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贯四方/捭阖本纪第二部完本——by独孤求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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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申是王城守将,手中有一块飞羽令;这令牌韩国总共只有两块,另一块在韩王手中。
手持飞羽令,车驾可在新郑及四周关隘随意出入,任何人不得阻拦,不得搜查,哪怕是他国使节。
从一开始,姚贾就没打算放过韩非!
卫庄猛一转身,身躯忽如凶禽一般翩然跃起,向着城北发足狂奔。
可还……来的及……
小院里空无一人。粗壮的梨树被劲风吹得左右摇摆。木叶在地上打着旋儿,像要挽留什么。
“非叔!非叔!!”他顾不上被有心之人听见,急切地在风中大喊。忽然,眼角瞥见一个探头探脑的黑影,一见他转身便打算开溜。
卫庄几步跨去,一把将那影子提了回来;定睛一看,忽然放声大笑,震得满树枯叶簌簌落下。
“原来是你!”他的笑声中带着掩不住的苦涩和杀意,“我早该想到,若不是你,韩熙怎会知道卫某欲为韩非谋得相位!若不是你,姚贾为何会急于动手……因为我昨日才说过要将他藏到阳翟!这些本来都是只有我们二人知道的秘密……这世上除你之外,还有谁能知晓!”
那是一直跟在韩非身边的应门小童,此时被卫庄周身的杀气所迫,四肢牙齿都在打战,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和非叔说话,一向非常小心……可是许多机密,防得了别人,却怎么也防不了你。红莲殿下的事也是如此,我一直奇怪为什么有人会特意用她来对付我……又是你。那次我和非叔对弈时谈起她,你听见了只言片语,误以为我和她有什么非同一般的关系,这才向姚贾献了这么个一石二鸟的好计。可笑我自诩小心谨慎,却栽在你这样一个‘大人物’手上!!”
卫庄激愤之下,袍袖一甩,竟将那小童整个人摔了出去!
他深深呼吸吐纳了一番,这才想到或许应该细细拷问那奸细一下,确认一些详情;可惜走近一看,那小童面色惨白,口鼻流血,已经断了气。
他顾不得沮丧自责,反身便走,将轻功之速提到了极致——这次是向着城外。
火魅的农庄里,流沙众人正在为最近首领吩咐过的任务做些准备;不想首领本人突然踢门而入,状似癫狂。
“备马!给我最快的马!!无咎!无恤!!所有会骑马的都跟我走!!”
卫庄在下属面前一向冷静自持,这幅入了魔障的样子把许多人都吓得不轻。
“大人,去哪里呀——”无咎以最快的速度爬上了马背,却见卫庄骑着白马,已经如离弦之箭一般向西面冲出老远。
“追人!”
“往哪儿追——”
“函谷关!!”
流沙诸人面面相觑;卫庄没有解释,只管领着他们不眠不休地策马狂奔。
姚贾奉秦王之令来请韩公子非入秦,起初并不顺利。韩王犹豫未决,韩非托病不行,卫庄又打算弄鬼;为了带走韩非,他设下了一个完美的局。
韩国公主红莲是局中最关键的棋子,牵动了韩王,换来了韩申的飞羽令,更困住了卫庄。如今他顺利带人离开,只要入了秦国境内,木已成舟,本来就不敢违抗秦国的韩国君臣更无话可说。
卫庄奔出农庄时身后跟着几十人,搏命般赶了一天一夜之后,只剩下一十二骑还能勉强缀在他后面。即使如此,数匹健马已经露出疲态,口吐白沫。
“大人!大人——”无咎聚音成束,远远地喊,“再这么赶下去,人受得了,马也要跑死啦——”
卫庄在一座土丘之上勒马远眺。视野中终于出现了一行车队,打着秦使的旄旌。他点了点头,等着那十二骑一拥而上,停在他身后。
“随我冲下去,抢回公子,格杀秦人。”
“等等!要是秦王知晓此事,岂不会向韩国发兵——”
“秦国无论如何都会向韩? 当前是第: 9 页,当前每页显示 10000字 ⒈2畋鹬辉诔骸!蔽雷⊥返溃拔夜泻牵退阃隽耍杏性倨鸬幕幔惶热裘涣撕恰?br /> 他没有说完,便狠抽了一记马臀,一跃而下。
十二骑随着他,有如看中了猎物的狼群,其势汹汹地向秦使的车骑扑去。不想冲到距离不到百步,那些马车突然向后放出无数箭矢——仿佛早就预备了将有人追来。
“车里藏了弩机!”无恤伏在马背上喊。
鲨齿铿然出鞘。卫庄拨开凌乱的箭簇,忽从马背上腾身而起,转眼跳到了一辆疾行的马车顶上。妖剑划出一道红光,马前的车夫不发一声便倒了下去。
卫庄占了居高临下之势,更加出手无忌,左劈右拦,残影错乱,刹那间竟是剑气冲天!
