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与君绝 番外篇完本——by 北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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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他从外面风尘仆仆地归来和刘彻汇报马匹购置情况的时候,就看到刘彻身边坐着一个巧笑嫣然的青年。
据说董君冰肌玉骨,刘彻怕他夏日受热,就命人专门给他打造了一座玳瑁床,这是其他人都不曾有的待遇。
谈话间刘彻不时用眼睛瞟向董偃,又看着卫青,似乎在暗示着什么。但卫青只是从头到尾平静地汇报完了军务,然后起身告退,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
馆陶公主有句话说得没错,刘彻身边的美人来来去去,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但是几年过去后呢?谁还记得失宠后潦倒而逝的董君?
馆陶公主这招棋下得当时不能说不对,但过后却也是错了。
“你杀我,陛下会生气的。”卫青明白说什么更能进一步激怒馆陶公主,虽然这辈子的这个陛下他不了解,但如果是上辈子的陛下,肯定是会生气的。
果然,馆陶公主听完冷笑道:“如果我划花了你这张惹人怜惜的小脸,你觉得自己还有什么资本引诱陛下吗?”
说完她命侍从将卫青从牢房里架出来,绑在刑架上。这些贵人有时候会用到这种私下刑囚的场所,卫青甚至可以闻到木架上传来的陈年的血腥气,当年卫青可没少吃苦头。
不过现在他可不是那个初次见识权贵家族黑暗的毛头小子了,馆陶公主的每一步动作,都按照他的计划发展。
为了将卫青两手分开捆上刑架,侍从解开了绑住卫青双手的麻绳,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只见卫青将双手迅速从还未绑紧的绳扣里抽了出来,接着整个人朝右侧方用肩膀狠狠地撞了一个离他最近的侍从,在那人惊呼着朝后跌撞去的时候,卫青伸手从他的腰间拔出了佩刀。
“快抓住他!”馆陶公主后退一步,大声呵斥。
房间里剩下三名侍卫马上冲了过来,卫青双手虽然解开束缚,双脚的脚腕却仍被捆在一起,刚才一撞后就失去了重心,朝地面栽倒下去。
若是一般的人,这种时候肯定会摔倒然后被轻而易举地重新捕获,刚才的一切只不过是徒劳的挣扎而已。但卫青是从刀山火海的战场上不败的将军,他也曾身先士卒冲杀入敌军,知道战场上瞬息万变,一个不小心就能让人丢了性命,而夺取敌人的首级,往往也在一瞬之间。
所以在倒下的半途中卫青就瞅准时机,借势在地上滚了几圈,躲过了侍从们的第一扑,在坐起身的时候,迅速用手中的刀斩断了脚上的绳索。
现在卫青完全自由了,而区区四个侍从,完全不是卫青的对手,他轻而易举地放倒两个,在董偃的惊呼声中,一把将馆陶公主拉了过来,冰冷的刀锋抵在她金贵的喉咙上。
“得罪了。”虽然这么说,但卫青的语气里完全没有惶恐的意思,就好像问候天气那般随口一说,“请大长公主屈尊为下官引路吧。”
房间里的侍从面面相觑,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看起来好像待宰羔羊般蜷缩在牢里的柔弱少年,突然如同一只凶猛的小豹子一样,转眼就将他们的主人劫持了。
“还愣着干嘛,放下刀,让他出去!”董偃护主心切,生怕卫青伤了馆陶公主,连忙喊道。
走出牢房,被清凉的月辉笼罩,卫青脸色冷峻,仿佛一件开锋的凶器,院子里其余十几个侍从手里拿着武器敢过来,却迟疑着不敢接近。
地牢里的空气太过沉闷,直到出去之后,卫青才呼吸到了掺杂的甜甜花香的新鲜空气。想到上辈子公孙敖来劫狱的时候,他是一副凄惨无比的样子被背出来的,而重生一回,他却是从容信步走了出来。
不过此刻还不是掉以轻心的时候,卫青不是那种以一当十的猛将,刚才以少年的体力对抗四个成年侍从,已经耗费了他不少体力,而从他现在所站的位置通往这处私家宅院的大门,则有不短的一段距离。
