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失策完本——by豆荚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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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收拾过了,今天也没有浪费的道理。他吩咐司机明天再过来接他,自己留下。
涂玉晴在冰箱里置备了新鲜的菜,还有供冰镇葡萄酒的冰块。窗边桌上的花瓶里插了花,窗帘半开,午后阳光洒进屋子里,意境十分美好。甚至,还有为烛光晚餐准备的蜡烛。
康司祺往冰桶里塞了瓶白葡萄酒,然后拿一本杂志躺在迎向窗口的沙发上。看书是为催眠。果然,读不到三篇文章,就来了睡意,他得以安然入睡。
康露洁几个月前的担心,到现在还有效。康司祺的睡眠质量的确大不如前了,自律在大多数事情上有用,但它无法完全抵抗人类身体机能变化带来的反应——他失眠,不是因为压力突然加大,不是因为有事缠身,仅仅是因为身体睡不着。宇宙对万物都设定了某种规律,每个生命都遵从这种规律,无法超脱。
他难得这样无思无虑睡上一觉,再醒来,已是夜幕时分。
从窗帘漏进来的,换成了幽幽的路边灯光。老房子位于闹中取静之地,此刻静谧得有些冷清。冰桶里的冰都快融尽了,白葡萄酒几乎泡在冰水里,孤零零的。他单手按一按太阳穴,坐起来开酒。
勃艮第的白葡萄酒。他手里的收藏,每一瓶都价格不菲,无论怎样,自己喝一瓶都算奢侈。想了想,还是腾手拨下庄泽的电话,一接通就按了免提,直接问:“你真的不过来?”
那边相当嘈杂,听起来乱哄哄的,庄泽似乎找了个相对适合说话的地方:“你怎么了?”
康司祺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语气仍略带睡意:“什么?”
庄泽:“我听你声音有点不一样。”
“嗯。”康司祺抿了一口酒,拿起手机凑到嘴边,声音带笑,道,“想你。”
三天不犯浑,全身细胞难受,说的就是康司祺。这种话,庄泽早就习以为常,遂熟练切换画风,十分配合地回:“想什么?”
康司祺的气息略微加重,自带电流,嗓音低沉,如在耳畔:“想睡你。”
庄泽无动于衷:“这条说过了。”
康司祺:“说过了还说,可见迫切。”
话音未落,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喊“庄老师”的,语气起来比他还迫切,康司祺一听就知道,这次通话要到头了。果然,庄泽半点留恋也没有,用正经人的语气交待了一句“忙着,回头联系”,就挂了。忙音在静谧中可够刺耳的。
真是难取悦,比尤梓沂那样的女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到底没有把人催来,本该是一件挫败落寞的事,但康司祺放下电话,却莫名觉得欢乐,脑子里浮现出庄泽无话可说的样子,心下想笑。
庄泽有一张温和如春风的漂亮面具,眼睛里时常透出一股以不变应万变的自信,最恼怒最无语的时候,也不过是收了笑容,珍惜表情。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康司祺有些着迷于看他不耐烦又要维持风度的样子,每当看到他无可奈何,就大有撕开他面具的快感。
如今不用看,他也知道庄泽刚才露出了那样的表情,这就把什么挫败落寞都抵消了。约不上就约不上,反正都是迟早的事,就当过今天放过他。
然而,他是大方在心理和行动上都放过了庄泽,第二天却发现,庄老师一点没放过他——偌大一个C市,这么多房地产开发商,这么多关心社会矛盾的大学老师,这么多可以用来做课题样本调查的项目,偏偏是他庄泽,好巧不巧,选择了蒲安区那个跟康司祺有关的“联名上告”。
上午九点,康司祺在一个名叫“良坡”的村里现身。一辆中等档次的奥迪车,直接停在村支书的二层自建小洋楼前。司机老林先下车去敲门,不一会儿,里面跑来一个开门的。只开了半扇,人从里面探头出来看,警惕地看着老林。
“你是谁啊?我们家有客人,现在不方便。”
司机皱了皱眉,谨慎着没有立即自报家门,回头看了看车里。
康司祺亲自下车,大步走上前。今天他穿得随意,看上去比正装在身要亲和些,脸上还挂几分笑容,总算没把开门的小年轻吓着,但也让小青年看出了这人是身份不低,态度客气了许多。
“我们家早上来了几个电视台的,正在采访呢,大伯说谁来都要问问清楚。”
康司祺低下头,看着他,笑道:“那你去跟你大伯说,老康在外面大榕树等他。”
小年轻听了,一愣,双眼盯住康司祺,犹豫片刻,开口问:“你是康总吗?”
