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思完本——by白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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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思思索片刻,问他:“陆应秋,你觉得陛下他……”
陆应秋有些讶异于期思的大胆猜测,摇摇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但陛下与大将军自年少就相识,是生死之交,你们母子和虞珂的事更是只有我们几人知道,他当时看到那些弹劾折子时,更是十分震怒,这些都是他意料之外的。”
期思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不过我对晋国的事暂时还插不上手,但大凉是有机会的。”
陆应秋拍拍他肩膀,安慰道:“这些事背后牵涉太广,会很复杂,也很可能什么都查不出来,须得从长计议,不能急在一时,你若决定了,就要做好面对各种可能性的准备。”
期思扬起脸,带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神色坚定而骄傲。
“我不会害怕,也不会后悔。”
第49章 倒流
陆应秋愣了一下,眼里有些恍惚和凝滞,随后笑起来:“你与他很像。”
期思笑笑:“不管他是谁,他始终欠我的,即便将来到天上见了他,我也要告诉他,我为他和天下人做了许多事,问心无愧,让他心服口服地对我道歉。”
陆应秋闻言,爽朗大笑,点点头。
“我师父知道这些吗?”期思问道。
“重逸与你父亲和我是朋友,我托他教你剑法,他或许早已猜到,但从来不问”,陆应秋答道。
期思点点头,重逸是很聪明的,这也确实是他的做事风格。
陆应秋看着期思,感慨良多:“从前我总是想告诉你真相,但你父亲不同意,他想有朝一日亲口告诉你……后来他走了,我又觉得等你长大,平安回到晋国,再告诉你一切,却未曾想人生中许多事是无法计划的。”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父母就是这样错过彼此,从今以后,他不想让这些事再次发生。
人总要主动去争取,才能在命运的莫测里少一些遗憾和悔恨。
两人在普华寺里相谈许久,期思渐渐在心里罗列了许多的计划和想法,但他知道,还需要耐心地等待时机。
傍晚,陆应秋带着期思策马回到昌煜,期思看着城中繁华喧嚣一如往昔的人群,忽而觉得自己又被命运推上了一条未知的道路。
这条路上有无数的敌人和朋友,有最险恶的阴谋和最光明的真相,他不知道自己会走到那个明亮的终点还是如父亲一般含恨而终,但他心中有无限的勇气,那是人间正道的底气和万古长河里勇敢者留下的信仰。
回宫见肃帝,期思的内心已经平静下来,如今有了要做的事,他还依然要继续过自己的生活,做好自己的事情。
陆应秋辞别了期思和肃帝,又一次匆匆离去,但期思没有从前那样不舍,他知道陆应秋会在远方与他遥遥相望,父母的英灵也会护佑他们。
肃帝看看期思:“这回不哭了?”
期思笑笑,想起从前刚来燕国,自己那时感觉被全世界抛弃、除了陆应秋都是坏人的样子,也没想到会变成今天这样。
肃帝也笑起来:“那时你眼里就认陆应秋,挂在他身上哭得惊天动地,孤都不敢多看,哭得我头疼,赶紧跑了。”
期思脸有点红:“那时候刚刚死里逃生,见着陆应秋就比较激动,现在不会了。”
陪肃帝说了会儿话,期思也告辞,回了江荀衍相府。
江烜今天不知去了哪,江荀衍也不在,他在书阁里找出随着江荀衍学过的与瑞楚有关的兵法战史书籍,随手翻着,思绪万千。
瑞楚已经不在,他对父亲最多的了解就是这些书籍里的记录,看着父亲大大小小的征战经历,仿佛就看到他曾经的身影。
陆应秋说他勇猛英俊,面临危险时永远从容,他在战场上是一人深入万军也毫不犹豫的孤勇之士,也是调遣千军万马从不慌乱的当世大将,却不知他做父亲时,会是什么样?可惜再也无从知晓。
他的一生,就是戎马征战,期思所能想象的也只是这些,此事古难全。
期思又在想,江荀衍会不会猜到他的身份了?一定也曾怀疑过,但他觉得江荀衍不会伤害他,因为江荀衍对瑞楚似乎也怀着真挚的敬意与友情,他们年少时也是好友。
想着想着,期思趴在桌案上渐渐睡去,身边一本本书简摊开或摞起,其中字字皆是瑞楚的过往。
书阁内清风阵阵穿过,春天的风带着昌煜特有的清爽和花香,书本墨迹的味道混杂着草木芳菲,期思的头发和衣角轻轻被拂动。
恍惚的睡梦里,母亲又来看他,她依旧美丽,带着江南的温婉和习武之人的飒爽,她轻轻拥抱期思,笑着说:“期思,期思……”
江荀衍回到相府,府里人说期思在书阁,他进了书阁,见到灯火摇曳下,期思睡得很沉,轻轻拍拍他肩膀,将他唤醒:“累了?回去睡。”
期思醒来有些恍惚,回忆了一下母亲的音容笑貌,又看看面前的书简,江荀衍无奈道:“今天不讲了,回去休息。”
期思揉揉脸,眼睛恢复了清醒的明亮,笑笑说:“先生写折子?”
