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其外完本——by夕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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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云哲连忙起身回道:“回老太爷的话,云哲想参加今年秋的乡试。”
他话音刚落,室内便蓦地沉默下来。
叶氏族人不出仕乃是祖宗定下的规矩,叶老爷子这一支已经踏上这条不归路,这些年远着族人,便是想着,待日后他闭了眼入了土,便把这一系迁出族谱,也好全了族人清白的名声。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如今竟有子嗣想走仕途这一条路。
叶云哲的母亲叶王氏脸色大变,扯着儿子的衣袖,道:“在老太爷跟前胡说什么,还不快赔礼。”
叶明坤也是难得板起脸,呵斥道:“长辈面前,岂容得你胡言乱语,再说一遍,你有何打算。”
他是个温和脾性,鲜少在孩子面前黑过脸,此时动了怒,叶云哲到底年纪小,被唬得一愣,呐呐道:“老太爷,云哲知错了,云哲并无打算。”
老爷子活了这许多年,眼光极准,这孩子瞧着像叶明坤,气质也温和有礼,只是骨子里是有功利心的。即便此时认错,日后却是不会甘心,在津州那小地方做个教书先生。
说是教书先生,其实哪里是寻常的教书先生。
津州那地方,走几步便能瞧到一间书院,在路上撞到个路人,都是读书人,天下学子对此地趋之若鹜,冲的就是“叶家”这两个字。叶氏有教无类,教化天下学子,备受文人尊崇,哪怕是京中权贵,到了那个地盘,也得尊敬地唤叶明坤一声“先生”。
叶明坤是希望儿子继承他的衣钵的。他父亲本是庶子,这一支只能算作旁支,如今因为叶岩柏这一支走了仕途,他们日后转为嫡脉,乃是天赐的机缘,如今这孩子却不争气,想走仕途,败坏祖宗规制,日后必为族中长老所不能容。
他万分后悔,往日总跟儿子提起这京中当大官的叔父,使得这孩子起了心思。
安氏连忙转开话题,道:“我瞧着若瑶这丫头生得极标致,瞧这年岁,也该婚配了吧,可找好了人家?”
叶若瑶蓦地抬眸,待要启唇,却被她母亲捏住了手腕,只好不甘不愿地低下头。
叶王氏替她答道:“若瑶尚未婚配,说来不怕弟妹你笑话,此番来京城,除了叙旧,其实还想替这孩子寻个好夫婿,我与她爹人生地不熟的,还望弟妹你帮忙关照一些。”
安氏心里诧异,以叶若瑶的家世和品貌,在津州找一个好夫婿再简单不过,却大老远跑来京城,其中必定有何缘由。
她却是笑道:“这是自然,堂兄堂嫂的事,便是我跟老爷的事,一定替若瑶侄女好生相看,必叫你们满意。”
叶王氏连忙道谢。
正在此时,下人通传:“大少爷与小少爷到了。”
叶重晖牵着弟弟的小手,踏入室内,屋里点着熏香,叶明坤一家子皆往这边看,待见到这对兄弟,都是愣了愣。
这兄弟二人,一白一蓝,竟像是从画里走出的人物。
老爷子原本满心的忧虑,见到乖孙时立刻便抛却到脑后,笑呵呵地唤道:“阿锦,来爷爷这里。”
叶重锦便甩开他哥哥的手,跑到老爷子跟前,甜甜唤道:“爷爷好。”说着又看向叶明坤夫妇俩,道:“这二位想必就是伯父和婶婶了,阿锦见过二位长辈,还有堂兄堂姐好。”
叶若瑶脸蛋一红,道:“阿锦弟弟好。”
叶云哲也跟着傻傻的道:“你好。”
这姐弟二人不约而同地想,若是将姐姐(弟弟)换成这位弟弟该有多好。
第41章 莲花池
夏日清风微拂,携着一丝凉意钻进室内, 因着叶家两兄弟的到来, 气氛再次热闹起来。
叶重晖略一作揖,道:“重晖见过祖父, 母亲,见过伯父婶婶。”
老爷子对这个嫡长孙素来要求严格, 此时当着远亲的面,少不得要责问两句:“怎的来的这样迟, 让你伯父一家在此久候, 成何体统。”
叶重晖面色不变,回道:“回祖父的话, 因着书院里几位师兄弟在孙儿院子里做客,谈论诗作一时入了兴,这才耽误了时辰,让长者久候,是孙儿的不是,还望祖父与伯父婶婶原谅则个。”
