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耳朵竖起来完本——by无边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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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鹿从远处跋涉寻来,一是找白细报答之前的救命之恩,二则与猎杀有关。
麋鹿山彻底沦为狩猎重地,以往每年逢春秋两季才有人入山捕猎,今年起,每隔一季都会有一批人入山,山里的动物们不愿再留在那儿,它们结伴逃山,有的在途中人被发现射杀死了,跑的跑,散的散,剥去皮毛骨角,心肝肺肠,人性之贪婪。
仙鹿目光充满乞求,希望白细将它收养。禹城前后依山傍水,一只鹿留于此地,不会感到憋闷。
白细本就一副柔软心肠,见此,不忍拒绝,向霍铮征求意见。
他想做何事,霍铮从不阻拦,“你要做的事,我自然支持。”
如此一来,白细把仙鹿留在家中,兰婆看到一只漂亮的鹿如此亲人,大感稀奇,却也稀罕这极为漂亮又不失灵气的鹿。
胡俨望着院里的鹿狗猫,思及自己与白细的真身,一窝动物,低头暗笑。
——
骄阳明媚,蝉声连连,学生们摇头晃脑地念书,他们衣裳轻薄,手持摇扇,即便如此,所有人都闷出一身热汗。
夫子道:“心静自凉。”
学生们停了摇扇子的动作,憋到下课,忍受不能,一致往院外的水池奔去,浮生偷得半点清凉。
燕雪崇软了骨头似,没精打采地趴在书桌,昏昏欲睡间,白影闪晃,却是胡俨负手立在身前。
胡俨道:“你跟我过来片刻。”
留在学堂内的几个学生面面相觑,等两人离开后,窃语揣测,没个人能猜透。
——
“夫子……”
拐入回廊,趁周遭无人,胡俨牵过燕雪崇的手臂,盯着他古怪的走路姿势,道:“回去又让你爹打了?”
“没有没有。”燕雪崇道:“爹只罚我在书房面壁一个时辰。”
胡俨不悦,“你脚上有伤,站一个时辰也吃不消。”
把燕雪崇带入静室,胡俨双膝弯下,要撩开他的下摆。
燕雪崇使了点劲推开,“我、我自己来,夫子你还是坐下吧,别蹲着……”
夜里没休息好的缘故,燕雪崇脸色透白,身子到底还虚着,没有十天半月是补不回耗掉的元阳之气。
他抽高下摆,在胡俨的注视下褪开鞋袜,露出的伤口有的在愈合,也有的因气候酷热发了炎症。
胡俨道:“背后呢?”
燕雪崇脸红地掀起衣裳,温热的呼吸拂在肌肤,牵起一片疙瘩。
胡俨长眉拧着,“好在背上的伤口没发炎,你昨天可有换药?燕家家大业大,为何连最受宠的小少爷都照顾不周?”
“是我疏忽了,夫子你别生气。”燕雪崇悄声解释。
他失去元阳精力亏损,昨日夜里受完罚后眼皮都撑不开,摒退家丁,嘱咐他们不准打扰他休息,倒头睡到天光大亮。
他做错事主动认罚的模样有几分楚楚可怜,胡俨盯着他低顺的眉眼,气不得,更骂不得,在他心底缠绕整夜的心绪加重,没好气道:“你等等,我给你送些吃的进来,没我允许不准自行离开,你的药该换了。”
燕雪崇被胡夫子传到静室大半日的事,很快在学院里传开。
挨到休息时分,白细在训练场找了霍铮,说要去看看燕雪崇。
霍铮随手擦净身上的汗,“我跟你过去。”
静室位于侧院,只有学院里的夫子能出入,霍铮领白细到胡俨那地时,他们停在廊道,双双不动。
枝叶静止,阳光明亮拂照,时间凝结在此刻。
透过窗户,霍铮与白细看着静室里轻轻拥在一块的两人,有些事已了然于心。
第93章 第 93 章
四年后。
一晃四年的光景过去, 禹城内每日都迎来不同的人与事, 城里的人来了又去去了又走, 这座小城繁华依旧。
秋高气爽,恰是个秋游放纸鸢的好时候, 弘兴院的学生们却处在焦虑的等待中, 秋考结束,今天是放榜日。
一大伙学生忐忑的挤在门外翘首以盼,夫子们并排静候, 面上看似平静, 心里亦掀起不小的波澜。
