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传性误国 番外篇完本——by左达承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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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剑劈头落下,竟有千钧之力!
石鲁两手抓着只剩八节的铁鞭子,横着一搪,硬生生接下这一招,登时便觉得掌心剧痛,虎口被剑风震得绽裂开来!永琰并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抬手又是两剑,银光乍闪,火星迸溅!石鲁硬接不住,掌心血肉模糊,龇牙咧嘴服软求饶。
兔起鹘落几息之间,战局已定,台底下人人屏息,竟无一人敢上台阻拦,陈骁从未见过有谁将剑做刀使,却还能将蛮力用得这般大开大阖、灵活自如,长剑苍鸣,隐有峭壁千轫,风雷之音,这般出神入化的武艺,纵是自己在三十招之内,亦无把握胜算万全。
陈骁万分震惊,尹壮图却略微摇头。
那石鲁在他手下眼见过不去三招,剑刃过处,浑身几处裂伤滋滋冒血,自知不敌,求爷爷告奶奶往外滚爬,慌乱之中竟把脆弱命门暴露给敌人——永琰面若冰霜,眼神仿佛在凌视一具尸体,剑尖倏忽已然抵上石鲁脖颈间。
“琰哥!”润之瞳孔剧烈收缩,艰难伸手,虚弱道,“莫杀人……”
永琰动作猛然一顿,赤红瞳仁中闪过一丝清明,剑锋急速下移,穿过石鲁腋下,毫不留情向上一挑!
“嗷!”一条手臂离体飞起两丈高,咕咚一声砸落在地,紧接着一道血柱冲天,石鲁尖声嚎叫了一嗓子,失了一条手臂的上半身剧烈痉挛扭动,血点子甩得满地都是,之后便一头栽倒在地“唉唉”叫唤不住。
永琰手中长剑剑锋戟指石鲁道,“今日你暗箭伤人,我且取你一臂,来日若再犯,定斩不饶!”说罢狠狠向地上一贯,黑石剑柄不堪巨力,瞬间化作齑粉。
一切都只发生在弹指之间,将士们直到此时才真正见识此人有实力强悍不可企及,又见他盛怒之下却留石鲁一条性命,不禁肃然起敬,打心底里敬服起来。
永琰再不理会没了一条手臂的石鲁,转身小心地扶起润之,一手搂肩,一手抄膝弯。
润之大惊,连忙低声道,“这么多人看着呢!我能走。”
“不管。”永琰闷道,双臂使力打横把润之抱起,小心翼翼避开他肩膀上伤口,大步穿过人群,朝柳凤雏帐篷走去。
尹壮图派人把血葫芦般的石鲁架下来,之身登上高台,俯瞰四方。
“今日情形如将士们所见,永琰兄弟功夫精湛,人品更令壮图佩服!从今往后永琰与丰绅如台下诸位一般,都是我尹壮图的兄弟,犯我兄弟者,杀无赦!”
“犯我兄弟者,杀无赦!”
“杀无赦!”
作者有话要说: 小润之受伤了,永琰哥哥很心疼,想要收藏和评论,想要花花~~~~不然要哭了~~
☆、胡不归
永琰一路将润之抱进营帐,柳凤雏刚为牛不平老娘接完骨,忙得一脑门子汗,一见永琰抱着一身血的润之进帐,不禁骇得一愣,连挤兑人话也顾不得说,连忙凑上去查看伤势。
牛不平也被衣衫上血迹唬了一惊,慌慌张张围过去叠声问,“这是咋啦?!”
待好一番检查过后,柳凤雏才算松得一口气,擦擦手道,“今儿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都给我找麻烦是不是,嫌为师太闲啦?”
“他怎么样?”永琰脸色比润之好不了许多,眼珠一错不错盯着润之肩膀上伤口。
“且死不了。”柳凤雏白了他俩一眼,“他命大着呢,不过扎了一刀流了点儿血罢了,只是这刀插的不太讨巧,正好堵在一条脉线上。”
永琰面色更惨白了几分。
润之从小娇生惯养,从未受过这种伤,但见永琰如此紧张,又觉得十分不忍,只得把到嘴边□□咽回,强忍疼痛虚握了握他的手,对柳凤雏道,“你就别吓唬他了,又不是甚大伤,师父要是治不好就明说,徒儿上外头找郎中。”
“呦呵!你这是挑衅为师呢?”柳凤雏往起一窜,指着他鼻子就开损,“为师还就跟你明说了,这世上我柳某人治不好的人还没生出来呢,但你这刀子今儿要不拔就得溃烂、穿孔、必死无疑!要拔……哈哈!疼死你~”
永琰冷冷扫了柳凤雏一眼,后者不识相地继续顶风作案,“我还就告诉你了,这刀子就算□□了,这条筋脉万一堵不住血崩了,那也是白费……诶!诶!你个死榆木头疙瘩,你松开我!我警告你啊!你敢动我一手指头,我就不给他拔刀了,让你眼睁睁看他死!看他烂!”
