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思完本——by白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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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思躺在柴房里,眼睛紧闭,毫无知觉。
赵五扣了半天门,把大夫给扣醒了,大夫打着呵欠,一脸疲倦跟着他去赵家宅子。
“呦,这是被人牙子上刑了吧?”大夫仔细检查过期思,一身睡意都没了,嘴里啧啧直叹。
“瞧瞧呦,肩膀筋骨错位了,手腕脱臼了,看看这,啧啧,身上小伤多得很,不过没有断骨头的……这气脉也不对啊,这就没办法了,先养筋骨吧,身上淤血散了再看……”
一屋子人听得心里发颤,白谷县一向太平,哪里见过这样的伤患。
赵五谢了大夫,对围在屋子里的小厮丫鬟婆子挥挥手道:“别看了别看了,你去烧点热水,我给他洗洗,换身衣裳,老爷夫人醒了带过去给瞧瞧。”
几个小厮手脚懒,不爱管这闲事,一溜烟地跑了。婆子丫鬟倒是心疼这孩子,留下照顾起来。
天光大亮,赵家老爷夫人在厅里用了早饭,便有婆子匆匆过来道:“老爷、夫人,赵五在后院门口捡了个男孩儿,一身伤,一身泥,不知怎么来的。”
赵家是白谷县一户富商,也有田地放租,是几代的大户,一家主子和善,在当地有些声望。
赵家老爷、夫人年逾五十,慈眉善目,家里只一个儿子在外地忙生意,子嗣单薄,向来喜爱小孩儿。听了下人禀报,便去看期思。
后院里,赵五和婆子丫环已经给期思擦身换洗,抱到空置的厢房里,期思沉沉睡着,一直也未有醒来的迹象。
赵家夫妇进屋到床榻边看看,不禁啧啧叹息,十分心疼。
期思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面庞白皙清隽,眉头却在睡梦中仍旧紧蹙,身上时不时抽动一下,面色苍白如纸,显然受了苦楚。
他肩膀和手腕上了药,缠了布,期思因自小练武,身体紧实,但还是偏瘦,此时只着一身单衣,孤零零躺在那里,显得整个人十分单薄。
赵夫人身边丫环过来,手里拿着件脏脏破破的衣裳,低声道:“夫人,这孩子来时穿的外衫。”
赵夫人仔细看了看,衣服虽被泥水污了,且划破多处,却显然是用的好料子,暗纹团锦细看下华贵细致。
赵老爷凑过来看了看,道:“这孩子怕不是什么叫花子,也许是被拐了,半路跑出来的。”
赵夫人思量片刻,着丫环把衣服洗好收着。
晋国皇子失踪,使队无一活口,又查不出结果,于是一连好多天,燕国朝堂上都笼罩着森森阴云,皇帝明显不高兴。
当时提出要晋国送来质子的右丞相李岑,一时被百官案发暗地里戳了又戳。
御书房内,肃帝陈濬站在窗边,看着窗外园子,背对着一屋子臣子,沉默不语。
片刻后,太监传报:“信使求见——”
肃帝扬了扬头,太监意会,将信使召进御书房。
信使风尘仆仆,一进屋便跪下,低头双手呈上信报。
皇帝并未回头,信使身边的一位文臣便接过信报,拆开与屋内诸臣子传阅,而后面色沉重道:“陛下,晋国的消息,尸首的特征,与那小皇子并不相符。”
这文臣正是燕国右丞相李岑。
一直看着窗外的皇帝这才转过身,不急不缓走到书案后坐下。
李岑继续道:“所以晋国小皇子也许还活着。”
屋内一时静默。
肃帝身形笔挺,风骨遒劲,有文人的清癯骨架,面目清朗,眼睛深沉,身上气势隐隐压制着众人。
“萧执”,肃帝唤道。
一名身着武服的少年上前一步,正是燕国萧氏神影卫这一代的统领萧执。他抬手一礼,道:“臣在!”
