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饕餮有辣吃 番外篇完本——by苦夏的刺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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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的杀气如无数钢刀,并不比之前聚煞阵好受多少。整个队伍东倒西歪,灵石撑着的小阵彻底垮掉。饕餮身上新添了无数伤口,鼓与钦仗着煞气一再愈合。
大阵浩浩荡荡地扫来,如同一把巨大的刀子,即将落到所有人头上。
夏公主整个人差点被甩出去,以长剑刺入山石,牢牢地握住剑柄不放。虎口撕裂,整条胳膊几乎失去知觉。她将浑身的防御卸下,所有的能力全都聚集在左臂,将最后一块灵石远远掷了出去。
钦缠住饕餮,鼓几次变动身法,终于出现在了饕餮背后,一瞬间竟然化为了半透明的人形,嘴角带着狞笑,双手结了一个复杂的手印,一齐拍向饕餮后心。这一下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量,再化为鸟身时,整只鸟缩小到了原来的一半。
毁天灭地般的煞气逼人而来,饕餮却始终被钦缠住脱不开身。
肖衍呼吸又困难起来,心里却绷到了极限。铺天盖地的黑色在他眼中一点点放大,拉近——
所有人都惊叫出声。
最后一枚灵石准确地掷到了相应位置,一条长龙般的轨迹,顺着夏公主等人艰难走来的路亮起。
青龙出水阵。正是夏公主陷入绝境中,始终等不来救兵时,唯一的希望。也是当初明明看出了巫相等人打得小算盘,饕餮和肖衍依然没有想别的法子,匆匆进入羭次山的原因之一。
巨大的青龙昂起头,将将与横扫而过的七星连珠阵光芒最盛处错开,从绝杀阵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夏公主一行全在阵中,饕餮却还被缠着不能脱身,鼓释放出的煞气已逼到了他后心,近乎能感觉到后背血肉模糊,温热的液体四溅而出。
“公主,青龙阵快垮了。”有人喊道。他们带的灵石一路消耗,能撑起威力这么大的阵已是勉强,这生机是真正的“一线”。
“你们先出去。”夏公主沉声道,目光没有离开饕餮和肖衍那头。
焦急的副将们默默地站到了她身边,其他慌乱的人群忽然也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落到了饕餮和肖衍身上。
饕餮一咬牙,转身要将肖衍抛入阵中。肖衍胳膊死死环着他的脖子,怎么都扒不下来。
“我跟你在一起。”肖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他穿越而来,本就孑然一身,所有的牵挂,不过是死死抱住的一人而已。他两世头一回恋爱,却比所有人都惊心动魄,能这么轰轰烈烈地死在一起,也称得上浪漫。
饕餮微微低头,巨大的眸子安静地看着他,里头满是动容。他似乎想做出一点表情,但不知是剧痛还是其他,几乎做不到,忽然仰天发出一声雄浑悠长的吼叫,再顾不得什么钦的纠缠,鼓的全力一击,化为人形跃过半空,想要双双跃入青龙出水阵。
羽衣军全部人的灵气集结在一起,没入鼓的煞气中。
七星连珠阵再次扫来,要将所有人化为齑粉。
所有的力量冲击在一起,被黑暗吞没的刹那,肖衍身上五色光芒暴涨而起,比方才更盛,几乎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鼓和钦惊惧地后退,几乎被那一瞬间的光打散好不容易凝聚起的身体。
七星连珠阵整个一滞,饕餮越过两阵间仅存的一道缝隙,夏公主等人惊喜若狂,七手八脚地接住二人。
青龙腾空而起,冲入云霄。
七星连珠阵想要拦腰截断,却无端又是一滞,只堪堪截下了偷偷揪住青龙尾巴的鼓与钦。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远在羭次山外,小秃激动地拍着翅膀。
“呼……好了好了,好险好险。”智拍拍胸口,长出一口气,看着暗卫在小秃蹦跶的地方摆好灵石,又眯起眼睛看一行人逃出生天。
不远处,另有一块灵石微微发着光。就是这两块灵石,将七星连珠阵的威力稍稍削减了一点,也给羭次山的人,争得了最关键的一线,青龙出水阵没有半途腰斩。
智拍拍小秃的脑门:“好样的!”
