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口有光完本——by土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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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何景阳没听明白。
“啊什么?”张飞想抢回酒瓶子,没成功,“我跟你说李玉结婚了我还守着他,都是瞎掰的,哪能那么不要脸。他要结婚了,我自己躲远远儿的,这辈子不见,不给他添堵,也省得落人口实。”
“别这么说你自己,再说我哥也不是那种人。”李杰听着都有些不落忍了。
“你不结吗?”何景阳愣了。
“你可是真傻,那小孩儿,和我一样,就喜欢男的,再换也是男的!可我不稀罕换。”张飞说完一脸莫名得意。
李杰看他一眼,眼眶有些泛红。
夜虽然深了,小摊上却坐无虚席。老板在旁边树上挂了台收录机,忽忽悠悠唱起了戏——“借测字巧试探步步加紧,但愿得在今朝辨认假真,我这里下诱饵把狐狸来引,但等他上了勾我再活捉生擒……”
这词也不知惹着张飞哪根神经了,忽然就哈哈笑起来,冲何景阳一招手,“你是怕自己始乱终弃,关唯以后孤独终老良心不安吗?来,哥给你想了个绝世好主意,保准你喜欢。”
这话真难听,何景阳皱着眉头莫名其妙地凑了过去,只是听到一半忽然猛地站起身,一杯啤酒兜头冲着张飞泼了过去,“X你大爷!张一树!”
李杰还在想着自己心里有人这事儿张飞是怎么瞧出来的,冷不丁吓一大跳,看着被浇了一脸酒水的张飞还呵呵笑个不停,赶快摁住何景阳坐下。
周围探头探脑张望着要看场全武行的人,一看没戏了,又掉头各自吃喝去。
张飞笑够了,一脸冷意撇着嘴角看着何景阳:“想要又做出一副全世界都来逼着我要的姿态,滚蛋吧你。就算没有张飞,也有李飞刘飞王飞,你还一个个都拦着不成?”
“我没想要!”何景阳气得大喊。
“你这模样也挺拿得出手,应该有姑娘喜欢你吧。那你不想和人家处的话,也这么患得患失?”
何景阳愣了,他想起张晓旭。自从张晓旭开始陆续找他借东西,还在朋友当中放出和他有些暧昧意思的口风之后,他就几乎没有再和她单独呆过,更不用说找人去聊和她之间的纠葛。
所以对于关唯,他承认自己是有十分不舍。但这就是想要吗?和关唯的想法是一样的吗?他不确定。
只是这一句虽然有些道理,上一句可也太气人了!何景阳恨恨地踹了张飞的凳腿一脚:“走了!”
不知道张飞到底说了句什么,能把何景阳刺激到这种程度。
回去的路上,李杰一个人拖着脚步飘浮的张飞左右踉跄,何景阳连碰都不碰一下,不时盯一眼都像要剜下一块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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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杰本打算自己去睡沙发,又担心何景阳半夜按捺不住把张飞弄死,只好把两个沙发拼一起,让何景阳睡办公室去了。
沙发实在不舒服,何景阳辗转反侧夙夜难寐,那个头一天粘着自己羞涩地抬起眼索吻的小孩儿,第二天头也不回上了大巴的落寞背影,都让他心疼。
但张飞那句话刺得他更疼。
换一个人像关唯那样来弄自己,他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原来他接受不了的,是关唯也许可能去给别人弄,会小心翼翼仰着小脸儿,含羞带怯地问人家“这样呢?你喜欢吗?”
