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思完本——by白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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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细玉手将斗篷的帽子拨到鬓发后面,裴阮儿面容秀美,眼角微红,神情复杂而激动,上前伸手拉住期思的手:“好孩子。”
期思心里也有些激动,扶着裴阮儿去厅里,亲自给她斟了热茶:“小姨辛苦了,这一路冒雪来。”
裴阮儿端着热茶,目光不住端详期思,似是极其欣慰,又无比悲伤,秀美眸子里的一层薄泪总不曾褪下:“苦的是你啊……我思量许久,这些年,我离昌煜远远的,每次回来就做噩梦……”
期思在她旁边坐下,温和明亮的眼睛仿若有一种力量,安抚着裴阮儿:“小姨是不同的,我第一眼就知道,你和舅舅他们不一样。”
裴阮儿摇摇头,说道:“不一样又有什么用,裴家容不得这样的人。”
片刻后,裴阮儿神情有些凝重,看着期思:“你这孩子,不是一般的人,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了……你回来找裴家,想必是要做些事情的,他们……他们没有心,也不懂人心,所以看不出来。”
期思没有避开她的目光,坦然地点点头:“我想,我和我娘很像,小姨是明白我的。”
裴阮儿叹了一口气,哀伤地看着期思:“你倒是更像奉锦姐姐。”
期思心中蓦地一震,裴阮儿心思细腻,赤子之心,反而总能看得最真。
他笑笑:“我知道小姨是站在我这边的。”
裴阮儿深吸一口气,有些哽咽:“裴家罪孽太深,早晚会有那么一天,只是没想到,做这事的人是你——这便是天道轮回罢。”
期思神情郑重:“小姨深明大义,这回便仰赖小姨的决定了。”
裴阮儿伸手握了握期思的手,神情悲伤又坚定:“裴家有一本簿子,名叫‘守夜’。”
期思抬眼看了看,厅内的下人都已被遣散,屋中炭火温暖,橙红寂静。
“守夜”,是裴家的账本,不单是神影卫,也有裴家本身的账。
账上一笔一笔记的不是银钱进出,而是人命。裴家杀过的人,都记在上面。
既是死人的账,人死如灯灭,一眠永夜,此账是谓“守夜”。
“我虽有意疏远裴家,但我爹到底是跟大伯一路的,他总会有意将裴家在做的事情告诉我,大概也是为了将来有什么变故,我手里能有一些筹码——可我早就不能原谅他,不能原谅裴家了。”
裴阮儿的夫君对她很好,两人情投意合,并且很幸运地,她嫁的人与裴家的利益没有冲突。
但裴家带给裴阮儿的痛苦却依旧笼罩着她。
两人都没有说,但期思知道,裴阮儿必然对裴信下令杀死自己一双女儿的事情有所了解。
裴阮儿坚持要即刻回去,期思没有拦,目送马车原路折返,在街角消失,车轮在街道积雪上留下印记,昌煜城中百姓此时方醒,冬日阳光照得檐下冰棱闪烁。
照例到了江烜屋子里,期思给昏睡的江烜喂了一颗护心脉的丹丸,坐在屋内书案旁,沉思之间,屋门打开,元酀高大修长的身影裹挟了屋外清冽气息,一身劲装,大步进来。
期思抬头看见他,起身迎上去,元酀向来凌厉的英俊面容上浮现淡淡笑意,将期思抱进怀里,期思呼吸间全是他身上的冰雪气息,笑道:“比我预想的回来的早。”
元酀吻了吻期思发顶,笑笑说:“有飞光的功劳。”
元酀没有耽搁,期思拿过药,给江烜服下,召来府中得力仆从,让他们仔细照看,便立即进宫去给荣王送药。
烈山北宗顶尖江湖高手云集,霄天宗更是毒蛊之门,解药见效很快,江烜和荣王休息几日便能完全恢复,肃帝心情好了许多,宫人朝臣纷纷松了口气。
江荀衍自然也是心疼江烜的,江烜无碍,他也就放心继续忙了,江烜倒是不甚在意:“一觉睡起来就好几日过去了,当真是头一回。”
期思只让他安心养身体,接下来的事情,江烜和元酀都不便插手了。
这几天里,期思睡眠一直不好,不知是不是担心江烜和荣王,又或者走到了这一步,是真的无可回头,便忍不住在梦里也思虑不止。
元酀看他几日不见就憔悴了些,这是前所未有的,傍晚直接带期思回了官驿,让他换个环境,不要整日不停琢磨那些事。
晚上,期思换了地方,突然更加睡不着,没惊动仆从,起来燃起灯,捧了本诗经,披着外袍坐在榻边随手翻着。
元酀本在隔壁,却不一会敲门进来了,期思看他走过来,问道:“你也没睡?”