永琰脸色变的极为阴森,指节攥得青白。
牛不平不明就里,只当救命恩人要挨打,粗手粗脚一把将柳凤雏从永琰手里抢下来,揣在怀里满屋子跑,乒乒乓乓踢倒了茶几,又踹翻了案台上文房四宝,嘴里嘟嘟囔囔,“不打啊,不打架啊……”
柳凤雏被勒得岔气,狠掐牛不平肚子一把,喊道,“将老子放下!一会我徒儿要死拉!”
“啊?”牛不平赶紧把他送回床边上,垂着手受气地站在一旁。柳凤雏揉揉被捏疼的胳膊,这才严肃起来,润之这伤看着凶险,其实内里并不严重,刀尖儿左偏,既不伤及内脏,又没有引发炎症的趋势。只是肉中拔刀必定要吃些苦头的,也不知道细皮嫩肉的小少爷能不能受得住。
永琰擦去润之额头上虚汗,动作轻柔像是怕碰疼了他,润之虚弱地笑笑,给他一个安定眼神。
“诶,不过拔个刀而已,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忒也矫情!”柳凤雏撇嘴,随手卷了个汗巾递给永琰,“给他咬在嘴里头,一会儿疼起来别咬了舌头,那就真死了。”想了想又摇指头补充,“若是咬舌头死的,就不能赖为师了,对外还得宣传为师医术天下无双,起开,莫挡着为师施法。”
永琰没接话,定定看了润之一眼,将一条胳膊上袖子撸高,递至他嘴边,“咬琰哥。”
润之嗔他一眼,却顺从地张开嘴虚含着他胳膊上的一块肉,心道我怎么舍得真咬你,结果心眼儿还没转囫囵,尖锐的剧痛便迫得他死死咬住口中之物——
“唔!”撕心裂肺的疼痛过电一般瞬间传遍四肢百骸,连同手指尖上最末端的神经都跟着一抽一抽痉挛似的疼。发散式疼痛最终皆汇聚成肩膀上一个点,顿时让他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死死攥住拳头咬紧牙关的本能行为。
匕首骤然被拔出,血液喷涌出来溅了柳凤雏满脸满身,他朝一旁“呸呸”吐了两口,飞快倒上金疮药,又取棉纱布按压住患处外翻的皮肉,动作一气呵成,堪堪止住了血。
尖利虎牙将胳膊上皮肉硌得流血,永琰面不改色,用另一只手温柔擦去润之下巴上被溅到的血迹。
“呼……”柳凤雏粗吐一息,随便抹了把脸,嫌弃道,“看着没几斤肉,血倒真多,迸我一身,为师新做的衣裳呐,你赔。”
“你……”润之半晌才缓过一口气,嗡嗡耳鸣不止,浑身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气若游丝道,“你就不能……不能……提前说一声……么……”
“嘁——”柳凤雏嗤道,“事儿还怪多的,还叫我怎么提前说,难道非说,吾要拔拉?吾当真拔拉?汝做好心理准备哟~吾这次当真要拔拉~”
润之翻了个白眼想再与他争辩关于‘医者父母心’的话题,结果脑袋里一阵眩晕,还没等下一口气提上来就一歪头昏睡过去。
他昏昏沉沉,掉进了一个黑色漩涡,好像有人紧紧抱着他,好像有人在耳边缓缓诉说着什么,温暖的唇流连在额头和脸颊。但他觉得头痛欲裂,迟钝得停止思维了的能力,剩下迷迷糊糊一团浆糊,只想蒙头大睡一觉。
夜幕安然降临,晚归的夜枭蹲在枝头,啭啭啼鸣不休。
润之被刺着鼻尖的发丝扰得打了个喷嚏,牵扯伤处又是一阵疼痛。屋内一片漆黑,他感觉自己正倚靠在一个结实温暖的胸膛里,熟悉的苦丁味道淡淡萦绕全身。他伸手想碰一碰患处,动作极快地被镇压下来。
“莫动。”
黑暗里那人声音格外安宁,润之放下手,再度将全身重量尽数交付在那安稳怀抱中。
“还疼么?”那声音问。
“好多了,就还有点头晕。”润之忽然想到什么,在黑暗中缓缓摸索永琰手臂,果然在触到一处不正常灼热时,那人微微僵硬了一下。
“很疼吧?”他心疼的不行。
“不疼,心慌。”
润之将头靠在永琰心口,于寂静中谛听,那心跳声安稳而有力。
“怎会不疼,怪我没控制住,咬的那么重,你上药了没有?”