光是想想这一幕都受不了,他不想让关唯因为别人落寞,更不想让关唯倚在别人怀里。他只想把关唯折巴折巴装在身上,走哪带到哪,不让别人看到他的好。
男女之间是爱情,你们之间是什么?充其量就是青春期的懵懂,到了那样的年龄就有那样炽热的感情,总得找个地方盛放。你只是已经剖出来,赵清却不接,你只好就近放进关唯的手里。如果当时换一个人,刘畅、蔡明,也一样——这是当时在操场上,李杰给何景阳说的。
不一样吧——何景阳问自己,或许这事还没说出口时,是一样的,现在却肯定不一样。
关唯问为什么去他家那会儿就要拿他一张照片,何景阳以前羞于回答,也没好好想过。
现在想想,自己也不敢信,是怕他回了云州再也见不上。也许远在那时候,关唯于他而言,就已经是和别人不一样的存在了。
他在井底,觊觎井外,却没有勇气向上。关唯是他犹豫多年以后,站到井口的一束光,给了他无论荒原绿洲都有美好相伴的希望。
见识过辛苦跋涉之后,仍有人陷于泥淖且乐在其中的荒唐,也心生迷茫退缩,却因为这束光,有了坚持向上攀爬的勇气。
所以,他是我的,他也只能是我的。
何景阳恶狠狠地对昨天那个自己说。
失眠大半宿的何景阳刚刚睡着,张飞就又疯上了。
这人不知为什么起了个大早,去水房洗漱,路过办公室探头看了一眼睡在沙发上的何景阳,哈哈大笑,“你们两个土包子啊,我买的这沙发能拆开当床用,你们还拼一起!大半夜没把你俩累死吗?哈哈哈哈哈……”
李杰一个激灵清醒了,赶快跑出去,怕俩人一睁眼就打起来。
结果何景阳被惊醒后坐着发了一会儿呆,跟李杰说“我今天帮不了你啦,我要去云州,你借我点儿钱。”
张飞端着个刷牙缸子凑过来听了,一嘴牙膏沫子,腾出右手给何景阳竖了一个大拇指。转身要走,又指指俩人指指沙发。俩人遵照指示把沙发放回原位。
等张飞刷完牙神清气爽地走过来一瞧,又笑了,“我是让你俩研究研究怎么把它展开就成了床!哎,这代沟!”
李杰气得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掏出钱包递给何景阳,“先拿着,等下有事要托你。”
张飞缩在门口看了一会儿,问何景阳“还恨我不?”
何景阳不好意思看他,闷闷地说“不。”
“孺子可教!那你去云州也别白跑,顺道儿打听一下卖电脑的,昨天听电信局那俩人说,现在办上网有优惠。”
“要电脑干嘛?”李杰诧异地问。
“迟早得有,你摆一台放这儿也虎气,录个学生信息,自己做资料都方便。往后我还打算接投影仪……”张飞也懒得多说,转向何景阳,“摩托借用一下,我回趟清河。说不准能把老徐带回来。”
“干嘛去?都早点儿回来,我一个人得忙死。”李杰抱怨。
“昨晚梦见你哥了,嫌我跟何景阳说将来不要关唯了也别过意不去,让他跟我吧,反正我俩都没人要,给气哭了。梦里哭了一晚上,我哄哄他去,哈哈哈哈……”
李杰这才明白这人昨晚跟何景阳说了句啥。能把死人都给气哭了,也怨不得活人想揍他。
本来何景阳是该早走的,竟没早过张飞。因为张飞饭也不吃了,着急要抚慰李玉,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李杰问何景阳早饭吃什么,何景阳想起关唯两次去找自己,都饿着肚子,觉得自己也没什么资格吃饱了再去,就拒绝了。
“他这,说起来跟真得似的,没问题吗?”何景阳指指张飞走的方向。
“他自己乐意,也没误了办正事儿。他说他知道我哥有这个打算,以前他俩也聊过,你没看他跟李玉附体似的干劲十足么,场面上的事都是他张罗呢。”
“那他这是替你哥实现心愿呢?”
“不是,他是压根打算把李玉的那份儿一起活了。别管他了,就是个疯子。倒是你,想通了吗?”
“想了一些,还没通,等不及了。”
李杰边听边在纸上写着什么,写完了往何景阳手里一递,“你去了先帮我买这几样东西,青城县里买不齐。买好了再找关唯。万一他气没消或者不要你了,你心情不好不给买。”
何景阳还以为李杰既然这么问了,怎么着都应该给句鼓励或者说点儿人生哲理,没想到等来这么一句,气得接过纸条转身就走。
“哎,心想事成啊。”李杰笑着嚷道。
第65章 可怜我?