秦使之中似乎没有多少高手,只靠着弩机伤人,不多时便被卫庄带来的十二骑全数拦下。流沙出手,的确干干净净,一个活口也没留。
但是韩非不在车里。也没有姚贾。
“这是障目之计。”卫庄矗立在人与马的尸体之间,凝望着西面,缓缓道:“这支车队是用来拖延我们的,就像夏蝉脱下的一层空壳。此刻,真正的秦使恐怕已经渡过了伊水。”
“……他们竟料定大人会追来?”
卫庄闭目不语,突然狠狠将鲨齿掷入脚下的砂土。
“我输了。”他说。
秦王政十四年,韩非入秦,献《存韩书》。
同年,韩非死于云阳狱中。
第16章 十六
盖聂伤愈后不久,因为渐渐入冬,各国都进入了短暂的休战期。
大雪封山,井陉成了白茫茫的一片;赵军的操练也比以往松弛了许多。高级将领大多在各自的帐内围着炭火饮酒取乐,而衣服单薄、又分不到火炭的下级军吏,只得一刻不停地搓手、跺脚、跑圈子,让身体暖和起来。
天寒地冻,除了轮流值岗的哨兵,谁都不愿在营帐外面多呆一刻。
然而就在营地后方不远处、一条已经结了薄冰的小河面上,居然坐着一个只穿单衣的人。
那是个眉目俊朗、身姿挺拔的少年,此刻他紧闭着双眼,盘膝而坐,乌黑的头发上覆着一层浅浅的白雪。奇怪的是,他并不像受到寒冷煎熬的人那样牙齿打颤、四肢僵硬,面色虽然苍白,却没有冻出来的红斑、青紫,连唇上、耳尖的一点血色也几乎褪尽了,简直像一尊浑然天成的玉石雕像。
忽然,少年的身下传来 “咔”的一声轻响。
少年猛地睁开眼睛,盘曲的四肢瞬间伸展开来,一个鱼跃跳上了岸。就在他方才所坐之处,冰面上绽开了一条细细的裂纹。
少年摇了摇头,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挫败。
这少年正是盖聂。自从投军以来,虽然并不曾荒废了剑术的修行,但毕竟比在鬼谷时少花了许多功夫。最近趁着冬日无战事,他除了每日多了个把时辰练剑之外,尚有余裕沉下心来钻研鬼谷一脉的内功心法。
鬼谷派的内功没有名字,只知道分为五重境界,分别为人、地、天、道、自然;然而鬼谷派开山三百多年,只有祖师王诩曾达到了至高至纯的“自然”之境。他已不再受到“物”与“我”的束缚,不生不死,无形无相,如日光、雨露、烟云、尘沙一般遨游于天地之间。对于这种境界,常人是很难理解的,比如卫庄就曾说过“其实就是死了化成灰了是吗”结果被师父狠狠教训了一顿。
而鬼谷派的大多数传人,一般都仅仅是在“地”与“天”的境界之间徘徊,只有极个别人达到了“道化”之境;而每一代的鬼谷子对于这种境界之间的超越都有着不同的体会,于是将修行时的种种经验和突破的法门记录成册,传给继承了名号的后人——这便是鬼谷“秘术”的由来。但由于他们每个人对于内力的体察和感悟,往往截然不同;而每一代的鬼谷传人又都是出类拔萃、眼高过顶的人物,未必能够赞同先辈的意见,于是这秘术上的记录往往前后不一,许多方法更是看上去十分凶险,甚至荒诞,令后人参详起来十分痛苦。如盖聂的师父赵一,曾总结了数位先人的练气之术,并加入了自己的揣摩,结果还是在从“地”之境跨越到“天”之境的过程中出了岔子,落下了内伤的病根。
但无论如何,有了前人的经验,毕竟是修行的捷径。而盖聂放弃了鬼谷,便永远失去了看到这本秘术的资格,练功也有如盲人行夜路,只能靠自行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