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搭档完本——by 此处用户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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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闷油瓶此等高手,应该什么姿势都难不了他。真是没想到,好身手有朝一日会用在这份上。床下十年功,床上一分钟。早知道的话,我一定打三岁起就不分严寒酷暑地勤加练习。
可能,正是由于张家注重童子功,闷油瓶才会那么早就脱离正常人的体质。怪不得他说那不是他能决定的,我想了想,似乎只有这种解释,所以没有再多想,把注意力全放在了拳脚功夫上。
我把大白狗腿收入鞘中,又看到他两手空空,总觉得不对等,就道:“你的那把刀还在杭州,不要了吗?还是托人送过来的好,毕竟你用得称手。”
闷油瓶想的却是另一件事,“你要联系家里?”
言下之意,我和家里早已闹崩,还怎么在杭州找个人送过来?我啧了一声,道:“二叔的态度其实没那么强硬,依我看,广西那哑姐的队伍多半是他组织的。血缘这东西,说到底是断不了的。”
况且我二叔又是那么注重传统的一个人,我想象不出他会真的做到袖手旁观。不过闷油瓶大概理解不了亲情,这种微妙而紧密的情感纽带,远不是张家那种靠权势制度所支撑的家族所能搞懂的。我几乎都能设身处地模拟出他的家族价值观:一个人做错了任何事,家族就可以对这个人随意处置。
说真的,他对世界的一部分看法从小在那个家族中已经扭曲得不像样。凭我一人之力,一时半会最多就能帮他扭转个爱情观。我索性摆摆手,道:“反正你不用操心我和家里的关系,黑金刀我是肯定要交到你手上的。”
开玩笑,路还长,我怎么可能弄丢他的家伙?我轻轻拍了下他,“小哥,当初兴师动众的,把刀送去杭州,你图的是什么?”
他没有回答,我静静地看向他。闷油瓶应该理解了我的意思,既然选择护一个人走下去,就把刀拿起来,不管后果也不管舆论。当时他就是这样,现在我亦是如此。
我同时开始在心里琢磨人选,该派谁送刀来?杭州那边,一般的伙计决计靠不住,这不是普通的物件,我必须找个信得过的人。王盟那小子,虽说平时挺像我的近身侍卫,可惜没有锦衣卫的本事,恐怕走到半路就会被截下来。
二叔现在的立场大约是睁只眼闭只眼,所以我从杭州调人是没什么问题,但若是直接联系他,又牵扯到闷油瓶,相对于明摆着和他过不去,这件事肯定谈崩。不找二叔,那还能找谁?我一下想到了胖子,等他在广西处理完后,托他去杭州取闷油瓶的东西?就是不知道,他能以多快的速度结束广西的进程。
他的清闲假期已经过得太久,现在又让他回归紧张的节奏。我头疼的只有一点,要怎么向胖子解释闷油瓶的刀出现在了杭州?本来闷油瓶送刀,就不仅是出于普通的义气,还有一层特殊的感情色彩,只不过那个时候我本人没觉出味来罢了。
可是胖子不一样,他十有八九会觉得这个解释不对劲,到时候再来一句“你和那小哥什么关系”,我可真是心虚了。我苦思冥想,编了几套说辞,希望到时候他能听懂。我和家里人冷战闹僵暂时没关系,但如果和胖子的交流出了问题,难以想象。
过了一天,我带着闷油瓶和小满哥,在北京街头觅食。原本秀秀曾爽快地表示过请客,以尽东道主之谊。可凡是城内的正规餐厅,硬性规定禁止宠物入内,我便谢绝了她的好意。
怎么说小满哥也算我儿子,而且它既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我歇下来,有工夫管理饮食了,哪有老子去享受荣华富贵却不管儿子在家挨饿的道理?
小满哥在路边的一家炒饭摊子停下,抬头看了看我。我粗略一看,那种简单的排档。它好像吃准了我今天会好好对待它,坐下来一动不动。我心想,到底是条狗,跟小孩子似的,太容易满足。
摊子的老板把一套炊具都搬到了三轮货车上,地上摆着个天然气罐。巷口无照经营,抄起锅铲就算营业。时间已到饭点,那摊面上叮叮当当的竟有种节奏感,锅铲上下翻飞,灶火猛蹿,喷香四溢。老板忙活个不停,就连洒个调料也如同杂技表演一样,精准又迅速。
小满哥埋头吃着快餐盒里的东西,那老板估计头一次见到我这种专门给宠物买饭的客人,翻锅的时候不禁朝我们看了看。旁边支起临时的桌椅,食客们三三两两的,赫然一个小江湖。我看着小满哥的吃相,犹豫要不要控制它的饮食。这种重油重味的食物,别说是人,一条狗吃上了瘾也不行。
那老板招呼起来,问我们这俩狗主人要不要给自己买一份,我张嘴正要回应,手机响了起来。体内的神经立刻绷紧,要知道,我一直以来等的就是一个来电。于是连忙掏出手机,果然看到来电显示是胖子。
“他奶奶的,竟然被那俩小子给捷足先登了,”胖子的音量几乎要把我的手机炸开,他怒道;“敢动老子的地盘!”
