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江山完本——by沧海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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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太后听她语带哭腔,心尖儿上也疼得厉害,想要拉她起来的手不自控地伸了出去,又如突然被雷击中一般缩了回来。
只听元幼祺仍泪戚戚道:“孩儿从没有怨过母后;先帝作孽,那样的结果,也是他自作自受。孩儿方才那般质问母后,是大不孝,孩儿该死!可是——”
她话锋一转,又道:“孩儿如此问母后,只是想请母后设身处地一想:世间人何人活得容易?难道就因为曾为天子妃,就该一辈子守着这份无望的感情,直到孤老终生吗?难道就因为曾为天子臣,就不可以在归隐之后,与在世人眼中已经死了的人相谐连理吗?”
“她们是……”
“母后是想说,她们二人皆为女子吗?”元幼祺突然抬头,直看向韦太后的眼中。
韦太后被她眼中跳动的辉芒耀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明明她的额上方才重重磕下头去的青痕还在,而她的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可是,她在说到“她们二人皆为女子”的时候,眸中若有星子闪烁。
韦太后的脑中立时映出顾蘅的脸来,一个大胆而又可怕的猜想在她的脑中由模糊而成型。她极想立刻唤来潘福,问个清楚。
在她怔忡的当儿,元幼祺又续道:“她们既然彼此相许,是男是女,母后觉得,重要吗?”
“皇帝想要借此铺垫什么?”韦太后忽道,更俯身过去,逼视着元幼祺。
元幼祺被她问得一愣,脑子就转得慢了些。
“皇帝接下来,又要撵哪一个出宫?”韦太后幽森森地问着。
“皇帝是不是打算,为她……把整座后宫都空出来?虚席以待?”韦太后的声音冰寒彻骨。
“母、母后……”元幼祺语不成句。
韦太后脸上的表情深邃莫名:“宝祥,我是你的娘亲,你是我从小养大的,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你……”
韦太后说着,又诡异地轻拍了拍元幼祺的脸颊,“那个女子,她是顾蘅的再世吧?”
墨池已经有两日没见到元幼祺了。
这两日里的思念自不必说。而元幼祺每日都会派了唐喜来,一则向她报平安,二则悄悄查探公主府中侍奉得如何。
公主府的家令这几日可谓如坐针毡,一面担心着自家主子如何了,不停地着人往宗正寺去打探消息,送吃送喝送衣送盖,好似元令懿在宗正寺会被饿冻而死似的。另一面,他又挖空了心思讨好墨池,恨不得五体投地,只求在墨池的面前留下个好念想,让墨池少记些仇,给自家主子,更给自己,留一条活路。
是以,这两日墨池被侍奉得比在宁王别院还要精心。吃喝用度自不用说,便是那流水驾的金贵好药,加之连襄的竭力医治,这世间除了太后和皇帝,怕是没有第二个人有机会享用得到了。
不过,这世间从来不存在绝对的岁月静好。
抛开对彼此的无尽思念,墨池与元幼祺各自在自己的环境之中打了一场无声无息、鲜为人知的暗战。
元幼祺那边的,暂且不提;墨池这边的,便是每日被潘福带着寿康宫的小内宦送来的太后的大批大批的赏赐,从珠宝玩物,到各种精装书籍,以及食物、药物,不一而足。
潘福每次的态度可谓亲近、恭敬至极,墨池自然也都恭恭敬敬地谢了太后赏。不过,最后,这些物事都被她谢绝了。
潘福拗不过,只得每次带着原物返回寿康宫。
韦太后看到自己选的那些赏物,动都没动,就被谢绝了回来,脸上的神情更是深不可测。
然而,墨池终究是没有谢绝所有的东西,她留下了一样,便是一本书——
元幼祺与墨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终于得见,禁不住紧紧相拥,叙说别离日子里无处倾诉的情话。
“阿蘅,你想朕不?”元幼祺急切地问。
她倒是先自我剖白起来:“朕想你想得紧,想得疼,浑身上下心肝脾肺肾没一处不疼的!”