关唯回了家,关妈没看到说好要送他回来一起做客的何景阳,问了一句,关唯也不答,只说“坐车累了”,澡都没洗就回屋去睡,一觉睡到吃晚饭才起来。
关妈絮絮叨叨说家里亲戚要给关唯过生日以及饯行,还会有红包收,又说黄晋找了他好几回,要约着去买东西,还说朱保平赶他生日回来了,结果他却不在家,通知书拿走了,还有刘泉……关唯一边听一边点头,也不搭话。
关妈觉得不对劲,但伸手摸摸他的额头,也不烫,只说这是玩儿野了累坏了,吃完饭赶快再去睡吧。
睡到半夜关唯忽然醒了,想起挎包里何景阳那张两寸照片,掏出来仔细看了一会儿,又想自己那张照片也不知到底被他放哪了,应该要回来。人都不稀罕,留着照片干什么?
他把照片收进相册里,又觉得自己上学走不会带相册,想了半天,钱包是肯定要带的,又放进了钱包里,压着他和黄晋他们的四人合影。
摸照片的时候,顺手摸出来那个小铁片,翻箱倒柜半天,把小时候戴过的一个玉锁的红绳解下来,穿到铁片的眼里,挂到了脖子上。
关唯摸着铁片,实实在在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接到黄晋电话,说他的通知书也下来了,提前半个月报道,要军训。之前说好走之前聚一聚的日子也得提前,就等关唯野够了回来。
关唯从昨天回家到早晨起床,都没怎么和人说过话,接到电话一张嘴,才发现嗓子劈了。
黄晋听关唯声音不对劲便挂了电话。没一会儿,人就站在外面敲门了。
关唯刚刚洗漱停当,扑过来赶着开门,怕黄晋提自己嗓子的事儿,让关妈知道了肯定不让出门。
黄晋和关妈打了招呼,纠结地领着关唯出门,回头加了一句,“他朋友没考好,心情不好不想说话,我带他出去散散心。”
关妈恍然大悟,点头直说好好好。
俩人一出小区,黄晋就拐到药店买了六神丸,逼着关唯吃下去,又让他把润喉片含在嘴里,才往朱保平家去。
朱保平正在煮方便面,黄晋闻着香,也要吃一包。俩人在厨房里低低地聊天,分析关唯这种表现,是不是此行出师不利,受了情伤。
关唯躺在沙发上睁着眼补觉,看着朱保平通知书旁边放了张西安市地图,上面红笔圈出来的全是景点,想说一句“你是去上学呢还是旅游呢”,一张嘴音儿飘了。
厨房俩人听见他这有动静赶快奔出来,朱保平乐呵呵地问“您有什么话想说吩咐一声儿小的替您说,您就别费神亲自张嘴了。”
关唯指指他那画了红圈的地图,黄晋凑过来看一眼,说“很好,你先去给咱安营扎寨,以后每个假期都先到西安玩儿了再回家。”
面煮好了,仨人围着桌子坐好,那俩一人一碗方便面卧个荷包蛋,关唯面前一杯白开水。
刘泉进门又带了小笼包子,关唯眼馋地看着,结果准医学生黄晋却说,嗓子哑了要少吃肉。
刘泉赶快抱着包子背对着关唯,三下五除二吃光了,气得关唯哑着嗓子骂黄晋“医盲!”