“嗯。”永琰把脑袋埋进他颈窝里,闷闷地答了一声。
“对了,之前就想问来着,身上怎么会有苦丁味道?”
“苦丁?”
“嗯——”润之点头,比划道,“就是一种茶,很苦,味道淡淡的,很好闻。”
“不知道,或许是从前冷宫里没有吃食,常到后山挖一种菜煮来吃的缘故。”
润之心疼地触摸他面颊,从前他只道永琰没遇见自己之前的年岁过得苦,但说到底是皇子,奴才再小意作践,也不至凄惨的地步,却不曾想原来他竟连温饱尚不能满足。
不过,好在上苍庇佑,令他二人相遇。
润之依恋地蹭蹭他手心,心中柔软万分。两人彼此依靠着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润之突然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差不多四更时分。”
“遭了!”润之猛一拍额头,“城门早上锁了,这下回不去府了。”
“没事的,”永琰给他揉揉额头上拍出的红痕,又心疼地磨蹭两下,慢慢道,“柳先生已经派人去丞相府通报过了。”
“怎么说的?”
“携友出行,三日方归。”
“这不行,”润之自暴自弃地闭了闭眼,“我在京城勋贵之中少有结交,只汝传、元瑞与稽璜三人,如今汝传与稽璜皆在府中,元瑞在军营中且出不来,这骗不了我爹的,估计他这会儿肯定急疯了。”
永琰紧紧抱着他,“先把伤养好,其他的以后再说。”
此时京城丞相府邸上方阴云密布,和大人的脸拉得比夜幕还长。
“诶呀老和,你来回转的我头都晕了,”纪晓岚弱弱道,“孩子长大了,也该有自己的交际圈子,出去玩儿什么的,咱们长辈就别跟着瞎操心了吧。”
“夜不归宿啊!”和珅踹了他一脚,继续懊恼转圈,转回来又一脚将纪晓岚踹倒,半晌再度崩溃,“夜不归宿啊!!!”
“他长这般大就从未曾夜不归宿过!皇城里这些日子本就不甚太平,山神志怪之说传来沸沸扬扬,这黑灯瞎火,外面多危险呐,万一出事叫为父如何自处?!如何自处?夜不归宿啊!!!!”
纪晓岚掏掏耳朵,心道谁不想要命了敢动你宝贝儿子,嘴上忙不迭安抚,“润之做事谨慎,不是都派人回来说过了么,携友出行,能出什么事儿。”
“劳什子携友出行!听他瞎掰呢!他那两个半朋友都好好儿在自己府里眯着,稽璜胆子跟猫儿似的,他敢带润之跑出去玩?人家元瑞在军营里头练兵呢,根本没空跟他浑闹,还是你儿子……”
“不不不!”纪晓岚连声否认,“汝传前两日偷藏小人书,现在正在家闭门思过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拐不了你儿子。”
“我当然知道不是他们!分明就是同那后院儿那小子跑出去玩去了。”
“后院儿谁啊?”
和珅美目一瞠,又是一记窝心脚,“你管呢!”
夜色深沉,月二十,廊檐上挂着一轮下弦月,和府寝殿外,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和珅敛眉坐了,神色中再不见方才那般浮躁,端起茶啜了一口。
“走了?”纪晓岚问。
“走了。”
纪晓岚道,“你怎猜到府里有刘墉内鬼?”
“越是没有破绽,便越是易因小麻烦而自乱阵脚。”和珅缓缓吹着漂浮茶叶,嘲道,“这是我家囡囡都懂的道理。”
“嗨,小润之过了今年八月份也该十六了吧,大孩子拉,你总囡囡、囡囡的叫,让孩子在外人面前多没脸面。”
“怎么没脸面了,”和珅上来就是一掌,“我自己儿子,我想怎么叫就怎么叫,你回了府管自己儿子叫小王八蛋我都不碍你。”
“诶怎么骂人呢,他要是小王八蛋那我不成王八么,”纪晓岚晓得润之夜不归宿对和珅打击甚大,不愿触他霉头,认怂道,“行行行,您老人家说什么是什么。”又道,“那内鬼要如何处理?”