他们倒没预料到钟山玉会发挥作用,只是小秃这家伙,最贪灵气,七星连珠阵这么强的灵气,这家伙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分一杯羹?饕餮看它有几分本事,抱着多一重保障的态度,急匆匆地交代了大致位置就进山前,又加了一句:“到时候,也许可以听着秃毛鸡的。”
当时小秃特别不忿地拍着翅膀一通“啾啾”,大概的意思是:你才秃毛鸡,你全家都是秃毛鸡!人家明明长了毛!
只不过没人听得懂罢了。
第108章 番外1
鼓第一次见到钦, 是在峚山脚下。
当时他被一群狐朋狗友簇拥着, 正打算找个地方寻乐子, 刚商量着要不要抓点厉害的妖兽养着玩, 拐过几个弯, 就看到一个青年。身材修长, 面容俊秀,更难得的是周身温雅的气质, 平和简淡,让人一见就容易心生好感。
只是——
鼓撇撇嘴角, 颇不感冒。
他是钟山神之子, 平日里高来高去的神明见得多了,最不缺的就是雷厉风行揍起人来毫不手软的,背着手仰着脑袋神龙见首不见尾故作神秘的,以及这种看起来温文尔雅的。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每次看到自己时, 不是吹胡子瞪眼捋袖子,就算客气疏离地一笑,浑身上下从里到外连骨头缝里都透着“看不上眼”四个字。
因为他是钟山神之子, 却没有钟山神之子该有的样子,天天寻思着吃喝玩乐, 十足的不思进取。总是纠结了一帮同样不长进的混世魔王,呼朋引伴招摇过市的模样, 简直让人眼睛疼。
偏偏他天赋还相当不错, 许多人那叫一个痛心疾首捶胸顿足恨铁不成钢——好像他们熟到这个程度了一样。
鼓是个由着性子来的人, 当即下巴一仰, 甩着膀子更加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打定主意要碍一碍这青年的眼。走近时又随意扫了眼,却发现这青年又有些不大一样。
气质相当出众,很有几分上神的模样,气息却并不强悍,甚是可以说相当微弱,穿着也堪称寒碜,周身上下竟没有一件拿得出手的灵宝。
他在跟峚山脚下看门的小神说话,客客气气的。那向来看人下菜碟的小神没怎么搭理他,一脸不耐烦地把目光斜斜岔开,忽看到了鼓一行人,顿时把脸笑成了一朵花:“哎哟,鼓大人,您这是去哪儿呀?”
“转转。”鼓面朝那小神点点头,又冲着钦那边微微抬了抬下巴,动作颇不客气,“你这儿干吗呢?”
“嗨,不知那个犄角旮旯来的小山神,跟我求玉膏来着。七七八八地说了一大通,什么山头上的活物实在缺灵气之类的,我说没有,他还死缠烂打……大人您给评评这理,这玉膏可是宴请天地鬼神的,能这么轻易给出去吗?”那小神头一次跟鼓搭上话,颇有些受宠若惊,当即手舞足蹈滔滔不绝起来,比划间却更显得嘴脸刻薄,说着说着还不耐烦地驱赶那青年,“你就死心吧,别杵这儿碍事!”
钦也不生气,微微往后退了两步,还侧了侧身,特地将鼓的去路让开了一些。又好声好气地说了几句什么,不外乎希望那小神通融一点,算是为生灵造化着想之类,却也不卑不亢,温和而不低三下四。
倒让鼓稍稍高看了一眼。
虽然不喜欢这家伙的气质,但相比之下,他更看不上那小神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模样,于是摆手打断了后者继续来劲:“得了得了,人大老远好不容易赶来一趟,听意思还是为辖地的安宁,你就均一点给他吧。”
其实这小神能支配的,哪里是什么真正的玉膏,不过是玉膏产处附近的泉水,日夜被灵气温养着,变得粘稠了一些而已。只是按这人说的,有两只厉害的凶兽打架破坏了他所在的山里,取点灵泉也够了。
小神所有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涨红了脸,到底不敢拒绝鼓,吭哧吭哧地上山去取了。
钦也没料到这个发展,一瞬间有种山重水复柳暗花明之感,眼睛都亮了,嘴角微微勾起,内心的惊喜遮不住地表露出来,感激无比地冲着鼓道谢。
鼓被他温温润润的笑容晃得有点眼花,梗着脖子带着一帮人逃也似地就大步走过去了,胡乱摆摆手:“多大点事儿呀,歪歪唧唧的。”
再次见到钦,是他找到了钟山脚下,带了两头羬羊,一串鹌鹑似的毛色却鲜艳不少的鸟儿,表示自己所在的羭次山情况好多了,多谢他当日帮忙。
鼓有些意外:“亏你倒是能找到这儿来。”
钦笑笑:“我去峚山脚下问了问。”
鼓知道那小神惯爱对看不上的人冷嘲热讽,便没问这过程多难,有些玩味地看着钦:“哦?那你倒是有心了。”
他认定了钦还有事相求,倒也不甚在意,那些跟着他整天进进出出的,哪个不是有求于他?