墨池任由她紧紧抱着,含笑听着她夸张的描述。
接着,又被她执了右手,按在左胸口上:“你摸摸,这儿可疼呢!想你想的!还有这儿……”
元幼祺抓着墨池的手,循着自己的胸口,在衣料上逡巡。
“这儿,还有这儿,你摸摸……”她一行说着。
手掌下丝滑的衣料,是上好的云锦。上面繁复的吉祥纹路微微咯手,却遮掩不住掌心里柔软的触感。
这是她胸口的软处,这是她的腰肢,这是她的小腹……
墨池的手被元幼祺带着,摸遍了自己的上半身,还想带着墨池继续向下摸去的时候,墨池伏在她颈侧的呼吸灼热地喷在她的耳垂上,呼吸的频率都明显急促了。
“阿蘅……”元幼祺陡然收紧了环在墨池腰身上的另一只手,嘴唇本能地去寻找墨池的。
“陛下!”墨池的鼻音重而急迫,唤回了元幼祺的神魂。
元幼祺顿觉泄气。
“朕都想死你了!阿蘅,你都不想的吗?”她哼哼唧唧地道。
岂会不想?简直想得快要疯了!
“我怎么会不想陛下呢?”墨池柔着眉眼瞧着她。
元幼祺登时陷入她的目光中,无法自拔。
墨池眼底含笑,哂道:“我竟不知,陛下还会叠方胜?”
元幼祺的脸腾的红了,磕绊道:“一回生,二回熟嘛……”
墨池已经轻轻挣脱开身来,取了这两日元幼祺着唐喜送来的叠成方胜状的信笺。
元幼祺见了,脸更红了。
她犹记得,那里面写着何等火热撩人的词汇。
彼时,不见墨池,相思心切,写下来不觉如何;而今再想,很觉得有些小小的尴尬。
她于是下意识地扭过头去,冷不防,看到了墨池枕边露着的一个书角。
“这是什么?”元幼祺不禁好奇。
莫不是阿蘅闲来无事读着玩儿的闲书?
墨池已经来不及阻止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凑过去,掀开了那册书的全貌——
《古今异闻录》。
作者有话要说: 婆媳暗战,已经开始~
☆、第一百七十九章
这本《古今异闻录》, 便是韦太后赐给墨池的许多样物事中的一样了。
亦是墨池唯一留下来的物事。
除了当事者, 谁也不知道, 这本书的玄机在何处, 因为被韦太后刻意折起一个小小边角的那页,早已经被墨池压平。此刻, 再也看不出什么来了。
“阿蘅这两日在看这个?”元幼祺朝墨池扬了扬手中的书册。
墨池含笑点了点头。
她并不担心元幼祺发现那本书的异样——
被折过的边角已经被她压平。而且,这本书怎么看, 都与街市上寻常书肆中贩卖的书籍没有什么两样。
韦太后只想让墨池退缩, 却绝不会想让元幼祺知道真相。一些遮掩的手段, 自然做得极足。
古今异闻啊,元幼祺的脑中转了一个来回。
阿蘅三世为人, 也堪称异闻中的异闻了。
“怎么想起看这个?”元幼祺禁不住问道。
墨池早知道她会有此问, 莞尔答道:“自然是消遣打发光阴的。”
只是为了消遣吗?元幼祺眉峰不自觉地挑了挑。
这样细微的小动作,并没有逃开墨池的关注。她于是展开手中的一只被拆开过,又原样折好的方胜。
“陛下说,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思卿念卿, 不能自已?”墨池念罢里面写的字, 弯着眉眼, 朝元幼祺扬了扬手中的方胜。
元幼祺果然被移走了注意力,还熏了个大红脸。
“阿蘅……”她的神情别别扭扭的。
墨池笑盈盈地瞧着她:“怎么?陛下有面皮写,却没面皮听我念出来吗?还是,陛下不想让我看到?”
“自然不是!”元幼祺忍着脸上的烫意,骄傲地扬起了脑袋。
“朕就是写给你的, 自然只想让你看到!”她说着,脸颊又红了红,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陛下只是有点儿害羞,对吗?”墨池故意凑近了些。
还故意贴着她的耳朵,也学着她小小着声音:“陛下不仅害羞,听到被我念出来这样的情话,觉得更害羞……我说的,可对?”
元幼祺的耳朵尖儿,登时也染上了绯色,犹梗直了脖子,撑着最后一点点面子,道:“阿蘅你认得朕写的是什么字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