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贯四方/捭阖本纪第二部完本——by独孤求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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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剑一出鞘,立即绝学尽出,但见白刃如霜,青芒如电,在诸多秦兵的围攻下四处游走,所到之处必然散出一蓬血光;若有内行的人来看,会发现此时他的剑招多以“劈”、“削”、“抹”、“带”为主,少用“点”、“刺”、“截”等手段,力求迅疾狠绝,一击毙命。
这分明是纵横剑术中横剑的独到之处!
如果卫庄在场,一定大为光火:一直以为只有我这样的人才会偷学别人剑招,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盖聂这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也偷学了!
实际上盖聂根本用不着“偷”学,当年同门学艺时,几乎日日切磋比斗,两人又都是天资卓绝,对对手惯用的招式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即使师父没有专门点播其中诀窍,样子上至少都能学个七七八八。卫庄自称横剑有二十八式,其中二十一式是原有的,另外七式则是他从纵剑术改造而来。其实横剑与纵剑的诸多变化,本来就少不了相辅相成、从容转化;如果弄得泾渭分明,反而落了下乘。
这些秦兵尽管训练有素、久经沙场,然而平生又何曾见过如此悍勇、精妙、简直令人目眩神迷的剑招——许多人连声都没出一声便咽了气。一股恐怖的气氛逐渐在秦军中蔓延开来;他们是在一边倒的胜利中杀戮惯了的,动辄追3 当前是第: 5 页,当前每页显示 10000字 着弃甲溃逃的六国之兵,砍头如切菜,却极少感受过白刃纷纷的战场上那种恐惧、悲楚、绝望的深渊。
此战过后,许多人都声称亲眼所见赵军之中有一个嗜血狂魔,身长九尺,腰阔十围,獠牙青面,杀人如麻……
盖聂虽然剑术高超,然而一人之力毕竟有限,眼见赵军这边人数还在继续锐减,而远处折了旗的秦国援军也越走越近,眼见就要全师压上——他胸口气血翻涌,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兴许我也要死在这里。
九年之前,父母双亡,家园毁于一旦,那时我本就该死。后来虽然拜师学艺,终究摆脱不了白骨露于野的宿命么。
想到“宿命”二字,蓦得一惊——我的命,究竟该由谁决定?是天上的星辰么?还是远在咸阳宫中的秦王?
他突然纵声长啸,啸声中藏有上乘内功,震得四面之人耳内嗡嗡乱响,恶心欲呕;手中长剑翻动,一缕缕剑光专拣秦人头部盔甲和身上铁衣之间露出的那几寸脖子掠去,再毙数人。
——而这些人呢,他们的命,却要取决于我的剑下。
这是为何?为何?一旦交战,谁都不允许谁先停手;难道就要这么无穷无尽地杀下去么?!
此时却听南北两侧号角声起,战鼓急催——赵国的骑兵终于赶到了。赵军喜在甲衣之外罩上红袍,此刻从两翼包抄而来,犹如一团团烈火烧入阵中,将秦军杀得大乱。后来的那批秦兵见已无法取胜,索性乱箭齐发,射稳了阵脚,然后从容不迫地退却了。
此役,壁字营的步卒伤亡十之八九,幸存者仅余一二百人。另外损耗军马一百匹,粮草十余车。
秦军退了好久,盖聂才终于回过神来;浑身力气像被抽开了似的,手脚都绵软无力;况且掌中满是鲜血,滑溜无比,他便干脆放了手,任凭宝剑跌落到地上。
他本不善与生人结交。壁字营里的新兵,除了同伍的几个之外,大部分他连名字都叫不上来。但是他认识这些人。他们吃过同一锅饭菜,操练过同一套阵法,守卫过同一道城墙。而如今只有一具具身着红色铠甲的无头尸体倒在四周,有的被拦腰截断,有的半边身子都被马踏了去,有的几乎连形状都分辨不出。
他突然扑到在地,剧烈地干呕起来。
忽然左臂右臂一齐揪痛,身体却如腾云驾雾一般浮起……盖聂晃了晃头,却见是伍长和牛二一左一右架住他的胳膊,硬生生地将他从地上扯了起来。
“怎样?哪里受伤了?”伍长罕见地用了十分柔和的语气,却让盖聂听得觉得更想吐了。他摇摇头,喃喃问道:“阿吉呢?”
“那小子命大,膝盖中了一箭,就吓晕了。反而拣回一条小命。”
“牛二哥……你也没事儿吗?”