“去寻他”,肃帝陈濬吩咐道。
这位燕国皇帝的脸上没什么神情波动,一双眼如沉水,简短几个字却清晰有力。
也正是这一天。
汴州绵延如伏龙的金戈岭内,一座无名高峰的山腰处,一片隐秘的寨子里来了不速之客。
寨子内木制房屋错落,位置隐蔽而巧妙,林木环抱,可从山腰处绕转不远便可上一条山道,但平常极少有人能发现此处。
虽然看起来是世外桃源,内里却是汴州悍匪的营地,那日半路杀出来劫掠晋国使队的悍匪,正是这寨子里的。
此刻正是傍晚,山里气息凉爽,太阳快要落到对面的山尖,光芒是暖融的橙色,飞鸟归巢,万物宁谧。
而寨子里却是极其安静,素日里喝酒吵闹、舞枪弄棒的喧闹全然不见,空余鸟鸣风动,仿佛一座空城。
院子里有一口井,一个高大男人打了水,洗去手上鲜血,又用湿布擦拭沾血的长剑。一匹骏马被拴在井边,闲闲甩着尾巴。
不远处一颗高大梧桐在夕阳映照下如同镀了金辉,树下桌凳随意摆放着,一个少年坐在长凳上,吃着手里的点心,背对着那高大男人,身边一个小厮候着。
“可以转过去了吗?”少年问道,心里装着事情,等得有些急了。
“好了”,男人已将剑上和衣袍的血污清理完毕,长剑入鞘,发出一道金铁嗡鸣。
少年便立刻在长凳上扭着转过身来,看着他问道:“将军,他们都去哪儿了?”
这少年一身干净布衣,面容清秀,正是晋国小皇子虞珂。
高大男子一身武袍,正是被鸿嘉帝派来寻人的陆应秋。
陆应秋看了看寨子外的群山,对面山间升起一道白色的焰光,划破暖融的暮色天光,他转过头对虞珂道:“他们出去办事,会跟上咱们,小殿下随我回家吧。”
虞珂摇摇头:“期思呢?他们找到期思没有?”
陆应秋手上动作微微一滞,神色依旧温和:“还未找到,但小殿下可以边走边等,信鹰传消息很快。”
山林间,夕阳最后的金辉铺洒下来,骏马载着陆应秋和虞珂,缓缓离开群山绵延的金戈岭,逆着来时的路踏过小径,穿过山林和峡谷。
林间偶尔有枝叶摇动的声音,分不清是鸟兽经过,亦或是晋国暗卫的行迹。
金戈岭的暮色如旧,身后的匪寨渐渐被抛下,如同一座空旷的桃花源,静候着不可能回来的访客。
第8章 错认
转眼间,期思在赵家宅子生活了快一个月。
自从被赵五救下,期思昏迷到第二天下午才醒来,喝了药,吃了点东西,却又昏过去。
如此反反复复,每天清醒的时间不到一个时辰,整个人状态极其不好。
第五天,他终于能正常地醒来,但身上内力依旧全无,时不时还会莫名其妙昏倒,身边甚至要有人一直看护。
“不知重逸看到我这样,会不会很难过,教了好多年的徒弟,白教了”,期思有时自己打趣自己想道。
期思醒来后,不敢提及身份,编了个名字身世,他不确定会不会是燕国朝中有人想杀虞珂,料想小云松带着虞珂跑掉,应当是安全无虞的。
他只能在稍清醒些后,问前来看望的赵夫人,可否帮他传信给自己家里。
思来想去,只相信陆应秋,便写了信,送给陆应秋告别前告诉他们的私下联络人——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说自己一个人在白谷县里,连自己被喂了药内力全无的事情也没敢写上去。
他现在谁也不敢相信,生怕走漏消息,发生什么严重的后果。
此后便一直等着来信,有时跟府里人打探下外面情况,却没有虞珂的消息。
这些天里,期思身上的伤渐渐好起来,每日坚持适当活动一阵子,唯独内力如同蒸发了一般。
他想来想去,应该是因为那个执剑的黑衣人下的药,只能等见到重逸或陆应秋再问。
期思在赵府渐渐开朗些,不再紧绷着,赵家老爷夫人都喜欢他,觉得这孩子一表人才,性子又坚韧文雅。
但一问他以前的事,他闭口不言,旁人以为他从前受了虐待,也不追问。
“沉稳,有出息。”赵宅里的人都这样评价。
这日,期思正在侧院书房里满怀心事地随手翻着本书,前院却传来喧杂声音。
他如惊弓之鸟,小心翼翼沿着走廊过去,在屋子转角处偷偷看发生了什么。
前院里不知何时进来许多人,都是铁甲长刀的神影卫,军容整肃,把屋院守得结结实实,赵家老爷夫人在前院站着,神色不大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