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酒欢 番外篇完本——by巡礼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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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受到的瑶卿,除却喝醉时,应是冷漠薄凉的粟青变得温润生动的样子。而面前这个,竟和元夜醉酒时无大差别,神情举止都如出一辙。
他知道二弟去年开始认识秦瑶卿,他俩关系好。他几次想问二弟,瑶卿不喝酒时是怎样的。最终岑熠每次都没问出口,他以前装得对瑶卿不感兴趣,又怎么开口问呢?
……
岑熠内心深处思绪万千,面上仍是学着自家伴读不动声色。
是他想错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的赋大多是我自己写的,也参考了《红楼梦》第五回 的那篇赋,借用了部分内容。
菜名虽然用了几处满汉全席中的菜,但本文实际上和清朝背景不搭边……吃饭的话,他们是像今天这样同桌吃,我依稀记得古人在明末清以前都是分食吃饭,不同桌……
第12章 第十一章 蝶恋花
“你的名叫什么?”
“回皇上,草民单字杦,未详意。”
“杭城人?”
“皇上不是早知道了吗……”
“朕不是说了,你不必多礼。”
“啊……嗯。”
方才秦杦只吃了七分饱,宫女们便把菜肴收了。他正要抗议没吃饱,她们又端上了一碟碟点心和时令水果。
秦杦向来最喜欢吃糕点胜过主食,刚要徒手抓块玫瑰酥,猛然想起这是在皇帝面前,停顿片刻便用筷子夹起来吃。说好的骚死皇帝计划,早已消失在食物端上桌的那一刻。
瑶卿爱糕点,岑熠是知道的。他曾在诗集中翻到好几首诗都是称赞哪里的糕点如何好吃,因此特意吩咐过宫女,估计瑶卿吃得差不多饱了时,就把菜撤了,换上糕点。
秦杦吃得正欢,皇上突然找他搭话了。两人彼此都不知说些什么,聊得乱七八糟,空气中飘散着浓浓的尴尬气息。
不对呀,这皇帝不是窥觑老子美色吗?怎么一点暧昧都没有,全是尴尬?而且,为什么皇上看着自己的表情那么正直……
“你应当记得朕吧?那日元夜至今,数来竟有两年了。”
“记得。”秦杦笑得很是动人,“我怎么会不记得皇上您呢?”趁老子喝多了占老子便宜的魂淡!
皇上表情松动,露出一抹笑意。
“三雅香醪惊晓枕,千金一刻晨兴。良宵灯月动师京。玉骢游绮陌,闲作鬼神惊。
一弄哦成泣笔落,夜中寒映天星。朱门人悄复追情。九光灯下语,愁满御风亭。”
这怎么突然念起诗来了。秦杦听着听着,愈发觉得耳熟。细细一想,好像是自己的词作。
“先帝喜爱这篇词,将其收藏起来,但他去得突然,未来得及告诉朕收藏的地方。”
岑熠装得很自然,心里其实波涛汹涌。终于可以讨要笔墨了!当年他装逼过头,始终不肯问父皇把红绫藏哪儿了,以至于现在找不着了。
“蒙先帝所爱,瑶卿深感荣幸。”秦杦笑道,心里预感即将要写字了。
“瑶卿可愿再作一回?”岑熠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指向一旁的书案。
“怎会不愿?瑶卿求之不得……”
皇帝始终没有表露出一丝对秦杦有意思的意思,秦杦越来越困惑。他一向对自己的美貌极其自信,可现在他产生了些许质疑。于是秦杦趁机卖骚,天生带三分笑意的桃花目眼光迷离,起身经过皇上时,华袖轻拂过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一缕淡淡的清香飘散在岑熠鼻前,他感到身体一僵,
意识恍惚,仿佛有了几分醉意。
精致奢华的矮书案摆在近水处,秦杦提着衣裳坐在蒲团上,抬头望去尽是满目的粉荷碧叶,小池连接着岸上的草地树林,景致美得非常。
有了,他提笔轻笑。
菡萏一发枝缀玉。清暑人间,水佩熏风入。笑问芳池莲可取,采得芙蕖君王处。
草木蒙茸凝暗绿。此地相逢,犹记元宵曲。乍见人欢缘自续,午阴新渌与谁度。
岑熠有些按耐不住,想上前看秦杦写完没,但碍于自己身份,不好主动去看。好在秦杦写得很快,没让他等太久,于是当写满词句的宣纸被太监呈到皇上面前时,他是龙心欢悦的。
他也想过提出现场作诗,可那样一般人物被他强行拐进宫还愿意新作诗的,不是气疯了就乐疯了,总之就是疯了。岑熠没料到,宣纸上写的是一篇崭新的《蝶恋花》。
蝶恋花……他知晓这词牌多写悱恻缠绵之情,还未看内容,便已心头一颤。
秦杦坐回圆桌上,他刚吃了绿豆糕,有些口干,也不嫌弃杯里的是茶,拿起手边的茶杯就往嘴里灌。
味道变了,他记得原先的是碧螺春,现在好像是另一种茶了。总归是茶,即使换了他也还嫌弃。
见秦杦喝茶,岑熠又紧张兮兮地望过去,脸上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以掩饰他的心里状况。
此地相逢,犹记元宵曲。乍见人欢缘自续,午阴新渌与谁度……
什么意思呢……瑶卿见到自己很高兴?
