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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首辅 番外篇完本——by北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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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和张汤一样, 提前让商人囤积牟利了。”
张贺原本还颇有些紧张,看到朱买臣步步紧逼,却不小心犯了一个错误时, 他的脸上露出微笑, 声音也变得徐缓和淡定起来:“朱长史可知我已经向陛下求了凤鸣纸一名?以后官营的竹纸都以此为名, 臣还要在上面烫上相关标记, 并且定期更换标记的图形, 这样就算民间偷偷仿造造纸的方法,那些私造的纸上伪造的也是过期的标记,很快就能认出是伪造, 请问这样私造纸又能牟取什么暴利?”
张贺一边滔滔不绝地反讥朱买臣,一边心中给现代的商标防伪技术点了个赞,多亏自己从这里得到灵感,否则今天真是百口莫辩了。
朱买臣不愧是老油条,他脸上表情微微一变,很快又恢复平静:“臣是不知道这造纸的秘密,不过那商人田甲是田信的弟弟,谁知道兄弟俩是不是狼狈为奸,偷偷将朝廷在这造纸上的秘密公布出去呢?你放着上林苑的现成属官不用,反而重用一个没有根基却和你父关系密切的商人,这很是发人深思啊。”
发人深思个鬼!要不是在刘彻面前不好发作,张贺简直想要上手揍人了,他终于有些对张汤平时面对这些人时的遭遇有了点感同身受,难怪张汤宁愿得罪人也要高傲地对待他们了,不在气势上压制住他们简直要被那几张叽叽喳喳的嘴给烦死。
张贺摇了摇脑袋:“长史未免也有些过于以己度人了吧?那田甲是非常老实的,既然他有这方面的才华,我用着又顺手,为什么不能委任他呢?好像这造纸和贵丞相府并没有什么关系,长史不服的话不妨也造一个新鲜的?”
刘彻饶有兴致地看着张贺和朱买臣你一言我一语的辩论,嘴里低声自语道:“朕之前怎么没发现张贺这小子嘴皮子也如此利索呢……”
刘据就坐在刘彻旁边,将天子的话听了个清楚,他心里默默想着,还不是被阿翁你逼的啊。不过张贺看起来辩论得辛苦,刘据少不得出言护着。
“父皇。”刘据开口说道,“臣前几日刚去张贺的造纸坊观看,臣看那田甲为人老实厚道,不像是奸恶之人,而且将那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父皇下次有空,儿臣可以陪您去那里看看,张贺在水边建了个水榭,看起来颇为雅致。”
“你心眼倒多,知道我喜欢看些风雅的景致。”刘彻轻笑道,“怎么了,这就开始对你的小伴读护短了?”
“张贺的聪明才智阿翁你又不是不知道,孩儿可是等着日后他做我的得力助手,阿翁你可别让他因为张汤对我不忠心了。”
“就你事多,还没及冠就想到那么远的事情了,总不会是看上对方了吧?我看张贺长得确实不错。”
“阿翁在瞎说什么啊?”刘据连忙咳了数声,“他们都在等着您的决断呢,阿翁还是快点开口吧,儿臣等会还找您有些私事。”
刘彻于是说道:“基本情况朕已经了解了,张贺年纪尚轻,那造纸技术是他首创,要是想牟利就不会首先进献给朕,这个田甲的为人朕听说也是不错的,这件事长史就不要再提了。”
“谢陛下。”张贺连忙叩头谢恩,“那臣的父亲……”
“张汤这件事你不必再提。”刘彻皱了眉头说,“你虽然对长史所提的八大罪状有疑问,但减宣上奏那事确实事实俱在,既然各有虚实,那就交给廷尉秉公办理。”
“臣代父谢过陛下。”
刘据还要父慈子孝地陪伴刘彻,张贺与朱买臣先行告退。
走出宣室之后,朱买臣冷傲地对张贺甩了袖子,丢下一句话扬长而去:“麻雀毛还没长齐就敢和老鹰叫板,不自量力。”
张贺面对朱买臣的背影,朗声道:“倒行逆施,长史想过后果吗?悬崖勒马,为时不晚。”
张贺一回到家,见看到秦芸手里拿着一块帕子哭哭啼啼地对他说:“你阿翁是犯了什么事?刚才赵禹带人来将他请去了廷尉府。那赵禹平时来家里做客和和气气的,今天却一脸寒冰,生人勿进,说是领了天子的旨意来问罪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安世站在一旁,小大人般地劝慰道:“阿母不要伤心了,阿翁临行前托我和大兄要照顾好家人,你别哭坏了身体。”
张贺摸了摸张安世的脑袋,转头对秦芸说:“阿母不要忧心,孩儿自会想办法的。”
张安世抬头问道:“大兄可有什么解救阿翁的法子?”
