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过分美丽完本——by骑鲸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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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儿前来送礼,出你清凉谷不久后便中毒殒命,相随而来的两名弟子俱是旁证,不是你,又会是谁人加害?”堡主提及此事便是心脏剧痛,恨不得把每一个字都活生生地咬出血来,“温雪尘,你这狠毒手段果真是名不虚传啊!”
温雪尘的眉心越锁越深:“我做这事,可对我清凉谷有半分好处?”
黑水堡堡主向来只闻听温雪尘对非道之人绝不容情的名声,现在听他这样讲,只当他是有意推搪,故作大义,心中更如油煎,暴喝一声:“少他妈在这里虚情假意!你害死我儿,我要你拿命来偿!”
温雪尘见他已是暴躁难当,满眼血气,不欲惹恼他,便选择稍退一步,道:“……此事尚不分明,我们在此空口白话,也分辨不出是非来,不如请堡主进谷一叙,我们慢慢议个清楚。”
“‘慢慢’?”黑水堡堡主扯开嘴角,狰狞道,“不知你所谓的‘慢’,为的是把事情‘议个清楚’,还是想拖延时间,等到请来其他三门,好恃强而行,逼我这小小的黑水堡就范?”
说罢,他一扬手,一个着青蝉色衣的清凉谷弟子从他身后被踉跄着推了上来。
温雪尘脸色一变。
在得知魔道之人围谷之后,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寻常,先在屋中点了犀照灯,偏巧赶上周北南与曲驰都不在屋中,他便派出一名驭剑本领较强的弟子,令他从谷后前往距清凉谷最近的丹阳峰送信,告知曲驰此事,让他有空便来谷中一趟。
可这送信弟子明明走的是清凉谷通向外界的隐秘小路……
不待他想清其中的关窍,黑水堡堡主就发出了一声怪笑:“你一面与我拖延时间,一面派弟子前去他派通风报信。温雪尘,你好手段啊。”
押送小弟子的两名魔道弟子趁势扭紧他的手臂,抬脚踹向他的膝弯。
小弟子身体一晃,他的双眼被雨水冲刷得睁不开,由枣木钗束起的头发披散下几绺,但他就像是一棵白杨似的挺立在原处,动也不动。
羁押他的两名魔道弟子自觉受到了羞辱,二人都是体修,各自拔拳发力,朝他肋下捣了两拳。
只听得咔咔两声骨响,那年轻弟子惨白了一张脸,躬下身去,痛得几乎要把牙齿咬碎。
但他仍是没跪。
黑水堡堡主眼见自己连这小小的清凉谷无名弟子的锐气都挫不得,含怒瞪了那两名魔道弟子,他们登时一个寒噤,旋即愈加火起,其中一个飞起一脚,踹上了他的左小腿,把那处的骨头一脚铲断,另一个则钳折着他的手臂,逼他跪下。
那小弟子脚下是一片松软泥土,被雨水浸泡后已成了一片泥潭,他若跪下,定然要头朝下,摔上一身一脸的泥巴,丢尽清凉谷的颜面。
谁想,那小弟子在发出一声暴烈怒喝后,竟把右腿狠狠插入泥泞中,顺势把身体决然向上挺起!
在脆亮的骨头折断声中,他厉声大喊:“清凉谷绝不为妖邪而跪!”
“哦,是吗?”
黑水堡堡主冷笑一声,腰间剑锋出鞘,化为浓缩的一线白光。
锐锋过处,头颅飞起,那支将脱未脱的枣木钗滚落在一片潮湿的雨泥中。
……他的抵抗结束了。
隔着雨影,温雪尘险些把手上的阴阳环捏断!
他一反手,八卦轮盘飞转而出,在半空雨幕间擦出大片火星,直逼黑水堡堡主面门!
那堡主也非等闲,扬剑便挡,轮盘切割开一片雨珠,与剑身大幅摩擦,细碎滚烫的暗红色光点挟裹着雨雾一齐激扬到了黑水堡堡主脸上:“你杀我清凉谷弟子,我要你——”
黑水堡堡主却在此时挤出了一个阴鸷的笑容。
那剑轮相斫声仿佛成了某种信号,温雪尘的声音,被四方骤然暴起的喊杀声吞没殆尽!
清凉谷四周呐声如沸,震得温雪尘心神一乱,驱动灵力,环照四方,竟在朦胧雨影中,感知到了数千张湿漉漉的阴冷面容!
