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凡尘 番外篇完本——by一叶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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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长青腿上的板子已经去掉了,但吴玉妮要求他至少再休息一个月,负重和长时间行走都可能让他的腿留下隐患,柳长青听从了她的建议,事实上,他在考虑辞去大队书记的差事,他已经五十出头,觉得自己有点干不动了。
柳侠觉得猫儿呓怔的差不多了,把他又放在小褥子上盖好:“乖乖的等着小叔,小叔给你弄奶去。”
猫儿扳着自己的小脚,“啊啊”了两声,柳侠全当他是答应了,起身往河的上游跑去,跑了大概有三十米左右,河在那里有个拐弯形成半圆的小水潭,里面有一个用几块比较大的石头围成的半圆形、下面还铺着几个大树叶,半圆里面放着两瓶用五百毫升高温瓶装着的牛奶,其中一瓶装了一半。
柳侠把两个瓶子都拿出来,抱在怀里,然后又回来一只胳膊抱了猫儿,又让柳蕤跟在他后面,对柳葳说:“不许走到河边儿上。”
柳葳懂事的点点头:“那让我再吃一个杏儿。”
柳侠无奈的点头,跳上去拉着柳蕤一起回家,柳蕤小,不懂危险是什么东西,他怕他不在的时候柳蕤去河边上,万一出事可不得了。
柳长青坐在半坡的树荫里叮叮当当的在敲石头,其他人都忙的热火朝天的时候,坐着歇让他觉得自己像犯了罪,他让柳魁和柳长春从河边给他撬了几块石头上来,他打算再打两孔窑,门还是要用石头券拱,他得慢慢的准备规整的石头,而敲下来的边角,会铺在路上,以前的几年,他已经把五孔窑前铺了一米多宽的石头路,从堂屋窑洞门口到坡口也铺了一条窄窄的路,这样下雨下雪天不至于走到隔壁去都会弄一脚泥了。
但从坡口往下都是土路,下个小雨都走不了,他打算慢慢的铺,能铺多少算多少,他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把自己家通向外面的那条路都铺上石头,但多一点总是好一点吧。
看见柳侠抱着奶瓶扯着柳蕤过来,柳长青交待了一句:“多煮两分钟。”
柳侠说:“我知道了,伯,我给你端碗水吧?”
柳长青继续敲石头:“我不渴,小蕤,来,坐爷这儿。”
柳侠把猫儿放在炕上,然后在锅里添了五瓢水,点火烧柴,把奶倒进大瓷碗里,再放进大铁锅的水里,开始拿个破扇子煽火。
他现在每天三次去给猫儿挤奶,不让奶过夜,但猫儿晌儿中间喝的,会在凤戏河里放俩小时,他临回来特意问过王君禹,凤戏河的水是山岩水,在他们这里的时候即便是夏天也冰凉刺骨,只要装牛奶的瓶子提前沸水煮几分钟,回来后放在河水里保持一天应该没问题,柳侠为了保险,连半天也不敢让超过。
大瓷碗里的奶很快就翻滚了,柳侠在心里默默数了四百个数,停止煽火,用抹布垫着把大瓷碗从锅里端出来,先把奶倒了一半在另一个碗里,又放进装了半盆凉水的洗脸盆里开始冰。
等他觉得温度差不多了,端出来,他自己喝了,然后把另外半碗还热着的奶倒进猫儿的胖娃娃奶瓶里,装奶的高温瓶用凉水冲了两遍,然后放进刚才煮奶的大铁锅里,盖上盖,这是煮沸消毒。
柳家岭没有人家有多余的锅,都是两个大铁锅,还是固定在灶台上的,一个专门炒菜、蒸馍,一个煮饭。
柳侠又回到河边,柳葳正坐在地上看着一堆黄澄澄的杏儿在发愁,吃,不敢,不吃,急的慌。
柳侠坐在席上,让猫儿站在他蹦,猫儿高兴的叫:“啊啊啊啊!”
柳侠用脑袋抵着他的小肚子揉:“啊啊啊啊!”
猫
儿高兴的‘咯咯’笑,蹦的更起劲了:“啊啊啊啊!”
柳侠用自己的额头顶着他的额头:“啊啊啊啊!”