秦杦暗自观察皇上的反应,皇上似乎翘了翘嘴角……果然!老子的美色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沉浸在对自己美貌的自信中的秦杦毫无意识这有什么不对。
他也没注意到,皇上看回了他,对桃花似的少年轻轻一笑。
接下来几日,秦杦都没再见到皇上。
“就快会试了嘛,皇上忙得很,最近正在钦点考官和阅卷官,还要检查试题。您要想见他,我可以带您去……”
烟草整理着屋子,以为诗人见过皇上后对皇上很有好感,语气里便带了几分安慰。
“不,见不到就好。”秦杦靠床榻上喝着小酒,漂亮的脸上染了层淡淡的红晕,“不对,我为何要想见他?”
酒是烟草去酒库给他带来的,量不多,他喝得很是珍惜。
烟草擦拭着架子笑道:“皇上吧,虽然挺变态,我被他整得挺惨的,可他其实也不错,肯派我来伺候您……”
“嗯?他让你来伺候我,你觉得他不错?”
“啊哈哈哈……”烟草嘴快说漏了,怪不好意思的,“我喜欢您的作品三年了,您红之前我就开始喜欢了。”
秦杦举起酒杯的手顿了顿。三年前,蒋成仁将他写的一些小诗给编成集子印了几册,仅在杭城的权贵子弟圈有流传,是不可能传出去的,况且听烟草的口音是北方人,更不可能知道。秦杦眯着眼细细回忆,想起自己曾送出去过一本,那是蒋成仁硬塞给他的,他莫名觉得拿着自己的作品集很羞耻,转眼就送出去了。
“那个小丫头是你?”秦杦想到了。
“啊?”
“带着一本很破的《乐府》那个。”
“啊!是我!”烟草激动无比,“您记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谁在得知偶像记得自己时能不激动呢?她实在是太开心了!
小瑞子从外面进来,看见亢奋的宫女姐姐,皱了皱自己的小脸。“大人,七王爷和长公主前来见您。”
“他俩?”秦杦闻言放下了酒杯。再喝他就要醉了,怎么说他年纪也比小家伙们大很多,可不能教坏了小朋友。烟草听两个尊贵的小祖宗要过来玩,转身叫人去尚食局拿糕点瓜果来。
没一会儿,小家伙们就来了。
“秦哥哥!”小小的长公主大老远便大叫着打招呼,又被奶妈训了。长公主毫不示弱地顶回去,小王爷也帮着妹妹。还未进殿,已是一阵喧闹。
两个孩子见到秦杦很高兴,蹦跶着甩开下人跑进殿,而奶妈宫女们都被烟草拦在殿外,好让小祖宗和大祖宗玩得痛快。
“秦哥哥好久不见!”长公主第一个道。
“我们昨日上午才见过。”秦杦笑着,用手拍了拍床榻,小家伙们跳了上去。
“哥哥,我们何时再去捉鱼?”小王爷扯着他袖边,眼巴巴问道。
“再捉就被你皇兄发现了。”秦杦弹了弹他脑袋。
“你要是我亲哥哥就好了,你真好,带我捉鱼!”小王爷扑过来抱着秦杦胳膊。
秦杦笑笑不说话,长公主也凑了过来。
“秦哥哥,你是不是很会作诗啊?”
