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智道长 番外篇完本——by梅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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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惜年拍拍他的头,说:“阿柏,收拾收拾,我们下山救人。”
原本陶惜年可以乘着桃木剑过去,但夜里下着雪,看不清路,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被雪打湿头发,因此撑着一把油纸伞,整理了衣冠,才慢吞吞地往山下走。不像去救人,倒像是去参加什么宴会。
阿柏走在前面撑着灯笼,身上罩了一件斗篷,这是用陶惜年的旧衣裳改的,旧归旧,衣料很好,很暖和。
走了近半个时辰,一人一妖终于到了山腰处。四周漂浮着血腥味,就连冷冽的冰雪也掩盖不了杀戮的气息。阿柏嗅到了那种味道,将灯抬高一些,睁大了绿豆般的眼睛。
“死阿玉!这哪是一个人,这是一堆人吧!哪些死了哪些活着都得看半天。”说罢俯下身,就着火光,一具具翻看起来。
陶惜年摸了摸下巴,大致扫了一眼,这山腰处共有十几人,死相恐怖,断肢遍地。其中几人的装束虽然普通,似乎想装成平民百姓,但一看手脚便不是普通的孱弱百姓。还有几位就更是明显,身穿黑色袴褶,是北人打扮,像是执行死任务的影卫一类。
莫非……是北边魏国来的?
北边来的北客,来这青龙山作甚?若是北边的细作,要去也是去建康城才对,为何会在这青龙山殒命?难道是半路上就被大梁的军队发现并灭了?灭了也该收拾收拾,全躺在这里算什么……
就着阿柏的灯光,陶惜年看了这些人的脸,都跟南人的一般长相有着微妙的区别,有近半数有着明显的鲜卑血统。无论是穿便装的还是穿黑色袴褶的,都像是同一方的人。难不成是内讧了?
再看这些人的伤口,有的是普通兵器造成,有的则不是,刀口粗长,有几人甚至被拦腰斩断,血和肠子流在地上,幸而雪大被冻住了,不然更惨不忍睹。是什么样的兵器才能造成这样的伤?难以想象。
“我快吐了,呕~”阿柏发出难受的声音。陶惜年道:“振作!死的又不是你的同类,哪有什么看不得的。”
“我的同类才没那么容易死掉,也不会死得这么难看……”阿柏幽幽道。
说的也有道理。陶惜年觉得有些冷,催促道:“阿柏,有活的吗,不会在我们走过来的这段时间冻死了吧?”
阿柏觉得很有可能,毕竟走了半个时辰呢,再加上收拾东西的时间,若是受了伤又躺在雪地里,早就冻死了。
山风呜呜吹着,陶惜年向四周望去,山麓被茫茫白雪所覆盖,一片死寂。不远处传来雪块掉落的声音,陶惜年招了招手,阿柏立刻机灵地跟上。一人一妖往前走了几步,拐了弯,只见一人面朝下躺在乱草堆里,背上染红了一片,显然受了很重的伤。
直觉告诉陶惜年这人没死,他走过去,探了探脉搏,还有轻微的律动。陶惜年一喜,又可以攒一件善事了。
“没死吗?这人好像很沉,不知道能不能拖得动。”阿柏探头探脑地张望。
这人身材高大,似乎比他还要高上几分,陶惜年估摸着阿柏是背不动的,只好亲力亲为了。
陶惜年将人翻过来,借着灯光看去,此人不过二十来岁,脸色苍白,一点血色也无,早已失去意识。他高挺的鼻梁,长长睫毛,薄薄的嘴唇以及光光的脑袋和青灰的僧袍都在提醒着一件事,这是个和尚,而且是个好看的和尚。
准确地来说,是一个好看的胡僧。
陶惜年端详半晌,阿柏凑过来问:“救吗?再不救要凉了。”
“救,当然救。”
☆、第003章 胡僧(二)
陶惜年背着和尚,一深一浅地踩在雪地里,艰难地上山。
阿柏走在前面掌灯,他太矮了,只到陶惜年的腰,根本没办法给他打伞。雪花落在陶惜年头顶,有的落在他鼻尖处,害得他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
