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苑月裴回·一完本——bycicada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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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霞般的红晕配上那不知人间烟火的清冷面容,就好像天宫仙女落入了红尘,好看极了。
此时,恭王问起崔渚的年岁,崔渚就放下酒杯,一板一眼地答道:“二十有三。”
李潇道:“是阿,你都二十有三了,怎么还未婚娶呢?可是因为你面冷心凉的缘故,所以把姑娘们都给吓走了?”
李衍实在是不忍心再听下去了。
三哥哥你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怎么人家愈不想听什么话,你就愈要说什么?也忒不可爱了罢!
那崔渚倒是淡然处之,老实答道:“家中刚出孝期,并不是考虑婚姻喜事的时候。”
皇帝此时也饮了几杯酒,闻言劝道:“都说成家才能立业,崔大人若是娶了妻子,性子也会更加和缓些。你家长辈远在幸原,不方便替你操持婚事。若是你有了什么心仪人选,朕作为长辈,可以为你关照一二。”
唯恐天下不乱的恭王又指着端王,冲皇帝说:“皇兄,既然咱们家阿衍如此中意崔大人,不如就把宜安小公主许配给崔大人罢?”
宴厅中又是一片哄堂大笑,还有人当场就开始称呼崔渚为“驸马爷”了。
李衍简直抬不起头来,端起酒杯猛饮了几口,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
那崔渚也是不悦。
饶是他平日再怎么谨慎小心,三番五次遭到调侃,胸中也烦闷异常,便严肃地说:“微臣惶恐,不敢高攀公、王爷。”
这崔家表哥面上装得是云淡风轻,但一开口就原形毕露,“公主”两字差点呼之欲出!
李衍几乎快把掌中酒杯给捏碎,心中更是窝火。
而那恭王李潇还嫌不够乱,又火上浇油追问道:“崔大人有何不满?阿衍生得清丽脱俗纤细可爱,虽然近两年个头拔高了些,却也赶不上你,也算得上是小鸟依人了。再说,他还有整个陈宛王府做嫁妆,如此佳人,难道还入不了崔大人的法眼么?”
崔渚不欲与醉酒的恭王多做纠缠,答道:“臣下并不偏爱金钱美色。只要未来的妻子性格活泼为人坦诚,再能有几个可爱的孩子环绕膝下,就是最好不过的了。”
此话一出,众人倒是十分惊讶。
没想到幸原公子性格冷傲面若冰霜,心里头却偏爱那种活泼可爱的顽皮女子,这还真是应了那句“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了。
恭王李潇听了此话又是哈哈大笑,道:“怎么?崔大人嫌弃阿衍不能为你生儿育女?”
崔渚默而不答,恭王又追问了几句,崔渚烦不胜烦,只好微微点了点头。
于是,恭王立即转向端王,说:“阿衍,你听到没有?崔大人嫌弃你不能给他生孩子呢。”
端王殿下却没了声音。
恭王再仔细一看,赫然发现端王正低着脑袋,纤弱肩头也在压抑颤抖。
恭王心中一惊,酒也醒了大半。
又见端王面前酒盏之中水波浮动,仿若天降冷雨,一滴滴雨水落入了酒杯之中。
但再认真一看,那却不是天在落雨,而是人在落泪。
厅堂中立时安静下来,李衍那压抑抽噎的哭声就听得更加分明了。
李衍这泪水来得是无缘无故无法自抑,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听着崔渚与李潇你来我往了几句,明知是开玩笑的,却心头忽然一酸,跟着眼泪水就落下来了。
正默默垂泪之时,四周却安静了下来。端王察觉到众人视线,忙慌张地抬袖遮挡。
这一动作,众人就将端王的泪眼朦胧看得更加分明。
原来端王无法忍受皇兄们的玩笑话,竟气恼得当众哭起来了。
恭王忙丢下酒杯,踩着虚浮的步子匆匆来到李衍身边,按住他那颤抖的肩膀说道:“阿衍莫伤心!哥哥只是喝醉了酒说胡话而已,并不是想惹你生气。”
李衍哭得更厉害了,想把李潇推开,但李潇人高马大臂膀宽阔,摁着他就像摁着一只猫儿似的,怎么推也推不开。
李衍愈加气恼,哭喊道:“笨哥哥!什么玩笑能开,什么玩笑不能开,这点道理你都搞不明白吗?”