我心口一紧,耳朵贴在手机上,“冷静点。你不是说全村都有你的眼吗?”
我忙着和胖子沟通,闷油瓶看了我一眼,俯身抽走小满哥吃完的快餐盒,找个地方扔了去。我一边看着他的动作,意识到此处并不是个打电话的好地方,跟上他走向了路边的角落,一只耳朵里接收着来自广西的讯息。
“妈的,老子一进去就发现不对,一路上机关被拆得精光。里面连油水都捞不到,走到一半我们就退出来了。真他妈操蛋,姓霍的个个是人精。”胖子的火气渐渐消了下去。背景声中,我隐约听到几个张家人用粤语交谈,口气有些激烈。
胖子许是嫌他们太吵,走到一边,这才没了杂音。“村里所有姑娘都说,霍家的队伍一直待在外头,都没越过村口。你说,这么一群人要去张家楼,居然连个动静都没人察觉,可能吗?所以只能是夜袭。但无论下水还是凿山,晚上声响更大,我天天睡在湖边的屋里,一点点声音就能把老子吵醒。”
听起来胖子已经有了自己的结论,我顺着他的话,道:“所以是怎么进来的?”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前阵子湖里水位上涨的事情吗?”胖子道。
我记忆犹新,尤其是那时胖子还跟我炫耀抓到了一条不常见的鱼。我问:“水下潜入?”
水系联通之后,确实可以从别的地方游进来。胖子的语气中无不自嘲,“妙啊,选择了这个暴雨的季节,连胖爷都被糊弄过去了。”
这个技俩乍一听是挺聪明,可是胖子作为一个多年生活在山里的人,我不相信他之前没有预料到。而且在我们这一行里,那种方法也算不上什么创新。难道胖子廉颇老矣,连脑子都不灵光了?
胖子听了我的这几句话后,连骂放屁,说他自己还没到老年痴呆的份上,好不委屈道:“臣流放边疆以后,皇上和臣的嫌隙果真越来越大了啊。”
我迅速道:“爱卿还不速速解释?”
“是连接到了附近的水系没错,可是那高出的一截水位,最多只能游条鱼过来。”
隔着电话我看不到胖子是否在比划,但是听那意思,水下无法给一个人提供掩护。胖子接着道:“那可是我家附近,没人比我了解。所以老子从没想到,他们居然挑了这条路,你猜怎么着?”
趁着水系联通之际,他们在别处将这个湖的入口挖开扩大,于是原本只能通过鱼群的地方,变得人也可以藏身。胖子叹道:“相当于一个小型工程,直接改造了那一片地形,准备得太周到了。”
在水下动工?我心中一动,紧接着问那个工程量有多大,胖子回答,少说需要十几天。而且这个过程中必须悄无声息,不惊动村里任何人,肯定是个长期计划。
远处传来那个炒饭摊的吆喝,在叮呤咣啷的锅铲碰撞声中,我细细一琢磨,俩霍害不像是那么耐心细致的人,更不用说这件事的成本很高。只是为了一次倒斗,不划算。如果是霍老太,我尚能理解老人家的想法,可这已是下一代,张家楼对他们来说真有那么重要?
我忽然发现,胖子的思路错了。但说到底也不能怪他,我正想让他把电话交给张家的人,胖子说话容不得我打断,又道:“之前的事情发生就发生算了,怪我,胖爷我后悔也没办法。但是现在他们居然正大光明地进来安营扎寨,看样子是第一次太顺利了,没了顾忌还想再进去一回。”
我暗暗一算,心说恐怕这回才是真正的霍家。胖子一番慷慨陈词:“老子再不出手,他们还真不知道这里是谁罩的了。”
“我吴字头的队伍交给了你,要是你现在跟霍家干上,对方怎么想?”我不由急道;“那群香港佬里管事的呢,现在张海客在哪?把电话给他。”
“你早说,他去外面找家伙了,你有什么事跟我说。”胖子道:“这种节骨眼上不就是比效率吗?你们家的伙计加上张家的队伍,等装备到位后,我们也再进去一趟,把事情好好搞清楚。”
野外装备的开销可不小,张家队伍不是资金有限吗?我心说,现在事关自家祖坟,张海客倒积极起来了。我和闷油瓶动身去北京的时候,只向他解释了霍家的动向,恐怕他压根没想到还有另一层因素,便与胖子同仇敌忾。
“不是你想的那样,总之别和霍害们起冲突。”汪家的事根本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的,我想了想道;“友好相处,和平万岁。还有,尽快让张海客联系我们。”
胖子一万个不乐意,“你什么时候和香港佬走那么近了,就因为是小哥家的?能比过咱俩的关系?他们又不是你亲家,你现在跟外人商量却不找胖爷,啊?”