没想到这人还真是单纯来送东西的,送完了谢礼,压根也不套近乎,稍稍夸赞了两句钟山好啊风景真棒啊不愧是灵山啊之类的,直接告辞了。
鼓手边摆着一堆不起眼的“土特产”,有些傻眼。
钦大约自认还清了人情,之后再没出现过。不周山峚山钟山昆仑山玉山那一长列,都是上神的地盘,普通一个小神仙,在他们眼中跟刚修炼成型的小妖兽没啥区别。
高攀不起的。也没这个必要。
鼓继续他胡天胡地的“神二代”生涯,自然也把这个只有两面之缘的青年抛到了脑后。
直到过了半年多,鼓有一次穷极无聊在西边的山上瞎转,一不留神跑到了个相当偏僻的地方——当然,这偏僻是对他而言的。这是诸神的时代,有厉害神明出没的地方,能带动一片繁华。
恰逢天气转阴,浓云密布,地上又薄雾四起,竟是……迷路了。夏天的雨说来就来,鼓一边低咒倒霉,一边掐着避水诀寻个地方遮挡会儿,一头冲进一个山洞,就看到里头有个人。
青年有些惊愕地回头,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笑容:“是你?”
洞外大雨倾盆,洞内钦给鼓烤了一头带红胡子的羊,手艺相当不错,一点膻味都没有。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聊天,鼓大口大口地撕着羊肉,觉得跟着人相处还挺舒服。
然后他就顺理成章地收了个小弟——他自己认为的——钦总是温温和和,被他拉着到处跑。他跟一群狐朋狗友瞎胡闹,钦就在一边看着笑笑,遇到感兴趣的又不出格的,眼睛就会亮一些,小心地上去试试。
时间一久,鼓发现这人真的脾气特好,做事有条理,特别自律,却跟那些爱叨叨的上神不一样,从不对别人做什么指手画脚。并不是迎合人,偶尔觉得他做得过了,会规劝两句,甚至会生个气,却还是会耐着性子跟他讲道理。
鼓不耐烦听大道理,钦也不多说,急了才分辩一两句。偏偏特别切中要害,鼓想来想去反驳不了,只能自个儿生闷气。
虽然偶尔暴脾气上来会气呼呼地直瞪眼,但鼓心里头清楚,钦跟其他神明不一样:他打心眼里不觉得自己不务正业有什么不对的,也不像其他跟自己混的一样想要借个名头狐假虎威。
渐渐地,鼓开始学着收敛点自己的脾气,开始跟一些太混账的狐朋狗友断了,甚至想要做点什么事——钦把他那什么羭次山管得很好,自己总不能被比下去吧?
连他那长年不知忙些什么的父亲都注意到了儿子的不对劲,难得问了他一句,是不是吃错药了?
鼓不自在地偏开头:“您眼中,我就这么不可救药么?”
钟山神翻了个白眼:“那还用说吗?”
鼓也跟着翻了个白眼,却忽而想到他曾经问钦:“你不觉得我顽劣不堪么?”
钦愣了一下,有些诧异:“怎么会?”
