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澜衍生·厚德·如晦完本——by 决明行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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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醒来后皇上与御前统领在一处做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哪怕实则他们也没有做什么。
“诸位爱卿有何事奏?”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熟视无睹的张永:“秉皇上,探子来报,达延汗另外两个大营的位置基本确认。确与裴大人所说无差,不过恐怕兵力更多,保守估计五万人马。”
江彬又道:“不过爷亲自一战大胜,少说折损达延汗一万兵力,若是布置得当,接下来不论防守还是主动出击,胜仗都在我大明手中。”
王勋接着呈上一份折子:“这是臣拟的作战计划,请皇上过目。”
朱厚照摊开折子,走到沙盘前,比对着王勋的策略。只点了几处,王勋另当修改。
他三人领命退出,唯有江彬脚步一顿。
“爷。”他转身,神色复杂看着他:“您毕竟是皇上,如此……可想过将士百官乃至后人如何说您。”
“说什么?”朱厚照抬眸望着他,不解其意。
“您亲征,原是鼓舞军士的,可如今看来……更……更像是亲自来救裴大人。这……”
“朕就是亲自来救他。”朱厚照目光淡然。“但朕也是必须要来边关,要亲自打赢这一仗。怎么,不行么?”
“臣不是这个意思。”江彬叩头。
裴文德在内帐听着。
“爷难道不担心,自己的名誉,这场胜仗……会被以讹传讹而误为他意吗?”
“不担心。”朱厚照轻轻搁下笔。“朕只要打了胜仗,救裴卿回来,便心满意足。他人说我胡闹也罢,总之朕没有输。”
朱厚照重新回到内帐时,裴文德却坐在桌边沉思,一时都没有注意到他。皇上自顾倒了茶水,坐在一边等他。
半晌裴文德回神:“你谈完了?”
“想什么呢?”朱厚照推给他一杯水。
“在想如何让你大胜而归。”裴文德沾了沾茶水,在桌上草草画了图。
朱厚照没有阻止他,只是静静倾听。
“冬日将近,达延汗不止一次对我说,蒙古的阿姆阿妹要挨冻挨饿。他大举出兵,想来粮草定然不足。齐格为了救达延汗不惜倾巢而出,可见要的是速战速决。”裴文德仔细分析着:“要占疆土,他们也改不了依水草而居的习惯。他们耗不起。”
朱厚照握住他的手指,把水渍擦去:“所以朕让他们严加防守。我们耗得起。”
“但也不能耗费太过。”裴文德耳尖稍红,把指尖抽了出来点点几个位置:“时不时的出兵骚扰一番,扰乱军心也是好的。”
“嗯。”朱厚照不知怎的又与他挤做一处,一只手又搭上他的腰,似是无意实则有心轻轻按着:“扰乱君心也是好的。”
裴文德哪里听得出他话中有话,只是低声道:“若是知道他们的粮草在何处就好办了。突袭一次,达延汗必定慌乱。”
朱厚照扣住他的手,眼中隐隐探究的意味:“你跟蒙古王子这么熟悉?”
“在他小时候,我跟我爹救过他,就在应州郊外。”裴文德无奈道:“你想什么呢!”
“听闻裴大人可是一直住着王子寝帐,不怎么出门。”
裴文德一个不稳天旋地转,被皇上打横抱起,两个人跌在床上。朱厚照慢悠悠剥光他的衣服,一双灼热的手上下游走一番:“朕得确认朕没有吃亏。”
裴文德被他撩起一身的火,抖的厉害,只一把扯下他的衣带:“说起这个,皇上是不是得先解释一下,朱寿将军又是何人啊?”他眸中精光一闪,甚是有些咬牙切齿:“微臣想了一圈都没听说过朱寿这个名字,怕不是某位名为寿的将军有幸得了皇上赏识,赐了国姓吧?”
朱厚照与他缠作一处,摸过软膏便往那处去,他眼中笑意更甚,挤进去的那时,才咬着裴文德的耳垂低声道:“下官朱寿,见过裴大人。”
裴文德一时惊得下身痛也忘了喊。
朱厚照只是手上作乱,却在他耳边低声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朕无奈,只得封了自己一个将军,说起来品级比你还低。”
“阿照你可真是……”裴文德一声感叹没出口,便被他一顶失了魂魄。
“所以啊,君威在这边关是用不太上了,”朱厚照熟稔“轻拢慢捻抹复挑”的法子,磨着裴文德说不出一句话,悠然自得溺在他一腔温软里,横冲直撞。
“……那便只得裴卿来承了。”
醉卧温柔乡,确是让人再不想离开。
深夜裴文德却一梦惊来,呼一声“阿照”。
“我在。”
那温热的手瞬间握紧了他的手,怀抱也覆了过来。是熟悉的气息,瞬间把他狂跳的心安抚下来。
他半晌才反应过来已经与阿照在一处。或是前半夜闹的太过,他晕睡过去还是情动极时,此刻更是恍惚。
身上清爽却处处酸痛,清醒的提醒着他,朱厚照就在身边。
……虽然很不想因为这个意识到他在。
“做噩梦了?”