康司祺颔首,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小年轻扶着门站了一会儿,仿佛有话要说似的,又不知在顾忌什么。踟蹰了更长的时间之后走了出来,掩上门,低声道:“里面采访一直在讲你呢,我是今年才回村里的,不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刚才听得乱七八糟的。”
康司祺轻笑:“是吗,电视台对我挺关注。”他退一步,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来,打开抖了抖,递给小年轻,“来一根?”
小年轻一脸欣喜,又不好意思,拘谨地拿了一根。
烟点上,人就放松多了,吞云吐雾一两口,说话都有底气起来:“我听说你以前就跟我大伯谈好在这里建房子了,我本来在市里打工的,今年都回来了,就因为听说房子建好以后我们自己就有生意可以经营。前阵子,村里来了好几拨人,进进出出我大伯家好几轮,还去了村长那边,王主任那边,搞来搞去,搞得大家都说你骗了我们,要告你,告赢了又能拿钱,又不用给你地,可以再卖给别人。现在里面来采访的,就一直在问这个情况。”
康司祺:“之前来的人都什么样儿?”
小年轻:“就……城里人,说是做生意的。”
康司祺:“说是?”
小年轻:“哦,因为我觉着不太像,他们一个个流里流气的,开个大奔,’chuai’地一下停在这里,门也不敲就往里闯,跟网上秒排视频里的黑老大似的!”
康司祺笑:“听你口气,好像站我这边?”
小年轻:“康总您别说,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就是从小看人准。我刚才一看您就觉得,正派。您这样的,要是要点什么,肯定是使狠招那种,不耍阴的的,就算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这马屁拍得浑然天成,康司祺把手里的烟全给他了,指指司机老林:“你要是不忙,跟我这小兄弟聊聊天,等会儿别忘了告诉你大伯,我在榕树那边等他。他今天不跟我见面,我是不走的。”
小年轻手握一整盒好烟,基本被完全收买了,没有二话:“康总您放心,我一定办到!”
康司祺自己徒步在村里溜达了一圈,想着碰上什么人,随便聊聊体察一下情况。结果,没遇上几个本村熟人,倒是意外在一个池塘边见到了昨天约不着的庄泽。
那人躬身站在泥土软趴趴的池塘埂上跟池塘里的人聊天,脚上一双球鞋巴满了泥,他也不在意,脸上笑容比平时那面具似的笑法真诚得多,整个人有种从画里落了地的感觉,变得真实起来了。
康司祺隔着三丈距离,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直至池塘里的村民抬头一瞥这边,看到他——正巧,是个认识的!可此时认识的相见,更尴尬。
那村民远远和他相视一眼,硬着头皮打了个招呼:“哟,是康总啊!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庄泽闻声扭头,康司祺正朝他们走去。他不下池塘,就蹲在路边,回村民的招呼:“我来还能干什么,不就是看看你们这些老朋友?”又拍拍口袋,“没烟了,请不成你抽了。这么早出来看水,吃早饭了吗?”
村民嘿嘿笑笑,一边转身去洗手,一边说:“还没呢,正要回去吃。康总什么时候过来的?要不要一起去家里吃点海鲜粥?”洗完手,又看向庄泽,“庄主任,也一起来吧?这是市里电视台来的新闻制片主任,还是大学教授呢!”
后面那句是对康司祺说的。康总这才把视线移到庄泽脸上,两人对视,互相礼貌地笑了笑,都不冷不热地道一声“你好”,说不上原因,就这样默契地表演了一场“第一次见面”,然后一起跟着这个村民回家吃早饭了。
村民是热情的人,大该是见两个客人互相看不太上眼的样子,一顿早饭滔滔不绝了半个小时,基本上把在池塘里跟庄泽说的都说了一遍,康司祺听了,暗笑“得来全不费工夫”——庄泽和这个村民聊的,就是村支书那个年轻小侄子没说明白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