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红完本——by七世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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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拍摄提前完成,但按照攻的吩咐,剧组进度能抢则抢。导演不好意思烧着钱偷懒,便让人去问影后能不能拍下一场——她完成跟受的对手戏后尚未离开,还在拖车里休息。
受:“导演,我有个请求。上一场的吵架戏,能不能重拍一次?”
导演:“为什么?”
受:“因为男女主角的争执是全片的一个情绪爆发点,是最需要张力的地方……”
导演:“这我知道,我是问你为什么想重来。觉得没演好吗?”
影后也走了过来。
受对着影后心中忐忑。他希望能在这个点上给出最完美的表演,又不希望她误会自己找理由抢戏。
他只能恳求地望着影后:“信我这一回,这场戏很重要,我能用更好的方式跟你打配合。”
影后若有所觉地看着受。
受以前似乎不是这么说话的。
这种开诚布公的措辞、占据主导的自我定位,是谁的风格呢?
影后答应了重拍。
这一回,受忘记了面对原作者的紧张,也忘记了拼命跟上影后步调的窘迫。他甚至真正做到了忘记已有的套路,将自己当成了一张白纸。
受想象着攻会怎么跟人争执。
起初压低声线,越是生气,就越是面色平静……
而后,情绪渐渐被女主挑动、搅乱,再也拼不回好整以暇的样子,嗓门几度提高又强行收回,像一只低吼的公狮……
但在最后,当女主将女儿之死怪罪到男主身上时,受连攻也忘记了。
一瞬间充斥了视野的,是养子躺在停尸房的景象。
受的情绪忽然垮了,四肢发冷地坐在原地,直到耳边传来一声惊喜的“cut”。
影后:“确实不错。”
受收回心神,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影后在夸自己。
影后:“这才是你该有的水平。”
受苦笑:“对不起,拖了这么久后腿。”
影后:“别这样想。我能感觉到你一直在尝试。你善待作品,作品也会善待你的。”
当晚,受终于回了一次家。官方理由是第二天要去外地录制一个节目,必须收拾行李。实际理由是想见攻一面。
攻这天也特地没加班,早早地回了家等着受。
久违地共进晚餐时,他才发现受一脸倦容。
攻:“拍得很辛苦吗?”
受:“……”
有那么一瞬间,受几乎就要说出这片子有多难拍,自己连轴转有多狼狈。他知道如果自己诉苦,攻一定会理解,会取消其他通告,会放慢拍摄进度让自己好好调整。
受:“也没有,跟以前差不多吧。”
现在不是诉苦的时候。他知道攻也很忙,而攻的忙碌大半是为了帮自己善后。与其继续等待着对方的保护,不如拿出自己的本事去保护对方。
攻将信将疑地看着受。
受打了个哈欠,笑道:“说来你不信,我发现男主角这个人有点像你。”
攻:“那你其实是在演我?”
受:“算是吧,就近取材。”
攻笑了:“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
受:“多半要让你失望了,因为再怎么演,也比不上本尊的十分之一啊。”
攻:“……”
攻这颗万花丛中过的钢铁心脏居然也漏跳了一拍:“怎么突然这么……不含蓄?”
受笑眯眯:“你猜。”
第四十三章
受:“多半要让你失望了,因为再怎么演,也比不上本尊的十分之一啊。”
攻:“……”
攻这颗万花丛中过的钢铁心脏居然也漏跳了一拍:“怎么突然这么……不含蓄?”
受笑眯眯:“你猜。”
当晚,俩人补上了几回落下的功课。
受的表现与往日截然不同。
攻能感觉到他的疲惫。然而虽然疲惫着,他的精神却又很亢奋。索取时显得格外急切,仿佛要将迄今为止掩饰的、压抑的、困顿在心中发酵的般般样样,都在这一发里释放出来。
攻试探着亲了亲他,得到了热情的回应。受抬起双臂勾住攻的脖子,贴着他的脸颊依恋地磨蹭。
攻惊喜之余又有点担忧:“你这是怎么了?”