魔道分支,规模有大有小,黑水堡不过千人之众,就算举全堡之力来攻,也不可能有这般庞大的势力!
电光石火间,温雪尘豁然明朗。
他们这是有备而来!
他扬声大喝:“封谷大阵,起——”
话音未落,万丈月华清辉便自其身灼然而起,灵力注入了地面之中,俄顷,延绵百年的封谷之阵自地面浮现出纹路,朔光汹涌,脉流纵横,八方天际,辉映如雪,四野里立时传来魔道弟子的惨叫。
“白云游,点三十六柱引魂香,带五百弟子向东,结群阳阵!”
“是!”
“苏青,西边,群阳阵!”
“是!”
“南门我来镇守,北边,冯物华,给我守住!”
“是!”
“三阵齐合,内里环套,形成遽魂大阵,你们可明白?!”
温雪尘连发四道指令,弟子们唯他是从,各自领命而去,而在弟子们各就各位、布阵安防期间,唯剩温雪尘咬牙驱动灵力,维持着整座封谷大阵的运转。
片刻,他转头对身后随侍于他的弟子道:“过来。”
他张口说了些什么,但雨声喧嚣,兵刃交错,随侍弟子未能听清:“……温师兄,您说什么?!”
“回去!”温雪尘提高了声音,“同弦妹说,叫她听到刀兵声莫要担忧,好生在家里安歇,休要跑出来淋雨,我很快便回去陪她!”
随侍弟子四顾一番,发现此处只有十几名弟子,不由担忧道:“温师兄,可您就这几人在此……”
“我无碍!”
那随侍弟子脸色惨白惨白,转头看见今夜戍守南门的陆御九,便厉声喝道:“陆御九,看护好温师兄!听见没有?!”
陆御九咬牙握紧剑柄:“是!”
远在谷间寝殿中安歇的周弦听见外面乱作一团,便放下手中书卷,独自一个提灯扶腰缓缓行至檐下,远远瞧见数百弟子们沉默地结成几列,有条不紊地分头向三方奔去。
她蹙起眉来,却也不去搅扰那些自成队形的弟子。
她刚顺着殿前廊檐下走出两步,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指挥道:“刘子叙,带两百弟子去南门,温师兄在那里!”
吩咐下过,他便匆匆赶至温雪尘的寝殿,抬眼看见廊下的周弦,他面色一变,几步赶上前来:“温夫人……”
不及他加以安抚,周弦便打断了他:“不需多言,快说,出了何事?”
那弟子如是这般讲过一番后,周弦脸色骤变。
察觉到周弦神情变化,随侍弟子立即加以安抚:“温师兄怕的就是夫人着急,您快些回去安歇,师兄灵力高强,想来定是应付得了的。”
他知道温夫人先前在天榜之上也是排得上名号的,哪怕现如今重孕在身,自己想阻拦她也是螳臂当车。
但温夫人这身子委实不便,若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
在他唯恐周弦冲动时,周弦竟拍抚了几下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莫要惊慌。尘哥要我好好地等他,我等着就是。”
周弦眉眼温婉如月光,即使内里含着再多担忧,但月牙双眼轻轻一眯,也将愁绪都关在了里头:“去帮尘哥吧。去吧。告诉他,我和阿望都好好的,在这里等他回来。”
随侍弟子抹一抹灼热的眼眶,正欲转身离开,突然听得南边隐隐传来几声撕心裂肺的喝叫:“温师兄!温师兄!!!”
……谁也不知道温雪尘是何时发作了心疾的。
或许是在他支开陆御九,让他带领十几名弟子应对正面攻上的黑水堡弟子时;
或许是在如梭箭阵向他袭来,他被迫分神格挡时;
或许更早一些,早在他看见那送信弟子的头颅飞出时,他的心脉就已然不稳了。
谁也不知道他是何时猝然倒下的,就像谁也不知道,要靠一人支撑谷间大阵,要消耗多少灵力,对温雪尘这样一个心疾严重之人来说,又是多大的压力。
——封谷大阵一旦启动,便必要有人为之源源不断地灌输灵力。魔道来袭突然,扶摇君闭关,弟子们不及到位,他只能拼出一条命来吊续此阵,来保弟子们顺利结阵对敌。
然而,他的命如琴弦,终究还是不堪重负,铿然断裂。
距谷外百丈之处,九枝灯打着一把油纸伞,如流云一般清肃地站在半空间,雨水沾衣不湿,身姿疏疏如清雪,俯身望着那血火横飞的战场,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