他伸过手来,贴着自己的脸颊摩挲着,手心温热。
“阿照,你可千万别出事……”裴文德定定望着他:“一想到你亲征我就担心的不行。”
“别担心。”朱厚照柔声道:“我和大明,都会没事的。”
双方相耗直到腊月。裴文德与王勋一路突袭几次,摸清了一条粮道后,张永率军放了他们一把火。
北境第一场雪落下时,朱厚照亲领大军与达延汗决战。达延汗一眼便看到那一白一黑两匹骏马并肩而立,遥遥望着他。
他轻轻念了一声“恩人”,便举刀冲上前去。
落雪莹白,却染血成川。
裴文德一人一刀,目光冷冽而决然,穿梭在敌阵中如不败之神。而在高处,朱厚照利箭策应,锐利的目光遽然扫过,睥睨天下。
在那时,他们所听到的传闻中的昏庸君主和毁国佞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指挥得当冷静睿智的统领,和不惧生死意气风发的将士。
他们恍然意识到,这或许才是这两人原本的样子。
他们之间总是隔着无数不可知的人和事。
可我愿在前为你厮杀。
我愿在后护你周全。
于是相隔那一段,只在回眸时一个扬扬意气的笑容,便泯然无物了。
最后的战役,朱厚照灭鞑靼十之六七的兵马。达延汗撤军,不日送来了和谈书。
明军虽有伤亡但并不多,朱厚照是实打实打了一个胜仗。在获胜的消息和接下来善后百姓加固兵防的忙乱中,正德十三年的春日,悄无声息的来临了。
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份礼物。
“哎,酥饼?”沈庆戳了戳那食盒,慢慢念出上面的字:“永香斋长安饼。”他抬头道:“这家我听说过,很难买到的!”
萧氏族人笑道:“姑娘亲自买了寄来给二位爷,还另有一事嘱托。”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信封递给皇上:“姑娘说,一定要皇上或是裴爷亲自过目。”
朱厚照皱了皱眉。
他拆开信,目光却渐渐凝重。
“……应州之战恐非鞑靼一方之利,秋冬兴兵本就置其于不利。妾排查后,恐鞑靼商队与国中重臣皇亲有勾连。此外,去年匪患之地,独湖广江西最甚。妾而今查之,疑匪后有官府作祟……”
朱厚照不动声色把那信递给裴文德,只对那萧氏族人说:“朕知道了,回去替朕谢过唤云。”
萧氏族人离开后,裴文德的表情也沉下来了。
“如果萧大人查到的是真的……”
“……那就是内忧外患。”朱厚照揉了揉眉心:“勾结鞑靼人……若是我朱氏子弟做出来的事,朕……想想都觉得心寒。”
“官匪勾结倒不奇怪。”裴文德低声道:“上次那孙虎王可是阳明先生处置的?不如告知与他。”
朱厚照点点头,亲自写一封信交于王守仁。
“皇上为什么不下圣旨?”沈庆一遍啃饼一边问裴文德。
“他是怀疑其中还有萧大人没查到的东西。若是贸然下旨,萧大人在外,处境会非常艰难。”
沈庆侧头目光诡怪的看着他。
“怎么了?”
“大人,你对萧尚宫这态度……不太应该啊。”他凑近道:“毕竟她喜欢皇上那么多年……”
裴文德无奈的看他一眼:“你是觉得皇上把持不住还是我不行?”
“那某些情况下……皇上的确把持不住大人你也的确不行啊……”他说完这话摸走一块饼便飞快的跑出去。
朱厚照信写到一半就看到裴文德卷起袖子追了出去,没多时就听到“大庆你给我站住”的喊声,嘴角不觉轻挑。
春风渐暖,川流滚滚东去,边关油然绿意生机。
傍晚时分,他二人独自在浅浅草原上漫步。因着马上要回京去,难得再见北境景色。
沈庆揉着脸听到他俩不带侍从独自出门,冲着裴文德做了个鬼脸。
玉龙和乌云踏雪仍旧在一边啃草,那一片新苗快要给啃秃了。
夕阳落在长河之上,一条蜿蜒万里的金带落在葱葱草原上。
“这条河里,浸了多少英雄血。迢迢万年,又有几人曾在此处逗留。”
朱厚照轻轻歪了歪头,指着落日长河缓缓道:“这天下的河流,具往东去,流入东海。传闻东海深处有幽冥鬼门,那些将士的英灵,可顺着长河东去,通过鬼门步入黄泉。”
他低声道:“朕更愿意相信,他们只是多走一些路,仍能在那里与亲人相聚,而不会流连在此处,做孤魂野鬼。”
裴文德却突然轻轻开口。
“若到了那时,你会等我吧?”
