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赐福完本——by墨香铜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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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荠村已经在山坡之下,一簇一簇的灯火温暖明亮。夜风拂过,谢怜回头,三郎似乎心情甚好,又躺了回去,正枕着自己双手,眺望那轮明月,那少年的眉眼在淡淡的月光之下,不似真人。
沉吟片刻,谢怜笑道:“朋友,你算过命吗?”
一路走下来,他心中终是微微有些起疑了。
博闻强记,见多识广,倒也罢了。但夜行于群鬼之中时,这少年未免有些过于镇定自若了。虽然并不能排除有的人天生就很沉得住气,但谢怜还是觉得,有必要稍稍确认一下。
听他这么问,三郎回过头来,道:“没算过。”
谢怜道:“那,你想让我帮你算算吗?”
三郎看他,笑道:“你想帮我算?”
谢怜道:“有点想呢。”
三郎微一点头,道:“行。”
他坐了起来,身体微微倾向谢怜,道:“你想怎么算?”
谢怜道:“看手相,如何?”
闻言,三郎嘴角微弯。那笑容说不清是什么意味,只听他道:“好啊。”
说着,便朝他伸出了一只左手。
这只左手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十分好看。并且绝不是那种柔弱的好看,而是劲力暗蓄其中,谁也不会想被这样一只手扼住咽喉。谢怜记着方才三郎触碰到他时微变的神色,特地留意了要避开肢体接触,不去直接碰他的手,只是低头细细地察看。
月光洁白,说暗似乎不暗,说亮又似乎不亮,谢怜看了一阵,牛车还在山路上缓缓爬行,车轮和木轴嘎吱作响。三郎道:“如何?”
少顷,谢怜缓缓道:“你的命格很好。”
三郎道:“哦?怎么个好法?”
谢怜抬起头,温声道:“你性情坚忍,极为执着,虽遭遇坎坷,但贵在永远坚守本心,往往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此数福泽绵长,朋友,你的未来必然繁花似锦,圆满光明。”
以上几句,全部都是现场瞎编,胡说八道。谢怜根本就不会给人看手相。他从前被贬,有一段时间便经常后悔从前在皇极观为何不跟国师们学看手相和面相,如果学了的话,在人间讨生活的时候也不用总是吹吹打打街头卖艺和胸口碎大石了。而他之所以要看,也并不是看这少年命运如何,而是要看这少年到底有没有掌纹和指纹。
寻常的妖魔鬼怪可以变幻出虚假的肉身,装作活人,但是这肉身上的细微之处,比如掌纹、指纹、发梢,一般是没有办法细致到这种地步的。而这少年身上非但没有任何法力波动,觉察不出端倪,掌纹也十分清晰。若当真是妖魔鬼怪伪装的,那就只有“凶”以上的那一档才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的完美伪装了。可是,到了那种身份级别的鬼王,又如何会跟他来一个小山村里坐一路牛车打发时间?正如天界的神官们个个都日理万机脚不沾地一般,他们也是很忙的!
谢怜装作很有把握的样子硬着头皮编了几句,终于编不下去,三郎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就一边听他胡说八道,一边低低地发笑,笑得十分耐人寻味,道:“还有吗?嗯?”
谢怜心想不会还要编吧,道:“你还想算什么?”
三郎道:“既是算命,难道不都要算姻缘吗?”
谢怜轻咳一声,肃然道:“我学艺不精,不太会算姻缘。不过想来,你应当不用愁这个。”
三郎挑起一边眉,道:“为什么你觉得我不用愁这个?”
谢怜莞尔:“定然会有许多姑娘家喜欢你吧。”
三郎道:“那你又为什么觉得必然会有许多姑娘家喜欢我呢?”
谢怜正要开口顺着他答下去,忽然感觉出来了。这小朋友竟是在想方设法引着自己直接开口夸他,无奈又好笑,不知该说什么好,揉了揉眉心,道了声:“三郎啊。”
这是谢怜开口叫的他第一声三郎。那少年听了,哈哈一笑,终于放过了他。此时牛车已气喘吁吁爬进了村子里,谢怜转身,微一扶额,赶紧下了车。三郎也跳下了车,谁知,谢怜一抬头才发现,方才他一路都是慵懒地躺在牛车上,现下两人这么站到一起,这少年居然比他还要高,两人竟是无法平视。三郎站在车前伸了个懒腰,谢怜道:“三郎,你往哪里去?”