长则生变,卫青当然可以挟持馆陶公主出门,但在这段通往大门的路上,他随便一个破绽就会被这群瞪着他的侍从一拥而上制服。
卫青的眼角余光落在身后不远处那株梨树上,他带着馆陶公主缓缓后退,并且威胁地将刀往里面递进了半寸,冷道:“把你们手里的刀剑都扔在地上,再退后十丈,否则明早因为没有保护好大长公主,掉脑袋的可是在场的各位了。”
馆陶公主生怕他真的下刀,连忙喝道:“都按他说的做。”
十丈是这个庭院可以退的最远距离了,这样等下卫青翻墙的时候,这些侍从先要跑回来,再捡起武器,给卫青留下了脱身的足够时间。
卫青渐渐退到梨树旁边,突然将刀一抽,把馆陶公主猛得往前一推,在众人还来不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像只灵活的猴子一样三两下攀爬上梨树,再沿着伸展的枝丫迅速跳到高耸的围墙顶上。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给我捉住他!”馆陶公主从未被人如此欺辱过,此时愤恨地指着墙头那人下令。
等你们过来我早走了,卫青得意地转身欲跃下墙头,战场上培养出来的对危机的敏锐感觉却使得他停下脚步,迅速扭头朝右侧望去。
一支白羽箭堪堪从他脚尖擦过,如果不是卫青刚才有所预感,恐怕在跳下去的瞬间就被射穿了。
在卫青视线所看向的一株高大的树上,有个黑影若影若现,弓箭手!卫青忌惮地看着那个方向,警惕对方随时会射出的下一箭。
“还愣着做什么?直接用箭射死他!”馆陶公主再一次审视了眼前少年的才华,此人如若不除,日后必成大患,仿佛一个在心中盘亘很久的遥远声音重复说着,必须要趁他还没有出头的时候就扼杀他。
卫青瞳孔骤缩,敌在暗我在明,他现在站在墙头就如同一个活靶子,而院子里的侍卫也仿佛回过味来,纷纷去拿弓箭。若是被两面夹攻,就算卫青插翅也难逃了。
正在这个时候,从围墙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姑母是想要射什么?”
得得的马蹄声如风而至,火把簇拥下,刘彻端坐在最前面的一匹红马上,黑色的披风在身后飞扬,火光将他英俊的面容照得如同天神一般高贵,说出的话语如同寒冰一样令人畏缩。
看着墙上那个看起来毫发无损的人影,刘彻今晚攒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
还好,这次总算及时赶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刘彻:这次我要做第一个英雄救美的,公孙敖在建章营值班,不准过来
一头雾水的公孙敖:???
第12章 建元元年11
馆陶公主听到墙外刘彻的声音,自然不敢让手下继续射箭,而是急匆匆从大门出来迎接圣驾。
刘彻并不理她,而是策马向前,朝着墙上的卫青张开双臂:“跳下来我接住你。”
卫青感觉到无数焦灼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仇视的,有好奇的,他只好朝下面一跃,刚好被刘彻接住,侧坐在马背上,被双臂环绕中。
刘彻一扬缰绳,马儿发出长长的嘶鸣声,撒开蹄子飞奔了起来。
夜风扑面而来,卫青终于从刚才见到刘彻的混乱中清醒过来。
他这次被人绑架的时候在荒郊野地,周围都是馆陶公主事先安排的手下,被劫持到这处馆陶公主在城外的秘密宅院,根本不会有人知晓。
“陛下怎么会来?”卫青转过头,疑惑地问。
“你说要回建章营,朕傍晚过去一看,你并不在那里,卫家的人却说你出了城,所以朕就怀疑你遇到了事情。”刘彻这会说得轻描淡写,但当他听公孙敖说了“卫青一个下午并未回来”之后,当时内心的动摇可谓惊涛骇浪。
上辈子的记忆终于纷至沓来,将一个个分隔开来的片段拼接成了完整的链条,刘彻想起了所有的事情,也大怒这辈子居然还有不长眼的人胆敢绑架卫青。
不过仔细一分析就知道了,卫青这辈子刚刚崭露头角,卫子夫又并没有进宫,绑架他的缘由自然是因为他这几天受到刘彻的分外赏识,那么动手的人除了他那个三番两次想要推荐儿子的姑妈还有谁?