“那时?”朱厚照定定看着他,片刻一笑。
“我等你。”
他抬手抚上他的脸颊,眸中映着落日。
“多久都等。毕竟你会一生安稳,一生无忧。”他低声道:“这是朕答应你的。”
裴文德却皱了皱眉:“不行。”
朱厚照只得笑道:“好,我也一生安稳无忧,到时候那黄泉,我们一起去。”
裴文德低声一叹。
“我已经想好了。”
朱厚照远望长河,目光悠远而淡然。
“既然我这个皇帝注定不孝无后,不如早些禅位,给那些真正能当好皇帝的人来当。文德,这个位置坐着太累了,我真的不想做皇上。”
“母后很钟意熜儿,如今的兴王世子。他虽然不爱说话,但看得出是个极聪明的。我很看好他。”
“我想接他入宫,提早把东西教给他。如今北境安定,大明江山还算稳固。等到时机成熟,我便禅位,”他轻轻吻了下裴文德的眼角:
“等我不欠江山,不欠万民。你我……便纵情山水,阡陌晨昏。文德,你愿意吗?”
他的手贴到了裴文德的心口,恍惚听到哽咽:
“阿照,你这样重的情意,要我如何来还?”
“此生得以遇你知心,足以抵得上这一切。”
正德十三年暮春,朱厚照班师回朝。裴文德军功昭昭,朝臣与太后终未在说什么。
春风过,是莲山寺桃花灼灼,翩飞落红。
☆、13
13
兴王朱祐杬病逝的消息传到京城时,朱厚照正与裴文德在商议何时接熜儿来。
正德十四年夏,北境安定,朝局清平。难得宫内外并无大事,太后潜心礼佛,他两人只在豹房那小屋里住着。
应州之战一年后,朝臣们难得不谋而合,一致噤了言,再未难为过裴文德。
于是春花共赏,夏月对酌,秋风冬雪,相依相合。皇上慢慢的更像一个圣明的君主,而御前统领也是安守本分。
杨廷和终于与太后松了口。
“皇上与裴文德在一处,未免不是好事。太后莫要多心了。”
冬末,裴文德担忧北境,恐达延汗再度来犯,他二人又亲临宣府坐镇。
待到春日,朱厚照突发奇想,在宣府附近的荒山上中了一大片桃林,桃花开时,两人才返京去。
萧唤云只在战时送来一封模棱两可的信后,又一年失了消息,想来当无大事。眼见朝局安定,朱厚照便动了心思要接朱厚熜来京。
可朱祐杬的身体最终没能撑住,两年前前往武昌府时就见他精神不好。如今突然病逝,朱厚熜自是不能再随意入京了。
“谥号……就选这个‘献’字吧。”朱厚照搁下御笔,眉眼间皆是愁闷,只对礼部尚书说:“熜儿袭兴王爵位,朕念他年幼,想要多封赏些,礼部酌情去办吧。”
那礼部尚书领旨,连带宫人们退下。裴文德才走到他身边,轻轻按着他的太阳穴。
朱厚照仰在他怀里闭着眼,少有的流露戚哀神色:“文德,连皇叔也走了。”
裴文德身手揽住他,俯身低头在他肩上:“生老病死,不是谁能控制的。好在小王爷如今也十二三了,能成事的。”
“是啊。可惜不能随意接他来京了。”朱厚照握住他的手,歪头轻轻合上眼睛。“文德,我想歇息一会儿。”
“放心,我在这儿呢。”裴文德反手握住他的手。
一时屋内寂静,悠远的呼吸声与窗外雀儿叽喳交错。
朱厚照没多久又睁开了眼睛。他揉揉裴文德微僵的手腕:“我怎么又睡过去了,这一阵子总是觉得困顿不堪。”
“皇上,别给你晚上睡不着觉找借口。”裴文德凑近了咬耳朵:“合该把觉放晚上睡的,现在睡多了,晚上又折腾微臣。”
朱厚照摩挲着他的下唇轻笑:“裴卿忘性也大,是谁夜夜缠着朕不放的?朕可委屈了。”
他两人笑闹还不够,却见一只白鸽逆着光落到窗格上。
裴文德取下信笺,那鸽子啄了啄他的手腕。他把那信递给朱厚照,便去一旁取了鸽食和水盅来。鸽子还没吃几口,身后却“啪嗒”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