胖子还真说对了,某种意义上讲,他们确实是吴家的亲家。我一时哭笑不得,却不能说出真相,差不多准备挂了这通电话。
那边的背景里冒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我没听清说的是什么,胖子就接着道;“天真,哑姐找你。”
在我一愣神的功夫,电话那头就换了人。直到哑姐说完第一句话,我才在记忆里找到这个人,声音和语气吻合一致。即便如此,多年未见之后,我的第一感觉还是非常陌生。在一个关系疏远的人面前,似乎时光的正常流逝都会显得格外沉重。
哑姐规规矩矩地喊了声小三爷,带着点长沙口音,语气平淡。除了帮二叔带话,我想不出她还会说什么。然而我等了片刻,再也听不到声音。我把手机拿开,看到屏幕上一秒一秒的通话依旧在继续,她一直没开口。
她为什么不开口?我寻思道:“你们要是觉得那胖子不靠谱,实在不想去就算了。张家楼着实危险,我知道,反正还有那群香港人。”
“吴二爷说了,我们到了这地方以后,便听你的。”哑姐出声,说:“你二叔在长沙和杭州挑的人,全都在这里了。”
我轻叹一口气,“行。”
二叔手上确实没有我的行踪,但只要他想,可以根据别人的活动来推测我的打算,更何况广西正是闷油瓶祖坟的所在地。很早之前我们在那儿出事的时候,二叔就是第一个过来解决的,可见他知道的并不少。
那老家伙知道管不住我,终于放手了。他尚有精力在短时间内为我布署这些事,看来身体挺好,我暂时还不用操心他的健康问题。哑姐会说这种话,无非想让我明白,至少在我的背后,有我家里默默撑着。
我不禁想起了那个历史遗留问题,问:“你们之后去杭州吗?我有件东西落家里了,一直没能回去拿。而且那东西,常规的运输是走不通的。”
“可以的。我们这拨人要去哪里,去做什么,”哑姐道:“以后,你直接说就是。”
她的态度不言而喻,我有点吃惊,二叔究竟跟他们说了什么?转念想想,二叔确实用不着太多人手,反倒是我这里需求很大。
“小三爷,其实你二叔教我们对你换个称呼。”哑姐顿了顿。
我估计关乎什么礼节,二叔的破规矩就是多,对她道:“他那人死板教条的,有时候偏喜欢搞些没意义的东西,我无所谓。”
“其实吴二爷是对的,我们也都觉得说‘小’难听,再说您本来就不小了……”哑姐的语气一下变了味道,多了几分恭敬。我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打断道:“不用。”
她已经说出了口:“三爷,今后就多关照了。”
千百种滋味一齐涌上心头,我不由放缓语气,“你们这些从长沙来的,都在我三叔手下待过。你们这样喊我,自己心里肯定不会爽快。”
哑姐好像反倒洒脱,我听不出丝毫的犹豫。她道:“多少年前的事情,早忘了。三爷,人是要活在今天的。”
这一口一个三爷,我听着心里堵得慌。那边长沙的旧部,或许很容易就可以接受这个事实。只要他们有活干、有饭吃,到底谁是三爷并不重要。即使哑姐和吴三省真的有过什么情谊,还是躲不过时间的消磨。一切皆流,无物常驻,这种哲学上的言论自有其道理。
第28章 卷三:金石为开(8)
但是对于我来说,三爷却不是一个简单的称呼,那是我记忆的一部分。现在这个称呼易了主,以另一种形式登场,似乎我过去的经历都会被同步覆盖抹去。我忽然有些恍惚了,既然三爷在这里,那么潘子在哪?三爷的侄子又在哪?我那些封装的记忆完全被打散了。
人生的更改大多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和结束,这次很是捉弄人,竟由我自己的身份来主导。
“三爷,那我挂电话了。”
我每听到这两个字,相当于就要转过身去,亲手给自己的过去捅上一刀。等到血流满地的时候,我便再也无法向后倚靠,因为那个过去,已经倒在了地上。我之前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二叔会出这种不见血的狠招。两个字,能杀死一个人。