李潇软声哄道:“是是是……对对对……都是哥哥不好……”
其余几位亲王也围了过去,敬王李湛还担忧地问:“阿衍,你这是怎么了?明明从前你一生气都是直接翻脸的,怎么长大了倒改成掉眼泪了?”
皇帝李沛站起身,劝道:“阿衍,你莫生哥哥们的气,哥哥们是疼爱你,才会与你开玩笑的。”
皇后段氏也从凤椅中下来,温柔地安抚端王。
李衍终于缓过神来。
透过重重人影,又看到那些被父母牵来宴会的贵族幼童都在好奇地看他。
端王自觉颜面尽失,羞恼地说:“好了好了,你们别再围着我了。”
见他情绪恢复过来,大家这才回到位子上。
恭王是再不敢胡言乱语了,一个人抱着酒杯喝起了闷酒。
皇帝大手一挥,乐师们重新奏起曼妙丝竹,筵席再度开张。
于是宾客们都默契地放过了这一茬,继续吃吃喝喝有说有笑。
见端王果然如传说中般十足孩子气,方涟大人心中好笑,便转向崔渚。
一见崔渚模样,方涟却是吓了一跳,惊道:“崔大人,您这半坐不坐、将起不起的姿势倒是新奇,您这是想去哪儿么?”
崔渚本紧紧盯着端王的坐席方向,闻言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变成了身体前倾、半站起来的姿势,竟好似下一秒就要拔腿直奔到左席,与其他亲哥哥一起安慰李衍的样子。
崔渚心下一惊,连忙坐回位置。
方涟笑道:“崔大人面上虽然不显,但心里还是在意端王的,你们表兄弟的感情真是不错。”
崔渚叹了口气,摇摇头,皱着眉头并不答话。
筵席再开后,左席的官员们也放松许多,三两凑群说起了闲话,话题自然绕不过才闹出笑话的端王殿下。
有人说:“说起这端王殿下,他那陈宛府可真是一方宝地。两江大潮闻名远近,蔚为壮观,不得不看。前些日子,我为公差路过陈宛府,恰好遇到双江大潮。登楼观之,眼界开阔,心意激荡,久久不能平。”
有人问:“江水边上竟然还修了座楼么?这倒是新奇。”
说话那人答道:“陈宛府在两江边上修了一座观潮楼,楼名还是端王亲笔提写的。”
崔渚默默听着,又想起了三年前在观潮楼上发生的事情。后来,他与表弟不欢而散,不过他那时给观潮楼草拟的几个名字还是留在了端王那里,也不知端王最后选中了哪一个名字。
恰好有人问起了观潮楼的名字,说话的人就答道:“端王殿下将观潮楼命名为‘怀雁楼’,据说‘怀’字取的是感怀、怀念之意。”
有人笑着说:“端王起的这个名字真有意思。既然游人已经登上了高楼,那么成群结队的大雁不就触手可及了么?既然大雁已经在眼前,又何故还要‘怀雁’呢?”
有人说:“或许端王‘怀’的不是什么大雁,而是哪只莺莺燕燕罢。”
众人皆笑出声,那中书令崔大人却猛地站了起来!
大家吓了一跳,抬头望去,就见崔大人躬身告罪,说是喝酒上了头,要出去吹吹风。说完也不待人回答,崔大人便自行离席,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但是看他那面若寒霜、步伐稳重的模样,哪里像是喝酒上了头?
