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江山完本——by沧海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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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幼祺的眼睛更直,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来。
她丝毫不怀疑母妃有掌控父皇一举一动的能耐,让她痛苦的是,父皇这般在意顾蘅,连国事都可以为之耽搁,是不是真的就会提前将顾蘅接入宫中?
那么,阿蘅就会更早地成为……父皇的女人。
元幼祺心若刀绞。
“先用药断了自己的生育能力,再用心计诳得陛下提前迎她入宫……哼!她到底要做什么?”韦贤妃斥道。
事到如今,桩桩件件,她已经不可能再以为顾蘅单纯地只为入宫尊享富贵,甚至夺抢那皇后的位分。
一想到顾蘅姓顾,一想到当年的那些凄惨往事,韦贤妃便不寒而栗。
她更加怀疑顾蘅的目的和身份。
据说,道法精深的高道能够变幻生死,甚至能够借尸还魂……曾经韦贤妃只当这些是无稽之谈,但如今,她惊悸之下,没办法不去联想这些。
她还记得,那位被魏帝敕封为“国师上人”的华存真人,传说能够呼风唤雨,能够生死人.白骨,道法深不可测。
然而,这位高道的归宿,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有人说她已经仙逝了,有人说她成仙去了。她确确实实已经十几年不见了踪迹,只有她的徒儿,那位新晋的国师元凌真人,还在云虚观中修行,被人奉为“活神仙”。
而华存真人是什么时候不知踪迹的?
十六年前。
十六年前,不就是宝祥出生的年份吗?
韦贤妃心绪纷飞。她想到了华存真人,想到了燕来宫……还想到了曾在宫中,为魏帝炼丹的华存真人的高足。
元冲,不就是齐映月吗?
她到底是出了家了。
她怎么就出了家了呢?
她是世家贵女,她是齐家备受宠爱的娇小姐,她是无数青年才俊的梦想……她怎么可能看破红尘呢?
“母妃?”
元幼祺的轻唤,唤回来韦贤妃的神魂。
她凝神,定定地看着面前元幼祺熟悉的脸,竟没来由地惊恐起来。
这是她的孩儿,她当作亲生孩儿一般,抚养了十六年的孩儿。
会不会某一天,有人会夺走她的孩儿?
毕竟,她的孩儿身上,流的,是那人的血。
元幼祺被自己的母妃紧紧地盯着。她看不大懂母妃深邃的目光。
那里面有疼爱不假,但其他的,像不舍、坚毅、绝然等等情绪,又意味着什么?
“宝祥,”韦贤妃终于开口了,“你在查凤鸣楼昔年的记录。”
她用的是肯定句。
“你想查什么?”韦贤妃等不得元幼祺的回答,追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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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宝祥, 你究竟想查什么?”韦贤妃道。
“当年事, ”元幼祺一字一顿道, “母妃, 孩儿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
既然瞒不过母妃, 元幼祺打算直面以对。
当年事……
韦贤妃的双唇霎时失了血色。宝祥是要查那件事吗?最最恐惧的事,终究是要发生了吗?
饶是韦贤妃沉稳又富智计, 想到十六年的母女情分, 或许就要走到尽头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她眼前一黑, 身子晃了晃。
“母妃!”
元幼祺大惊, 慌忙搀扶住她,环着她的肩膀坐到一旁的罗汉榻上。
她不敢再继续自己的话题,恐怕再刺激了韦贤妃。
她斟了半盏温茶, 送到韦贤妃的嘴边。
韦贤妃就着她的手,抿了两口, 方觉得心口不那么窒闷难受了, 双眼也渐渐恢复了视觉。
“母妃觉得如何?要不要传范朗来瞧瞧?”元幼祺急问道。
韦贤妃轻轻摇头。
她侧头看着元幼祺满是担忧的脸,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方缓缓道:“你听到了什么?”
元幼祺微愣,诧异于母妃竟能马上想到自己“听到了什么”。
不过,母妃突然急火攻心的样子,也让她很觉得怪异。
她素来孝顺, 心疼母妃在后宫中所承受的一切,抿唇愧道:“孩儿是不是说了让母妃不高兴的话了?”
