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江山完本——by沧海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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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种话墨池是没法说出口的。在扯住元幼祺手臂的时候,她想到的,便是元幼祺与她该有这样的默契。她根本不必说出来,元幼祺就会明白,就会乖乖地暂时忍耐下。
她的心思,元幼祺自然有明了的默契。然在这份明了之外,元幼祺还生出一股子别样的思绪——
当察觉到元幼祺眼底泛上的森凉和意味深长的目光的时候,墨池便知道:这段日子,自己或许真把这孩子逼到了快要失心疯的边缘。
墨池眼中的阻拦之意,化为不遮不掩的担心。元幼祺霍的从她的脸上移开去,虽然双手还是抱着她,却不肯看着她了。
墨池顿觉受伤,抚着元幼祺倔强的脸,歉道:“我不是故意不想见你……只是眼下情形,你我相见只会徒增非议。”
“非议?谁敢非议!”元幼祺果然有了反应,声音都拔高了。
“天下人,朝中大臣,宗室,任何人只要知道了我与陛下的事,都可能有所非议!”墨池直面元幼祺,“陛下难道不觉得吗?”
元幼祺脸色泛白。
她明白墨池说得没错,自墨池出现,围绕在墨池与自己身边的,存着恶意的,远的有元淳,近的有元令懿,甚至还有韦太后和韦臻;存着善意的,从宁王元承宣,到安国公府,以及师父元凌真人。
然而,就算是这些表面上看起来存着善意的人,他们内里真正的心思,他们是否真的认同自己与墨池在一处,还都是未知。
思及此,元幼祺的神色黯然,她想到了因为元令懿和敬王的事,与自己颇存了些生分和隔阂的宁王元承宣。那是她从小一起玩儿到大的亲哥哥,现在,都因为种种错综复杂的关系而与她生分了。
元幼祺绝不肯承认,因为墨池的出现,前朝、后宫、宗室、重臣都被搅扰成了一团。但围绕着墨池的种种,早就明示着,她与她此刻相见是不合时宜的。若是不被人知晓倒也罢了,怕只怕传扬出去,徒添罗乱。
在这件事上,墨池的理智是对的。元幼祺知道。
这更令她生出自己蠢而又蠢的感觉来。
自始至终,自己都是配不上阿蘅的那个……元幼祺垂下的眸子中,被落寞和自卑占据。
却被墨池捧起了面颊,“我并非完人……亦有七情六欲……”
元幼祺猛然抬眸,怔怔地凝视她。
墨池被她蓦地专注的目光盯得心脏漏跳了一拍,呼吸一滞,方把接下来的话顺利地说出口:“……这些时日我也想你,很想你!”
很想你,才会冒着被揭穿的危险央求了元凌真人带入宫去,只为了确认你安然无恙;很想你,才会夤夜出门,想要再次央求元凌真人带入宫去,只为了看一看你是否真的会与那个名义上是你的妃子的女子发生些什么。
若非想你想得厉害,又怎会连着两日夜不成寐,食不知味,脑子里转来转去的,都是你的名字,你的样子?
元幼祺因着墨池突然的感情外露而失了神。
“你说你会想我?”她呆怔地问墨池。
“是。我想你,很是想你。”墨池坦然面对她的回答。
元幼祺微微动容。
墨池承受不住她太过全神贯注的凝视,那种眼里、心里只有自己一人的感觉,既美好甜蜜,又令人心悸恐慌。她欢喜元幼祺的专注,又害怕元幼祺的专注。
被这样一双好看的眸子盯着看个不停,墨池的呼吸都快要被扼住了。她挨不住了似的,凑近了,吻上了元幼祺的眉心。
元幼祺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侵来,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眉心一暖,墨池清朗的声音,听在耳边,却显得格外的绵柔入骨:“别这样看着我……我也有弱点……我也会害怕……”
元幼祺闻言心尖儿上又痒又痛,她突的睁开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墨池的双眼,幽幽道:“你会害怕,就会逃避,对吗?”
墨池微微蹙眉。
只听元幼祺又凉森森的,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你怕自己逃避,所以你就夺了我的身子,逼迫自己即便再害怕,也没有逃避的理由……我说的,可对?”
