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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龙算命的日子 番外篇完本——by谢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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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令所有人都意外的是,姚家竟然还住着人。
花珏刚爬上山坡,便见到坟场前的一个歪斜的泥巴路边,走出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妪。六十岁左右,并不驼背,看身影却无端给人一种萧索之意。老人身后的房屋同她自己看起来一样,摇摇欲坠,似乎顷刻间便能被风吹倒。开庭前长着一颗还算挺拔的梅子树,恐怕就是老人身边唯一的陪伴。
花珏站定了,想起了自己的奶奶,不由得内心酸楚。但他很快想明白了:如果姚非梦在世,如今也当是个四五十岁的人,眼前这位不是他的奶奶,而应当是他的母亲。
几个人沉默着走近,看见那老夫人正蹲下身去,费力地用虬曲肿胀的手指掐去一颗绿植上的侧芽,种的似乎是小山枳,已经结出了一个碧绿紧实的果子,只等秋季便能摘下。但这五月陡然变天,花盆中积满坚硬厚实的冰雪,看样子也难逃枯死的命运。
还是玄龙上前,打破了寂静:“您好,请问您是这附近的住户吗?”
老人耳背,玄龙说了第二遍才听清,慢慢地转过了身。花珏看到,她双眼浑浊,已经瞎了,更说不出话来,只用手去拉了拉玄龙,怕他说出一些伤人心的话来。
玄龙摸了摸花珏的头,示意他放心,而后静静等着答案。
老人连说话也很缓慢:“是,我姓姚,邻居们都叫我姚大婶。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事,只是偶然路过,看到您冰天雪地的一个人,过来问问,也怕您摔倒。”玄龙温声道。
姚大婶呵呵笑了,摆了摆手:“不会,不会,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了,你们是过来上坟的人吗,我跟你们说,这几天天气奇怪,怕是有厉鬼作祟,你们一定要趁天黑之前下山。”
玄龙道:“好,谢谢您。我们走了。”
说着便拉着花珏往回走,无眉没说什么,也跟着走了。花大宝围着老人和那盆绿植转了几圈,在雪地里踩出几个偌大的猫脚印。
无眉问:“怎么办?这等事,可以直接告诉姚大婶吗?平常人,若是告诉他自己夭折的儿子可能化成了艳鬼出去害人,只怕是会被打出来。”
花珏犹豫着:“还是不要了罢……姚婶婶一个人这么多年,不说信不信,可这样戳人痛处毕竟不好。况且,姚婶婶与我们要查的东西也没关系,生人和鬼魂我还是分得清。”
玄龙揽着他,揉揉他的脑袋:“有关系的,小傻瓜。”
花珏茫然地睁大眼睛,这才听见身边的无眉咳嗽一声,缓慢说道:“我们寻不到姚非梦,但至少能透过姚大婶知道他生前是怎么回事,又是怎么死的。我总感觉这其中有什么蹊跷,大抵最后还是要劳你动用判官笔。”
“用判官笔,在姚大婶的梦境中查看姚非梦的一声吗?”花珏想了想,倒是没有什么意见,思量片刻后道:“这个可行,一般来说,母亲总是关心儿子的,虽然没有姚非梦本人的幻境中来得清晰,但也一定错不了了。”
“是这样。”玄龙却顿了顿,问他:“那你还记得我们去鬼市找这小屁孩儿的那一天,听到的有关判官笔的传言吗?上次你给那只糟毛鹦鹉看过命之后,我就在想,或许以后还是不让你再用它的好。”
花珏点点头:“记得呢,判官笔是至阴至邪之物,判官不收回它是因为可能打不过,没准儿以后就是又一个翻搅天宫的孙大圣呢,嘲风哥哥,你说要是真这样了,你打不打得过?”
玄龙笑了,往他脸颊上捏了捏:“皮。”
走了几步,他忽而又偏过头,问花珏:“那我当时犯傻,让你一个人被落在判官笔的梦境中,还要受我欺负;我们出来后为这事赌过气,你还记不记得?”