三郎叹道:“不知道。睡大街吧,或者找个山洞凑合也行。”
谢怜道:“不行吧?”
三郎摊了一下手,道:“没办法,我又没地方去。”他睨过来,又笑了两声,道:“多谢你给我算命了。承你吉言,后会有期。”
听他提起算命谢怜就是一阵汗颜。看他果真转了身,谢怜忙道:“等等,你若是不嫌弃,要不要到我观里来?”
三郎足下一顿,转过半个身子,道:“可以吗?”
谢怜道:“那屋子本来也不是我的,听说以前就常有许多人在那里过夜。只是可能比你想象的要简陋多了,怕你住不了。”
若这少年当真是个离家出走的小公子,总不能就任他这样到处乱跑。谢怜十分怀疑他这一整天就只吃了那半个馒头,年轻人这样仗着身体任性乱来,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真的晕倒在大街头。听他这么说了,三郎这才转过身来,没有回答,而是走到谢怜面前,上身前倾。谢怜还没弄明白他要干什么,只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忽然变得非常近,又有点招架不住。
那少年又退了开来,他竟是顺手就把谢怜扛回来的那一大包破铜烂铁都拎了,道:“那就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骨灰梗,绝对不会出现什么被人骗走骨灰或者不小心手滑打碎了之类的情节。这种剧情我自己看到都会抓狂,大家不要自己吓自己。
第二,攻受之间没有什么你是仙我是鬼我们有不能逾越的身份代沟我们不可以在一起这种立场纠纠结。恋爱just想爱就爱,用力爱!大家都几百岁的人了,看开点!啦啦啦啦啦啦……
从此殿下和童颜巨的花花一起过上了收破烂的幸福生活!(并不!
菩荠其实就是荸荠,马蹄。我们那里的念法是“菩九”,所以综合了一下,叫菩荠。
不要在意老大爷,下章再管老大爷!
☆、衣红胜枫肤白若雪
谢怜当场便怔了一怔。看那少年身形修长,却是帮他拎着一大包破烂,还拎得如此泰然自若,直教他心里连声道罪过罪过。三郎迈了几步,已经走了出去,谢怜待要追上,忽然想起那赶车的老大爷还躺在车上,当下折回去又是伸手一点,把人弄醒,叮嘱他今夜之事千万不要说出去。那老大爷路上见了他的本事,说一哪里敢有二,连连点头,拉着老黄赶紧回家了。
板车上剩下的东西只有一卷席子了,谢怜把它背起,再回头看,三郎已经单手扛着那一大包乱七八糟的东西,悠悠地上了山坡。
到了那座歪歪扭扭的菩荠观前,三郎一低头,扑哧一笑,似乎瞧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谢怜走近才发现,他在看的是那个危房求捐款的牌子,轻咳一声,道:“你看,就是这样。所以我方才说,你可能住不惯。”
三郎道:“挺好的。”
以往,都是谢怜对别人说“还好还好”,今日真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对他说,还真难以形容是何感受。菩荠观原先的木门早已朽烂,谢怜把它拆了换上了帘子,上前撩起,道:“进来吧。”三郎便跟在他身后,进去了。
这间小木屋里面的陈设一目了然,只有一条长方供桌,两把小木凳,一只小蒲团,一个功德箱。谢怜接过三郎手里提的东西,把买回来的签筒、香炉、纸笔等物摆上供桌,点起一支收破烂时人家顺手塞的红烛,屋子里霎时明亮起来。三郎随手拿起签筒,摇了摇,放下了,道:“所以,有床吗?”
谢怜转过身,默默把背上那卷席子放了下来,递给他看。
三郎挑起一边眉,道:“只有一张是吗?”
谢怜从镇上回来的路上才遇到这少年,自然是没想到要提前多买一张。他道:“你若不介意,我们今晚可以挤一挤。”
三郎道:“也行。”
谢怜便拿了扫帚,把地又扫了一遍。三郎在观内望了一圈,道:“哥哥,你这观里,是不是少了点什么东西?”
谢怜扫完了地,正蹲在地上铺席子,听了这话,边铺边道:“我想,除了信徒,应当再没有什么少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