☆、第二百零八章
元幼祺说得不错, 当初墨池存的便是这样的心思——
世间之事, 难以预料者太多, 人心之复杂更是难测。以她与元幼祺现在的身份, 要顺风顺水地在一起,谈何容易?便是她们二人不想招惹是非, 她们周围的人呢?身处权力与利益的旋涡当中,纷争与是非, 怎会少了去?
因为两个人要长相厮守的这个目的, 而将大魏刚刚稳定下来的局面搅乱, 那绝非墨池乐于看到的。
此是其一。
其二,所谓“知人者智, 自知者明”, 墨池对自己的性子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哪怕她已经活了三辈子,做下过太过狠心决绝的事。但那些事, 无论是对自己的狠,还是对别人的狠, 都是在特定的情状下成就的。因为曾经的仇怨太深, 而机会又转瞬即逝, 她若不狠心,就只能任机会如逝水东流,不可回转。
当初的她,可以说,除了一门心思地逼着自己在复仇的路上越走越远, 再没有旁的想法。不是没有过旖念,而是年岁不保,由不得她胡思乱想。
独处的时候,墨池扪心自问:若上一世为顾蘅的时候,不是只有短短的那十几年的寿数,而是能够得享天年,那么,最终自己是否会被元幼祺的真情所撼动?
世事变迁,物是人非,这个问题的答案,单靠设想,墨池无法理智地确知。
理智频频缺席,这恰是墨池眼下,或者说,在她回想起前世种种之后,最大的忧愁。
当自己那句揭穿墨池曾经的谋算的话说出口的一瞬,元幼祺便后悔了。
她可以向墨池控诉对方的欺骗行径的前提,不就是以墨池对她的纵容为前提的吗?而且,堂堂大魏天子,期期艾艾地抱怨心爱之人对自己如何如何,这原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说到底,还不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墨池既没胁迫,又没真使什么阴谋诡计,相反,那些柔情蜜意,以及床.笫间言说不得的妙处,而今回味起来,犹觉绵长心荡。
元幼祺思及过往,脸就又红了:嘴里口口声声地抱怨对方,心里却没出息地回想,唯恐忘了似的,这样的口是心非,着实令她自惭,又难为情。
可是,墨池当初诓了她的心与身是真,她欢喜那些过往也是真……真是矛盾!
元幼祺涨红着脸,恼羞着,再不肯言语。
又能言语什么呢?说得越说,越显得自己没出息,还傻。
元幼祺的质问,墨池其实并没有想辩驳的打算。事实就是自己哄着骗着要了元幼祺的身子,以此来强迫自己将来不论遇到怎样的艰难险阻,都不得不只朝着“和元幼祺厮守一世”这个目标一头扎过去,无怨无悔。因为,要了她的身子,就得对她负责。
要了身子就要负责这样的话头儿,若是放在过去,无论是齐映月,还是顾蘅,甚至是对前世种种一无所知的墨池的身上,都会被她斥为无稽之谈。以齐映月的学养,以顾蘅的精思善辩,以墨池看过太多世间丑恶嘴脸的经历,这种话都会被驳斥得体无完肤。
然而,现在,当这几者的记忆都混合在墨池的身上,当她真的对元幼祺动了情,这种话头儿的意味就变了——
她爱极了元幼祺精致的五官,爱极了元幼祺修长、紧致的身体,爱极了元幼祺在最最无措的时候紧紧攀住她的身体时的无助和依恋。
这身体,这人,都已经完完整整地属于了她。她还有什么理由拱手让人?
纵是有千般万般的理由,她也是舍不得,也是不肯的。
当初想到这个法子的时候,墨池曾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疯魔了,因为喜欢元幼祺,甚而喜欢元幼祺的身体而疯魔了。
她曾经对顾敬言动过心,甚至为了替顾敬言雪耻报仇,她曾不惜一切代价。然而,那个时候,她与顾敬言之间是清清白白的,自始至终,都是清清白白的。
那个时候的她,绝想象不到,当两个人的身体一旦有了牵扯,那牵扯就会变成牵绊,两个人之中的哪一个,都没法轻易挣脱那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