“对啊对啊,小瑞子和我们玩得好,他告诉我们的!”
俩孩子一齐指向站墙角的小瑞子。小瑞子比他们大一点,因此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特别好玩。秦杦不禁被逗笑了。
“噢!我们叫小楚子进来吧!”长公主向亲哥哥提议,小王爷点了点头。
然后,一个和小瑞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太监被小瑞子带了进来。
“双生子?”秦杦从未见过双生子,此刻好奇地不停眨眼睛。很快他就知道了,这双生子本是一起服侍小王爷的,但因为秦杦入了宫,陈公公便把小王爷处多出的一个小太监调给秦杦。
“是我拆散了你们兄弟俩?”秦杦看着俩孩子,怎么也看不够,这实在是太奇妙了!
“所以秦哥哥,我们可以经常来找你玩吗?”小王爷眨巴眼问。
秦杦微笑着点头,这双生子一个老气横秋,一个安静乖巧,看着太好玩了,但同时他也对把双生子送进宫的父母产生了厌恶。这么可爱的一对孩子都要送进宫,真不是人干得出的。
于是后面几天,七王爷长公主带着小楚子,天天往紫宸宫偏殿跑,其他几个尚未得到封地离京的王爷纷纷惊讶,小弟和小妹这么怕大皇兄,最近怎么往紫宸宫跑了。
这日休沐,岑熠刚好没去垂拱殿办公,难得给自己休回假,在寝殿内睡懒觉。没睡太晚他便醒了,他听到外面有喧闹声,好像是小弟小妹在大笑。
难得睡懒觉又睡不成,皇上心情很不好,正准备更衣出去教训他们,窗子被推开了。
“哥你起身了?”岑炽见皇兄穿好了帝王常服,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连忙拉他往龙床上坐。
“坐凳子去!”岑熠把二弟赶出龙床。
岑炽知道皇兄这是睡懒觉被闹醒了,心情不好,已经习以为常了。
“听说小七和小妹最近老往你这儿跑,我就来看看。结果我看瑶卿跟他俩闹一块……”
“瑶卿?”岑熠没意识到自己听到这人的名字放缓了脸色,岑炽却注意到了。
“那天后,你没找过他吗?”
“……朕很忙。”
提到这人,岑熠归于平静,似乎在想什么。那天在水榭见过秦杦后几天,他一直平静不下来,脑海里全是那桃花般美艳风流的身影,直到今天才好些。他发现自己变得怪怪的,睁眼闭眼想的都是同一个人,可他认为自己只是欣赏那人的才气和作品而已,见到本人前,他还不会有这反应。
或许是他太过于欣赏瑶卿了?
还是本人比他想象中的更有吸引力?
岑熠很茫然,在理清内心前不敢再次见到秦杦。
作者有话要说:
词是我自己写的,不是借别人……
第13章 第十二章 考校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岑熠一走出寝殿,就正面撞上了秦杦。
其实还有好几人,七王爷,长公主,烟草,小瑞子小楚子……但岑熠只看到了其中最漂亮的少年。
“参加皇上。”烟草没和他们一块闹,最先发现表情怪异的皇上。紧接着众人纷纷行礼问好,岑熠只是僵硬地应着,表情极不自然。他用余光看见秦杦站在边上,也看着他。
烟草压低声音问道:“皇上您怎么了?”
“无事。”岑熠很快调整好表情,控制自己不往秦杦身上看,“你们在作甚?吵死了。”
“啊,秦大人在教两位殿下念诗,皇上要来听听吗?”
岑熠回绝,正要离开时,眼睛无意间扫过那俊俏的少年。动人的桃花目看着他微微地笑,因为天热,少年没穿外罩,一身丁香色的常服勾勒出了那紧窄的腰身,岑熠看到后只觉呼吸一滞。
“皇兄再见。”小弟小妹老老实实地告别皇兄,等皇兄一转身便凑近秦杦。
小王爷顽心重,见到面前俊俏的身材,伸出小爪子就往那漂亮的腰身摸去,岑熠留恋地回头想再看一眼瑶卿时,看到了这场面。
后面追上的岑炽也撞见了这一幕,明知是小孩子玩耍,还是急忙推走了皇兄。
岑炽这下是彻底明白,皇兄沦陷了。而且皇兄还没清晰认识到自己已然沦陷。一路上,岑熠黑着张脸,吓坏了不少太监宫女。
“哥,小弟那么小,哪懂这些?”