俩人闹了二十来分钟,柳侠摸摸奶瓶,温度正好,仔细地感觉一下自己的肚子,很舒服,让猫儿坐怀里,猫儿抱着奶瓶开始喝。
这是他从卫生院回来后采取的杜绝猫儿食物中毒的又一个步骤:自己先喝半碗试试,半个小时后感觉正常,再让猫儿喝。
晌午了,柳魁和柳凌、柳钰、柳海把镰刀和水罐放家里就都来到了河边,几个人脱了衣服,只留一条裤头,在河里洗干净,然后过来躺倒在大席子上就不动了,他们天不亮就下地了,成年人割麦,学生拾麦穗,割麦是个体力活。
席子是柳长春用高粱杆编的,他是柳家岭大队编席子最好的人。
席子和草帽、以及编草帽用的麦秸秆辫子,曾经是他们这一带山区唯二可以光明正大到供销社换成钱的东西。
席子质量的好坏,除了编织技术,非常重要的还有原材料的质量,席子的原材料是高粱杆,高粱杆如果又高又匀称,去瓤后的高粱杆编出来的席子就没有那么多结节和断头,看起来就平整漂亮,去供销社卖的时候等级就高,等级高,价钱就高。
可柳家岭的地不行,雨水多的年份,坡地上的庄稼会被冲的七零八落,可能颗粒无收;偏旱的年份,除了少数几片离凤戏河比较近的第一层坡地可以通过人工挑水浇灌让庄稼保持基本正常,大部分的庄稼都非常低矮细弱。
高粱低矮,高粱杆便很短,干旱还会让庄稼提前成熟或者旱死,高粱杆的颜色变会发黄晦暗,编出的席子结节多不平整,颜色还难看。
草帽和麦子杆也是相同的命运。他们这里的席子,最好的时候卖过两次三等,大部分是等外,后来人家供销社嫌太差劲,干脆就不收了。
供销社拒绝收他们的席子、草帽和麦子杆,等于把他们唯一能换到现金的机会也给斩断了。
从粮食产量到庄稼带来的副产品,他们每一样都比外面其他地方差一点,这一点一点的加起来,就成为了巨大的贫富差距。
柳家岭穷,不是因为这里的人懒,而是老天爷偏薄他们。
现在,秀梅编的草帽,基本给家里人带,柳长春编的各种花纹的席子,也大部分都是他们自己家和村子里的人在用。
前几天的那场雨带来的后果没有柳魁他们担心的那么严重,相隔三十来里,柳家岭的雨比望宁的居然小很多,只有四道坡以上的麦子毁了一部分,其他地里的麦子保住了,最好的地估计一亩大概可以打一百二三十斤,这在柳家岭是非常好的收成了。
柳魁躺下,舒服的伸展了身体,然后支起两条腿,柳葳、柳蕤跑过来,柳葳坐在他脑袋边,柳蕤过去坐在他的脚上,抱着他的腿,柳魁晃悠腿,柳蕤高兴的笑。
柳魁从柳侠怀里把猫儿接过来,让他坐在自己胸口,猫儿从医院回来后,对柳魁的亲近就超过了孙嫦娥,柳魁总爱让猫儿站在他的大手上,把他举得高高的,猫儿就会咯咯的笑,猫儿现在喜欢这个游戏,所以白天时候他会让柳魁抱,不过一到黄昏,还是只认柳侠一个人。
柳魁把脚挑起来,柳蕤顺着他的腿爬过来,也坐在柳魁胸口,从后面抱着猫儿。
猫儿高兴的在柳魁胸口小屁股一颠一颠的笑。
柳侠在地上拾起一大捧杏儿,跑到河边儿冲了一下,过来一个一个挨着塞到柳魁、柳凌、柳钰他们嘴里,柳葳看到了,过来非要自己做这件有意思的差事。
柳侠把杏儿放在席上让柳葳挨着喂,他冲柳海招招手:“走。”
刚才还喊着腰酸背痛的柳海马上跳起来,跟着柳侠往河南岸的山崖跑过去,昨天他们已经看过了,那里有一棵桑树上结的桑葚特别大,但昨天还没红透,今天应该可以了。
果然,他们老远就看到了那棵老桑树上一个个比拇指还饱满的紫红色果子,柳侠猛跑几步,跳起来拽着一根高高的树枝,身体一纵,人已经到了树上,靠近树梢的地方桑葚个儿最大,颜色最深,已经接近黑色,这时候的桑葚是最好吃的, 。
柳侠摘了一大捧,两只手都被占着,他没办法抓着树干下树,柳海是左手托着一把桑葚,用一只手吊着树枝跳了下去。
桑葚是非常娇气不好保存的果子,如果扔地上给摔成糊捡不起来了,柳侠舍不得,他看看下面厚厚的树叶,估摸了一下距离,一纵身跳了下去。
“幺儿,恁高的地方你就敢跳,叫咱伯看见屁股不给你打成八瓣儿。”秀梅端着一个大托盘从坡上下来,正好看见柳侠从树上跳,吓的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