五年, 人的一生当中能度过多少次五年呢?一群学子中, 有人迎来第一个五年,同样也有人迎来两三个五年,莫提那些已有家室历经过数次五年的考生。他们苦读勤练,为的不正是一朝能实现心中抱负。
每隔五年秋考结束,有人欢喜带泪,更多的人,却是眉上添愁, 哭也没地哭。
邻街外鞭炮声起, 远远传来欢声,喊道:“发皇榜发皇榜了,状元爷出来啦,状元爷出来啦——”
众学子纷涌而出,官差贴完皇榜, 他们争着抢着挤破了脑袋进去,在最瞩目的位置,武状元一栏,对应着褚少桀的大名,文状元,则是近两年学院里的后起之秀,十五岁的少年温鸿锦。
今年的文武双首,竟都出自弘兴院。不光如此,院里同时出了几位进士。
挤在榜外的民众哗然,一家欢喜几家愁,各学院围挤而来的学子们当场抱头挥泪。
褚少桀与温鸿锦被众人推到前头祝贺起哄,白细混在人群当中,霍铮在侧展臂护他,道:“方子尘中了进士。”
虽不及三甲,得了进士之身,已叫方子尘红着眼流泪。他手脚哆嗦地挤到人群外,泪眼婆娑,说话一抽一抽着,“白细,我、我……”
喜悦之余,无言表达内心的感受,白细轻轻抱他,肩膀起了湿意。
弘兴院合院四年,文武兼行,自合院后逢第一次全国大考,就出了两位状元郎,及几位进士,此情此景,无不叫城内各院惊羡不已,民众们愈发下定决心把自家的孩子送入弘兴院,指不定日后这状元郎的头名也能落自己孩子身上。
看此形势,弘兴院往后扩建势在必行,年年热闹。
人群后停放的轿中,燕雪崇气馁地给脑袋砸上几拳,落榜一事从前对他可有可无,燕家之大,不需要他考出个什么名堂,燕老爷送他进书院不过是要他明礼法,不与那些富家骄纵子弟为伍。
与胡俨在一起的这几年,他学会不少为人道理,心甘情愿因为对方将自己变得更好,摆脱旁人对他不学无术,跋扈放纵的印象。
第一位对他改观的人,就是他爹了。
燕雪崇和胡俨在一起没多长时间,口风不知为何落到燕老爷耳边,事情闹得大,连常年在外做生意的两位公子也都回来,跟着燕夫人试图作出劝解。
燕老爷怒不可遏,领着一群家丁,亲自上书院把燕雪崇压回家,猛抽一顿关进柴房,骂他败坏燕家门风,更是枉为男儿,若非燕夫人立阻,两位公子竭力拦下燕老爷,燕雪崇小命就要交待在对方手上了。
胡俨收到消息那日,未做犹豫赶到燕宅要见燕老爷,家丁得到吩咐,无论胡俨做什么说什么都不能放他入门,他只好化作蝴蝶飞进柴房看人。
燕老爷铁了心要治人,下手不留情面,当胡俨看到趴在地上因为疼痛不能蜷起身子的燕雪崇,第一次从心里蔓延出密密麻麻的心疼。
燕雪崇被他爹打时很有骨气的不吭不哭,见到蝴蝶在他眼前梦境般化出人形时,满身的骨气统统消散,当着胡俨的面趴在地上哭得又狠又凶,一个劲儿的喊疼。
那天是燕家最闹的一天,胡俨抱起燕雪崇离开柴房出去找大夫医治,人不见的半个时辰,城内尽是燕家派出的家丁搜寻,胡俨把燕雪崇藏在一处地方,等他伤口恢复差不多,方才登门拜访,再此与燕老爷碰面,坦言相劝。
燕老爷却将选择权送回燕雪崇手里,他若执意与胡俨混一起,就不能认他这个爹,进燕家。
当日下了很大的雨,落下来的雨就跟燕雪崇流的泪一样多。
燕夫人随此事病倒不起,燕雪崇割舍不下他娘,忍下心痛,哭着送走胡俨,回头却还跟他爹说他心里喜欢胡俨,被打了也要说。
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他与胡俨终是无缘,不料之后却出现了新的转机。
燕雪崇被关在燕家数月,那段日子,每逢深夜,都会从窗户外飞来一只金色的蝴蝶探望他,他知道蝴蝶就是胡俨,他辛辛苦苦追了好久才追上,又不得不忍痛放弃的人。
胡俨从未化出人形看他,可无论风雨,夜里都会飞过来准时看他。燕雪崇经常趴在桌上等待,第二日醒来,早已被对方抱回床,贴心盖了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