺拔,肯定不是我。”关唯乐了,从头到尾扫一遍之后,把信还回去。
“要我说啊,信咱们都看过了,不管是写给谁的,这人自己心里有谱就行。但这信谁保管也不合适,免得以后当事人难堪,不如交给杰哥处理了吧。”关唯抬头看李杰:“杰哥,你说呢?”
李杰看着关唯笑着举起了手,表示同意。
其他人也不好意思非要据为已有,于是李杰问何景阳要了他闲置已久的打火机。
“烧得好,干干净净了无牵挂,省得有人拿不起也放不下——”关唯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怅然若失。
“对。”李杰淡定地看着两张信纸在手里变成纸灰,一双狭长的眼被火光逼得眯了起来。
何景阳看着关唯的神态,感觉自己从这一问一答里听出了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不禁沉思起来。
吃完饭关唯转身出门,李杰叫住他:“万一老徐说你这作文好是好,但就是不给评优你怎么办?”
关唯愣了,“不能吧?”
“投桃报李,你先去找语文教研组的老师,有几个算几个,让他们写了评语再去找老徐。”李杰笑得坦然。
关唯恍然大悟,一边往外跑一边推开何景阳:“你别跟着我,你去上晚自习。”
“我和你去教研组支开老徐!那你不上晚自习干什么去呀?”何景阳紧追不舍,“哎,你说那信,有可能是写给我的吗?你是不是觉得我也符合淡定从容……”
“你傻啊?”关唯边跑边教训何景阳:“刚刚李杰那句投桃报李你怎么理解的?”
“啊?杰哥说了吗?我光听他怎么阴老徐了……怎么理解有什么关系呢?”
俩人一路小跑着冲到语文教研室,何景阳在外面看了看,老徐并不在。
一会儿关唯欢快地出来,举着三个语文老师判了优的作文本,往老徐宿舍跑去。
老徐刚刚费尽心机把另外几人的作文点评得一文不值,关唯在他眼里就象人形自走新鲜猎物,狞笑着打算再接再厉,结果就看到了文末三个大大的鲜红的“优”字。
“郭老师的,陈老师的,刘老师的……”关唯站过去指着三个优分别介绍。
“他们评了优我就得评优吗!”老徐怒喝,“你这是道德绑架!”
“没关系啊,反正他们水平不如您!”关唯笑嘻嘻地说。
“不对啊,这不象你的主意,何景阳想出来的?”老徐看看窗户外面的人影儿。
“不是,李杰。”关唯吐吐舌头。
老徐破了功,反怒为笑,“李玉怎么能有这么个不上道儿的弟弟!不过关唯啊,你是写得真不错,我可不是因为别人都评了优才跟风的!”
关唯笑笑转身出门,老徐又跟了一句:“哎,你应该算是个老实的,李杰没有又偷着打工去吧?”
“没有没有,周末都在呢!”老实的关唯赶快应道。
第39章 东窗事发
从老徐办公室出来,关唯开开心心往宿舍走,享受他的晚自习时光,何景阳也乐得合不拢嘴。
“我能不上自习你能吗?我回宿舍洗衣服去呀,你跟着瞎乐什么?”关唯撵他。
“不知道,反正看见你开心我就开心。”何景阳话一出口才意识到有多肉麻,“哎,我就是想让你帮着琢磨……那个信你说是写给李杰的啊?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我就诓他一下。这种内容当事人最敏感了。”关唯想想,还是决定不把他也曾经看到过李杰的一抹忧伤和疲惫之类的事情说出来。
“那他也没承认啊?”
“投桃报李!我让他有机会处理那封信,他告诉我怎么对付老徐!你动动脑子好吧!”
“那……也不一定吧?人家又没署名,你那么了解我了,你想想,有些细节也不一定只有李杰合得上,我……”何景阳一边叨叨一边一眼一眼地瞟关唯。
“何景阳!”关唯心思一动,忽然想起这人刚刚在宿舍问自己的那句话,一下站住,阴着一张脸问,“你是不是以为我写给你的?”
“我没有!那字一看就不是你的啊!”何景阳呆了,眼看着关唯的脸开始阴晴不定。
“知道就好!我是喜欢你,可我也不会没完没了死缠烂打啊!”关唯压着嗓子吼完,气得原地转好几圈,愤然把手里的作文本一撕,狠狠摔出去老远,转身跑了。
何景阳呆了半天,直到起风了,才意识到先把关唯撕成两半的作文本拣起来。
关唯翻脸太快了,他还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这个事情就从他自己以为并且希望求证的“这封信是别人写给我的”变成了关唯以为的“何景阳怀疑这封信是我写给他的”。
你自己都喜欢我,即便有个女同学给我写情书不是天经地义吗?
再说了,你这喜欢人家上来按住就亲的本事,还用写情书表白?何景阳委屈,象只失宠的大狗般茫然失措。
他一步一挪进了教室,晚自习已经开始了。杜宇看他手里捏着拦腰撕开的作文本大为惊奇,什么情况啊?
何景阳默默坐下,试图把本拼好。每一页都烂了,这个关唯!
“你撕的啊?”杜宇看到作文本上的名字,凑过来问,“你这狗胆也是要包天了吧,关唯那么能打,没揍你啊?”
“他自己撕的。”何景阳闷闷不乐,忽然意识到杜宇说的话:“什么那么能打?”
“你真不知道啊?打球那天你不是撞人了么,后来有人找你去小树林,让关唯传的话。我跟他说那人肯定对你没安好心,叫他别传话,他当时还答应了。结果听周义说,那天晚上关唯是跟人打了架回去的,还是俩,有这事没?”
何景阳胸口一滞,他清清楚楚记着关唯那天的说法:“可能就是想确定你不在,才乘机找我的。”所以他有千般怀疑,但也只能倾向于这一架有可能真是有人要给王亚辉出气。
现在听杜宇这么一说,才明白过来。
关唯明知道那些人不是学校的,明知道就是要找何景阳的,他根本就是存着“打一架就完了”的心去的,不,他存的是“我替何景阳挨一顿打就完了”的心。
何景阳强忍着震惊,用抖得不成样子的手,写了个非常潦草的晚自习请假条,强迫身为班长的杜宇签字。
杜宇看着这个“因头痛需要休息”的人一身戾气越过自己扬长而去,暗自揣测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而且手都抖成这样儿,真是头疼,不是别的什么毛病吗?
何景阳风风火火跑回宿舍,关唯背对着门口坐在马扎上洗衣服。
“为什么啊?关!唯!”何景阳声音发抖。
“什么为什么?”关唯转头看他,秀气的眉毛拧着,乌黑的俩眼里满是不解。
“为什么替我和人打架?你明知道那是外校找我的人,你还要去!”
东窗事发了。关唯沉默。
“你是不是觉得我打球冲撞别人是因为你,所以才要替我挨揍?”
关唯还是沉默。
“说话啊!我TM站这儿比你高半个脑袋每顿饭比你多吃四两,用你给我出头吗!”何景阳被关唯的沉默激怒了,大声喊道。
关唯从山顶往下跑时,心里是难过的。他知道自己不会那么快放下这段感情,但也没想到,对于和这个人的亲近还是那么渴望。所以对于何景阳的疏远,才更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