他说这话时,举止端正恭谨,神态自若, 好似口中所言皆是事实,只有叶重锦暗自翻了个白眼, 他哥哥惯会睁着眼说瞎话。
这侄儿虽然年纪小,却自有一股矜贵冷清的气质,叫人忽视不得。叶明坤忙道:“重晖侄儿言重了, 同辈间交流诗作,一时忘了时间实属寻常,不必介怀的。”
老太爷这才颔首道:“既然知错,便要改正,”说着却是牵着叶重锦的小手,笑眯了眼,道:“多学学咱们阿锦,小小年纪就知礼懂礼,明辨是非,谁见了都要夸声好。”
叶重锦眨了眨眼,若他记得不错,方才他该是跟他兄长一起进来的,怎么叶重晖是错,而他却成了知礼懂礼的孩子了,然而在座竟无人发觉老爷子话里的偏颇,就连叶重晖也是一脸的信服。
男孩嘴角微抽,转眼便做出一副矜持的模样,爬到座椅上给老爷子捶背揉肩,撒娇道:“哪里是阿锦懂事,这都是爷爷教导得好。”
“你这机灵鬼,惯会哄人开心。”话虽如此,老爷子眼里已经全是笑意,回过头朝叶明坤道:“你身子羸弱,又连日舟车劳顿,先带妻儿回屋歇息吧。早前你堂弟已经备好下榻的院子,就在西院,那边景致好,也安静,你和云哲读书写字正适用,让刘管事领你们过去。”
叶明坤拱手道:“那侄儿先行告退,回头再向文翰当面道谢。”
叶若瑶和叶云哲也连忙躬身行礼,一道退出门外。
等他们一家子出了门,老爷子这才拍着小孩的手背,笑道:“好了,若是累着阿锦,爷爷是要心疼的。”
叶重锦嘟囔道:“哪里就这么娇弱了,阿锦又不是女孩。”
谈起此事,安氏也笑着道:“近些日子,阿锦的身子确是好了许多,多亏太子殿下送来的药丸,听说是宫里的御医开给太后养身子用的,咱们阿锦是沾了太后娘娘的光,福泽深厚。”
她说罢,叶老太爷没甚反应,倒是叶重晖面露不喜,道:“母亲,太子殿下与我叶家非亲非故,一再承他的恩情,怕是不大好,若是传出去怕是会落人口实,让父亲不好做。”
安氏只拧眉道:“这些我又何尝不知,可外人的流言飞语,怎么比得上我阿锦的身体重要,他们爱说便说去,母亲只要阿锦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旁的,就叫你父亲烦恼去。”
她未出阁时,事事听从父母和两位兄长,后来嫁入叶家,便以丈夫和夫家的名誉为先,如今身为人母,心里挂念的无非是两个儿子。
尤其是阿锦,因她当年怯懦顺从,平白遭受许多磨难,眼看这孩子一日日大了,像是从蜜糖罐子里捞出来,甜得叫人心都化了,可她心里的疼惜只增不减,只要能换得阿锦平安,她是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的。
叶重晖默了默,也道:“母亲说得有理。”
虽然不愿承认,却也是事实,这几年若没有顾琛帮忙照看,他弟弟怕还在院子里将养身体,出不得门。
男孩跪趴在座椅上,上身伏在黄花梨木桌案上,委屈巴巴地道:“母亲,既然阿锦身子已经好了许多,那屋里是不是可以摆冰盆了,天气燥热,阿锦夜里总睡不着,眼看着都消瘦了呢。”
安氏最受不得儿子撒娇,让她生不出别的心思,只想一一满足了他。
但思及三年前,阿锦偷吃冰碗导致旧疾复发,在床上躺了小半个月,一年前的夏季,阿锦去他哥哥屋里蹭冰盆,结果又病了一场,惨痛的教训尚且历历在目,便是再不忍心,也不能应了他。
她为难道:“此事……日后再议,日后再议。”
叶重锦见他母亲这里说不通,便转过头看老爷子,软声唤道:“爷爷~”
他这一声爷爷直把老爷子叫的心颤,老人家心里那个气啊,都怪那个不成器的不肖子,害他乖孙落到如今这田地,可骂归骂,原则问题却是不能碰的,他默默端起杯盏喝了口茶水,装作没听到。
叶重锦便又唤道:“爷~爷~你不是最疼阿锦了么~”
这世上最煎熬的折磨怕就是此刻了,乖孙儿本就生得玉雪可爱,此时软下嗓音跟人撒娇,清亮的黑眸里盛着委屈,真真是要人命,叶老爷子刚入口的好茶顿时没了滋味,心里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