“你说哪些?”
“嗯……他也只是摸了一下。”岑炽越说越心慌。他想起自己以前经常和秦杦勾肩搭背,还抱过秦杦几回,这要被皇兄知道了……
他还听秦杦自己说过,他和那叫晓禾的小倌睡过很多次觉,是什么都没有做,单纯睡在一块的那种一起睡……
“哼。”岑熠很有气势地冷哼一声。
走到垂拱殿前,岑炽告辞回王府,岑熠一个人走了进去。尽职尽业的丞相哪怕休沐也待在宫里工作,他一进去便看到粟青拿着张什么东西微微蹙眉。
“这是什么?”岑熠已经压下怒火,平静地问道。
“名册。”粟青抬头看了看皇上,“阅卷官还未定全,差三名。皇上可有合适的人选?”
“没。你随便整几个看着顺眼的就行了。”
“科举之事,岂能随意来。”粟青不理他,继续埋头研究名册。
岑熠坐到他面前的主位上,从暗格中取出裱好的《蝶恋花》,展开铺案上看。粟青见此,又抬起头,看清上边的词句后,平时冷漠的一张脸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他对你意思?”
自家伴读难得表情如此生动,说话也忽略了礼节,岑熠对此很有成就感。就是他的话怎么有点怪怪的……
“不知。”什么有意思没意思的?
粟青又看了一会儿,方才转向岑熠:“王爷呢?”
“回府了。”岑熠笑了,“工作你还惦记他。”
粟青清俊白皙的脸迅速红了,别过头去,岑熠不罢休,不停追问。
“朕有说错吗?你惦记朕的弟弟,朕是不是得替弟弟把把关?”
“无中生有的事。”
“你脸红了……”
“皇上!”
见粟青实在是急了,岑熠适时闭上了嘴,唇角仍留着浅笑的痕迹。
无奏折可批,他便无聊翻找自己私藏的各类小话本,不时言语打扰自家伴读办公,粟青嫌他烦,干脆揣上名册及各类资料回家了。
唯一能说话的人一走,大殿沉寂下来,岑熠脑海里不自觉又浮现出那俊俏的身姿。
瑶卿……
他回想起今早躺在床上,听到的从偏殿传来的说话声。
“秦哥哥我好喜欢你!”
“我更喜欢你!”
“闭嘴,听仔细了——”清澈悦耳的声音回荡在岑熠耳边,“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
孩童稚嫩的嗓音重复念了一遍:“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
“两岸晓烟杨柳绿,
一园春雨杏花红。
两鬓风霜,途次早行之客;
一蓑烟雨,溪边晚钓之翁……”
岑熠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他感到热,浑身发热,少年清淡的酒香气息仿佛呼在他耳边似的,他越来越难受。眼前突然又现出小弟伸爪往少年腰身摸的画面,岑熠气急,一手推翻了奏案,墨水洒了一地,一卷卷书筒也滚在地上,他面前立时一片狼籍。
可推翻奏案前,他也不忘拿开那幅铺开了的《蝶恋花》。
“皇上?”陈公公闻声而入。
“去,把七王爷和长公主叫来。”
“是。”陈公公看着面带愠色的皇上,波澜不惊地退了出去。
他的办事能力极强,不出一刻,小王爷和长公主便被带进了垂拱殿。
两个孩子都怕暴躁易怒的大皇兄,虽然大皇兄那么凶全是为着他们好。两人一副乖巧老实的样子,身板直直的,脑袋望着脚下,等待皇兄发落。
岑熠压着火气扫了眼弟弟妹妹,见他俩老老实实的,情绪顿时稳定了些。
“你俩不上学,四处跑什么?不知道待在自己宫里学习吗?”
两人低头不吱声。
岑熠看着又来了气,抓起细毛笔在一张纸上飞快写下一行小楷,然后揉成一团扔到小弟身上。
小王爷赶紧接住纸团,哭丧着脸展开来看。皇兄每次考校他都是这么干……
长公主幸免于难,伸头去看那张纸,只看是“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小王爷抬头弱弱道:“皇兄,这句没什么讲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