受:“就是想你了。”
攻只当是最近聚少离多,心想着原来聚少离多还有这好处,有点窃喜。
受说不出心里那些复杂而细碎的感受。
今日白天,他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开始相信自己真的可以做好。
他之前甚至没发现自己是如此仰慕攻,以至于仅仅是偷偷模仿对方,都仿佛从中得到了一些力量。
他渐渐变得敢于爱攻了。
明明已经不再年轻,已经没有小青年那样的精力和拼劲,去热情肆意地成长。但是此刻,他仍旧盼着做得更好、站到更高,直到打碎过去到将来困囿自己的所有牢笼。
他希望攻能明白这些,愿意等一等自己。
他又希望攻什么都别察觉,毕竟这把年纪突然发这等大愿,几乎有点滑稽的可悲了。
受早上醒来时,攻已经出门去上班了。
受在空荡荡的卧室里独自坐了一会儿,回味了一下昨晚那激昂的情绪,羞耻感开始回笼。
尤其是眼下,自己竟然望着攻躺过的枕头,情真意切地感到寂寞。
受晃了晃脑袋,洗漱穿戴,正要走出卧室时看见了摆在门边的行李箱,脚下一顿。
受心想:我带走一件他的衣服,他应该不会发现吧?
要不然带根领带?
攻肯定不记得自己有几条领带。
受站在原地挣扎了一会儿,还是走向了攻的衣橱。
翻找领带时,他忽然在一格抽屉里看见了一只半透明的文件袋,里头似乎装着一张……自己的照片。
受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文件袋,倒出了几张自己的照片(完全不记得攻是什么时候拍的)、一张二十年前的海报(角落里有自己)、一张自己给攻写的字条(“老总:我去趟超市”)。
最底下是一张画。
画纸已经泛黄了,上头是油画棒涂出的一大一小两个人,笔法很稚拙。
受记得这张画,是养子小时候的美术作业,画的是全家福。以前一直贴在租房的冰箱上,搬家时不知为何弄丢了,他也没在意。
原来是被攻藏起来了。
是怕自己睹物思人吧?
当晚在陌生的宾馆,受做了场梦。梦里的自己又回到了拍摄现场,站在剧组搭的那间停尸房里,面前摆着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导演喊道:“Action!”
受走上前掀开白布,看见了养子惨白的脸。
受在剧烈的绞痛中一惊而醒,久违的胃痛卷土重来。
他挣扎着下地,给自己烧了壶热水喝了。胃部的疼痛缓解了些许,冷汗却还在一茬一茬地冒。
受把房间所有的灯都打开了。一合上眼,就只能看见养子的遗像。
受觉得这是个征兆。
自己一直无暇去想养子这茬,是真的在为其他事情焦头烂额,还是潜意识里不想面对这个问题?
他不想失去孩子。
但另一方面,他又不想让攻和养子迄今为止的努力付诸东流。
受捂着胃枯坐到了天明,连上节目时都不得不化妆掩盖惨白的脸色。
自己现在有足够的力量直面养子了吗?
从机场回家的路上,受就联系了攻:“我儿子跟你约定过下次联系的时间吗?”
攻:“他说明天晚上会找机会打电话过来。怎么?”
受:“明天那个电话,可以让我接吗?我收工之后就赶回家。有点话想跟他说。”
养子最近在大佬的手下算是站稳了脚跟,也干出了不少业绩。公司里的人不是傻子,能看出他风头正健,谁也不愿在这关头跟他别苗子,反而纷纷抛出了橄榄枝。
只有少数站在高处看得明白的人,仍在冷眼旁观他在打什么算盘。
养子把尾巴夹得紧紧的,不惹是生非,也不东捱西问,仿佛对眼前利益之外的东西都毫无兴趣。
随着他手中的实权越来越大,逐渐有了小角色对他点头哈腰、敬酒点烟,那谄媚的姿态与他当年刚入职场时别无二致。
夜深人静时,养子也有过片刻思索。
自己一直以来向往的,难道不正是这种出人头地的日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