花珏眨巴着眼睛:“全忘啦。”
玄龙晓得花珏心里有数,便也不再提这件事。
一行人回去商议,讨论着怎么自然不做作地进入姚大婶的梦境中。判官笔给人看命,要花珏的血同对方的血融合,不需要生辰八字,难便难在如何弄到那一滴血。
谢然暂时奔赴外地,去另外几个案发地点收集信息,并调人将那几个学生的尸体运回江陵,城主府白天里由桑意掌事,忙得不见头尾。花珏一行人便静下心来,认认真真地查那个艳鬼,只是,没等他们几人再次去姚家,反而是姚大婶主动找上了门,来找花珏解梦。
第94章 真-姚大婶
姚家离花珏的算命小摊子不算远。花珏听到外面来人时, 正和玄龙、小凤凰一起待在自己的小棚子里, 轻声讨论着彼此对近日这些事的一些猜测与打算。今天轮到花大宝和无眉看家,他们两个便没有跟来。
外面风大,花珏先是看见了一个崩裂破旧、沾满了泥灰的拐杖, 而后才看见一个满头银发的佝偻老人, 有些局促地敲了敲门,又想用手将垂在人脸上的布幔拿开, 但老人家身体不便, 几番抬手, 也只能颤颤巍巍地将它剥离片刻, 一会儿后便又滑了下来,显出几分滑稽。
花珏看得心酸, 赶上去帮忙撩起布幔,再搀扶着她慢慢进来,小声问道:“婆婆, 来算命么?”
一旁的玄龙也认出了眼前人便是姚非梦的母亲, 那天他们前去姚非梦旧日住处时,一行人都没有开口,唯独他出了声。他为避免引起姚大婶猜疑, 这便径直化成了龙形, 悄无声息地高踞在一边的破书架上, 低头看着花珏将老人慢慢搀扶进来,请她落座。
所谓柳暗花明,大概便是这样。花珏正愁着要怎么引姚大婶进入判官笔的梦境, 对方反而主动找上了门。
他给姚大婶倒了一杯热茶,认真问道:“婆婆,是做了什么梦要解呢?”
老人道:“我梦见了我儿子。”
说完这句话后,老人停了停,浑浊的眼神四下转了一圈儿,似乎是要确认花珏在哪里。花珏赶紧道:“我听着,您讲罢。”
老人这才继续说下去:“我儿子……年轻人,你有所不知,他若是能活到现在,他的儿子也应当有你这般大了罢。这么多年了,我六十二,他还是十六岁,当年是患了伤寒死的。他的名字是非梦,当时一个老半仙跟我说,我家孩子是个小谪仙,从黄粱梦里的神仙山下来的,我便给他取了这么个名字,意思便是不像那个故事里一样,图个吉利,平安顺遂。他性情好,课业也好……就是命短了些,嗳,人老了记性不好,多说了,小先生勿要怪罪。我是梦见他回来找我了。”
花珏静静听着。老人颠三倒四地讲,他倒是一一都记了下来,虽然语调并不悲戚,毕竟将近四五十年的时间过去,早便从当年的丧子的痛苦中解脱了出来,但母亲毕竟是母亲,提起孩子总是忍不住多讲,跟外人献宝似的说,那曾经是多好的一个孩子。
姚大婶梦见的是她给自己的儿子送葬的当夜,合棺入土,她的儿子面色苍白,瘦得像一根冬日的枯芦苇杆。这个梦她多年不曾做了,已经模糊了的儿子的面容却突然清晰起来,梦里的姚非梦只像是睡着了,等她徘徊在坟前久久不去之时,反反复复地叫她:“娘亲,你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娘亲,儿子冷。儿子不想死。”
老人搓动了一下干燥枯黄的手,开口问:“我儿是不是,在地府受了什么委屈?我也是快进棺材的年岁了,想不到还能梦到我儿,先生,你能否说说,这是什么预兆?”
她的问话几乎有些惶恐了,花珏赶紧安慰道:“梦见送子入土,这是大——”说到一半,他才想起来要做什么事,硬生生地收回了话头:“婆婆,您这个梦我大约要仔细瞧一瞧,施展一些小法术。能否劳您给我一滴血,让我种下亲子血引,好看看这其中的关联?”
花珏从没这么骗过人,一番话只差说得结结巴巴。好在姚大婶不疑有他,让花珏拿出一根银针,在手掌某个穴位出轻轻扎了一下,渗出一些微毫的血迹。花珏拿草纸仔仔细细揩拭干净,而后低声道:“对不起。”
老人却拘谨地笑了:“不疼,不妨事。”
花珏将草纸收好,接着之前的那番话说了下去:“梦见送子入棺,是大吉大成之兆,只是如果您的儿子当年身有寒疾,此番意象中便要打些折扣,由大吉转为半凶。此梦与您的儿子并无关联,按照您说的,他已经过世许多年,应当早已往生,所以不必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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