何止是不高兴!韦贤妃眉心紧跳两下,她告诉自己不要慌,不要急。
“没有。有些意外罢了。”韦贤妃道。
这话,是没法说服元幼祺的。
她心里已经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韦贤妃的神色,又小心地试探道:“母妃,父皇……”
她压低声音,“……父皇年轻的时候,是不是做过什么……不当做的事?”
韦贤妃惊悸,忙正色道:“这等话,你从哪里听来的?”
元幼祺闻言,心里的猜想已经凿实了八.九分。
她想了想,恭敬道:“这便是孩儿绕过母妃,想要查一查凤鸣楼昔年记载的缘故。”
见韦贤妃面有疑色,元幼祺又道:“子疑父,臣疑君,已经是悖逆。孩儿不想让母妃在实情与人.伦间为难。孩儿若查不到,那便罢了;若查得到,也不必让母妃担干系。”
人.伦,不止父子、君臣,还包括夫妻。皇帝与妃子,是夫妻,亦是君臣,脱不开人.伦束缚去。
韦贤妃静静地凝着她,咀嚼着她话中的意味,一颗心渐渐回归了原位——
宝祥如此说,那所谓的“当年事”便不是关于身世了的。
只要不是那个,一切都不算什么。
登时,韦贤妃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她拉过元幼祺的手,按在自己的手掌之间,柔声道:“你这是孩子话!你我母子是一体,你的干系,难道不是做娘的干系?难道你一心做自己想做的事,却又让为娘担心牵挂,就是你孝顺了?”
元幼祺脸上的愧意更甚,垂头道:“是,母妃说的是。是孩儿思虑不周……”
她乖顺的模样,让韦贤妃既怜又疼,不由得回想起她刚出生那会儿,被抱到自己面前的时候,那瘦瘦小小的模样。
那么小小的人儿,能养育得这么大,又这么好看,是何等不易的事啊!
后宫的孩子本就不易养活,魏帝九个儿子,也只活下来四个,算上元幼祺,也只有五个。
这孩子的身世曲折,前朝后宫危机四伏,不知多少人虎视眈眈。能把她养得这么大,其中的辛酸苦涩,也只有韦贤妃自己是最清楚的。
“好了,莫要再自责了,”韦贤妃淡笑,“做娘亲的,谁会当真和自己的孩儿生气呢?”
元幼祺心中温暖,又觉感动。若非顾及着自己这么大的人了,行止不能太过孩气,她真想搂着母妃的胳膊撒一撒娇。
“那么,就说来听听吧,你要查的究竟是什么?”韦贤妃并没有忘记正题。
说到这儿,元幼祺面色肃然。
“母妃,勇毅侯究竟是怎么过世的?还有顾大小姐顾书言,她的故去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元幼祺直言道。
好似在韦贤妃的耳边劈了一道响雷,韦贤妃惊恐地瞪圆了眼睛,“你听哪个说得这等话!”
果然!元幼祺暗道。
“到底是谁说的!”韦贤妃声音凄厉。
刚刚氤氲开来的母女温情顿时消散不见。
“母妃息怒!”元幼祺很担心韦贤妃再次晕眩。
她缠着韦贤妃的胳膊,缓声又道:“孩儿只是想知道,这些事是不是当真是父皇做下的……”
韦贤妃双唇轻抖。
元幼祺心一横,索性道:“若当真是父皇……残害忠良勇将,杀害无辜女子,父皇……父皇他便……不配做这个天子!”
“放肆!”韦贤妃厉声喝住她。
元幼祺也是清楚的,这般评论君父,何止是放肆,简直称得上大逆不道了。
但她既已在心中凿实了这件事,强烈的鄙夷与不屑便抑制不住。
在她的心目中,一直认定,人君当为万民表。就算天子的个人品格及不上大贤大德,“鞠躬国事”四个字也是起码的要求。
然而,她的那位好父皇是怎么做的?且不论他强娶顾蘅,又算计自己的亲儿子吧,这些暂算作是天家自家事。那算计杀害为国出征杀敌的武将算什么?害死臣子的女儿,连带着几条人命,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