还在众人早就习惯了幸原公子孤傲不群的作风,于是崔渚独自离开酒席。
又走出宴厅侧门,顺着曲幽小径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到再也听不到一点儿丝竹声或笑闹声的地方。
崔渚站在了一方莲池边。
时值初夏,荷花未放。
池畔杨柳依依,池中月影摇摇。崔渚独自站在池边,低头看自己倒映在水中的影子。
崔渚的相貌与三年前的差别并不大,但神情气质却大不相同。
自从三年前离开陈宛以后,崔渚的眉头就再也无法舒展开来,而这都是因为那个人。
崔渚想起来那个人。
三年了。
那人个头长高了,相貌也变得英气许多,但性格却是一样幼稚调皮。
三年了。
崔渚又想起来,方才在宴席之中,那人突然掉眼泪闹脾气,旁人还未反应过来,那些哥哥嫂子就立即围拢过去,对他温柔照拂柔声安慰。
他被哥哥嫂子围在中间,神情是那么羞臊气恼,但又是那么热闹而神气。
是阿,人人都疼爱活泼调皮的他,人人都围着他殷勤打转儿,连我崔雁洲都被他耍得团团转。
三年了。
当年他先是将我骗得团团转,被我撞破真相以后,他又可怜认错苦苦哀求,那番哭泣模样真叫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可笑,明明是他骗了我,日思夜想寝不能寐的人却是我。
可笑,明明是他骗了我,他却轻易地将我忘到脑后,三年间连一封书信都不愿施舍与我。
我也并不是要他负荆请罪才肯罢休,只是连皇帝犯了错都知道要下罪己诏,怎么偏偏他犯了大错,哭闹一场就算完了?难道他连封悔过书都懒得寄给我么?
或许是他根本就没把这出闹剧放在眼里罢。
可笑,我却因为这事而改头换面,彻彻底底地转了性子。
崔渚的神色愈加孤寂。
他将双手背在身后,恬静夏夜之中,他一人默然孤立。
月光皎洁,晚风轻柔,朱红衣袍随风轻飘,公子长身而立岿然不动,只是幽幽的,冷冷的,看着自己的倒影在水中摇晃破碎。
因为他,我再也不敢相信或爱上别人。
因为他,我变成了这么一副冷心冷性的模样。
而他呢?
原来有我也好,无我也罢,他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崔渚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三年了……
再睁开眼时,水中多了一个倒影。
有个人无声无息地站在崔渚旁边。
崔渚冷眼望向水面,只见旁边那人眼神晶亮双颊泛红,正直勾勾地盯着崔渚瞧,那副雀跃得意神情,就好似狗儿见了猫,猫儿见了鼠,蠢蠢欲动又兴奋异常。
可不就是端王殿下么?
第15章 第十五回
李衍笑嘻嘻地说:“崔大人真是好雅兴,放着歌舞不看竟然跑出来看莲花,可惜了,这宫里的莲花都还没开呢。”
端王的语气自是热络,但崔渚只是一味望着莲池,看也不看端王一眼。
于是端王又上前一步,与幸原公子肩并肩地站着,道:“虽然皇都的莲花还未开放,但江南的莲花却已经开了。崔大人知不知道,陈宛城中有一家静莲茶屋,茶客皆是城内的文人雅士,风雅极了。若是崔大人哪日得了空闲,不如去陈宛玩一玩罢。”
崔渚冷冷地说:“崔某公务繁忙,并没有空闲玩耍吃茶。”说罢,转身就要走。
李衍连忙喊住他,道:“崔大人这是要回去吃酒么?不知崔大人是否有所耳闻,陈宛米酒清甜可口,绝对不会输给宫中佳酿。崔大人若是得了空,不如——”
崔渚停在原地,回过头,面无表情地说:“殿下不必浪费口舌,崔某此生再也不会回陈宛了。”
李衍先是愣了愣,很快又恢复了笑模样,道:“雁洲哥哥,你喝醉了么?怎么突然说这种胡话?若是哪天皇兄叫你去陈宛办公差,难道你也要抗旨不接?再说了,要是你此生不去陈宛,吃亏的人是你,又不是我阿。你何必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呢?”
崔渚不答话。
李衍自讨没趣,心中愠恼异常。
方才他看到崔渚骤然离席,鬼使神差的也跟了出去。追上一看,却见崔家表哥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站在月下莲池边。
李衍就藏在后面偷看了一会儿,崔渚对着池子又是皱眉又是叹气,还真是应了那句“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实在叫人放心不下。
于是李衍好心出来与崔渚搭话,却没想到崔渚这样不识好歹。
不过,李衍不得不承认,崔家表哥不愧是最符合他想象的美男子。
从前温柔的时候,崔渚就好像春日朝晖般晴朗和煦。如今冷淡起来,又如那竹亭夜雨潇潇孤高,怪不得人家都说“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了,无论是晴是雨都好看极了。
李衍强拉住崔渚,讪笑两声,一时间却没了话说。
那崔渚等了许久,都不见端王再与他殷勤搭话,更别提为三年前的事情而忏悔认错,心中更加黯然。
正想着蓦然远逝,才听端王说:“我正想着要去小时候住的旧宫看看,雁洲哥哥要不要一起去?”