“先不必打草惊蛇,”和珅敛袖,老神在在,道,“且看他能闹出什么动静罢。”旋猛踹纪晓岚一脚,继续抓狂,“夜不归宿啊!!!”
作者有话要说: 哦豁,昨天做了个封面,今天居然发现被某网站盗\文了,甚至还帮我总结了新的文案,我仔细看了盗文网站的文案,嘿,比我写的好多了,这么说,我,我可以盗他写的文案么~~~
☆、红绳参
转眼到了九月中旬,暴雨接茬下过整个夏季。
润之的伤一直拖着好不利索,为了不教和珅发现,只得减少回府次数,只说拜了八宝山隐士为师,动不动就往山里跑。
和珅为皇帝筹备中秋大宴,藩王回京、远将述职、各方节礼,礼部户部上下打点,宫里府里脚不沾地,已经一脑门子官司,现下也顾不得旁的,只得任由润之四处野玩儿去。
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正是小麦丰收之季。
油油的麦子泛着金黄色泽,颗粒饱满弯腰低垂。老百姓在田间地垄头儿收获粮食,不时抬起土色面庞来仰望天空,期盼今冬能来场瑞雪,棉被般覆盖着麦秸,来年还能有好收成,颗粒归仓。
润之也在军营后头试着开三亩田地种麦子,结果收成不尽人意,结出麦子壳多粒儿少,正经懊恼好几日。柳凤雏‘四肢不亲五谷不分’地嘲讽他许久,说到底不过盐湖附近土地长期受到波及,盐碱化严重之故。
润之也不气馁,一鼓作气又选离盐滩远的地方重新犁地、撒种,一年三熟的麦子种不得,就捡一年两熟的种,将士们屙的屎尿成价往田里瓤。怕大雨浇坏了新出的苗儿,还用油布扣起大棚,裹孩子似的好生看顾着。后来索性一连数日不回府,夙夜担忧他的麦苗儿。
永琰见他对粮食如此上心,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担心他伤处未愈,故而事事抢在润之前头想着,先行处理妥当,难免更劳累些。有时候润之晚上想亲热亲热,体己话儿没说几句,手连腰都还没摸着,那人倒头便睡,润之只得心疼地亲亲他眼睑下的青影,被搂紧了渐渐入睡。
可惜美人在怀……呃……在美人怀,只能眼巴巴看着,润之表示很郁闷。
好在不枉折腾,新生的麦芽长势喜人,想来是那些个天然肥料起了作用。
这日田里农活结束的早,润之与永琰在军帐里用过晚膳,也不作回府打算,摆了个棋枰在树下,边下围棋边看落日杀时间。
尹壮图傍晚带着将士们出完操回来,打老远儿看见他俩,两指并在口中“必儿——”吹了声口哨。
润之这一盘大杀四方,正收官处,没空闲搭理他,随便一扬手道,“回来啦。”
“回来了。”待尹壮图走近了,润之才看见他手里还拎着棵老参。
只见那参三指粗细,参卢参腿儿统算上足有五寸长,细枝末节连带点点新泥,莹绿的樱子上头还系着根红绳儿。
润之赞叹不已,都说七两为参八两为宝,这颗参细看都隐约成人形儿了,怎么不也有□□两重,实在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了。
润之:“哪里得来这宝贝?”
尹壮图把参递给他,“石鲁挖了给你补身子的。”
润之一听石鲁二字,一缩脖子,把参放回他手里,讪讪说,“他伤比我重,留着给自己补吧。”
尹壮图道,“军旅粗人,命便宜,没什么要补的。”继而又把参推回去,爽朗大笑,露出白牙,“你当初也算从永琰兄弟手底下救他一条性命,他念着你的恩情呢,自己个儿撅着腚在山头上吭哧吭哧挖了一晌午,让我务必全须全尾儿交给你。”
润之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反倒有些过意不去,石鲁毕竟是因为自己才致残,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如今却能放下芥蒂以诚相待,反是自己还在斤斤计较,显得不够宅心仁厚。
尹壮图眯起眼望昏黄的地平线,说,“当兵的多是粗野人,虽然书读的不多,大字不识几个,又爱使些末流手段,其实心眼不是真坏,重义气,比谁都知道结草衔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