“你陪阿母在家好好呆着,让家奴看护好大门,任何鬼鬼祟祟的人都不要放进来。”
“我知道了。”张安世乖巧地点头。
“我要先去弄出一个人,田信。”
张贺先是赶到田家,那田甲已经在家里等得异常焦急,看到张贺上门,连忙迎上去:“小公子进宫之后可有收获?”
“情况不妙,只知道你的大兄肯定是被丞相府的人抓去了,并且很有可能屈打成招。”张贺将刚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挑紧要的和田甲说了。
田甲这般精明的商人,听完就知道自己的长兄牵扯进了一件朝廷上波澜四起的争端中,听到张贺说自己也在皇帝面前被诬陷,不由得擦了擦冒出的冷汗:“现在可要如何是好?”
“要想办法将田信尽快弄出来,不然丞相府将人弄死了,死人是不会说话自证清白的,那你的大兄和我阿翁可是洗不清嫌疑了。”
“可是丞相府权势压人,该如何从他们手中夺回田信?”
“京兆尹。”张贺吐出三个字,田甲眼睛一亮,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我马上去办。”田甲说完就急着出门。
“我也要去廷尉一趟。”
张贺去廷尉求见赵禹,赵禹因为之前和张汤颇有些私交,所以很快接见了自己这位曾经同僚家的长子。
“如果你是为张汤的事情而来,这件事我可帮不了你。”赵禹端坐在廷尉堂上,一脸肃穆,“陛下口谕责令我严办此案,想我当初就告诫过张汤,我们制定法令本就得罪人,要他行事多加小心,少招惹些仇家,没想到他并不曾收敛,反而因为陛下的支持越发张扬,以致有今日之祸,那些闻言来落井下石的人,不过半日之内告发他的文书竟然有十几封之多。”
张贺目瞪口呆,这张汤拉到的仇恨值之高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不过他也是有备而来,他看到周围的属吏都长得比较远,于是上前几步,压低声音对赵禹说:“先前廷尉审理我的案子,多有宽恕,我不甚感激戴德,家父和你情深意笃,还请廷尉看在这份情谊上,给他留条生路。”
“张汤生还是死……”赵禹叹气道,“不在于我,而在于陛下。”
“我自然是知道的。但陛下的意思,不在于那些琐碎控告家父的上书有多少,而是丞相长史的那八条罪名是不是真的。”
“假作真时真亦假,要证明八条罪名是假的,就要扳倒丞相府三位长史,你觉得自己有这个能耐吗?”
“我是没有,不过还请廷尉允许我借助你的威严。”
“你做了什么?”赵禹从张贺的话语里敏锐地捕捉到一丝笃定。
“廷尉不妨等这一柱香燃尽。”
“这一柱香燃尽的时候,我会等到什么呢?”赵禹饶有兴致地问。
“一个可以证明家父清白的人。”
此时在长安城远处京兆尹的大门前,诉讼的大鼓震天敲响了起来。
“什么人在此喧哗?”一名带刀侍卫从门里跨出,凶悍地质问。
田甲马上跪在地上,将鼓槌在一旁放好,双手托举着讼纸,高声说道:“草民田甲,有冤情要报。”
“起来,进去说话。”
田甲连忙道谢,快步跟着侍卫走了进去,那侍卫将纸递交给京兆尹。京兆尹是一位胡子花白的老者,他迅速看完纸上所写的内容后,厉声问道:“你可知你状告的是丞相府的属吏。”
“草民知道,但丞相府的属吏难道就可以仗势欺人,对平民动用私刑私狱甚至妄图暗中屠戮百姓了吗?”田甲说道,“如果我的大兄确实有罪,牵连到张汤一案,也理应由廷尉一并归案审理才对,丞相府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来越权行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 目测还需要一章才能结束撕逼部分…………
张贺:555你爹要弄死我爹
刘据:不怕,我朝我爹撒娇卖萌保住未来岳父
第76章 罪臣