“手下的人告诉我你睡下又起来了,我过来看看。”元酀抽出他手里的诗经放到一边,将期思抱回去躺好,“就猜到你这些天没怎么好好睡。”
第100章 裴勋
期思笑了笑,看着元酀在自己身边躺下,旁边燃着一盏温暖烛火,元酀锋利又妖冶的面容轮廓罩上一层朦胧,期思侧身朝元酀,目光描摹着元酀侧脸的弧度,心里倒是安定下来,闭上眼睛试着入睡。
待期思睡着了,元酀熄了烛火,但半夜里期思又被噩梦魇着了,翻来覆去,一身冷汗,元酀被他的动静弄醒,将他牢牢抱在怀里,轻揉期思手心穴位,期思醒过来,片刻后清醒了冷静些,声音微微沙哑:“元酀,我梦见裴信一脸血,咒骂我。”
元酀声音低沉好听,在他耳边安抚道:“只是梦,不要多想了,忘掉它。”
期思声音断续,喃喃说道:“他说我和他一样,亲手葬送血亲……”
元酀知道他是从噩梦里醒来,并不是清醒话,只是果断告诉期思:“这是两回事,你没有错。”
耳边笃定的回答驱赶了梦中裴信的怨毒,期思这才又闭上眼睛,身边元酀的体温让他感到踏实,后半夜总算安稳睡去。
早上醒过来,期思发现自己紧紧抱着元酀,轻轻松开手,元酀察觉他醒来,手臂收了收,将他往怀里一按,揉了揉期思脑后乌发,才松开他让他起来。
“你是不是没睡好?”期思坐起来,低头看着元酀,他头发轻轻散在肩头,躺着微眯眼睛看着期思,这副面容怎么看都十分惊艳。
元酀枕着左臂躺在那里,右手握住期思的手,指间交错,格外惬意:“昨天是最近睡得最安稳一天。”
期思璨然一笑,明白他的意思:“我也时时挂念着你,你和兰阳走这一趟,兰阳定然很乖了。”
元酀笑道:“他也就在你面前放肆,改日让你看看他在霄天宗掌门是如何威风的,你就不会把他当小孩子了。”
冬至过后,早降的两场雪没有让昌煜萧瑟下去,今天是小雪,元酀一回来便有许多事等着他处理,期思回了江荀衍府里一趟,便独自带人去了裴府。
裴南贤被肃帝召进宫里问历州那几件案子的事,裴信去了汴州,管家将他迎进去。
期思得知后,作势打算先回去,说改日再来拜访,管家却留他:“殿下不如先歇一歇,待……”
话未说完,小厮进来通传,紧随其后便是裴勋声音:“殿下来了?正好!”
裴信和裴南贤不在,裴勋倒是在的,从屋外进来,笑容可掬:“可巧,差点让小殿下扑了空,每回你一来,这府里也就不清冷了。”
裴勋满头白发,一身暗纹绸袍,他为人处事热络圆滑,比裴信要有亲和力,倒是气氛融融。
“阿公。”期思对朝着裴勋行了对长辈的礼,笑着说。
“家里多个小辈就是不一样,比以前热闹多了。”裴勋瞧着期思,笑容和蔼。
二人都不是冷性情,在一处聊的也热络,期思虽不是裴勋的亲外孙,到底是裴家小辈,又身份显赫,裴勋对他更是熨贴
期思便和他在厅里下棋,屋里很暖,裴勋落定一子,摇摇头道:“年纪大了,精神总乏。”
期思劝他:“阿公,冬日屋里太暖,自然容易困。”
裴勋便和他去屋外边散步边聊,离了屋内的浊气,清新凛冽的空气十分舒畅,走着走着到了裴府的祠堂。
“宗祠?”期思看见院门口布置修饰,开口问道。
裴勋点点头,看看期思,想起这孩子回来之后也没来过宗祠。
好在裴信不在,这件事也不那么敏感,裴勋左右思忖了片刻,和蔼可亲道:“小殿下倒是真没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