“陛下为什么会知道臣在这里?”一个之前在卫青心中若隐若现的疑问呼之欲出。
当然是因为刘彻也是重生回来的,他迅速集结建章营的人马,按照上辈子的记忆就朝馆陶公主城外那处别院杀了过去。
“你又如何能准确估算出姑妈身边的守卫?”刘彻反问道。
他赶到的时候卫青能够逃至墙头,当然是掌握了对手实力后采取的计策,唯一错算的,是上辈子公孙敖劫狱时并没有出现的那个弓箭手。
想到这里刘彻不由得有些后怕,如果他晚来一步……若是朕的将军有什么差池,他定会将那个弓箭手碎尸万段。
感觉到箍住自己的手臂略微收紧,卫青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陛下,臣没事。”
这句话提醒了刘彻,他刚才怕姑妈犯糊涂继续伤人,带了卫青就纵马狂奔,这会才想起来还没有查看卫青身上有没有伤。一时间什么质问、疑惑都统统抛在脑后。
“吁————”刘彻一勒马鞭,胯-下的马匹在溪流边停了下来,刘彻翻身下马,又将马背上的卫青抱了下来,放在溪边一块平坦的大石上,也不顾后面跟着的建章营骑兵众目睽睽,伸手就要去解卫青的衣裳。
“陛下,臣真的没事。”卫青连忙握住刘彻的手臂重复了一遍,总算制止住了刘彻的动作,但月光下刘彻也注意到了卫青手腕上的擦伤。
原本用粗麻绳捆绑多时就已经勒出几道深深的红痕,再加上卫青从绳套脱身的时候强行快速抽出,手腕上的皮肤多处都被割破,有着一些不明显的血迹。
“这叫没事?”刘彻怒气冲冲地半推半拉卫青来到溪边蹲下,耐心地用清澈且冷冽的溪水为卫青清洗伤口里还沾着的绳屑和土灰。
看着月色下刘彻认真的神情,卫青心里一暖,嘴上却说:“这些皮外伤根本不是事……”
刘彻瞪了卫青一眼,他知道眼前这人上辈子每次出征,身上都会带回来一些伤痕,在沙场上这点伤也许并不算什么,但这是在长安城,在他刘彻眼皮底下!
“朕不想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溪水折射着粼粼的月光,在刘彻黝黑的眼珠里投射出盈盈波光,刘彻握着卫青的手,说得分外真挚。
清理好伤口之后,就有建章营的军医过来,将卫青的两个手腕还有脚腕都涂上伤药,然后用白布将他手腕包扎了起来。
“朕和建章监有几句话要说,你让大家在这里等候。”刘彻对军医下令,然后转头朝向卫青,“跟我走几步吧,仲卿。”
上林苑之所以被刘彻看中变成皇家园囿,固然有帝王的战略考量,但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里的风景是真的非常不错。
夜晚的山林非常安静,只有脚畔的溪水发出叮咚声,而溪边一丛丛的灌木开着淡黄色的花朵,不远处的树荫里还有一两株红玉般的桃花。
如此美景,卫青却无心欣赏,他跟在刘彻身后,直觉接下来刘彻要跟他说的话一定非常令人惊讶。
果然在确定身后再也看不到建章骑兵的身影的时候,刘彻在一片芳草地上停下了脚步,他的长袍拖曳在沾了夜间露水的绿草上,而草叶间沾着点点或粉红或洁白的花瓣。
刘彻目光深沉地看向卫青:“我先前一直奇怪,为什么如此年轻的你却懂得那么多,建章营一别,我马上派人调查了你的过往,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直到……我去皇姐家拜访的前一天。”
那是卫青刚刚重生来的那一天。
卫青不发一言,但骤然看向刘彻的眼神暴露了他的情绪,一个最不可能的猜想在他心中跃然欲出。
“其实在你取名仲卿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想到了,你还记得是谁为你取字为仲卿吗?”
一阵风从山岗上吹来,卷起落英缤纷,卫青单膝跪在地上,神情恭敬:“是陛下。”
那一瞬间,再也无需言语,谜底已然揭开,重生在建元元年两具年轻的躯体里的,是名为刘彻和卫青的两个已近苍老的灵魂。
“那之后我找了你很久……”刘彻将卫青扶了起来,“没想到真的奏效了。”
卫青不用问就知道他们两人的重生是刘彻做了什么造成的,他低声询问:“是谁做的?”
“公孙卿。”刘彻回答道,“那时候我已经不再相信世上有什么神仙和法术了,他提议的时候我也不过是想试试而已,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有几分真本事。”
虽然不知道公孙卿到底是不是瞎猫撞着死耗子,但刘彻确确实实重生了,刚恢复一点关于卫家的记忆,就急匆匆地往平阳侯府赶,想着要按照上辈子发生的事情先找到卫子夫,再通过她提拔卫青。
当那遥远记忆中的女子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年少稚嫩的卫青的脸的时候,刘彻有一瞬间欣喜若狂。但卫青装得太好了,完全不像上辈子那个老滑头,刘彻以为只有自己是重生的,所以好好地调戏了几把少年卫青。
“还好你也在这里。”刘彻一把将卫青紧紧地抱进怀里,满足地叹息,失而复得的感觉将他的心都涨得满满的。
因为少年时体型的差异,卫青在刘彻怀里根本挣脱不得,只能任他揉圆搓扁——好在刘彻也只是安静地抱着而已。
自重生以来,两颗心第一次贴得如此之近,能听到彼此的心扑通扑通跳动。
夜风微凉,卫青衣着有些单薄,略微瑟缩了一下,这令他更加无意识地眷恋刘彻的体温,但他可以对着十七岁的刘彻放纵自己某些柔软的、被长期压抑在意识深处的情绪,却无法对着拥有完整上辈子记忆的刘3 5 页, 彻做到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