鼓仰脸望天:“他们都这么说。”
钦笑了起来,笑容温和而包容,声音也温和而包容:“你不过是对太多东西好奇,又没想好要做什么,于是都想试一试罢了。除了偶尔把握不好分寸,其他时候都挺好的,待人赤诚,坦坦荡荡。”
鼓心里有点美滋滋,口上却不满:“什么叫把握不好分寸?我这叫不拘小节。”
钦笑着摇摇头:“你啊……算了,反正现在也不惹什么大乱子,慢慢来就行。”
很久很久以后,鼓都会反复想起钦当时说话的神情、语气,当时不过是谁也没放在心上的一句玩笑话,孰料,一语成谶。
只是……鼓想,如果时光可以重来,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只是会更克制着自己的脾气些罢了。
遇到钦,他遇到了漫长生命中第一个真正的朋友,他们一起走遍了西边的山山水水,他撺掇钦去更远的地方,钦为着费心搭理的羭次山犹豫不定。他便漫无边际地说着说着远方有这样那样东西,听得土包子钦双眼亮亮,又一脸纠结。
那好笑的模样,看得鼓心里偷偷乐,乐着乐着,就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所谓怦然心动。
第109章 番外2
平日里不自觉的亲近, 看到对方就发自内心的欢喜, 人群中视线不知不觉的追随, 几日不见就忍不住想去羭次山转转的抓心挠肝……所有的一切, 瞬间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心跳从未如此清晰而鲜明, 似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声音扑通扑通地回荡在耳边,大到吓人。鼓一时欣喜, 一时无措,抬手按了按心口处, 又抬眼看了看钦温润如画的侧脸, 几乎有种“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感。
所有朦胧的好感,在意识到自己心意的刹那,喷薄而出,再也掩藏不住。
鼓一直就是个率性而为的行动派, 想明白了,自然不再迟疑。自此以后,更是挖空心思, 恨不能时时刻刻与钦黏在一起。
他头一次那么在意一个人,倒难得起了几分患得患失的心情, 怕太过突然吓跑了钦,每每找他出来, 都不得不带上几个蹭亮的电灯泡, 然后夹在中间半是欢喜半是郁卒。
也有那自认最有意思的去处, 是坚决不愿带上旁人的。便假装临时起意, 大大咧咧地一勾钦的脖子,硬是拖着人上路了。
钦总是半好笑半无奈,只当他玩心重:“你啊,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鼓斜斜地挑起一边眉毛:“那又如何?神明最不缺的便是时间,不找些有趣的事来消磨,可不得闷死?”
“歪理。”钦摇摇头,“山川大泽,莫不有灵,既受供养,惠泽万物便是分内之事。你若嫌镇日无聊,不如多关心关心那钟山上的生灵……”
鼓默默地吸一口气,开启“左耳进右耳出”大法。钦什么都好,就是这性子有些认死理,不熟时还好,不多话,现在真把他当好友了,一不留神便会来个“忠言逆耳”,而且有理有据,要求不高,绝不过分,让鼓想拒绝都难。
真是甜蜜的小苦恼。
那段时间里,他们看过崇吾山脚大片大片的蛮蛮鸟比翼双飞,尝过昆仑山下甘甜如李的沙棠,仰望过不周山高耸入云的天柱,惊叹过白帝少昊铺满整个东方的红霞。
外出时曾遇上倾盆暴雨久久不停,鼓冲入雨中解决了大批作怪的胜遇鸟;夜行时看到过点点讹火,鬼气森森,上前查看却是毕方鸟在夜间觅食;有大而绚烂的三青鸟为西王母觅食,有天狗在月圆时榴榴而叫……
钦出门少,看什么都新鲜,到哪里都眼睛亮亮。鼓早已到处游遍,这会儿只想看着钦一人。
一日行至西海,恰逢日暮。落日西沉,红彤彤地悬于海面,似乎连万顷波涛也要跟着燃烧起来。神蓐收布下的漫天晚霞瞬息万变,开阔壮丽,与山间夕阳完全是另一番风情。惊叹之下,便在海边小驻,看些奇异生物,饶有趣味。
夜里天高气清,星河璀璨,二人枕石而眠,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忽听海面有巨大声响。坐起身望去,只见黑沉沉的西海无风自动,波浪滔天。
一条无比巨大的鱼浮出海面,苍纹白首,嘴如鸟喙,赤红色,竟还带着鸟翼。巨大的双翅展开,拍击水面,竟然将那无比庞大的身躯一并带离了水中,直冲云霄。
钦不识那是何物,鼓一愣之下,却是有些惊喜:都说文鳐鱼“常行西海,游于东海,以夜飞”,却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当即拉起钦,纵身跃到了大鱼背上,两人随那圆头圆脑身躯庞大的鱼越升越高,身周是云气浩荡,头顶是绚烂星河,底下山川大泽点点篝火飞快地后退。
鼓心中有些激荡,忍不住习惯性地再次偷眼看钦,却看到对方也在看他,倒把自己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