江荀衍点点头,坐在他旁边,期思把书简收拾好,在一边给江荀衍磨墨,看江荀衍执笔,问道:“先生眼里,瑞楚将军是怎样的人?好不好相处?”
江荀衍笔下停住,看了看期思,把笔搁在砚边,问道:“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期思手里磨墨的动作没停,看着手边收好的书简,说道:“天天研究瑞楚怎么打仗,可瑞楚也是个人,他不打仗的时候,喜欢做什么,讨厌吃什么,是不是风趣,跟朋友在一起会谈些什么,却没人会记下来,也没有别的人会关心,想来只有认识他的人才知道。”
江荀衍听了他的话,似乎回忆着这位老友,脸上带了些笑意,伸手拍拍期思扶着墨砚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说道:“的确,这些是寻常兵书里不会写的,如今史书恐怕也不会写了……
“他嘛,与肃帝其实有些像,风趣,不拘小节。从前我们认识的时候年纪都小,他其实有些幼稚,时常开些无聊的玩笑,惹得大伙儿一起揍他……
“瑞楚他是个专情的人,认准了他的夫人,就再也不看别的女孩子,其实也是对儿女情长不甚在意,一辈子开的情窦都用在一个人身上了。”
期思笑着说:“那岂不是惹得许多女孩子伤心?”
江荀衍笑笑:“不会,女孩子看了他英俊威武的样子会心动,但与他说过十句话,就会被他无聊得退却了。”
期思不由忍俊不禁:“那也是一项本事。”
江荀衍又想了想:“但是他练剑的时候、谈起兵法的时候,却是换了一个人一般,让人觉得沙场之上的一切尽在他一盘棋里——可惜那些女孩子见不到他这个样子,否则才会倾心又伤心。”
期思努力想象着瑞楚英俊高大的模样,想象他手执昆吾剑,对着行军图和点将台下万千军士布阵筹谋的模样,。
又想象着母亲在他身边,两人一同在桃花翻飞的芳华寺内持着如水长剑对招的模样,英雄美人,红颜不老,仿佛错过的年华岁月一一倒流。
他觉得或许是父亲和母亲都太过完美,连他们的相爱也是如此美好,命运才会以这种曲折的方式留给他们无尽遗憾。
“先生觉得瑞楚的罪名是真的吗?”期思问道。
江荀衍摇摇头:“以我对他的了解,我想不是真的。”
期思有些好奇:“先生为什么这么肯定?”
江荀衍道:“那些罪状我也看过,证据上有什么疑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目的。”
“目的?”期思不大理解。
江荀衍点点头:“没错,目的——瑞楚可以为一些目的而不择手段地敛财,但唯独不会为了私利而这样做,看那些证据和罪状,只能说是不了解他的人或是太了解他的人捏造的。”
期思明白他的意思,神情十分动容:“先生为什么这么信任他?人也是会变的,会不会他这么多年过去,就是变得爱财了呢?”
江荀衍摇摇头:“就像马不会用吃肉代替吃草一样,每个人再怎么变化,都有不会变的部分。”
期思追问:“先生觉得我不会变的是什么?陛下呢?先生你呢?”
江荀衍笑笑:“你嘛,你就是心软,对亲近的人总会心软。陛下呢,我是不敢妄议的。至于我自己,人是看不清自己的,只缘身在此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