阿柏听了,立刻心疼道:“道长,让我来拖一阵,你打伞吧,免得受了风寒。”到时候又得捋他的叶子当药喝。
“不了,你拖不动的。”
陶惜年走走停停,又花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到了青龙道观。他走到卧房门口,把人往厚地毯上一放,靠在门边喘了几口气。
阿柏伶俐地放下灯,将伞收起来便两下跳到那和尚身边,贴着他胸口听了一阵,说:“不妙了,不知道能不能救活。”
“救得活。”陶惜年从阿柏身上捋了一大把叶子,关上门,又去脱和尚的衣裳。
“死妖道,干你娘!捋这么多叶子,我早晚被你弄死。”阿柏恶狠狠地骂了几句,却又认命地低头用捣药杵将叶子捣碎了,放在一旁,去药柜里找来野山参和灵芝一类,准备煮着给大和尚吊命用。
室内燃着炉火,很温暖,和尚身上的雪渗进衣衫里,僧袍变得湿漉漉的,伤口也开始流出血来。陶惜年将他翻过身去,刀口在后背,很深,皮肉绽开,深红色的血正慢慢往外渗,渗进他身下的厚地毯里。
陶惜年皱了皱眉,用巾帕沾了热水,稍稍擦拭了一下,便将阿柏身上的叶子捣成的药汁糊了上去。药汁接触到伤口,血便止住了。不过伤口太深,得再处理处理。
阿柏递了几尺白布,陶惜年将所有的药汁都糊上去,便一圈圈地仔细给他包扎。除了背上的伤口,其余的小伤口也给处理了。做完之后,觉得无聊,便用热水将他身上沾的血污都擦了擦,都是男的,也不避讳了。
他打量了他一阵,看年龄这和尚也不过二十来岁,莫非是什么了不得的高僧不成?
若说是高僧……
他低头看了一眼他胸口和臂膀上有力的肌肉,有几分疑惑。
此人虽然不是肌肉纠结型的大汉,但这结实的身板也不像一般的出家修行之人。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左手心,果然有一层厚厚的茧,而他的右手腕上,紧紧绕着几圈檀木佛珠,半串珠子拽在手心,手掌则缠着白色的绷带,带着些许血迹。陶惜年想掰开他的手心为他查看伤势,那人将佛珠紧紧握着,无论如何也掰不开。
陶惜年叹了口气只好作罢。
阿柏阴测测地凑过来,绿豆般的眼睛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目光落在和尚脸上,说:“这人长得真丑。”
陶惜年啧了一声:“你见过几个人?见谁都说丑。”
“鼻子那么高,睫毛那么长,而且没有头发,像妖怪!”阿柏怪叫。
“没见识吧,这是胡僧,不是南梁人,长得跟你见过的人不一样。”
陶惜年心里暗想,皮肤白皙身材高大鼻梁高挺,全然是鲜卑人的特征。若他睁开眼,眸色不是深色而是浅的,那十有八*九就是了。
“你要抱着他到什么时候啊?是时候就寝啦!”
“拿两床被子来,给他在这里弄个地铺。师父的房间来不及收拾,又没有炉子,他受了伤,不能在那里睡。”
“他敷了我的叶子,死不了啦!”
“啰嗦,赶紧去拿!”
阿柏认命地在地毯上铺被子,喃喃道:“地毯脏了要我洗,被子弄脏了还得我洗……”
陶惜年挑眉道:“他弄脏的,等他好了,让他洗。”
“你说的哦,我不洗了。”阿柏气呼呼地拍拍被子,看了光着上身的和尚一眼,“就让他这样躺吗?他醒了没衣服穿怎么办?”话一出口,他就后悔地捂上了嘴。
陶惜年打了个呵欠,明显有些困了,说:“你去找一件我的衣裳,找一件大的给他穿。要不就把他的衣裳洗了,再给补补。”
“不干啦,我得睡了。”阿柏说罢全身脱水一般,蜷成一个小球,滚进了离火炉不远处的小坛子里。那是他的窝。
陶惜年想起什么似的,摇了摇坛子,说:“这人若是醒了,你可千万小心别让他看到你,不然生生被你吓死我没积善反而成作恶了,听到没?”
“听到了,明天我不做饭了!”阿柏瓮声瓮气的声音从坛子里传来,带着一点幽怨。
陶惜年仿佛没听明白他的抱怨,道:“明日见机行事,若他醒得早,你便不出来了吧。”
阿柏没声了,仿佛是睡过去了。
陶惜年又打了个呵欠,将和尚移到被子里,给他严严实实盖好。地铺的位置离炉子近,很暖和,比他床上暖和,应该不会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