“我么……”牛二尴尬地笑笑,“一开始被一匹马撞了一下,后脑勺冲下栽到地上,就觉得眼前一黑,啥都不知道啦……多亏后来伍长叫醒了我,我才知道秦兵已经退了……”他说的绘声绘色,伍长却轻哼一声,显然不是全信。
盖聂点点头,道:“我没事儿。不用扶了。”
伍长上下打量了他两眼,一语不发地放开了手,站到了一边。
亲眼见过这个年轻人在战场上的表现,伍长的心中可以说是五味杂陈;除了五体投地的佩服,油然而生的敬意,还有一丝丝难以言喻的畏惧……只是不好表现出来。
盖聂却对他疏远的态度浑然不觉。他从地上捡起青蛟,用力挥去剑锋上的血水,重新插回了鞘中。
两天后,秦军先锋大营中,一个传令兵向前军主将杨端和呈上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柄九尺长的戟,用料却是再寻常不过;漆黑的木杆上,有歪歪曲曲的小刀所刻“葛大”二字。
杨将军端详许久,还是没有看出此戟有什么过人之处,于是扬声问道:“是你们亲眼所见,就是此物从三百步外飞来,打断了我军纛旗?”
帐下的几名秦卒皆挺直了身体,齐声答道:“属下亲眼所见!”
他自言自语道:“如果戟没有什么特别,那就是用戟的人,实在很特别了。”
站在他身侧的右军上将李信答道:“我听士兵们说,那一战时赵军之中有一异人,十分厉害,仅他一人就杀了我军数百将士,其中一人还是上郡飞骑营的校尉。”
“你怀疑是同一个人?”
“哼,如今的山东六国,也只有赵国是块难啃的骨头了。”李信扶剑冷笑,“听说李牧在邯郸召集剑术高超之人,组建‘赤豹剑士营’,用来对付我国。然而剑术再高,终究不过是匹夫之勇而已。这次大将军只给了我们三万人,说是试探一下即回;若是三十万人,他李牧有十个赤豹营又有何用!”
“李牧用兵狡诈多变,不可轻视。”杨端和放下长戟,眼睛却还瞪着“葛大”二字,“这名字倒是看不出任何线索,听上去像一个村夫。不过我国军中剑神孟亿,听说也是贫苦出生,却是用剑如神、杀敌无数;若他还在,倒可以探一探此人的虚实。”
“将军,恕信无礼直言,您对区区一人太过在意了。”李信不以为然地道,“来年我国养精蓄锐,二十万大军猛攻赵国之时,管他葛大、葛二、葛千、葛万,一样也只能被我大秦铁骑踏成一堆烂泥。”
杨端和垂下眼帘,叹道:“但愿如此。”
而平坦城内的赵军营寨,上头正在抚恤士卒。盖聂手臂被剑锋擦破,得了一碗牛肉汤,正热热地喝下肚;然而他弄丢了兵器,却是要罚去一月的军饷。
牛二和老胡为他老大不平,壮着胆子与传令官理论,都说虽然弄丢了自己的戟,然而缴获了不少秦军的兵器,难道不可以将功抵过吗?
传令官不耐烦地喝道:“叫唤什么!当我不知道么,在战场上,凡是丢了自己武器的,多半就是起了逃跑的心思!逃兵可是要杀头的大罪——虽说没跑掉吧,但是动了这心思,就是不该。”说完,狠狠瞪了盖聂一眼。
“那缴获的兵器怎么办?难道只有罚,没有赏么?”牛二还在不依不饶。
“废话什么!将军不是已经宰牛奖赏了么!你们这些卒子真是贪心不足——”
盖聂乖巧地递过碗去,又盛了一碗肉汤。
第9章 九
横之章四
韩王安猛然从噩梦中惊醒。
他方才梦见韩国辉煌的宫殿被一场大火吞噬,到处都是燃烧的残垣、死去的宫人……他梦见自己被剥去锦袍冠带,被人塞进运送牲畜的囚车里,像奴隶一样被鞭打、被羞辱。
他咽了口唾沫,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然而绫罗锦缎还好好地穿在身上,黑玉王冠也牢牢戴在头顶。身下的软榻柔软又舒适。一个身着茜色轻纱的侍女正用一方丝巾轻柔地为他拭汗。
此处是位于韩国宫室之后的花园,四周皆是一派繁花似锦、绿柳拂地的好风景。十日之前,韩国太庙发生一件惊人惨事,几位元老重臣横死当场,禁卫统领卫庄身受重伤;其中原委和罪魁祸首却始终无人知晓。韩王心中即是忧虑又是烦闷,便在朝会之后到园内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