崔渚板着面孔说:“崔某是外兄又是外臣,不方便在后宫走动。”
这会子倒想起来你是我的亲表哥了?刚刚怎么还装着不认识似的?
李衍不由分说地拉住崔渚的袖子,道:“无妨。我问过了,从前我住的那座宫苑现如今是空的。再说大家都在外面吃酒,你不必担心会冲撞了哪位娘娘。”
崔渚一看,李衍又用那晶亮星眸定定地望着自己,眼神里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脉脉情绪,似是仰慕期冀,又似是狡黠机敏,却是那么灵动神气,叫人心动不已。
明明端王现在穿着是男装,体貌形容也与三年前不一样,但崔渚却还是被他的笑貌晃了晃神,又想起了三年前被“宜安表妹”撩动心弦的感觉,以及分别之后夜夜思念的痛苦……
崔渚回过神来,忙推开了李衍的手。
李衍暗道表哥怎么变得这么难糊弄,正待劝说,远处曲径却走来一位宫装美人,还娇滴滴地唤了声:“阿衍6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哥哥。”
两人回头去看,就见那美人轻悠悠地走到莲池边,笑眼盈盈,玲珑可人。又看她服制打扮,竟是位皇家公主。
李衍认出她来,惊喜地说:“妍铃妹妹!你怎么跑出来了呀?”
来者正是妍铃公主,今年才十七岁。
那李妍铃笑道:“女宾席有三层帘子紧紧地围着,将我闷得喘不过气来。恰好见哥哥离了席,我也就跟出来了。”又看了眼崔渚,问:“阿衍哥哥,你同崔大人在这里说什么悄悄话呢?可是要招他做公主驸马了?”
李衍臊得不行,说:“你怎么也学这种笑话?”
李妍铃笑了几声,于是兄妹俩在莲池边便寒暄了几句。
说着说着,李衍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当年他与崔渚初遇的那一夜,崔渚就是把他给错认成妍铃又管他叫“小公主”,这才引出了后面的种种事端。
李衍心中一惊,偷偷抬眼瞧崔渚,这下才发现崔渚正默不作声地打量妍铃!
崔家表哥莫不是真想做公主驸马了?
于是端王心情更加急迫,忙上前一步,有意无意地挡在了妍铃与崔渚之间。
他不动还好,一动反而引起了妍铃的好奇心,公主问道:“阿衍哥哥,这位就是中书令崔大人?他怎的不言不语不说话呢?”
崔渚礼貌答道:“见过公主殿下,崔某失礼了。”语毕,又端端正正地朝妍铃公主行了个礼。
李妍铃也屈膝回礼,很快又直起身子,眨着眼睛好奇地打量大名鼎鼎的幸原公子。
李衍焦虑异常,为了转移妹妹的注意力,大声说道:“我正和崔大人说着,想去从前住的旧宫看一看呢。”
李妍铃果然起了兴致,问道:“我能跟你们一起去么?”
李衍点点头,道:“那是自然。”
妍铃公主欢喜雀跃,挽住了哥哥的胳膊,高高兴兴地牵着他往内宫的方向走。
李衍跟着走了几步,又回过头问崔渚:“崔大人,你不来么?”
崔渚略作犹豫,终究还是跟了过来。
他默默地走在端王与妍铃公主的身后,而端王殿下却更加恼火。
崔家表哥,真是浑蛋!
方才本王叫他去旧宫看看,他不肯去。如今见到货真价实的小公主,他就默不作声地跟上来,真是衣冠禽兽大尾巴狼!
李衍气呼呼地走在前面,大尾巴狼就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李衍顿觉危机丛生、十面埋伏,便攥紧了妍铃的小手,又将她往身边拉得更近些,生怕好妹妹被大尾巴狼给叼走了。
妍铃公主却以为阿衍哥哥要与她亲近,笑颜如花,高兴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