四个人的所谓聚聚,其实也就黄晋有目标,口袋里掏出上学要购置的学习用具清单,一样一样的采办,那三个人就影子似的跟着乱走。
一直晃到中午,黄晋说关唯嗓子不舒服,别在外面乱吃了,改天再一起吃饭吧。
关唯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怎么都不肯回家,大家只好找了个清淡的馆子。
刘泉说以前喝酒偷偷摸摸,当兵了更不让喝,今天可要光明正大地喝一回,关唯你就算了。
朱保平也要喝,于是要了一个口杯,俩人对半分。
黄晋滴酒不沾也不为所动,吃几口菜看看关唯,说“玩猜猜我有啥吧。”
这是他们小时候经常玩儿的“你问我答”游戏,被问的一方不许说话,只能点头或摇头,五个问题内对方猜对了就要罚被问的人。没想到一把年纪了又派上了用场。
“见着他啦?”——点头。
“说什么啦?哦,不对,说你喜欢他啦?”——点头。
“他拒绝你了?”——点头。
“他考哪啦?”——摇头。
“落榜啦?”——摇头。
“不告你?”——摇头。
“是还没回来通知书吧!”朱保平急了,插了一句——点头,点得还挺狠。
“他臭屁什么啊?你生日都没和我们一起过就去找他了,他凭什么不喜欢你?”刘泉不满。
“哎,你这什么立场!不喜欢正好啊,喜欢了有什么好?”黄晋正说着,发现关唯在拼命摇头。
“干啥?要我揍他一顿是不是?”刘泉逗关唯——继续拼命摇头。
“逗你呐,我这政审呢,哪能自毁清白。再说了,不喜欢拉倒,以后都不认识这人,谁稀罕动他一下!”——还是拼命摇头。
“哦,我知道了,他……也喜欢你?”朱保平旁观半天,又说出句有用的——点了两下又拼命一直摇,摇着摇着摇出两行泪。
“啧,还真是个明事理的人,知道不好答应。”朱保平感慨。
看着关唯任由两汪眼泪一筒鼻涕往下淌,刘泉扯张餐巾纸递过去,笑话他,“你是哑了又不是废了”,关唯这才下意识地接过去餐巾纸擦脸。
眼看这人魂不守舍的是没法玩儿了,吃完饭黄晋说什么也不听他的,非得把人弄回家去。
俩人下了公交刚到小区门口,关唯停下不走了。黄晋以为他还是不想回去,一把捞住带在怀里往进走,说:“你在家好好歇着,能说利索话了再玩儿。”
关唯挣扎不开,急得拿手指前面。黄晋顺着视线看过去,小区门口靠墙站着直勾勾盯着他俩的,却是何景阳。
想到关唯满心欢喜地去找这个人,回来却又颓又哑,黄晋气不打一处来,放开关唯冲何景阳走过去。
“有事啊?”黄晋个头跟何景阳差不多,但自觉在家门口,气势很足。没想到何景阳根本不惧,看也不看他,还是盯着关唯。
“不说是吧,我带他走呀,你等着吧。”黄晋边说边转身。
“我想和他说句话。”何景阳开口了。
“他说不了话。”黄晋更气了。
“关唯!”何景阳不理他,直接叫上了。
“他说不了话!他去找你,回来嗓子就哑了,你——”黄晋手指着何景阳,话没说完,关唯跑了过来,哑着嗓子直说“走、走、走”。
黄晋一看,小区门口出来进去的好几个人,正好奇地往这儿张望,这才悻悻地收回手指。
走了几步关唯不动了,回头看看还站在门口的何景阳。
“叫他进来是吗?”——点头。
黄晋不耐烦地冲何景阳招招手,何景阳三步并作两步跟了过来。
关妈上班去了,家里没人。
关唯一进门就去倒凉开水喝。黄晋放了背包正要出声阻止,何景阳已经把杯子拿走了去兑开水。
“嗓子怎么了?走的时候还好好儿的啊,吃药没?”何景阳递过水去问关唯。
一提药黄晋想起来了,口袋里掏出润喉片放手心里,说含完这个再喝六神丸。关唯就着黄晋的手心伸出舌头一舔,卷进了嘴里。
何景阳在旁边沉着个脸看着,等黄晋喂完,手一伸,“药给我。”
黄晋气笑了,又塞回口袋里,不假思索地说了句“我连他光屁股都看过,你嫉妒不?”
这话一出,那俩人瞬间尴尬了。
何景阳心想,原来你只看过光屁股啊?稳稳地在沙发上坐下来,不看黄晋。
黄晋看到他这欺负了关唯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也上来脾气了,非得等着看他安得什么心,便坐在沙发另一边,拿了本杂志,慢条斯理地看起来。
关唯不能挤这俩人中间坐沙发,只好自己搬了把椅子坐下,简洁地问:“有事?”
何景阳来的目的是很不便言说的,如果黄晋不在就好了——想到这里,何景阳忽然张飞附体,掏出李杰写的那张纸条,往茶几上一拍,冲着黄晋说:“你这么闲,帮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