张贺在廷尉府里等候的空闲时间里, 赵禹让下人给他端来了饮品,张贺接过来一看, 银耳红枣汤, 里面还加了不少糖, 看来赵禹还是拿他当小孩子照顾。
张贺这一天内跑来跑去,现在乍一安静下来, 确实觉得喉咙干渴如火烧火燎一般, 太阳穴也突突直跳, 这一碗饮品真是及时雨。
“谢谢廷尉关怀。”张贺用勺子舀了一口塞进嘴里, 真甜, 好喝。
“令尊的事情你也不要太操心了,我会在能力所及之内关照张汤的。”
“到时候还烦请廷尉助我一臂之力。”
正说话间, 外面有人跑了进来:“京兆尹属吏求见。”
“让人进来。”赵禹有些奇怪, “京兆尹管理长安治安, 来我这做什么呢?”他目光投向门口,却发现壁角的一柱香快要燃尽。
赵禹于是回头看向张贺,张贺点点头说:“臣所说的那个证人就快来了。”
进来的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吏, 跪在地上禀报:“京兆尹接到百姓鸣冤, 说丞相府的属吏无故扣押一名叫做田信的商人, 此人与御史大夫被告一案有重大联系, 恳请廷尉府将人从丞相府带出, 免得百姓说丞相御下无道,对我京城治安持有微词。”
“哦?京兆尹的意思是要我去丞相府提人了?”
“臣大胆揣测,应该正有此意。”
张贺笑眯眯地对赵禹说:“廷尉你看, 陛下诏令你亲自审理的案子,重大联系人却关在了丞相府,这查处起来恐怕不太方便吧。”
“我知道了,你且回去。”赵禹对来人说,“向京兆尹报,就说此事我会秉公处理。”
“敬诺。”
赵禹看那人走出房间之后,对张贺说:“你打得好盘算,让我这个廷尉府派人出面去和丞相府抢人?”
张贺回答道:“廷尉您现在代表的是天子的威严,凭着天子诏令去丞相府要人,就算丞相也不敢阻拦。”
“好一出狐假虎威。”赵禹顺着胡子赞道,“张汤平素在我面前夸赞你聪明,我还道他吹牛,原来确实有几分急智,我这就派人去把田信提过来。”
“廷尉谬赞了。”张贺说,“未知家父现关押在何处,我想要去探视一番。”
赵禹点头道:“这个倒不难,我亲自带你去。”
张汤虽然被下令审查,但明面上还是御史大夫,所以廷尉府的大狱里给他专门弄了一个单人VIP牢房,里面该有的生活用品一样不少,倒不是和电视剧里那样只有栅栏和干草。
不过就算房间里还算素净,但毕竟是牢房,张贺跟随赵禹一步步沿着台阶往下走的时候,感受到了里面传递出来的一股密不透风的死气,有不少陌生面孔在囚室里,一脸冷漠地打量着来人。
狱卒从腰间掏开钥匙,打开了最里面的门,张汤背对着栅栏坐着,正拿着毛笔趴在案几上奋笔疾书。
“张君,你不要再洋洋洒洒写好几卷竹简为自己辩护了,现在的情况是陛下根本听不进你的说辞,还是养足精神,莫要做无用功了。”赵禹看到他这副样子就开口劝道。
张汤也不回头,只是摇晃了一下脑袋,嘴里回答道:“我是被冤枉的,这些罪名我是不会认的,就算是死,我也要告诉世人,我张汤并没有行那些奸诈之事,是丞相三长史诬蔑我。”
赵禹为张汤的死钻牛角尖精神叹了一口气,对他说道:“还是暂且停下笔吧,你儿子来看你了。”
张汤握笔的手一顿,他放下笔,站起身来,转身走向栅栏旁边:“贺儿,你怎么来到了这种地方?”
“阿翁,家人都很担心你,我来看看你还好吗?”
“你们父子俩慢慢聊吧。”赵禹抬腿离开,给两人留下了单独相处说些私房话的空间。
“你不应该来这里的,你现在也在朝中为官,为父怕牵扯到你,影响你的仕途。”张汤忧心忡忡地说。
“不会的,太子已经在陛下面前替我说过话了。”张贺劝慰道,“我请廷尉帮忙将王信从丞相府带出,相信很快就能洗清那些泼在阿翁身上的脏水了。”
“傻儿子,你以为一个王信就可以让我无罪吗?”张汤摇了摇头,“你知道为父一路走来,从先前陈皇后的巫蛊案,到淮南衡山谋反大案,一路上踩着多少人的鲜血上来的?推行法令需要严酷的官吏,虽然那些人是按律处置,但背后恨我的人又何其之多,你还记得之前想要暗害你的李姬的远房族弟吗?”
“孩儿记得。”这是张贺第一次感到了性命遭受威胁,就好像温室里的花朵突然接触到了滋生罪恶和杀戮的土壤。
“那人就是因为亲友被我所严厉处置的大狱所株连,才将恨意转嫁到你身上,还有朱买臣,其实我一直知道他还嫉恨我当初没有法外容情放过严助。”张汤叹气道,“我帮陛下排除阻碍,推行政令,得罪了不少大臣和诸侯王,你听过腹谤罪吗?”
“我对此有所耳闻。”
“那是元狩六年的事情,当时陛下和我商议要造白鹿皮币,因为此事和大农令密切相关,就询问当时担任大农令的颜异的一件,谁知道他为人廉直,竟然反对道‘当初藩王跟列侯朝贺时的礼物,都是玄色璧玉,价值才数千钱,而用作衬垫的皮币反而价值四十万,本末不相称’,陛下非常不悦,恰逢有人举报颜异有小事冲撞法令,陛下要我给他定罪,我知道陛下是想要杀鸡儆猴,于是就用腹谤的罪名处死了他。”
“阿翁您是说……?”
“我当时对陛下说,颜异身为九卿,见到诏令有不当之处,不提示皇上,却在心里加以诽谤,应当处以死刑。其实我知道他罪不致死,但如果不杀他立威,朝野上下对于白鹿皮币的非议会越来越多,一旦压不下非议,那么就无法向诸侯王和权贵勒索钱财。那颜异是孔子弟子颜回的后人,为了实现陛下的愿望,我随意罗织罪名将他处死,到现在我在监狱里,闭上眼睛都能看见他最后朝我破口大骂的样子。”张汤苦笑道,“我已经是罪孽深重,只要我犯了错误,就有无数人想要置我于死地,就算田信证明了我没有提前泄露朝廷机密又怎么样呢?难道没有其他的罪名吗?”
张贺急道:“阿翁虽然心存愧疚,但等到出狱后来日方长,可以尽情想办法弥补,为什么要自暴自弃呢?等廷尉将田信带出来,重新翻录口供,就可以证明丞相三长史是在诬告。”
“贺儿,我在狱中还在为自己辩解,就是为了报复三长史,除此以外我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你还是不要在我的案件里牵扯过深了。”张汤从栅栏里伸出手,慈爱地摸了摸张贺的脑袋,“能看到你长这么大,又如此聪明能干,我已经非常欣慰,唯一遗憾是看不到你成年娶妻,看不到安世长大成人。”
“阿翁,你在瞎说什么呢?”张贺看到张汤说得动情,心里也非常难过,他上一世不知道父母疼爱为何物,重生一回从小是在张汤和秦芸的娇宠下长大的,张汤虽然为人严肃,但在张贺面前一直是个慈父,张贺的所有要求都能得到他的满足,“你想一想家里为你担忧的阿母,安世今天送我出门的时候也再三问你是不是有事。”
张汤双手握住栅栏,仰头大笑道:“现在的我不过是一个待罪廷尉的罪臣而已,陛下如果想要保我,就不会把我下狱,但是我张汤没有尺寸的功劳,从刀笔吏起家,因得到陛下的宠幸而官至三公,已经活得够本,只要你帮我将这份奏疏呈上去,告诉他是丞相府三位长史合伙陷害我的,我没有做过任何欺骗陛下的不忠之事,我就心满意足了。”
张贺接过张汤写好的竹简,将它卷起放入袖中,郑重地对张汤说:“阿翁你要保重,孩儿不会让你死的。”
张贺离开牢狱之后,赵禹派来的人已经在外面等候着了:“张侍中,廷尉说田信已经带到,人已经在官署等着了,你要不要过去?”
“当然要过去,还请这位大哥带路。”张贺礼貌地说道。
田信的情况十分糟糕,他身上受刑的伤口没有得到半点治疗,很多地方已经发红溃烂,廷尉府的医者正在为他进行简单的清理和包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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